《卖油郎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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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油郎 (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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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他们的名字都一样啊。」郝古毅不喜欢那凶巴巴的大婶,也不喜欢会嫌弃他泡茶的大爷们,「他们喝茶没有说谢谢。」
「是没教养,不像你好乖。」他霸占了一个宝,搁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拥着宝贝的滋味比什么都来的美好。
花葵不再瞧老女人的脸色似见鬼,和那三位不中用的『兄长』多么吃惊,他张口含入小老鼠送来嘴里的糖糕,化入喉头的香甜渐渐消弥埋藏于心里的苦涩。
他迳自道:「待清明时节,我会把旧豪宅的井口封起,锦文对我透漏,你当初把我娘烧焦的尸体丢入井底,旧豪宅的水无法使用,你举家迁移到这儿,呵……你逼死了我娘,也会怕啊。」
冷冽的眼神紧盯着自己,多年前的秘密一一摊在眼前,孩子们吃惊的表情是质疑她当年的说词与事实不符。「看什么……是敏娘自己上吊,不是我害死!」章大夫人心慌意乱的向孩子们解释,「我没害死敏娘、你们得相信我的话,我没害死她!」
花葵冷冷一笑,哼道:「你这套说词去骗鬼还差不多。你们还记得锦文么?」
「他是老管事的孙子。当年在半夜亲眼所见你纵火,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老女人容不下他的存在,想害死他。
「你这下流胚子一派胡言!」章大夫人疾言厉色,怒吼:「还杵着做什么,快把人给轰出去!」
章硩赫然阻止:「娘!别再说了。」
章锡、章远一致瞧大哥生平第一回对娘如此不敬,再瞧娘亲惊慌失措的神情分明是心虚。
三人顿时垂首,默然无语……
儿时的记忆仍存在脑海,印象中有一对母子是家族所有人嘲笑与欺负的对象。
直到母上吊、子死亡,他们以为多年前的旧豪宅所燃起一场火灾是意外,怎知事实真相竟如此不堪……
「娘,不论您当年做了什么,您依然是我们的娘。」
事隔多年,花爷是有备而来,而他们根本没本事相对抗。
章大夫人不可置信孩子们不再相信她捏造出来的假象。踉跄数步,她扶着椅把,发颤的手指着孩子们,发难:「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宁可相信外人也不愿相信娘说的话。」
「呿!」
花葵碎了声,「事实都明摆在眼前,你还在自欺欺人。你怎逼死我娘,那手法不跟对待凤仙一样么。」
「在清明节尚未到来之前,我会让你们连这儿都没得住。」花葵撂下话,将小老鼠抱离大腿,随手拿回纸伞,牵着单纯的小老鼠一同离开。
两人沿着来时路,走回热闹市集。
郝古毅仍是一知半解,遂问:「葵的娘死翘翘了吗?」
花葵顿了步伐,低头凝视他清澈的眼瞳盈满同情,刹那,纸伞由手中掉落,他将他抱满怀——郝古毅被闷得快喘不过气,双手紧揪着葵的衣袍,任葵抱着许久……
飘落的雪花渐渐覆盖朝天的纸伞,伫立在雪地里的两人紧紧依偎着对方,良久后,花葵笑说:「傻瓜,我还有你。」
「我会好乖。」
「嗯,我会一直宠你。」
花葵折腰拾起纸伞,甩开雪花瓣,掌心牵着他的手传递温暖,回摘星楼之前,两人不忘到药堂替爷爷买药。
***
冬去春来,百花齐放、万象更新。
小银子在门外点燃鞭炮,噼噼啪啪响着热闹,倭缎庄开张大吉,他躲得老远眉开眼笑。
店内来了好多客人捧场,郝主子忙着奉茶,精明的主子招呼客人,他绕路而行钻进布庄内帮忙做事。
葵好聪明,把价钱写在布架上,他就知道一尺布的价钱是多少,柜台上有一张纸,分别写出计算好的一尺、两尺、三尺……等价钱。至于折起来放在平架上的布是卖剪裁好的一整块,价钱也写得清楚。
由于金钱的交易数量大,郝古毅把客人给付的银两交给小银子找钱给对方就不容易出错。
而他只需将布包装给客人,嘴上好甜的说:「谢谢。」
穿着和打扮都好漂亮的妇人会对他微笑。郝古毅察觉接触的客人似乎不会笑他傻,有些甚至会称赞他好乖巧。
花葵已逐渐转型为成功的商人,章氏纺织业被他搞垮,城里最大商行的幕后老板身份也已公开,他将摘星楼完全交给卓锦文打理,至于长期为他跑腿卖命的田大老板则分得永旗商行三分之ㄧ的产权。
田大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往后的日子会更巴结花爷和听令行事。
外界纷纷揣测花爷为了昔日的卖油郎而改变形象,无人敢再取笑或看不起昔日卖油的傻子。
人的身边伴着有钱有势的花爷,两人几乎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谁还敢去得罪啊。
郝爷爷甚感欣慰孙子是傻人有傻福。他已将花爷当是自家孙子看待,焚香祈愿求祖先保佑两个孩子这一生都平平安安、诸事顺心。
「匡啷。」
郝爷爷连得三个圣茭,弯着背,拾起圣茭搁回祖先牌位前放好。他嘴角噙笑,心满意足的走出厅堂,眼看全新的住宅建筑就和以往一样,三合院内有鸡舍、花圃,但是多设了一道后门出口。
气候回暖,郝爷爷的身子稍硬朗了些,便杵着拐杖上街找附近邻家老人下棋消遣。
倭缎庄的生意兴隆不在话下,花葵逐步计划扩充纺织坊的生产事业,预估过两年会有新的纺织坊面市。
然,小老鼠养的鸡却超乎预估数量,花葵抽空盖鸡窝,一脚踩着木板敲钉子,「咚咚咚……」的很用力,他咬牙碎骂:「真他奶奶的有够会生,一群鸡吃饱撑着就是下蛋,干脆通通阉了省事些。」
犀利的目光直射那小老鼠倒是挺开心,手里抱着小鸡直呼:「好可爱……」
郝古毅笑看围拢在身边啄食的鸡群,有八只母鸡带小鸡,放走手里毛茸茸的小鸡,总共有三十只。
「葵要多盖三个鸡窝,小鸡才有地方住。」
花葵不悦的撇撇嘴,哼句:「知道了,你真罗唆。」没停下手边的工作,为了让小老鼠更开心,他奶奶的累死自己没关系!
时至下午,花葵收拾所有工具,将盖好的鸡窝排放一列,郝古毅则马上把准备好的稻草铺在鸡窝内。
花葵低头瞧他跪在地上,那蠢脑袋都钻入鸡窝内,搞得一身脏兮兮。「热水烧好了吗?」
「好了。」他知道葵盖鸡窝都会流一身汗,要洗澡。
花葵弯身将他捞来身上扛着,脸上的笑容有点贼,心怀不轨的说:「现在乖乖的陪我去洗澡。」
「啊!」郝古毅瞠然,「我还没告诉小白花母鸡要住哪个鸡窝。」他眨巴着眼望着新鸡窝,想回鸡舍去交代清楚。
花葵紧搂着他不放,一脚踹开房门去拿衣裳,哪理会他继续罗哩八嗦。
数月后
花葵带着小老鼠回旧豪宅悼念敏娘。
早已盖成一座坟的安息之地和以往截然不同,旧豪宅的建筑已拆,四周花草扶疏、环境清幽。
花葵烧了一块倭缎给娘亲,回想她生前因貌美而受主人染指,又遭主人之妻章氏嫉妒,有生之年,受尽虐待。
他的出生来历并不光采,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这秘密鲜为人知,而他始终没对单纯又呆傻的小老鼠提起。
郝古毅蹲在坟前放束花,双手合十拜了又拜,懵懵懂懂葵的娘葬在这儿,葵会经常带他回来。
「我以后也会买好漂亮的花,葵说你好喜欢花。」他也好喜欢花,喜欢葵,喜欢爷爷和大鸡、小鸡。
郝古毅低着头拔四周长出的小杂草,嘴里喃喃数数拔了多少。
花葵听着他似念经般细数,脑海抹去记忆中的晦涩,取而代之是平凡幸福的色彩。
「我带你去买糖,好么?」
郝古毅仰起脸,灿笑道:「好。」
章腾和凤仙夫妇俩在热闹市集以卖字画维生。自从与章氏断了关系之后,章腾卖掉身上所有值钱的饰品,租了一间小屋,夫妻俩同甘共苦的生活。
章腾自幼便喜爱古董字画,习得一手好字,如今将兴趣发展成夫妻俩的生活金钱来源,倒也随机而变,知足惜福。
章氏纺织的没落消息时有耳闻,最后听人道起,章氏卖掉豪宅,举家搬迁出城外。章腾私下试着连系兄长,终于在城外的某处小镇找到亲人下落,但被脾气暴戾的娘亲轰出门外。
沿途回来,心中虽充满遗憾,仍不悔选择所爱。
眼看凤仙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和昔日卖油的小哥聊些近况,花爷就在字画摊前选字画,章腾略显尴尬,不知该唤声胞弟,还是……
花葵面无表情,令人猜不透其心思——
他随手拿了几幅字画,付给章腾银两后,才问:「为了凤仙抛弃所有,你后悔么?」
章腾一笑,笃定的回道:「不后悔。」
「你果然不枉我将凤仙许给你。」即使没有凤仙,他一样能够让章氏纺织没落,只是身边有现成的棋子可利用,而他从不让机会从手边溜走。
回以一抹笑容,花葵上前骤然打断寒喧话语,伸手揽着小老鼠离开字画摊。
郝古毅频回首,晃着手上的糖葫芦,边走边叫:「葵走好快,我都还没有跟美人姐姐说要去她家。」
花葵瞪着他,边走边骂:「你吃饱可真,现在乖乖的跟我回去,我没叫你往东、也不准你往西。」
郝古毅搞不清楚,「要往哪里?」
「我怀里。」
喝!他倒抽一口气,问:「葵要塞东西?!」
花葵理所当然的笑说:「是啊,不然后院子的母鸡怎会孵小鸡,我当然要在你身上努力奸了你。」
「哦。」郝古毅很傻的上当。他低头啃着酸甜的糖葫芦,脸上渐渐冒出热气,乖乖的任葵牵着鼻子走回家。
倭缎庄内
小银子拿出郝主子交给他的账本核对——
郝主子怕找错钱,所以养成习惯记录每笔倭缎交易的银两出入。他左瞧右看再翻过来仔细研究,「郝主子写了什么啊。」
上面记载日期,有十位数、百位数、上千……究竟是两银还是一贯千文?
数目都不对,小银子很懊恼的苦思不得其解…… 

——全文完——

 

番外——甜蜜的依赖

天色已暗,郝古毅站在门外等了好半晌,「葵没有回家。」他喃喃自语,清澈的眼凝望远方,又等了好一会儿,始终没见到葵的身影。
「郝主子,您别净杵在门外喂蚊子。」小银子心想精明的主子八成是在外有事耽搁,才延迟回来的时间。
这情况从未发生,难怪郝主子担心。
「葵一定还没有吃饭,我要送饭给他。」
「这样啊。」小银子见郝主子转身进屋,人八成到厨房忙。
片刻后,郝古毅手提一只竹篮,内放今夜晚膳,就在他一脚踏出门槛之际,身后的小银子提醒道:「郝主子,您忘了提灯笼。」
「哦。」
小银子立刻从柜子上取来灯笼交给主子,同时叮咛:「郝主子您慢走,说不定您会在半途遇见花爷回来呢。」
郝古毅一手抱着竹篮,手提灯笼步出倭缎庄外——郝古毅独自行经热闹夜市,往城东方向走,来到某条巷口,突的窜出一条恶犬龇牙咧嘴的猛吠。
他惊然受吓,一瞬掉了手中灯笼,旋身拔腿就跑——「啊!」
狗仍在身后追,吓!他紧抱着葵的晚膳,没头没脑的狂奔;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吓得三魂七魄少了好几条。
简直是狗急跳墙的爬上围墙挂着,此时才赫然发现盛装晚膳的竹篮掉到地上,他泪眼汪汪的朝下看,狗在吃葵的晚膳。
「狗好坏……」
努力爬上墙,随即重心不稳的跌落,闷呼一声「哀唷……」他一身狼狈的爬出花圃外。
郝古毅手抚着发昏的脑袋,四处张望认出方向感,跌跌撞撞的朝纺织坊方向走。
沿路与几位行人擦肩而过,他不解人们的表情似见鬼。郝古毅揉揉湿润的双眼,抿唇闷呼:「狗好坏……」
花葵乍见到小老鼠,先是怔了怔,随即脸色一沉,怒问:「你怎搞得鼻青脸肿。」
「会咬人的狗好坏。」郝古毅仰起脸来,鼻子挂着两行血渍,他抬手一抹,又说:「狗吃掉葵的饭,竹篮、灯笼也掉了。」
花葵霎时意会,讶然:「你为我送饭?」
郝古毅点点头,渐渐低垂脑袋瓜,抱怨:「葵没有回家吃饭。」
「我今天忙,以后一定会准时回去用膳。」提袖为他擦去脸上血渍,细凝他的额际肿了块小瘀青,「真是……」不过第一次没准时回去,他就找来了。
花葵凑唇轻吹他的额头,放软了声调问:「还痛吗?」
「一点点。」
郝古毅一扫阴霾,脸上露出灿笑,因为葵答应他会准时回家。
无形的受他约束,只因在乎。花葵弯身拍掉他身上所沾染的灰尘,拉起他的裤管检查,「膝盖都磨破皮了,你究竟怎跌的?」
「擦药就好了。」
花葵偏头斜睨他呆蠢的模样,顿时心生无限怜惜。「跌伤脚也不会叫痛,上来。」他命令。
郝古毅愣了会儿,看着葵蹲在身前,待意会后,整个人才覆在暌的背上,任他一瞬起身背着。
双手环住葵的颈项,清秀的脸庞靠着宽阔的肩头,缓缓的敛下眼,想着好喜欢的葵对他好。
步出纺织坊外,两人都未再说话。
藉着晕黄的月光,花葵背着甜蜜的依赖,循着来时路径带他回家。

…完…

 

 
 


 
 
作者: amber12 发表时间: 2006…08…24 10:05:39 点击:806次 发帖得万元! 活动官方论坛 '收藏' '修改' '精华' '标题' '来源' '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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