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将龙二致残,所犯罪孽,不容轻判,可是我一点不怨天尤人,如果时间轮回,我依然会杀了龙二,为百姓除害。”
说到此处,忽然大笑道:“想我芦柴棒,以瘦小枯干之躯,满腹草包之能,竟然能在临死之时为父老乡亲除一大害,是我的荣幸,我那撇下我不管的狠心爹娘在天有灵,也会为我这个身残志坚的狗尾巴草鼓掌叫好!芦柴棒虽死无憾,请大人秉公执法,还律法清白!”
芦柴棒铿锵有力的说完这些话,瘦小身躯就那样颤巍巍的立在那里,那可怜兮兮却一脸坚毅的模样,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现在所有人,从上到下,从钟彬、孙科、师爷、衙役、还有公堂外面的百姓们都怔怔的一言不发,一双双赞叹与期望的眼神纷纷献给了这个瘦骨嶙峋的小人,当然,孙科的眼神中除了佩服,更多的却是愤恨。
而那个刚才打了芦柴棒三板子的铁柱,听闻此言,猛然跑到芦柴棒面前,一言不发,然后抡起蒲扇大的巴掌,狠狠得煽了自己三个大嘴巴,又一言不发的跑了回去。
他这个举动惹得百姓一阵好奇,浑然不解。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发出道:“铁柱,你是好样的,晚上让翠花跟你好好亲热一番,给你解解馋!”
说话的正是铁柱的老泰山,众人听了尽皆大笑,铁柱也是羞红了脸,可是心里却无比的受用!嘿嘿,媳妇最是孝顺,有了老泰山这句话,今晚可要与她好好研究一下冰火两重天的无上妙法!
恰此关键时刻,陈小九对樱木做了个手势,樱木会意,急忙安排妥当!
正在众人徘徊在芦柴棒的慷慨悲歌中时,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快板儿声又清脆的响起:“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英雄好汉芦柴棒儿,骨瘦如柴除恶霸,舍己救人千古流芳……”
这首快板虽然流俗,却像是一个发酵的引子般,将老百姓那股愤懑的情绪全部释放了出来,他们情绪高昂,纷纷高举着胳膊,异口同声道:“放了芦柴棒,放了芦柴棒,放了芦柴棒……”
那场面,那阵势,山呼海啸,风起云涌,好不壮观!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善良的种子啊!
陈小九心中叹息着,芦柴棒虽然是在半真半假的演戏,可是陈小九听在耳中,又望着芦柴棒那双猥琐的三角眼中射出的凛然目光,他忽然觉得,芦柴棒是那么的勇猛,那么的善良,那么的纯真,那么想要在他的消瘦的肩膀上用力拍一下,然后击节赞叹道:“芦柴棒,你是英雄,好样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锤定音
芦柴棒瘦小枯干的身躯颤巍巍的站在那里,耳边听着百姓们对他的摇旗呐喊,擂鼓助威,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他干瘪的三角眼中挤出两行泪水,其中,惭愧有之,感激有之,面对山呼海啸的褒奖声,他哆嗦着双腿,再也支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在老百姓的面前,不住的磕头,不住的忏悔!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即天命,天命不可为!
钟彬站在大堂中央,心中反复念叨陈小九曾经说过的话,面对着老百姓汹涌澎湃的呼声,面对着百姓声嘶力竭的呐喊,他终于明白了当百姓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时,他这个知府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应民意而已!
他现在的形式十分乐观,芦柴棒已经将来百姓征服,百姓反过来又将他这个知府征服,他又将孙科征服,从而顺理成章的将芦柴棒这桩案子做个最正确的了结。
待享受过这片刻激情后,钟彬很有气势的大袖一挥,老百姓的呐喊声逐渐归于无形,一双双渴望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都想听听这位嫉恶如仇的钟大人如何给芦柴棒定罪。
钟彬心中明白,芦柴棒的精彩片段已然落幕,接下来是他尽情表演的时刻,人的一生之中供自己尽情发挥的时机很少,而眼下,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好时机,只要把握住了这次机遇,他便能鲤鱼跳龙门,一举定乾坤,牢牢的在他和百姓之间建立一条深厚的纽带,打破一众官员唯孙科马首是瞻的格局,摆脱他在杭州孤家寡人的不利局面。
芦柴棒吃在牢房,拉在牢房,浑身上下透着那么一股令野狗十分喜欢的恶臭味,而钟彬却毫不犹豫的伸出双手将颤颤巍巍的芦柴棒扶起来,并退后两步,十分郑重的向芦柴棒鞠了一躬道:“义士,你受苦了,请受钟彬一拜!”
芦柴棒大惊失色,急忙躲开,尖哑着嗓子奇道:“大人,你这是为何?小人承受不起,你可折杀小人了!”
他心中十分好奇,浑然不明白钟彬这是在收买人心,暗想,难道是钟大人与陈小九之间又定下什么后续的妙计吗?不过这都不是他操心的事情,有了钟彬的这个九十度的鞠躬,他心中明白,这条贱命已经可以保住了。他也将自己的戏份发挥得淋漓尽致,接下来事态怎么发展,就看钟彬的演技了。
钟彬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芦柴棒鞠了一躬后,又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下转过身来,朝着百姓深鞠一躬。
那些百姓见此大礼,纷纷避让。
开玩笑?堂堂朝廷四品大员的鞠躬,哪是普通百姓可以随随便便承受的?那都是天命所归,文曲星下凡,受了他的大礼会拉稀的。
而独有陈小九却当仁不让的受了钟彬一礼,这一下看得樱木瞠目结舌,而后他又狠狠的甩了一下那随风飘舞的红发,颇有些吐气扬眉的气势,心中暗想,还是我的九哥厉害,不动如山,真有一番大将气度啊!
钟彬十分镇定,并没有大家的惊恐感到好奇,百姓怕官历来如此,他也没有因为陈小九的不动如山而生气,人家为他出了一个他搜肠刮肚都想不出来的好主意,受这一礼,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联想到他与那冷酷白衣公子的关系,只怕反而他要感恩戴德,紧抱陈小九的大腿才是。
钟彬的这个亲民举动,足令坐在高台之上的孙科感到异常难堪。
孙科在杭州百姓的心目中,一直是亲民和蔼,礼贤下士的形象,这种收买人心的手段本来是他最擅长的看家本领,运用的炉火纯青,滚瓜烂熟。
而如今,他却只能在高台之上做了一个无奈的看客,钟彬这个老狐狸却技高一筹,越俎代庖,抢了本应该属于他的戏份,这是多么滑天下之大稽啊。
不过孙科还在苦苦的忍耐着,暂时还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正所谓,一招错,步步错,他现下只有等待时机,待审问另外七人时,关键时刻横插一棒子,才会有翻盘的机会。
哼……,先让你高兴一阵,一会再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乐极生悲。同时他的脑中有些疑虑,这个说快板的戏子和杀猪的屠夫如此相助与他,该不会都是钟彬这厮提前安排好的吧?
钟彬做足了收买人心的戏份,又语重心长道:“杭州府衙掌管一方之平安,理当为父老乡亲匡扶正义,除暴安良,可是堂堂杭州衙门却没有作为,欺上瞒下,与龙二这厮同气连枝,放任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
想了又想,他又道:“面对百姓们痛心疾首历数龙二的种种罪状,府衙却无动于衷,不予立案查办,这是官府的失职与无能。本知府一定会彻底清查官员徇私舞弊的渎职行为,给父老乡亲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钟彬说到这里时,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高堂之上的孙科,而最要命的,却是那些百姓却跟随着钟彬的眼神,将一双双目光都对准了悬做高堂之上的孙科,并且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好你个钟彬,真他奶奶的阴险啊,孙科是个资深的老狐狸,一下子就识破了钟彬的阴谋诡计。
他这是要把我放在火上考啊!杭州官员渎职枉法,徇私舞弊,干我何事?我只是一个杭州府尹,你奶奶的一个劲的往我身上泼什么脏水?
钟彬不理会孙科向他投来的白眼,又掷地有声道:“龙二作恶多端,官府不予查办,使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错在官府。”
“而芦柴棒一介草民,瘦小枯干,本为萤火之光,苟活于世。可偏有一副为国为民的侠义心肠,凭着匹夫之勇,一时之气,为了父老乡亲,不顾自身安危,甘冒充军砍头之危险,斩杀龙二,除暴安良,还杭州百姓于太平盛世,此等大智大勇,侠者仁心,我闻之意动,自叹弗如”
钟彬的这一番言谈,算是为芦柴棒的行为定下了基调。百姓听到此处,均深感钟彬明事理,讲大义,实在是一位能体谅民情的好官。
钟彬叹息良久又道:“我虽然调任杭州时日尚短,可身为一方知府,竟然不知有此等义士,实在令钟彬汗颜!芦柴棒虽然未将龙二杀死,却也将其弄残,按大燕律法,理当流放或者砍头!但是……”
钟彬说到这里,忽然一顿,而那些百姓也明白案情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纷纷攥紧了拳头,用一双渴望的眸子殷切的望着他。
芦柴棒听闻此处,双腿发软,一双三角眼左看看钟彬,又看看陈小九,最后狠狠的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钟彬遥望四周,大步流星回到座位上,啪的一拍惊堂木道:“但是此案早有祸根,原因却是因为官府不予立案在前,而芦柴棒行侠仗义在后。究其根本,却是错在官府,而非芦柴棒,他虽然犯了大燕律法,法无可恕,但情有可原!”
现场一片安静,静静等待钟彬的下文。
钟彬十分惬意的捋了捋胡须,中气十足道:“所以本府宣判,芦柴棒无罪释放,还要上报朝廷,表彰芦柴棒侠骨仁心,胸怀天下之壮举,并且号召众百姓以芦柴棒为榜样,做一个有大仁大义,大智大勇的好子民!”
此言一出,满场惊呆错愕,鸦雀无声,良久,芦柴棒啪的一拍大腿,喜极而泣,拉着尾音道:“我的娘亲哪……”
陈小九眼见关键时刻到来,赶紧掐了一下正在愣神中的樱木,樱木会意转身而去。
一会的功夫,那个快板声又清脆的响起:“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杭州父母钟大人,慧眼识得侠义士,清正开明永流传……”
百姓们听着这首脍炙人口的快板声,如梦初醒,纷纷激动地涕泪交加,高举着拳头雄纠纠气昂昂大喊道:“钟大人英明神武,钟大人爱民如子,钟大人千古流芳……”
随后,在陈小九与樱木的刻意安排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将百姓们的兴致引爆到了最高点!
陈小九十分惬意的听着父老乡亲疯狂的叫喊,又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孙科,心中暗想,这厮,该发飙了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反击
钟彬看着百姓们疯狂的举动,耳中聆听着父老乡亲的发自内心的赞美,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涟漪,哼……,他闭着眼睛长叹一声,如此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久违了……。
他曾经在西北为官,政绩显著,老百姓甚是爱戴与他,皇恩浩荡,将他调任富庶之地,没想象因为水土不服,营养不良,他却因此而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怪圈。
他虽然身为杭州知府,但却是一个多余的人,众位官员眼中只有孙科,却没有他这个知府的一点点影子,老百姓又辛勤劳作,忙于农耕,根本不会理会新上任的这个知府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他们的心中,知府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税收?他们还不是一样要面朝黄土背朝天?
因此,他进入到空前失落的境地,他变成了聋子,哑巴。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本分,不能让有心之人抓到一点把柄。
他小心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没想到芦柴棒一案的出现还是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身为杭州知府,他退无可退,责无旁贷,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本以为山重水覆,必死无疑之际,没想到因为这个神奇的小家丁却出现了柳暗花明的转机!
他用锦囊妙计阐述了绝处逢生的神奇,看似无法脱离的泥潭在小家丁的步步为营下,反而成了他加官晋爵的垫脚石。
正在他闭着眼睛陶醉在父老乡亲的山呼海啸中时,孙科一声深沉的冷哼打断了钟彬的忆苦思甜。
“钟大人,诸位父老乡亲,请听我一言!”孙科苍白的脸上显示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本来芦柴棒的生死对于孙科来讲不是最为重要的,这个下三滥无论生与死,以及钟彬如何审判,他都有办法在不久的以后将钟彬的罪状告上朝廷,要么告他个治理不善,百姓暴动;要么告他个包庇罪犯,蔑视律法。
只是龙大身为他的左膀右臂,一心想要将芦柴棒置于死地。他考虑到与龙大之间的亲密关系,不得不为龙大尽心竭力的将芦柴棒弄死。
按照他这个老狐狸的设想,他只会尽最大的能力的帮助龙大处理此事,如果不成,他会另想办法致死芦柴棒这个碍事的狗东西。
可是,今天这样的形势却容不得他有别的想法,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芦柴棒这一事件完全被钟彬这厮春风化雨的解决了,并且钟彬这厮反而隐隐的将龙二逍遥法外的罪状扣在自己身上,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阴谋。
而更令他瞠目结舌,无法容忍的却是百姓们的呼声与赞扬。
因为芦柴棒一案,钟彬这厮善加利用,巧舌如簧,竟然获得百姓们的一致褒奖,他竭尽全力伪装出来的清正开明,急公好义的行径竟然深深的在百姓的心中生根发芽。
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态势,如果任其发展,钟彬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慢慢将变得根深蒂固,难以撼动,长久下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虽然是杭州府尹,身居次席,可是他一直认为,自己才是杭州总揽生杀大权的人物,他不能允许任何一个人的权利在杭州这片热土中居他之上,绝对不能!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虽然沉稳,可是他一刻也不能再容忍钟彬那得寸进尺的嚣张,他要通过另外七个头目的口供来拆穿芦柴棒的谎言,进而百姓的支持,打击钟彬这厮的丑恶嘴脸。
钟彬听到孙科的问话,心中明白孙科是要按照既定的策略出招了,可是他心中有些疑问,因为孙科不论芦柴棒生死与否,他都能牢牢地掌握着主动权,完全没有必要逆流而上,冒着得罪父老乡亲的风险而将芦柴棒置于死地,这也不符合这个老狐狸沉稳老练,以静制动的一贯风格。
不过钟彬心中不断冷笑,这样对他反而更为有利,因为他知道,另外七人已经被陈小九那个阴险狡诈的家伙搞定,孙科的狗急跳墙,仓皇出手,只能是一败涂地,自取其辱而已,如次一来,反而更能增加自己的官威,何乐而不为呢?
孙科虽然想要表达自己的意见,可是苦于百姓们的锣鼓喧天,他的声音虽高,却也消失于茫茫大海中,无法被百姓接受。
钟彬看到这一幕,心中极为满意,他春风得意的大袖一挥,父老乡亲见英明神武的钟大人要训示,连忙鸦雀无声,侧耳倾听。
“孙大人对本管的审判难道有什么疑问?可尽管讲来,本官洗耳恭听!”钟彬气度沉稳道。
孙科对与方才钟彬的示威更加的愤懑,这帮山野匹夫,竟然如此信服钟彬,只一个手势,就让他们停止了喧嚣,难道杭州要变天了吗?长此以往,这还了得?
他捋了捋胡须,故作深沉道:“钟大人,芦柴棒与龙二一案,复杂异常,另外还有几位头目没有审问,仓促定案,似乎有失公允,不知钟大人以为然否?”
“哦……?”果然是揪住这个破绽不放啊,本来我没打算赶尽杀绝,没想到你却自己送上门来,我若是不收下这份大礼,岂不是有愧你的一番苦心?钟彬与站在厅堂之外的陈小九互相对视了一眼,再得到了陈小九一个肯定的眼神后,便笑嘻嘻的望着孙科道:“那依着孙大人的意思,此案到底应该如何审理呢?”
“依下官之见,应该将另外几名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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