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难道因为有危险,就不让他去了么?
人皆有宿命,李重义身负大仇,虽然他不说,但李牧看得出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的事情。理论的部分,李大亮已经教了他很多了,但是实践,无人能够替代他。这是他的路,他必须自己去走。
雏鸟,总有一日要腾空而起。孩子,早晚有一天会长大离家而去。这是免不掉的事情,再舍不得,也没有办法。
翌日,河间郡王府。
“不行!”
李孝恭满脸怒色,指了指李重义,对李崇义道:“你哥可以去,你不能去。说什么也不行,绝对不行!”
李崇义梗着脖子,道:“凭什么我不行!我不是锦衣卫吗?大哥说让大哥带着锦衣卫去办事,我也是锦衣卫,我也要去!”
“呵!你去?”李孝恭笑了一声,道:“这不是去玩闹,这是去厮杀!打仗岂是儿戏?虽说真腊与扶南,都是弹丸之地,算不得什么大患。但是你要知道,毕竟是个国。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里像是经得起厮杀的样子?你要是到了战场上,一场大仗下来,必死无疑。我让你去我就断后了!想也别想!”
“父王,你不讲道理!凭什么大哥可以战场厮杀建功立业,我就只能待在家中像个傻子一样。我不答应,我一定要去,你不让我去,我就偷着去!死也死在两军阵前,不枉父王你的一世英名!”
“你这个混账!”李孝恭气急,吼了一声来人,立刻有两个亲兵进来,把李崇义抓了起来。无论他如何挣扎,都逃不过两个亲兵的辖制,三两下捆起来抗走了。
李牧的眼睛亮了起来,差点忘了李孝恭的这些亲兵,这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啊,若是有他们在,必能事倍功半!
没等李牧张嘴,李孝恭已经开口道:“你小子想什么,本王已经猜到了。本王的亲兵,都是跟我出生入死二十来年的兄弟,凭他们的功绩,少说也逃不掉一个果毅都尉。本王如今没领兵的机会了,他们放弃官位也愿意跟随我。这份情义,本王都记在心里。”
“重义的年纪尚幼,此番远赴真腊,着实令人担忧。他是我的干儿子,我不能不管。待出发时,我会派亲兵三十名跟随他一起去,有他们在,即便出了意外,也可保全重义的性命无忧。”
“多谢郡王,这份恩情,李牧记在心间了。”
李孝恭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了李重义,道:“我儿,此去真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怕么?”
李重义摇头道:“不怕。”
“为何?”
“大哥不会害我。”
李孝恭哈哈大笑了起来,却也没说什么,看向李牧,道:“好好准备吧,什么时候出发,过来说一声,这边随时都行。”
说完,李孝恭自顾回后宅收拾李崇义去了。李牧和李重义二人,出门来,与独孤九汇合,三人一道前往鸿胪寺,去见真腊王子摩托。
得知逐鹿侯驾到,鸿胪寺的主事自是不敢怠慢,亲自迎接。听闻李牧是来找真腊王子摩托,还特意领着他到摩托的住处,才恭恭敬敬地离开。
昨夜李牧想了一宿,早已把计策的每个环节都想好了,因此今日见到摩托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慌乱,表现得非常从容。
“摩托王子,你该感谢我了,你的事情,经过我的再三周旋,已经帮你搞定了。我皇得知扶南国的行径,非常生气。他表示,扶南与真腊,都是大唐一衣带水的邻邦,和平相处,睦邻友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随便打仗呢?太无礼,太可恶了!我皇已经下旨,要重重地申斥扶南国王。圣旨在这儿,特派一队殿前金吾卫随你去传旨,调停两国战事。”
李牧把他今早用李世民给他的圣旨‘改造’得到的假圣旨拿了出来,这道圣旨的材质都是真的,只是中间字的部分,被他换成了李知恩按照他的意思手写的内容,重新装裱之后,没有一丝的破绽,看上去就跟真的一样。
摩托王子双手颤抖地接过“圣旨”,幸福地差点晕过去了。这是他这辈子见到的第一个圣旨,哪里看得出破绽来。再说,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到会有人敢假传圣旨,这是多大的罪过啊!
“侯爷”摩托王子哽咽地看着李牧,眼泪已经蓄满了眼眶:“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侯爷,小王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侯爷了!”
“说什么话!”李牧拧着眉头,不高兴道:“我帮你,是为了回报吗?我是为了两国的人民,战争没有赢家,和平没有输家。若能化干戈为玉帛,也是功德一件。”
说着,李牧开始了忽悠:“你不要觉得,这次只是派了五百人随你去传旨,好像是不够重视一样。实则不然!你看过周礼么?”
摩托王子茫然地摇头,道:“请侯爷恕罪,小王没读过周礼,以后一定拜读。”
李牧长出一口气:“没看过就好办了。”
“侯爷您说什么?”
“没事!我说,没看过就要认真的看!”李牧板起脸,道:“像我们大唐这样的国家,打仗不是随便打的。要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而且还不能不宣而战。懂吧?我们打仗,得是有理有据的。你知道你多么冒昧吗?!”
摩托王子茫然道:“小王领悟不到侯爷的意思,还请明示。”
“哼!”李牧冷哼一声,道:“也不怪陛下不见你,番邦小国就是番邦小国,丝毫没有礼数。你也不想想,真腊和扶南,都是我大唐周边的国家,与我大唐相比,那就好比根本就没得比,我大唐要是攻打你们,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像大人欺负小孩一样,你见过两个孩子打架,爹妈出手的么?”
摩托王子茫然地摇摇头,道:“没、没见过。”
“就是!真腊和扶南就像俩小孩,你们在打架,这时候大唐能站出来踹扶南一脚,偏帮真腊么?这样,似乎也不公平吧!”
“可是,是他们先动手——”
“我呸!”李牧呸了一口,道:“你当着我的面,自然是说他们先动手。扶南的使者要是来了,还得说你们先动手呢。我信哪一个啊?”
“这”摩托王子答不上来,只得委屈说道:“确实他们先动手。”
“片面之词,不可做信。在大唐的立场,只能是谁都不信。但是现在,你们两国打仗是肯定的了。我皇的意思是,让你们停战,给两国百姓求个安稳。若谁不听话,那便是不给我皇面子,不给大唐面子。哼、”李牧冷笑一声,道:“你也来长安有一段时间了,可听说几个月前,李靖大将军活捉突厥颉利可汗的事情?强大如突厥,旦夕之间,覆灭于我大唐之手。扶南和真腊,比之突厥如何啊?”
摩托王子惊惧不已,道:“那自然是比不过,不敢比的!”
“知道就好!”李牧指了指“圣旨”,道:“这个就叫做先礼后兵,你给扶南国王传旨的时候,把利害跟他说清楚。若他给脸不要,来日国破家亡,勿谓言之不预也!”
第580章 急公好义()
摩托王子被李牧的语气吓得不轻,唯唯诺诺地应声,李牧见吓唬得差不多了,话锋一转,道:“还有一件事,我得说与你知道。”
“侯爷请讲。”
“这封圣旨,乃是密旨。懂得什么意思么?”
摩托王子一愣,小心道:“小王愚钝,还请侯爷示下。”
李牧凑近摩托王子,道:“你在鸿胪寺也住了一阵了,应当知道,这鸿胪寺的迎宾馆中住了多少使臣。你命好,遇到了我,把事情办了。他们的事情,却还没有着落。你若把消息泄露出去,不但是给本侯添麻烦,也是给陛下添麻烦。其他使臣便会以此为凭,说大唐偏帮真腊,枉顾他们——这等恶名,你想让陛下背负么?那也太不是人了!”
“小王岂敢!”摩托王子连忙道:“多谢侯爷指点,小王一定三缄其口,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李牧又嘱咐道:“不止是鸿胪寺住着的使臣们不能透露半个字,这一路上遇到任何人,也不能透露半个字。密旨就是密旨,除了传旨的你,还有接旨的扶南国王,谁也不能看。泄露出去,便是死罪。”李牧森然道:“随你前去的金吾卫会监督你的言行,若你违反了规矩。后果如何,你自己掂量。”
摩托王子听得都冒汗了,连声道:“小王谨记侯爷教诲,一定遵守规矩。”
“这样便好。”李牧吓唬完了,又打起了歪脑筋,有道是贼不走空,帮忙哪有白帮的,多少也得捞点好处才行。他瞥了眼摩托王子,悠悠问道:“听说,你是跟髯多娄脱离了大队,提前抵达的长安。这次你们真腊国派使团来觐见陛下,办这么大的事情,不能是空手来的吧?”
摩托王子一怔,瞬间想到了有关高昌世子的种种传闻,心领神会,低声答道:“岂敢空手而来,此次觐见大唐皇帝陛下,真腊特准备了重礼。有礼单”摩托王子转过身,看向髯多娄,髯多娄忙从怀中取出礼单,交到了李牧手上。
由于他们是脱离大队而来,摩托王子特意准备了礼单,李牧翻看了一下,眉头渐渐皱起。与富庶的高昌相比,真腊国的这份礼单可谓是寒酸了。没有他想要的黄白二色土特产,尽是一些奇怪的东西。
犀牛十六头,白象三十二头、宫廷乐师六十四名,椰竹﹑沉香﹑黄蜡﹑豆蔻﹑紫梗﹑大风子油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还真实在,真都是土特产。
摩托王子小心留意着李牧的脸色,见他面沉似水,心里明白是何缘故,歉然道:“侯爷,真腊国小民寡,又常年受到扶南国欺压,实在是这些东西,已经是小王能带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侯爷请放心,只要能解此厄,真腊国上下必谨记大唐陛下恩典,下一次朝贡,绝不会这么寒酸了。”
“说得什么话!”李牧把礼单转手递给独孤九,摩托王子愣住,却不敢出声。李牧斜睨他一眼,道:“你当我是图你东西?哼,谁人不知道,本侯是助人为乐小郎君,金钱在我眼里,就如同粪土一般。臭!臭不可闻!我最讨厌的东西就是钱财,最讨厌的人,就是拿钱财说事儿的人!我帮你,是为了两国的百姓,是为了钱吗?”
“是是是,侯爷急公好义的名声,小王早有耳闻,那这礼单?”
李牧正义凌然道:“真腊国情势危急,早回去一天,百姓就少遭一天的罪。事不宜迟,我尽快安排,争取三日后,便让你们返程,这些礼物的事情,你来不及处理。作为好朋友,自然是我来代劳了。正巧,本侯添为内务府总管大臣,专管陛下的内帑。你放心,一分一毫都不会差,虽然少了点,但毕竟是真腊国上下对我皇的一份心意,本侯一定会如实传达给陛下的。”
“本侯的人品,你还信不过么?”李牧忽然皱起眉头,道:“你该不会是打算把礼物收回去吧,怎么,事情办成了,礼物都舍不得了么?”
“岂敢岂敢!”摩托王子赶忙起身施礼,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侯爷若肯帮忙,那自然是极好不过。侯爷的人品,小王一百个信得过,一千个信得过,谢过侯爷,多谢侯爷!”
李牧摆了摆手,道:“谢就免了,本侯也不是无所求。”
摩托王子忙道:“侯爷请讲,小王肝脑涂地,一定为侯爷办成。”
“就是那个种子啊,稻种,我很喜欢。其他的种子么,也都来一些,本侯就这点小爱好,帮我收集收集种子就行了,也不要别的”李牧抬了下眼皮,似笑非笑问道:“摩托王子殿下,本侯要你点种子,不能算是索贿吧,你不能去找御史告我吧?”
“这怎么能算是索贿!”摩托王子掷地有声道:“侯爷人品贵重,举世皆知,有目共睹,谁要是敢污蔑侯爷,小王第一个跟他拼命。”
“那就多谢你的心意啦!”李牧笑了笑,起身拍拍摩托王子的肩膀,道:“行啦,事情也替你办成了,准备准备,三日后出发,我这边再帮你安排着,没事,本侯累点没关系,为了百姓嘛。”
“烦劳侯爷了。”
摩托王子和髯多娄恭恭敬敬送李牧到门口,目送他离去,才返回房内。摩托王子拿起圣旨,看了又看,喜形于色。苦熬多日,终于熬出头了。他把圣旨紧紧抱在怀中,忽然瞧见髯多娄面色忧愁,不禁奇怪,问道:“如此大喜,您为何郁郁寡欢?”
髯多娄苦笑道:“王子殿下,您没听出来,逐鹿侯话语中的深意么?”
“深意?”摩托王子不解道:“有何深意?”
“咱们没给钱呐。”
“钱?”摩托王子蹙眉道:“这与钱财何干?你没听逐鹿侯说,他最讨厌的就是钱啊!他说的是反话!”
“唉!”面对这么个后知后觉的王子,髯多娄也是心累,道:“王子殿下,我曾打听过,高昌世子去找逐鹿侯办事,曾赠与他两千斤白银,合计两万贯。咱们什么都没给他,仅仅是一些种子,如何能满足他的胃口?今日他为咱们办事,却没有得到回报。心里肯定是有怨气了,来日指不定会不会报复。中原有句古话,福兮祸之所倚,老臣因此担忧啊。”
“这”摩托王子也意识到了问题症结所在,忧虑道:“这可怎么办?我现在手里,也着实没有那么多钱财啊。”
髯多娄沉思了一会儿,道:“只能是等回了真腊,在想办法凑一凑了。高昌世子给了他两万贯,咱们咬咬牙,给他五万贯,也许他就不会计较咱们这次的失礼了。”
“嗯。”摩托王子点点头,道;“您说得对,五万贯,换真腊安宁,值!待我回到真腊,想尽办法,也凑上这笔钱!绝对不能因为钱财的事情,得罪了逐鹿侯!那样,以后在大唐皇帝面前,可就连个为真腊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髯多娄点头,二人找来木匣,把圣旨收好。随后髯多娄留在迎宾馆看管圣旨,收拾行李,摩托王子则带着几个随从去了西市,每个到了长安的使节,临走之时,都会大肆采购。因为大唐的货物,到了他们的国家都是稀罕物,少说也有数倍的差价,傻子才不赚。
若是运营得当,兴许在西市这一番采买,就能把给李牧的五万贯赚出一半来。真腊国国力弱小,有这等机会,岂能放过。
从鸿胪寺出来,兄弟三人先是到了工部,把正在锦衣卫淘汰掉的,正在维持工匠坊治安的二百人叫上,然后直奔郊外山谷。锦衣卫目前就驻扎在山谷中,一来是还没合适的地方安置他们,再者也是为了看堆儿。毕竟山谷里有不少东西,丢了都是损失。
山谷中,仍有不少工匠在干活。他们都是干一天得一天的钱,其实是不喜欢放假的。过年过节,跟他们也没啥关系,穷人哪有年节,也就是吃一顿荤腥的区别。现在有干活挣钱的机会,谁不想多干一点,多挣一点钱。
学生们这边,也来了不少人。头一天只是长孙无忌和王普还有三五个人,次日有那收到风声的,又多了二十余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学得比较慢。任何一门手艺,天赋和努力,都是缺一不可的。天赋有限,但多加练习,熟能生巧,总能有一些进步。
李重义整军去了,李牧站在山坡上,远远地看着学生们,心中十分欣慰。他对这些学生,是寄予厚望的。但他这个人又是奇怪的脾气,越是在意,越不会挂在嘴上。而且李牧从前世一直到今天,都相信一个道理。没什么是能逼出来的,人要想取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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