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兽一般。李牧逐渐教他,身体力行去感染他,李重义才慢慢地变成今天的样子。
饭的事情解决了,李重义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守护在李牧身边,抱着自己的斧子,背靠着墙壁假寐。
孙伏伽叫人搬了把椅子过来坐下,他不能走,李牧是随驾的千牛卫送来的,还特意嘱咐了要严加看管。若是出了问题,他可担待不起。
盯着吧,想来也不会等太久。
孙伏伽让人把卷宗搬了过来,点上蜡烛,打算通宵了。牢头也给李重义拿了馒头,李重义也不挑食,左右手齐头并进,拿多快,就吞多快。常人三口都吞不下去的馒头,他一口一个,栅栏外的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时,高公公走了进来。孙伏伽见是高公公,赶紧把卷宗放下,起身见礼。
“公公,可是陛下有旨意了么?”
高公公不答,来到栅栏旁边,往里头看了一眼,问道:“逐鹿侯可醒了?”
李重义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吃馒头。孙伏伽也道:“侯爷刚刚还在打呼噜,刚停。想必是醉得太厉害了,得睡一会。”
高公公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到孙伏伽这架势,乐了,道:“孙少卿,这是打算挑灯夜战呐?”
孙伏伽苦笑道:“公务积压不得,这边也不敢疏忽,只好这样了,让公公见笑了。”
“这见笑什么,若人人如孙少卿一般,陛下可就省心了。”说着,他看了牢里的李牧一眼,叹了口气。言下之意,李牧就是一个反例。
李牧在心里冷哼一声,不讲究的死太监。要不是老子睡醒了,还不知道你背后说我坏话呢!
是的,李牧醒了。但是没醒多大一会儿,狱卒给李重义拿来馒头的时候,他才醒,呼噜声也是那时候停的。
孙伏伽叫人搬了把椅子过来,请高公公坐了,问道:“公公,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逐鹿侯?”
高公公眼眸一转,笑道:“孙少卿身为大理寺少卿,这个问题,该问你自己呀、”
孙伏伽苦笑道:“公公就别玩笑了,这等事,我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如何能管得了。再说了,逐鹿侯已经入了宗籍,就算是要问罪,也得是宗正寺管呐,要不这样,我多派人手,把他送去宗正寺?”
高公公哈哈大笑,道:“果然不愧是状元公,咱家还诓不了你了”说着,他往李牧那边瞄了一眼,调门稍微拔高了一点,道:“陛下呀,龙颜大怒啦!不过,幸亏有国舅爷和王侍中极力劝谏,火气已经压了下来。陛下的意思,让咱家过来问问逐鹿侯,他错了没有,若是他承认自己做错了。上一道折子请罪,陛下宽宏大量,也就原谅他了。陛下说,逐鹿侯毕竟年少,阅历短浅,是可以原谅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不会跟晚辈一般见识。”
孙伏伽愣了一下,旋即也明白了怎么回事,笑了笑,配合地说道:“陛下真是明君圣主啊,如此宽宏广阔之胸怀,追溯历代,也是未见一人啊。我想,逐鹿侯若是知道陛下的苦心,必会承认错误,好好改正吧。”
“唉,希望如此吧!”
俩人一唱一和地,把李世民的意思透露了出来。但李牧听着,却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老子做错什么了?凭什么上折子道歉呐?当然,他也不会真的作死,他也是有底气的。这个底气,也是高公公透露出来的。
首先,长孙无忌和王珪帮他求情了。原因么,无非就是上回承诺的好处还没兑现。而且,李世民也不想把他怎么样。若非如此,何必派高公公先过来递话?
李世民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说,小子,你闹也闹够了,作也作得差不多了,给朕一个台阶,朕顺势就放了你,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过去得了。
但是李牧却知道,李世民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今天的事情虽然暂时揭过了,但他绝对不肯吃亏。往后的日子,他肯定会想个办法找补回来,不是敲个竹杠,就是穿个小鞋。李世民的恶趣味,李牧已经有所感应了。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样妥协。
经历了李绩父子的事情,让李牧认清了一件事。在李世民的心中,他非常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天下的臣民,都应该听他的调派。顺从他,就是贤臣良将。而不顺从他,便是奸徒贼寇。但是,他的行事,却不以此为凭。对待不顺从他的人,例如魏征、山东大族等,他会绥靖,会妥协。会根据形势,来改变自己去迎合,以期待达到一个他自己能够接受的结果。但对于顺从他的人,如李绩、李思文等,他会非常颐气指使地下命令。
听,你也得听,不听,你还得听。因为你是臣。
这让李牧感觉非常不爽,在他看来,这就是欺负老实人。但是他也明白,这就是帝王,古往今来皆如此。与明君或者昏君,没有半点关系。但是,这不是李牧想要的。
李牧心里想要的、与李世民之间的关系。不是‘主仆’,而是‘雇佣’。君臣,严格来说,也是一种主仆。但是李牧想要的是,我是一个打工仔,你是我的老板。我付出我的能力,获得我应得的回报。你是老板不假,但我可不是卖给你了,不能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必须干什么。打工仔就不能有点脾气,有点尊严,有点底线么?
实际的情况是,在大唐这个社会形态下,这是妄想。李牧也清楚是妄想,但他想努力为自己争取一下。因为余生太长了,若他穿越过来已经五十了,他不会去做这样的尝试,那是傻子。但是他今年才十七,十七岁的少年郎,若是早早就变成了一个舔狗,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岂不是浪费了老天爷开眼给的穿越机会?
哪怕折腾个十年二十年,有一天被现实打趴下了,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只舔狗。但是回首过去,至少也能对自己说一句。少年,你曾经支棱过,只不过是没支棱明白,输了。但若是尝试都不尝试,那才是真的抬不起头。
李牧也不知道自己能争取出什么,但是他就是觉得,至少得争取一下。舔狗什么时候都能做,而争取尊重的机会,却不是常常都有的。
此时此刻,熟悉的旋律在脑海中唱响。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李牧咬了咬牙根,妈的!红星闪闪护我周全!老子今天必须支棱起来!
第302章 且刚且直()
但是,话又说回来。支棱可以支棱,度必须掌握好,万一弄得过分了,真把李世民给惹急眼了,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因此,李牧没有着急,而是耐着性子地等,他在等李世民着急,同时也在想如何应对地办法。他这一等,可把高公公和孙伏伽给晾着了。
原本高公公心里想,李世民如此做法,已然是给足了面子了,做臣子的,还不感激涕零以头杵地?但等了这好半天,只看着李重义一个接着一个的吃馒头了,李牧半点反应也没有,难道猜错了?这小子还没醒么?
高公公眉头紧锁,心中有些纳闷了。从气息上判断,李牧应该是醒了的呀,莫非这小子在装睡?想到李世民还在等他的回信,高公公有些急躁了,站起身来到栅栏旁,道:“侯爷,别装了,咱家知道您醒了。陛下待您不薄啦,适可而止吧。咱家跟陛下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陛下为哪个臣子着想这么多呢,您得体谅圣意呀!”
言下之意,可别给脸不要脸啊!
李牧的脾气霍地一下就上来了,也不管想没想好了,打了个大哈欠,慢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高公公见他动了,赶紧道:“侯爷,您听到咱家说话没有?咱家等半天了,纸笔都有,您要写就快点写吧,写完了咱家拿给陛下看了,您也好早点回家不是?”
李牧充耳不闻,一个打哈欠打完,才睁开眼睛。似乎是愣了一下,旋即‘蹦’了起来,跳脚大骂道:“哪个混账把老子搞到这种地方来的?我跟太上皇喝酒吟诗,不知多么快活?谁暗算我?竟然把我关进大牢?他奶奶!是谁这么大胆敢绑架本侯?给老子出来!大个儿,大个儿!”
李重义把馒头放下,应声道:“老大,我在!”
李牧怒气冲冲:“还在等什么?给我把这面墙砸了,咱们好出去啊!砸!”
李重义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得了李牧的命令,起身抡起斧子就要砸墙。
“慢着!”孙伏伽赶紧大喝一声,道:“侯爷,这里是大理寺,您可不能再砸墙啦!”
“大理寺?”李牧这才回头,看到满脸无语地高公公和惊惶无措的孙伏伽,惊道:“哎呀,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大理寺呀。哎呦,高公公?您怎么在这?还有孙少卿?您们这是哎呀呀!坏了,莫非是本侯酒醉无状,杀人放火了?不然怎会被抓到这里来?快与我说说,苦主是谁?我好想办法补救!”
高公公接过话来,道:“侯爷,咱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啦。咱家早知道您醒了,快写个折子认个错,咱家也好去回禀。您要是不写,这事如何了断呢?难道您要一直蹲在这大牢里么?”
“高公公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李牧继续装傻充愣,道:“本侯如何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刚刚说了呀,出了什么事情,我想办法补救,这还不行吗?”
高公公也有些恼了,道:“侯爷!您这样可就有点过了。您当着陛下的面,口口声声‘天子呼来不上朝,只因臣是酒中仙’,这是对陛下的大不敬。陛下胸襟如海,只是让您上一道折子请罪,难道陛下的拳拳之心,侯爷真的不明白吗?”
“高公公!”李牧也是恳切地不能再恳切,道:“我实在是不明白我错哪儿啦。先不说,这诗是不是我作的。就算是我作的,我也丝毫没有感觉到哪里有对陛下不敬的意思呀?我如今,无官无职,闲人一个。本来就不应该去上朝啊?呐,高公公您说,我是几品官?我去上朝,是站在左边还是站在右边,总不能让我站中间吧?成何体统呀!”
“”高公公还真给问住了,是啊,人家辞官了呀。内帑令说来是官,但严格说也不是官,这这如何是好?
高公公终于也体会了一把做‘对方辩友’的感觉,心里哭笑不得,又有口难言,这分明就是一个滚刀肉嘛,说不过可怎么办呢?
“那您自比仙人又如何算?”
“哈!”李牧笑了一声,道:“这倒是奇了,您说如何算?狂妄呗!我没喝多都敢自称大唐第一诗人,喝多了自比仙人不正常吗?”说着,李牧拍了下胸脯,道:“明天我就登报,就说自己是酒仙,咋了?犯法呀?谁要是不高兴,他也可以叫自己酒王、酒皇啊,我自娱自乐还不让了,真是”
高公公实在是说不过,苦笑道:“我的侯爷呀,您这张嘴呀,我是真的服气了。行了,咱家不跟你扯皮了。您就说吧,这折子写是不写?”
“不写!”李牧脖子一梗,道:“我没错,写什么?倒是你们,竟然把我关在大牢里,我倒要找你们要个说法。本侯犯了哪一条罪,竟然把我关在大牢里。”说着,他看向孙伏伽,道:“孙伏伽,你是大理寺少卿,掌管司法邢狱。我倒要问问你,本侯到底触犯了大唐律哪一条,你要是说不出来!我跟你没完,你关我多久,你也得给我进来住多久!”
孙伏伽无语至极,心道我这是找谁惹谁了。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你又不是我送进来的,我这儿就是一个看门的,跟我有什么相干?
张口想说话,但又不知说什么,李牧问的话也没错,你把人抓来了,总得有个名头吧。无缘无故抓人,律法所不容也。此地是大理寺,谁来负责?肯定是他呀,谁让他是大理寺少卿呢?
孙伏伽有自知之明,知道说不过李牧,赶紧看向高公公,道:“公公,您看这事儿”
“罢了!”高公公一甩袖子,道:“咱们不跟他绕,咱家去禀告陛下,让陛下处置他!”
话音刚落,李世民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用禀告了,朕听着了!”
高公公和孙伏伽赶紧行礼,李牧看到李世民从拐角绕过来,却没有行礼的意思,只是把着栅栏看着,像是一个吃瓜群众,跟自己没关系似的。
长孙无忌和王珪跟在李世民身后,见李牧看过来,都给他递眼色,李牧却像是看不见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李世民沉着脸来到栅栏前面,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只剩下他还有长孙无忌和王珪三人,站在李牧面前。
李世民跟李牧眼对眼,道:“李牧,朕真的不是太惯着你了,看你现在这目中无人的样子!若不是辅机和叔玠极力劝谏,你当朕真的不会杀了你?给你台阶你都不下,你当怎样?翻了天吗?”
李牧看了李世民一眼,耷拉着脑袋,道:“陛下,臣不明白就是不明白。臣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认错啊?”
“还敢顶嘴?”李世民瞪着李牧,道:“难道要朕把话挑明吗?你今天耍酒疯,你敢说不是因为李绩父子的事情?”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李牧,朕是皇帝,朕做事自有朕的道理。你是臣子,你只能给朕提供建议,最后朕如何决定,是朕自己的事情。所谓圣心独断,便是此理。你不能逾越做臣子的本分,如果臣子说什么,朕便要听什么,那天下还是朕的么?”
李牧道:“陛下,既然您这么说了,臣也承认。话说到这了,臣索性也就直说了。臣之所以郁闷,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确是因为义父和义弟的遭遇。臣出生马邑,臣的父亲,曾是军中的执戟长,死在与突厥人的战斗中,便是连个坟茔都没有。臣从小到大,也没有感受过父子亲情,更遑论兄弟之义。义父待我,便如父亲一般,指点我,帮助我。义弟虽然年幼孟浪,但他信任我,真心待我。若无他,臣也不可能到长安。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义父与义弟遭受不平,臣自然不能熟若无睹!”
“义弟思文遭到蒙骗,把还珠郡主带回了长安。但还珠郡主行刺颉利,引出偌大的事情。责任在谁,有目共睹。可陛下是如何做的?陛下把臣的义弟赶出了长安,形同发配。而始作俑者,还珠郡主,不但遮掩其罪,还敕封了郡主。这算什么道理?”
李牧的语气越发地不服气,道:“臣请问陛下,陛下既然敕封了郡主,说明臣的义弟没错。否则,陛下应先严惩刺客才对。为什么陛下做事自相矛盾呢?而且,在臣跟陛下求情的时候,陛下也答应过臣不会怪罪他。臣信以为真,还替义弟欣喜,但陛下骗了臣!”
李牧转过头看着李世民,道:“臣知道,陛下可以说,您没有骗臣。您只是说了不杀,但没说过不罚。可是臣想问陛下,这罚,以何为凭?圣明天子治国以法,怎可肆虐以私?陛下既然枉顾法度,要法度又有何用?不如从此之后,废止律法,陛下尽可以任意而为,反正陛下是天子,言出即法,谁又敢说什么?!”
长孙无忌听不下去了,厉声道:“李牧,你找死吗?还不住口!”
李世民铁青着脸,摆了下手,道:“辅机不要多言,朕倒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第303章 又硬又怂()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李牧自然没有后退的道理,继续说道:“臣为义弟不平,却也能够理解陛下,因此在臣与陛下再次见面的时候,没有提起此事。而且臣当时对陛下有信心,觉得陛下只是一时生气,等过一段时间气消了,会明白其实是错怪了思文,从而撤销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