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太监西洋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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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太监西洋记2-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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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第三重地狱,门上匾额写着“火车之狱”四个大字。王明走近小门儿里去瞧一瞧,只见一轮车装着几个汉子。小鬼们嘴里哨一声响,那轮车飞拥而去。小鬼们呼一口气,那车下的火喷将出来,车走得快,火烧得大,一会儿把个汉子烧得乌焦巴弓,做一块灰烬之末。成了灰,却又取过来洒上几点水,原来不是原来,依旧是个汉子。车转不了,汉子烧不了。王明道:“那轮车好狠火也!”判官道:“这叫是:不做无量罪不重,火不烧时人不知。”王明道:“每人又还原,这怎么说?”判官道:“冤孽相缠,百千万劫。”
  
  到第四重地狱,匾额上写着“溟冷之狱”四个大字。王明近前瞧一瞧儿,只见小门儿里一口清水圆池,一班小鬼站在两边,喝声道:“唗!”一手一个汉子,丢到圆池里面,就是一个大鲇鱼,一张大阔口,一口一毂碌吞将下去。又是一个小鬼喝声道:“唗!”又是一手一个汉子丢下去,又是一个鲇鱼吞将下去。丢十个,才满一回。一回之后,满地里都是些鲇鱼,悠扬跳跃,如醉饱之状。上面小鬼却又喝声道:“唗!还我原人来。”一声喝不至紧,就不见了这些鲇鱼,另是一班金丝鲤鱼,一尾鱼衔着一个人,照池沿上一掼掼将上来,依旧又是那些汉子。王明道:“姐夫,那池里鱼都是教成的?”判官道:“鱼因贪饵才吞钩,造孽多般总是愚。”
  
  又到第五重地狱,匾额上写着“油龙之狱”。王明近前去瞧一瞧儿,只见小门儿里面摆列着无数的将军柱,柱头上都倒挂着一条龙。柱底下都绑着是大个的汉子,汉子身上赤条条的没有寸丝,小鬼们把柱头上一献,龙口里就彪出泖滚的香油,一直照着汉子满头扑面浇下来,皮是绽的,肉是酥的,那些汉子止剩得一把光骨头柴头儿的样子。到了光骨头的田地,那些小鬼们走近前,一把骨头上浇上一瓢滚水,原来又是原来,照旧还是一个汉子。王明道:“姐夫,龙口里敢是香油么?”判官道:“是泖滚的香油。”王明道:“姐夫,好狠也!”判官道:“从来作恶天昭报,事到头来不自由。”
  
  又到第六重地狱,匾额上写着“虿盆之狱”四个大字。王明走近前去瞧一瞧儿,只见小门儿里面一个深土坑,坑里面都是些毒蛇、恶蝎、黄蜂、黑虿。一干小鬼一手抓过一个汉子来,照坑里一掷,坑里那些蛇、蝎、蜂、虿嗡一声响,群聚而来,嘬其血,串其皮,食其肉,了无人形。一手又抓过一个来,又是一掷,又是这等各样毒物串皮食肉。抓过许多,掷着许多。直到末后之时,又是一个小鬼喝声道:“上来!”手里拿着一管小笛儿,吹上一声响,果真的又是那些汉子走将上来。只是皮开肉绽,体无完肤。王明道:“那坑里怎么有这些恶物哩?”判官道:“天造地设的一般,不怕你走到哪里去。”王明道:“好磨折人也!”判官道:“说得这个话!恶人自有恶人磨,撞着冤家没奈何。”
  
  又到第七重地狱,匾额上写着“杵臼之狱”四个大字。王明走近前去看他看儿,只见小门儿里面当堂安上一个大杵臼,约有数丈之宽。四围站着四个小鬼,一个手里拿着一副大碓杵。掀下一个汉子来,只听见一齐杵响,须臾之间,打成一块蒜泥的样子。把个蒜泥捏成一个团儿,逐个儿放在左边还魂架上。到了末后之时,架子一声响,原来还是原来,照旧是个汉子。王明道:“姐夫,好狠杵臼哩!”判官道:“今日方知孙杵臼,从来不信有程婴。”
  
  又到第八重地狱,匾额上写着“刀锯之狱”四个大字。王明走近前去看一看,只见小门儿里面两片板夹着一个人,或是男子汉,或是女人家。却有一班小鬼,两个鬼拽着一张锯,从头上锯到脚跟下止。皮开肉绽,也有两半的,也有三挂的,也有四截的,也有碎吡的。锯到着后之时,又是一个小鬼做好做歹,一个个的拿起来,用笤帚在浑身上扫一过,一个还是一个,男子是男子,女人是女人。只是那些刀痕血迹,到底有些。王明道:“姐夫,这个锯解的又惨些!”判官道:“生前造恶无凭据,死后遭刑分外明。”
  
  又到第九重地狱,还不曾走到门上,只听得后面一个人吆喝道:“崔相公哪里去哩?”王明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生得是牛的头,马的脸,身上穿件青布长衣,腰里系条红罗带,脚下是双黑皮皂靴,口里吆喝道:“崔相公。你哪里去哩?”判官道:“你吆喝怎的?”青衣说道:“阎罗爷有事相请。”道犹未了,又是一个猪头狗脸的赶将来吆喝道:“阎罗爷有事相请,请你快些去哩!”道犹未了,又是一个驴头羊嘴的赶将来,吆喝道:“崔相公,爷在厅上,有事请你,即忙就走哩!”崔判官看见来得凶,只得站着,问说道:“有甚么紧事?一时就是三递人来。”众人说道:“我们只晓得奉着官差,哪里晓得有甚么事哩!”判官道:“堂上可有些甚么人在那里?”众人说道:“堂上是转轮王放出来的无罪之人。”判官道:“已经无罪,各自散去托生罢了,怎么又转到堂上来?”众人说道:“在那里告甚么枉刀杀人的状子。”判官道:“爷怎么说?”众人说道:“爷因是不得明白,故此相请相公,请查文簿,看他们果有罪,果无罪;杀人的果枉刀,不枉刀。”
  
  判官道:“既如此,不得不去。只一件来,大舅,我如今阎君有召,不得相陪,自己再去细看一番罢。”王明道:“姐夫,你不在之时,我小弟也不去了。”判官道:“地狱共是一十八重,我和你才看得八重,还有十重不曾看见。况兼前面正有判、烧、春、磨,正好看哩!”王明道:“举一可例,其余莫说,已自看过八重,小弟出去,也就告辞罢。”
  
  一会儿,出了地狱,判官道:“进灵曜之府。”王明走出子城来。判官又叮嘱道:“大舅,你还到我家里等着我哩!”王明道:“不等你罢。”判官道:“我有一封家书烦你相带,你怎么不等我哩?”王明听见说是家书,不得不等。一径找到崔家,见了刘氏,王明道:“娘子,你今日做了我的姐姐。好个姐姐也!”刘氏道:“判官做了你的姐夫,还好个姐夫哩!”两个闲谈,不在话下。
  
  却说崔判官进了灵曜之府,直上第五殿见了阎罗王,行了礼,阎罗王说道:“这一干无罪之鬼,状告枉刀杀人,却不知他的有无虚实,你去细查一番,看他的真假,以便发落施行。”崔判官道:“查此不难,叫他们供出口词来,我这里拿个罪恶簿来一对,便见明白。”阎罗王说道:“此言有理。”即时传令,着令这些告状的逐一供出口词。
  
  常言道:“你是阎罗王,阎王出令,谁敢有违?”一干鬼齐齐的站在丹墀之下,轮班序次,一宗宗的诉上来。
  
  第一宗一个老者。提着一个斗大的头,哭哭啼啼,自称是金莲宝象国总兵官,名字叫做姜老星忽刺。临阵之时,被南朝唐状元所误,一箭划下了头。屈死无辜,告唐状元填命。
  
  第二宗是两个小后生。一个拎着一个脑盖骨,哭哭啼啼,自称是姜老星忽刺第三个公子,名字叫做姜代牙。临阵之时,被南朝张狼牙闪在后面,不知不觉,一狼牙钉打碎了脑盖骨。屈死无辜,告张狼牙填命;一个拎着一块鼻梁骨,一双乌眼珠,哭哭啼啼,自称是姜老星忽刺第二个公子,名字叫做姜尽牙。临阵之时,被南朝张狼牙所误,一狼牙钉打断了鼻梁骨,爆出一双乌珠儿来,至今做个瞎鬼。屈死不甘,告张狼牙取命。
  
  第三宗是五千个番兵结做一伙,也有没头的,没眼的,没鼻子的,没手的,没脚的,吆吆喝喝,哭哭嘶嘶,同口一辞,都说道:“是总兵官姜老星部下的番兵,临阵之时,死了总兵官,被唐状元乱刀砍死。一概屈死无辜,一概告唐状元取命。”
  
  第四宗是千百头野水牛。一个一身水,哭哭啼啼,都说道:“我们野水牛本是畜生,孽障未除,生长在金莲宝象国,郊眠露宿,饥餐草,渴饮水,并不曾有甚么罪恶。只因奉女将姜金定官差,哪晓得张天师逼勒我们下水,一任的响雷公,把我们活活的逼死于海水之中。屈死无辜,告张天师填命。”
  
  第五宗是千百头犀牛。头上角崚嶒,身上鳞落索,也是哭哭啼啼,说道:“我们是一干犀牛,生长在水里,与水族为邻,并无半毫过恶等,因承奉金莲宝象国女将姜金定所差,被张天师借到那里千百条长长大大的蜈蚣虫,强钻我们的鼻头,活活的钻死我们这一干性命!情屈无辜,告张天师填命。”
  
  第六宗是一干妇人,约有五百多个,都只是精着个头,并没有身子,一个个哭哭啼啼,说道:“我们原是妇人身,只到夜晚间,头会飞走,晚间飞去,明早飞来,并无差错。多因女将姜金定差遣我们出城,也只是备数而已。被张天师叫下五方黄巾力士,撇掉了我们原身,致使头不归身。顷刻间,坑陷了我们五百口性命。情屈无辜,告张天师填命。”
  
  第七宗是一干柴头鬼。
  
  毕竟不知怎么叫做柴头鬼,不知这一干柴头鬼诉个甚么冤?且听下回分解。

第89回 一班鬼诉冤取命 崔判官秉笔无私 
 
  诗曰:
  
  圆者被人讥,方者被人忌。
  不方与不圆,何以成其器?
  至圆莫如天,至方莫如地。
  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议。
  人或讥我圆,我圆思以智。
  人或讥我方,我方思以义。
  醒者彼自醒,醉者彼自醉。
  宁识阴司中,报应了无异。
  
  却说第七宗是一干柴头鬼,像有头又不见个头,像有手又不见个手,像有脚又不见个脚。凹头突脑,乌蕉巴弓,原来是火里烧过来的,故此叫做柴头鬼。哭哭啼啼,都说道:“我们一干人,是罗斛国谢文彬麾下的番兵,共有三五千个。因为谢文彬和南朝争斗,与我们何干?被南朝五营大都督设下毒计,把我们连人连船尽行烧死。蛟龙厮战,鱼鳖何干?活活的烧死我们这三五百个的性命。情实无辜,告五营大都督填命。”崔判官道:“你只说五营大都督,还是甚人才好对哩?”柴头鬼说道:“就是唐状元为首。”判官道:“若你们委实无辜,这就该唐状元填命。”
  
  第八宗又是两个小后生。一个驼着个背,口里叫着:“好疼也!好疼也!”一边叫着,一边说道:“我是爪哇国苏刺龙。临阵之时,被南朝马游击背空处打一锤,打得腰驼背曲,一命归泉。屈死无辜,告马游击填命。”一个连肩带背,拎着半边身子,哭哭啼啼,说道:“我是爪哇国苏刺虎,临阵败走,暗地里马游击一刀,卸下一边身子来。身死无辜,告马游击填命。”
  
  第九宗也是两个后生。一个拎着一副顶阳骨,哭哭啼啼,说道:“我是爪哇国一员副将,名字叫做哈刺婆。临阵之时,被金都督偷空儿一镜,镋掉了一副顶阳骨。屈死无辜,告金都督填命。”一个背着脊梁骨,哭哭啼啼,说道:“我也是爪哇国一员副将,名字叫做哈刺密。回阵之时,也被金都督背后赶将来,脊梁骨上一镋,镋得一命归泉。身死无辜,告金都督填命。”
  
  第十宗是五百个番兵,站着的就是一千个。怎么这等多哩?
  原来一个人是一刀两段的 ;上一段,下一段。虽是五百个人,上下两段,却不是一千个?一齐儿哭哭啼啼,都说道:“我们叫做鱼眼军,承总兵官的号令,去到南船之下,被王元帅设计,满船底下都是飞抓,抓起一个来,一刀两段。屈死无辜,告王元帅填命。”
  
  第十一宗是三千名步卒。一个个都是身首两分,皮开肉绽,怨气腾腾,哭哭啼啼,都说道:“我们都是爪哇国上铜板册的军人,跟随总兵官出阵,大败而归,被南朝诸将擒获。可怜我们三千个人,都是砍头,都是剥皮,都是剐骨,都是一锅儿煮吃了。有何得罪,遭此极刑?告郑元帅填命。”判官道:“你们原是哪一个擒获的,你们还寻哪一个,怎么要郑元帅填命?”众人说道:“一锅煮吃之时,都是郑元帅主令,故此要他填命。”
  
  第十二宗是十三个番官。浑身上下,寸丝不挂,连身上的肉都是一条一条儿牵扯着,哭哭啼啼,说道:“我们是爪哇国国王驾下亲随头目,共是十三员。城池失守,与我等何干?被南朝人拿去,一个人剐了一千刀。平白地遭此锋镝之惨,告郑元帅填命。”
  
  第十三宗是一个老大的番官。也拎着一个头,哭哭啼啼,说道:“我是爪哇国一个总兵官,名字叫咬海干,尽忠报国。被南朝拿住,砍了头祭海。孤忠无以自见,反遭毒刑,告郑元帅填命。”
  
  第十四宗是一个女人声口,苦无甚么头面。哭哭啼啼,说道:“我是爪哇国一个女将,名字叫做王神姑,舍身为国,被南朝诸将万马踏为肉泥。跖犬吠尧,吠非其主。遭此极刑,告南朝诸将填命。”判官道:“你那妇人的状不准。”王神姑又哭又说道:“怎么不准?”判官道:“我这簿上注得有你是自家发下大咒,咒神不肯恕饶,以致如此。下去,再查你前身。”
  
  第十五宗是一个南朝人。拎着一个头,哭哭啼啼,说道:“我本贯南朝人氏,名字叫做陈祖义,来到浡淋国,官授沙胡左头目之职。好意迎接南船,反被他枭首示众。恩将仇报,死不甘心,告郑元帅填命。”
  
  第十六宗是一连三个女人。一个女人拎着一个头,哭哭啼啼,说道:“我是女儿国一个公主,名字叫做金头宫主。为了唐状元,被妹妹砍了头。树因花发,藕以莲生,告唐状元讨命。”一个挤着个奶头,哭哭啼啼,说道:“我就是金头宫主第二的妹子,名字叫做银头宫主。为因唐状元,致使第三个妹子一刀割了我的奶头,重伤致死。唐状元是个贻祸之根也,告唐状元填命。”一个捻着一把腰眼骨,哭哭啼啼,说道:“我就是金头宫主第三的妹子,名字叫做铜头宫主。为因两个姐姐争风,是我判其曲直,被马太监蓦地里一刀,刺了我的腰眼骨,刺了一个大窟窿,身死无辜,告马太监填命。”判官道:“那两个姐姐自己淫乱争风,怎么告得唐状元?这个不准。这个妹妹告马太监,还有三分理,待过会儿再查。”
  
  第十七宗又是一个女人。拎着一个头,哭哭啼啼,说道:“我是女儿国一员女将,名字叫做王莲英,百战百胜。被卖国女贼黄凤仙,一刀砍下了我的头。忠君者身死,卖国者反昌。情屈何干,告黄凤仙填命。”判官道:“一个忠君,一个卖国,再查前身,黄凤仙还填你的命。”
  
  第十八宗共是五十个没头的鬼。先一班二十五个,哭哭啼啼,说道:“我们是撒发国总兵官部下看宝藏库的小军,上半夜梦寐之中,吃南朝王明一个一刀,一刀砍下一个头来。身死无辜,告王明填命。”后一班二十五个,哭哭啼啼说道:“我们同是撒发国,同是看宝藏库的小军,下半夜梦寐之中,吃南朝王明一个一刀,一刀砍下一颗头来。身死无辜,告王明填命。”
  
  第十九宗这个人有些古怪。怎么古怪?合着一个人,分开来又是四架。哭哭啼啼,说道:“我是撒发国一个总兵官,名字叫做圆眼帖木儿,提刀出阵,被王明暗地里劈了我四刀,开我做四架。屈杀英雄,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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