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武婴婴； 终究你还不是要被世人耻笑，满足不了妻子，妻子宁可找你家小厮也不愿给你生儿育女。”
商熹一双剪水瞳里含着狠毒的目光； 灯光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打下一片阴影，眸眼狭长，眼尾的小黑痣衬出她此时脸色的荒凉。
眼前是郎浮城如玉白袍骑在马背上，黑发高高悬于脑后，肩膀魁梧，她知道那人有着怎么样一幅令人过目不忘的好皮囊！就这样让于许嫣婉她不甘心！
手臂上还残留着郎老夫人贴身老奴鞭笞的斑驳血痕。
武婴婴伸着纤纤素手，忍着浑身的疼意指着铁笼外面马背上的清隽背影，凤眼眯起，脸上青灰涂了满面，牙龈被咬的咯吱作响：“郎浮城，我诅咒你跟许嫣婉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我会在地狱里拽住她的双脚，让她永远都不能走到你面前。”
“哈哈哈哈……”武婴婴忽而仰天大笑，蓬头垢面，再也不是令人尊敬的郎家大夫人，绝望不甘的眼泪最终溢出眼眶。
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声却换不来一个人的同情。
商熹从舞台上站起来，双腿有些发麻，她伸手将快要滑落下巴的眼泪擦去。眼眶通红，明眼人见着都知道这是用了真情实感去演绎的。
商熹弯腰朝前面坐着的几个人鞠了个躬。
台下那个副导演被这一幕惊得一愣一愣的，一般的女演员试镜的时候通常可不会像她这么不拘小节，眼泪鼻涕流了满脸，为了形象逼真她还特意安擦了地板上的脏灰抹在额角，制造出狼狈的样子来。不过不可否认，她的这段表演确实深入人心，逼真至极。
商熹从试镜场地走出来，眼妆花了大半。
何语抽出湿纸巾帮她擦去脸上的脏灰，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里暗含期待：“觉得怎么样，有戏没？”
商熹走到洗手间，在镜子前用手指梳了梳头发，而后利落地扎成一个高马尾，漂亮的眼睛里缭绕着光：“语姐，武婴婴太坏了，我很担心会有人朝我扔鸡蛋。”
何语一听她这话，就知道有戏，心当下放宽，挑挑眉调侃：“那正好，你就火了。”
“但是也不能放松，虽然是个大反派，也有不少女演员争着抢着要接，单看外面坐着的那些人就知道了。”何语语重心长，“要是成了，你可要千万把握住这一个机会，戏路拓宽点没坏处。”
商熹点头，其中道理她清楚。经过湿纸巾这么一擦，脸上的妆七七八八花得差不多了，何语从包里拿出墨镜让她戴上。
离开之前，何语示意商熹看向角落里的齐洁：“看，你的死对头也想演大坏蛋呢，老天保佑，这次可不能被她截胡了。”
商熹不禁摇头吃吃笑开，宽大墨镜下的小脸明艳不可方物：“她试镜的是女一号许嫣婉。”
《许浮城》导演组那边让商熹回去等消息，为了表示礼貌她没再让何语帮忙安排其他的试镜。
*
这天午后，索琐约商熹出来喝下午茶。
挑的是一家生意挺冷清的地儿，顾客评论这家店的甜品太难吃，咖啡也比别家的苦，商熹却爱上了这里。
跟往常一样，一份千层抹茶蛋糕就吃了两口，商熹便放下了勺子。
常常索琐这会都会揶揄她：“明明要保持身材，还点糖分高的蛋糕，浪费可耻。”
“过过瘾嘛。”商熹嘟哝，顺手把挖了一角的蛋糕往索琐面前推，一脸俏皮：“便宜你喽！”
惹得索琐呸她一口：“小坏蛋。”
她们就坐在落地玻璃后面，外面发生了什么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索琐突然变了脸色，转头背对着外面，商熹有些疑惑：“怎么了？”
“看到一个冤家。”索琐翻了翻白眼，手挡着脸偷瞄外面，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转过身来。
不想，对面的人在发呆。索琐顺着商熹的视线看去，不觉眉心一皱。
“笑笑，你还想着他。”
商熹半秒反应过来那个“他”是指谁，勾唇笑了笑，没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那笑容不见底，眼底有些空。
此时，不远处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出大厦，钻进一辆黑色轿车之前猛然顿住身子，幽深的视线直直凝睇向某处，脸庞的弧度冷冽，俊逸的眉宇微微拢起。
戚圆手里抱着高承野的黑色大衣，不由分说朝着他的视线看去，除了人还是人高总到底在看什么？
“高总，您的母亲刚才打来电话，说要您晚上回家一趟。”戚圆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看着后座的男人。
方才她接到佟女士的电话，说是打给儿子没有接电话，就让她代为转告。
高承野没说话，半个身子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单手撑额，一幅疲惫至极的模样，半晌他点头：“知道了。”
戚圆说了一声好，接着问道：“下个月三号好像是高夫人的生日，高总，要不要提前准备生日礼物？”
“不用。”高承野干脆利落出了声。
戚圆这才转过身去，以前佟女士的生日她都会被要求准备一份礼物，今年，恐怕高总想要亲自准备吧。
戚圆昨天刚过了四十岁生日，这也是她在尼蓝工作的第十五个年头，已婚未育，委实找了个开明的好婆家。
虽然年过四十，但风韵犹存，手腕伶俐，是高丙中无意中从一个小公司挖过来的，多年的培养成为了公司掌权者的得力助手，一方面来说她也算是见证了尼蓝影视十多年来的成长。
不说别的，就是忠心耿耿这一条足以让高承野对她同别的下属不一样。
“女人喜欢的保质期一般多久？”就像现在，高承野可以跟她谈起与工作无关的话题。
戚圆有些纳闷，但还是照实说了：“说实话，一般没多久。”可她刚说完，后视镜里老板那张脸变难看了是怎么回事？因此，她又反应极快在后面速度补了一句：“但是这个还是要具体情况具体看待。”
高承野凉薄的视线睨着她，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比如一双高跟鞋、一管口红，女人觉得喜欢就会买下来，但是试穿或试用一次就够了，其余时间可能就放在家里积灰，下一次逛商场的时候又会买重新喜欢上的鞋子跟口红了。”说到这里，戚圆略微停顿一下去观察高承野的脸色，没成想还是“踩雷”了。
“我说的是人。”高承野懒洋洋地掀开眼皮，削薄的唇瓣冷冷挤出这几个字。
戚圆被噎了一下，停顿之后又继续说：“这得看是什么样的女人了，水性杨花跟深情不悔的女人都有。”
到底没说出来高承野想要听的，只见他不耐烦地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起来。
戚圆挑了挑眉，压根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倒是他今天问的问题很奇怪，不符合他公私分明、清冷无情的人设！
*
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高承野开车抵达郊南别墅，黑色添越停在栅栏门门口，倨傲挺拔的身影没有立即进门，而是斜身靠在车头点了一根烟。
湛黑的双眸隐藏在昏暗中，袅袅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狭长的眼眸逐渐眯起，脑袋里突突的都是白天戚圆说的那番话，脸色阴晴不定的厉害。
狠狠吸了一口烟，性感的薄唇慢条斯理吐出眼圈，这下男人的面容更叫人难以捉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高承野扔了烟头，锃亮的皮鞋轻轻碾过烟身，抬步推开了栅栏门。
佟书敏正在客厅里练瑜伽，福嫂跑前跑后地忙着收拾。
高季森大约是在书房处理公务，客厅里就电视机在响，高承野走到沙发上坐下。
“妈，您给戚圆打过电话了？”
佟书敏腾出空来看了高承野一眼：“先看看你手边的照片，有喜欢的跟我说一声，我再跟你姑妈一起商量商量。”
高承野闻言扫了一眼茶几上几厘米厚的照片，顿时觉得好笑：“您把我叫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佟书敏回答得爽快：“我能有什么事，还不都是你的终身大事。”恰好做完了一组动作，她从瑜伽垫上起来，几步走到高承野身边坐下，从一叠照片里的最上面一连抽出几张摆在茶几上：“要不要相处试试？这几个家世好，人品好，我跟你姑妈都看上了。”
唯恐被一口拒绝，她又说道：“只是相处看看，也不一定要怎么样。”
“怪不得最近东子都不敢回家，看来我有点能感同身受了。”高承野勾唇，视线半分未给那几张照片。
“你跟别人能一样吗？自从你毕业后身边都没出现过女人，我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的。”佟书敏口气直白道，“要是你爷爷还在的话就该嚷嚷着要抱曾孙了。”
话到嘴边已经收不回去，母子两人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凝滞。
高丙中终究没能等到2014年夏天的到来，就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医生诊断是旧疾复发，最后抢救无效去世。临终前把高承野叫到病房，嘱托他一定要继承尼蓝，不要让自己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
高丙中葬礼过后的第二天，高承野就踏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主修商业管理，拿到MBA证书。
病房前，高丙中握住高承野的手，声音孱弱：“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对不起你的奶奶，第二件事就是不能看着你成家立业。”
如今这句话再被佟书敏无意识地提起，气氛有霎那的僵硬。
“我去书房找一下爸。”高承野说完起身上楼。
佟书敏见儿子上楼快半小时了，还没下来，眼睛一转偷偷摸摸把一叠照片塞到他挂在玄关的西装口袋里。
自从高丙中离开之后，高承野就很少在别墅过夜了，虽然大多数随叫随到，佟书敏还是很羡慕能每天见到儿子的生活。
她依依不舍地将西装递到高承野的手里，嘱咐道：“小野，外面黑，开车小心点。”
高承野听着却倏然蹙起眉心，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xiao ye这个名字，脑子里立马出现一只丑陋的狗脸。他看着佟书敏，眼中露出不太赞同的神色，薄唇轻扯：“妈，我都快三十了，您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小名了？”
佟书敏自然要问：“为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小野。”
高承野根本不可能说自己小名跟一条狗撞了，无奈捏了捏眉心离开了别墅。
高承野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几天的际遇，每次回家都会遇见他的狗邻居。
商熹牵着小也走进电梯，当看到电梯里站着的身量高大的男人，眼底有些错愕，她怕小也又会上去拽他的西裤，下意识后退一步。
小也似乎是不满意要等待下一趟电梯“嗷呜”叫着，商熹蹲下身给它顺毛。
将要合上的电梯突然又在眼前打开，高承野眉眼之间隐约看出几抹烦躁，他口气不太好，深邃的眼睛居高临下睨向低头给狗顺毛的女人，开口的声音低沉而冷静：“进来！”
小也嗷呜站起来，眼神凶狠地盯着电梯里单手抄在裤带，一手挽着西装外套的男人，大有一种你再喊一声试试？你的西装裤不想要了吗的暴躁气势。
电梯里没有别人，单单是他一个人仿佛就能占据整个电梯空间，商熹把方才在视野里停留片刻的男人的模样重新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终于抬眸勾唇道：“谢谢，小也今天心情不好，应该避免让它接触陌生人，我们等下一趟就好。”
避免、陌生人、等下一趟，这几个连贯的词语一个字一个字往高承野的耳部神经上敲，她明明笑得那么真诚烂漫，他看在眼里却觉得异常刺眼。
削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硬朗的下颌现出冷冽的弧度，高承野面无表情，视线从商熹的脸上划过，落在电梯的楼层键上，接着长指一按，电梯门快速在眼前合上。
就在还剩下一条缝隙的时候，小也的身体突然向前一跃，受到感应的电梯门向两边打开。
商熹瞪大眼睛，跑过去看小也有没有受伤，蓦然被黑色皮鞋边上的一小堆东西吸引住视线。
那是照片，还是各种各样女人的照片，都是妆容优美，唇红齿白，几十张厚厚地杂乱无章地堆放在一起。
一秒钟之前地上还没有这些照片，那只能是……商熹抬眼，目光定在垂落在高承野小臂间的黑色西装外套上。总而言之，都是他的东西，原来小也的奇怪行径只是在面对东西突然掉落的应激反应而已。
显然高承野也在小也冲进来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掉在自己脚边的照片，俊朗的眉宇拧成“川”字，几乎半秒钟就想通为什么这些本该留在郊南别墅的照片现在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佟书敏趁他去书房时放到他西装口袋里的。
他下意识垂眸看向商熹。
现在这幅画面着实不美观，高承野在商熹眼里俨然成了一个放浪形骸的变态，再有的就是商熹从心里油然而生的对他的一种嗤笑。
不过面上还要保持礼貌的风度，商熹冲高承野笑了笑，眉眼弯成柔软的弧度，下一秒沉默着按下电梯关门键。
高承野的脸色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在这一刻阴沉得厉害。
两道身影各自占据电梯一半的空间，两人中间横搁着小也，掉落在脚边的一团照片无人问津。
沉默在密闭的空间里蔓延，空气静谧得可以清晰听到小也吞吐舌头的哈气声。
寂静止于电梯到楼层发出的“嘀嘀”声，商熹牵着小也率先走出电梯。
徒留高承野单手叉腰，浑身郁躁难安地站在原地。
*
一大早，商熹接到何语打来的电话，何语开口的第一句话她就知道这几天是白等了。
“没眼识的一帮人，居然直接pass掉了你这个科班出身的潜力股，让齐洁那个无演技空有狐媚术的女人进组！我他妈诅咒这部剧扑街扑倒她妈都不认识。”
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商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失落。纤瘦白皙的手指拿着手机放到耳边，静静听着那头何语把怨怼的话说完，清瘦的小脚踩在乳白色的羊绒地毯上，白色吊带睡裙勾勒出完美的身材，露出笔直修长的双腿。
是谁说女人晨起的模样是最美的？
商熹走到落地窗前，“哗啦”一下把窗帘拉开，外面耀白的光线肆意地照射进来，她眯缝着眼睛看着茭白的天光，红唇扯出苦涩的微笑：“语姐，没关系，我再去试镜下一个好了。”
何语怏怏不乐的：“也只能这样了，我安排好给你打电话。”
商熹嗯了一声挂断电话，笑容渐渐隐去，未施粉黛的小脸看起来楚楚可人。
*
尼蓝影视总裁办公室。
陈启封坐在高承野对面把手里的文件递到他手边：“公司投资的古装剧《许浮城》的演员表出来了。”
高承野脊背挺直，批阅手里的文件，闻言头也不抬，：“这种小事不必过问我。”
陈启封挑了下眉，双手放在腹间，笑了笑：“最好还是看一下，毕竟导演是丁导的女儿，若是我驳回表格还需要您点头。”
高承野握着钢笔的手一顿，淡淡扫了一眼陈启封，然后拿过文件，几秒钟扫视过后，掀眸：“有什么地方不对？”
“女一号许嫣婉由当红花旦肖清晨饰演完全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女二号武婴婴的饰演者，据我了解，齐洁演技不怎么样，与实力演员肖清晨对戏恐怕会显得相形见绌，所以这份名单还需要重新拟定。”
高承野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