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斯当然听得出老罗话语中的含义,他也不是想要老罗的人手,不过试探而已,“巴托尔先生,这是从哪里来?准备去往哪里?”
老罗心说这个赫克斯还真是军人出身,这就直接问了,不过这也是他想要的沟通方式,像政客一样转弯抹角的说话,那就太累了,所以他也就不打算回避什么,“我从雅典过来,这次是准备去遥远的东方,回故乡的。”
“雅典么?”赫克斯眼中不禁露出一丝向往,那是他曾经想去的地方,可惜脚下的这片土地是他的生存所在,片刻也离不开。
老罗当然看出了对方的神色,既然是闲聊,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问的了,“赫克斯阁下是雅典人?”
“不,”赫克斯警醒过来,不过对老罗的话题也没有回避,“我的父亲是雅典人,我倒是很早就期望可以去雅典看看,可惜始终没有机会。”
没错,即使是西方,即使是一个治安官,也不是谁都有时间和精力远行的,即使安卡拉距离雅典并不远。当然老罗颇有些不以为然,雅典与安卡拉顶多不过一个月的路程,这在后世基本就是飞机两小时的时间,开车也不过一天。
赫克斯当然也看得出老罗的神态,同样是军人出身,对方的洒脱他可是学不来的,不由得有些感叹,“巴托尔先生,可是觉得我有虚言?”
老罗也不含糊,对方问的话直白,他却也不想遮掩什么,“赫克斯阁下,雅典与安卡拉距离可是没多远,想去还不是来回几个月的事情。”
“没错,可是这几个月的时间我也是没有的。”见老罗有些不解,赫克斯接着解释道,“看巴托尔先生的举止,想必对军队也是有所了解的,军中哪有什么自由时间?到了我这个治安官职位,更是不得空闲,每天要处理的事情更是多得很,耽误几天肯定会出乱子。”
“是我想差了,我请阁下饮酒赔罪,雅典带来的精品葡萄酒”老罗这才恍然,倒是自己想左了,这个赫克斯神态坦然,言语直爽,还有一身军人作态,倒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索性拉着对方的手臂引领去篝火边上,“我也曾是个军人,军中的事情我还是了解的,难得赫克斯阁下直言,你我倒要好好交流一下。”
“好,巴托尔先生爽快,”老罗的举动有些冒失,赫克斯却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心中喜悦,仿若回到过去在军中的感觉,现在做了治安官,原本的那些同仁也变得有些市侩,难得有这么一个爽快的。倒是赫克斯身边的护卫亲兵有些看不明白了,从官邸出来的时候,阁下还一幅想占便宜的脸孔,怎么这说着说着就变了。
天色渐黑,篝火倒是越发旺盛了,烤制的全羊,全鹿,雅典的葡萄酒,大号的杯子,老罗和赫克斯倒是越说越高兴,黄昏时候对持的那个场景早就没了踪影。老罗诉说从开罗到亚历山大港,再到克里特到雅典,这一路风土人情,赫克斯则是介绍周边的部族,还有旁边的阿拔斯王国近况,东部的高加索山地,再向东的塞尔柱人,他都有所了解。
“原来巴托尔先生是赛里斯人,这一路东行可是很遥远的路途。”说了那么多,赫克斯早就放下了戒备,了解到对方的目标是遥远的东方,他就更放心了。
“没办法,当初父母的愿望就是要我回归母国,我的目标也是那里,”老罗当然不会喝了酒就把老底都抖出去,该有的含蓄还是必须的,“这次到安卡拉基本就是在罗马的最后一站了。”
“东方啊,太遥远了,”赫克斯拍拍自己有些醺醺然的脑袋,虽然也向往这个巴托尔的行途万里的生活,但是自己却不是个自由身子,“可惜我是脱不开身的,不然也要多去些地方瞧瞧。”
老罗瞧着眼前这位阁下多了许多醉意,想来这个治安官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容易坐的,“今天的事情倒是给赫克斯阁下添麻烦了,倒是那位总督阁下……”
“没事儿,巴托尔先生今天的事情,其实是替我解除了一个麻烦,安提亚诺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蛋,若不是奥古斯都,他就是被斩首的材料。”赫克斯早就想收拾这个安提亚诺了,只是没有苦主来向他反映,平常的公民谁敢参与总督和治安官之间的纠纷啊。
“呵呵,”老罗笑了,这类事情看来无论那个时代都是有的,后世美国宣讲着民主,不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嘛,交了钱就可以假释,不过是一种变相的免罪罢了。
“呵呵,倒是那个奥古斯都,你要仔细应付,他手下有几个好手,而且有元老院的背景,我也不好过于得罪他。”赫克斯也笑了,不过接下来的话让老罗颇为感激,换做另一个人,一地的二把手,和你个商人交流什么?而且还是这么直言不讳的说出来?
“多谢赫克斯阁下提醒,”老罗可做不来感激涕零的样子,只是略提一句,然后有些疑惑的问到,“只是,这个安提亚诺出了事情,怎么这个总督还不见露面?”
“奥古斯都不在安卡拉,”赫克斯就是欣赏老罗这种不含丝丝做作的军人姿态,对他问话的直接也没什么好在乎的,“前些天来了几个商人,说是可以合作去图兹湖取盐,奥古斯都亲自去看盐场了。”
图兹湖老罗当然知道,后世也是很著名的盐产区,还是土耳其有名的旅游圣地,而且就在安卡拉东南不远,不过这个时代从图兹湖往返怎么也要十个小时,老罗心中一动,接着问道:“这么说,如果没差错的话,这位奥古斯都阁下会在晚上赶回来?”
“不会,”赫克斯直接否定了老罗的推断,“奥古斯都是个喜欢享受的人,他才不会在晚上赶路,不过这个侄子他还是会重视的,明天上午他肯定会回来。”
“好,”老罗没什么好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喜欢玩乐的总督,根本没什么好重视的,“届时还请赫克斯阁下主持公道,罗马法总还是要遵守的。”
“没错,罗马法还是要遵守的。”赫克斯对老罗的提法也是满意。
当过兵的人想法基本都差不多,简单直接,管你什么阴谋,我堂堂正正的碾压你过去,看你怎么应付。
当然他们两个互有默契的相谈甚欢,远处就有人不高兴了,瘦长脸的奥古斯都·法瑞尔总督本来和几个盐商在一起欣赏歌舞,图兹湖虽然没有水草丰美,但是旷野的开阔风光也是不错的,再加上盐商带来的歌女舞女都是不错的妖娆,安卡拉的烦心事都被奥古斯都抛在了脑后。
正玩乐的时候,留守安卡拉的手下报信来了,自己的侄子被人挂在了旗杆上,谁人这么大胆?奥古斯都的瘦长脸拉得更长了,本来吃喝玩乐没有精神的脸变得更加森白,“克努亚,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报信的克努亚倒是对法瑞尔家族忠心耿耿的,“据说是一队从士麦那过来的商人,人数百多人,很多人看着都是很精锐的战士”
“精锐?你确定不是赫克斯的人?”奥古斯都其实也不是完全的废物,生在君士坦丁堡的他从小到大见识的阴谋诡计太多了,对这种事当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政敌。
“不是,最早赫克斯到现场的时候,两方还差点闹出冲突。”克努亚在安提亚诺出事的时候始终没露头,就在人群里观看来的。
“嗯,我考虑一下。”奥古斯都对自己的手下还是信任的,这个克努亚就是他的家族世代的奴仆,要不他也不会让这个人留守安卡拉。考虑了良久,奥古斯都才出声,“克努亚,你挑选五六个人回去,看看能不能先把安提亚诺救下来,我明天一早赶回去。”
奥古斯都是希望先把人救下来,然后他在想主意惩治对手,这是在君士坦丁堡时候贵族间的基本玩法,只是万万想不到,事情的后续一切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第十七节 夜火(上)()
克努亚是法瑞尔家的世代奴仆,当然从小就被教育对法瑞尔家忠心不二,奥古斯都给了救人的命令,但是怎么执行他是不会过问的。克努亚整个下午都在老罗营地外面,了解一些老罗队伍的底细,至少三五个人是别想去救人的。
他想要多找些人手来帮忙,可惜奥古斯都对安卡拉的驻军一直都插不上手,只有几个喜欢财色的家伙被奥古斯都拉拢,但是也不可能提供足够帮忙的人,没法子,克努亚又联系了几个帮助法瑞尔家敛财的匪盗。当然这所谓的敛财就是匪盗抢劫,法瑞尔家这边负责销赃而已。对于维护稳到的销赃渠道,匪盗中还是有人愿意帮忙的。
克努亚是个很努力也算是有能力的奴仆,来回不停的奔波和许诺下,终于凑够了差不多四百人的队伍,二百多军队中期望额外拿一份赏金的士兵和一百多穿着杂色衣服的匪盗,这些匪盗中什么人都有,阿拔斯人,波斯人,罗马人,甚至还有突厥人。
人手凑够了,克努亚却并不想把自己家族和匪盗勾结的事情暴露出去,于是他暗地和士兵的头目说好了,攻击的顺序是盗匪的人先上,士兵押后,灭掉商队所有人,然后拿盗匪当作事后的替罪羊,所有事情推的一干二净,还可以给赫克斯添加一份罪过。
不能不说这个不一般的奴仆克努亚真的很诡诈,也很毒辣,比他的两个主子聪明多了。只是,他有一个最大的漏洞是没有算准老罗这伙人的战力。
老罗在差不多八九点钟的时候结束了与赫克斯的晚餐,商定了怎样应付或者说对付奥古斯都的事情,赫克斯带走了所有被捆成团的闹事人,留下一个挂在旗杆上的安提亚诺在那里作为警示,对这种无事生非的纨绔,老罗可不会手软,这种东西如果不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肯定会纠缠不休后患无穷。巡视整个营地的布置情况,按照以往露营的标准,周围有黑色丝线和金属铃铛,然后还有壕沟地刺,看起来都还不错,不过老罗总感觉这样有些不妥。
直到他看到那些马匹的时候,才想到有些不对,这可不是野外,周围是安卡拉的棱堡还有军队,但是敌对的家伙在这里肯定不会只是一个人,也就是说自己这方很有可能遭遇骑兵突击,那么这个营地的布置就不够了。而安卡拉的驻军虽说近在咫尺,但是夜晚的时候还是不要指望他们能够出城来救护自己。
想到了这里,他敢确定对方肯定会在夜晚的时候过来找事,最好的法子莫过于火箭扰乱乘机救人,还有就是骑兵突击,这是这片土地最常见也是最好用的攻击方式,虽说骑兵突击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一个封建时代的官僚,他真的无法确定对方的底线。
所以该有的防备绝不可少,老罗站在营地边上,环视四周,“奥尔基,去把冈萨斯、阿尔克、还有斯坦都叫过来。”
奥尔基应诺很快就把还没休息的人叫了过来,老罗看了看众人的状态,欣慰的一笑,眼前这些人都不错,估计很快就可以成为独挡一面的助手了,“叫你们过来,是因为我觉得晚上有人可能会夜袭我们,所以营地的布置必须重新修整。”
“确实有这个可能,老板说得对。”阿尔克很快就确定了老罗的想法,“奥古斯都的家族就是喜欢阴谋诡计的,这个不能不防。”
“嗯,那就改,反正大家也都没休息呢。”冈萨斯是个服从性很好的战士,这一点不容置疑,“主人不说,我也觉得心底有些不安,总好像有什么事情忘了。”
“不错,那是战士的直觉,要重视。”老罗拍了拍冈萨斯的肩膀,然后指着周围对众人说道:“我需要你们把所有人都叫起来,晚上照明的火把要放到八十步以外去,营地内要尽量靠着后边的斜坡,那里估计不会有骑兵过来。”
“骑兵?”刚被夸奖的冈萨斯被老罗的话弄得一愣,“老板你是说骑兵?”
“没错,夜晚有人过来多数可能是救走旗杆上那个家伙,”老罗顿了顿口气,“但是以奥古斯都的地位他会只是甘心救走自己的侄子吗?”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一个总督向商人妥协?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依照对方的地位,对一个冒犯自己的小人物,对方可能会趁机下狠手,然后嫁祸于人,同样可以给赫克斯一个教训。”老罗的猜测没有错,只是没想到奥古斯都没那么大的魄力,做事的却是一个胆大的奴仆,不过这并不影响防御计划,“所以,必要的防备必须有,大家都要动起来。”
“主人,您说吧,您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做!”冈萨斯对老罗的忠诚是最高的,马上大声应答。
“笨蛋,自己想一下,防御夜晚的骑兵,该怎么做?”忠心遵守命令是好事,但老罗可不希望自己的手下都是只懂得执行命令的木头人,那会把自己累死的。
可惜,过了好一会儿,这些家伙也没能想好怎么有效防御,因为按照这个时代的习惯,夜袭都是很少的,因为很容易产生混乱,误伤自己人,同时作战的方法也大多是刀剑相拼。
没法子,老罗只好自己指挥着众人一步步更改营地的格局。
所有住人的帐篷都分布到斜坡下,那里的后面就是河水,马匹和骆驼被安置在河边,骑兵肯定不会从那里过来,前面预留一些空账篷用来混淆视线;夜晚防御照明的火把全部移到八十步开外,内部只有取暖用的篝火,这样就把警戒范围扩大,同时可以趁夜色隐蔽自己,防御火箭突袭;在几个估计最有可能受到攻击的方向布置陷阱,可惜时间不够用,不过老罗的法子比较阴损,他叫众人用铁铲挖了一些比马蹄稍大的及膝深洞,这东西挖起来简单,而且速度很快,表面在找些枯树叶略做伪装,夜晚的时候绝对难以分辨。
除了这些防御的设施,还需要有反击的方法,仓促之下骑马与对方对攻是最不智的办法。弓弩算在内,还有什么?投矛,或者斯坦的抛斧,这个时候冈萨斯想起了一个东西,希腊火。
希腊火这个东西就是石油的最早应用,早在公元前希腊人就用未提炼的原油来对敌,罗马人同样用这个东西来对付阿拉伯人,然后被阿拉伯人学去后在恒罗斯对付唐人……
老罗拍拍脑袋,夸奖了冈萨斯几句,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从空间取出一些木桶装的原油,这是在雅典时候收集的货物。不过怎么应用这个东西就需要有些计较了,有人说撒一些在外围的地面上,届时用火箭引燃,不过这个法子太浪费了些,也只是起到隔绝敌人的作用,同时还不灵活。一个简单又灵活的法子被想了出来,最简单的陶罐,灌上原油,点燃了投掷出去,不过这个东西必须小心,一个不好就会伤及己身。
防御的筹备告一段落,老罗命令除了值夜的哨兵所有人合衣休息,兵器尤其是弓箭就放在身边,随时准备醒来作战。不是战士的艾尔黑丝恩等人都被限制晚上的活动范围,一切都是为了安全来准备。跃跃欲试的李姌也被老罗打发到了后营,至少维护后阵的人还是需要的,他就从来没有过逃跑或者求助别人庇护的念头。
安抚住了众人,他自己是不准备睡眠的,其实按照他的身体素质,几天不睡什么问题都没有。
作为军镇的安卡拉,没有华灯初上的景致,何况整个西方还没有路灯这个概念,安纳托利亚高原的夜晚薄雾沉降,不远处的棱堡的火把影影绰绰,营地的周围倒是火光闪亮,营地里面篝火却暗了,供休憩的帐篷都隐蔽在夜色之中。
闭目养神坐在帐篷的开口处,铁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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