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合适的掌控人选,这事情还停留在酝酿中。
如今有一批现成的人手送上门来,他却并不欣喜,而是狐疑。对方的来路、目的、品性都是大问题,罗开先喜欢精兵没错,但他更知道精兵一旦出错,产生的危害会有多严重。
感觉这样空想是没用的,罗某人开口问道:“尉迟谨,就在外面站着的人里面?”
“是,将主!”
“嗯,把他们都带进来!”
“将主,是不是再叫几个兄弟进来?”知道对方不是简单的人,奥尔基也有些担心自家将主遇到行刺之类的危险。
“不必,带他们进来!”区区四个人,还不知道罗某人在意,并非他托大,而是有了心理防备之后,他无惧任何人,即便身高力大在室内格斗上不占便宜,但他随身带着的飞刀还有空间里能够随手取用的塔盾可不是假货,无论哪一样都能让心怀叵测的人喝一壶。
少顷,门外的四个男人被带了进来,随着他们身后的还有一脸笑眯眯的安提亚诺,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很敏锐的感觉到了来人身上的危险,不声不响地又守在了门口。
四个男人的外表都很不起眼,顶多一米七五的身高,不胖不瘦属于扔到人堆里找不见的那种,脸上都有一点高原红,还带着风吹的粗厉之色,看着就像草原上老实本分的牧民,唯一不同与众的是几个人的眼神没有牧民那种淳朴憨厚,反倒灵动锐利得多。
四个人陆续进门之后,一个光头把帽子摘了低头掩胸行礼道:“于阗残民尉迟谨率部三人,见过大将军王巴托尔!”
余下的三个人没有说话,但一举一动都跟着领头的尉迟谨,包括摘帽掩胸行礼。
“大将军王?从何说起?”莫名其妙的多了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号,镇定如罗开先也觉得好奇。
“将军难道不知?七河一带已经传遍了,无论是葛逻禄人还是土库曼人,没有人不知将军的名字。”尉迟谨的话语很谦卑,脸上堆着笑容,带着明显的讨好。
好奇心只停留口头上,罗开先对别人如何评价自己其实并不在意,对方的恭维让他有些厌烦,却也没有随意驳斥,而是马上掉开了话题,“尉迟谨……你是于阗王族?和尚?所为何来?”
“小人不是王族,尉迟是于阗旧王赐姓,也不是和尚……只是一个小沙弥,挣扎求活命的人!于阗国灭,小人等无有生存之地,恳求大将军王收留!”尉迟谨弯着腰,头也不敢抬的回复道。
“抬起头说话!”看着对方有些做作的举动,罗开先说不出的厌烦,呵斥了一句,随口说道:“本将军非是容不得人言之人,勿需在本将面前装摸做样做出一副奴才相!”
“遵从您的意愿,大将军王……”尉迟谨声音有些颤抖的回应道,有忙不迭地抬起头来。如果说先前他的举动是装模作样,这会儿他是真的害怕了,眼前这位巴托尔将军如同传言之中一般高大,那双眼睛仿若能够看透人心。并非完全因为这些表象,而是因为他所了解的事实,在他和他的手下们探听到的情报里,这灵州将军可是率领手下的军队杀了几个倍数的敌人,却始终没人能够探知这位将军确切底细,面对这样一个人物,没人敢说自己不怕。
“沙弥?你是佛教徒,为何操持这些杀人的物件?”罗开先一边翻看着桌上的暗杀工具,一边扫视着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几个人,“据说佛门有甚么五戒十戒,你这沙弥头衔想必来得不那么正当,还是说你本是佛门派来探寻本将军底细?”
“回大将军王,小人和从属本是于阗王帐下密谍,大人应知,于阗本与佛门密不可分,小人与摩罗……”说到这里,他回指了一下身后另一个光头,才接着说道:“还有这次前来另外六人都曾在王室禅院挂单,所谓沙弥只为掩人耳目,与寺庙里那些大人物毫不相干。”
罗开先未置可否的撇了撇嘴,“如此说来,于阗旧王对尔等应该很器重才是,为何他都死了,你们还活着?”
这话可以说尖刻至极,但这是一个主辱臣死的时代,就像后世二五仔会遭受所有人鄙视一样,在这个时代,将军战死,他身边的侍卫同样会陪葬,王若战死,他的身边人如果活着,不是为了王复仇,就是忍辱偷生的窝囊废,没人看得起。
“禀明大将军王,我等原本是于阗国中各族系奴隶,旧王召集训练我等,非为培养子女,而是视我等为虫豸,旨在培育咬人的毒虫……非我等不知感恩,只是……恩怨难分……”尉迟谨的口舌很伶俐,只是或许说起了伤心事,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沉,倒像是动了几分感情。
一群战斗兵器能有感情吗?罗开先一时也难辨真假,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想到这里,罗开先抬手止住尉迟谨的话语,盯着眼前这个光头的眼睛开口说道:“本将不会相信区区几句话语……勿需多言,与话语相比,本将更相信人的举动!没错,你既然率人投靠,本将就给你这个机会,只是如何安置你等,务必遵从本将旨意,不得有丝毫违逆,可有异议?”
这既是一次试探,也是一句许诺。
能混做密谍还能在葛逻禄人的进攻下保住性命的人当然不会是蠢货,尉迟谨当先,其他三个人随后双膝跪下,以头触地,大声呼喝道:“愿为将军效死力!”
“都站起身来!”吆喝了一句,等四个人都站起来,罗开先扫视过每个人的神色,才点点头说道:“效死力暂时不必,本将不需要用人命交换之事物,你等尽可安心!”
“谢大将军王!”两个卷毛两个秃头又整齐划一的低喝。
“奥尔基!”罗开先没再理会几个人,而是直接叫了自己的亲兵队长,“你选一队亲兵,带他们所有人去洗漱,给他们配备新衣物,再去海顿那里找人给他们查验身体,然后把所有人交给西德克诺德……”
如今灵州营地接纳新人,已经自有一套完整的程序,罗开先为了安抚人心,才多嘴了几句。
“遵令,将主……女人也同样如此?”
“同样,包括你妹妹!”
“遵令,将主!”
面对主将已经做出的决定,亲兵奥尔基和安提亚诺两个人不敢说什么,哪怕他们心中有什么想法。
罗开先也并不在意这一点,其实从一开始,他所有的问话都是刻意的试探,目的不过是为了衡量对方是否值得接纳。
至于这些人是否会对营地造成危害,他是从不担心的,因为他有信心自己这只队伍可以同化任何外来的人员,哪怕有别家势力的死忠,也不必担心他们能做什么——民营里面不愿做女红闲得无聊的老妪有不少,她们可不白给,分辨是否外来人这种活计交给她们最是合适,那一双双眼睛可不比后世京城里面的红臂箍来得差,甚至战力犹有胜之——她们可是带刀或者拿着弩箭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收了这批人,他可以培养适应这个时代的自己的密谍,至少可以用来培养防御密谍偷袭的人手。
至于这些人到底能不能用,他并不担心,蓝眼睛魔鬼不是说着玩的玩笑,他队伍中的纪律和待遇更同样不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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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写了一百六十多万字,才三千收藏,看来这书还真不被很多人看好。
第九十九节 忙碌()
罗开先的大婚三日礼总算告一段落,灵州营地内的人们却并没有猫冬赋闲的时间——像这个时代大多地方的大多数人一样,只不过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多数地方的人们是被饥饿或者所谓的统治者所驱赶,灵州人的忙碌则多是为了把控自己的。lā
灵州人的多数总是在不停地忙碌着,外围的几个矿场处,总是穿插着凿石的叮当声与人们的吆喝声,只要不是大雪封路,主营地与几个矿场之间,总有川流不息的马车奔行,南方的工坊内也总是叮叮当当或者嗡嗡地响个不停,叮叮当当自然是锻铁匠们在敲击,嗡嗡声则纯粹是新近试制的风机的古怪动静,十几个马场内,各种牛羊马匹骆驼加上不断吆喝的人群同样喧嚣得很,更不用说各个忙碌的军营,每天作训时整齐的吼叫声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罗开先这位将主同样不是充做吉祥物的摆设,当然他也不是甩手掌柜的性子,从婚礼结束那天起,连续半个多月,只有在李姌或者葛日娜催促他的时候才能闲下来休息一会儿,别的时间全部被营地内各种各样的事务占满了。
首先是北方兴州战事的完结,还未等贺客们全部离去,罗开先就陷入了收尾战事和安置俘虏的杂务当中。
封赏军功的事情简单,安置俘虏的事情其实也相当简单,因为早在开矿的时候就考虑了用工问题,所以准备工作做得足够充足,从兴州逃离出来的一万多人全部被安置了下来,具体的工作自然有人去做,有武力做保障,纪律约束和不劳者不得食的原则下,一切都显得水到渠成般容易。
罗某人在巡视的时候才发现,这些所谓马家的部众其实来源非常混杂,可以说囊括了所有他能够想象得到的族系,至于说所谓绿教的信仰,他们远没有中亚那么虔诚。罗某人召见了一些有点影响力的俘虏代表,发现对这些流离之人来说,能够吃饱穿暖比什么神明都要重要。
带着这种看法,他又接见了兴州王曹两家的使者,比起之前马家使者马玄机的阴恻,王家的二子******和曹家曹义兴的使者魏刀儿两个人给他的印象就好得太多了。
或许是之前骑兵营和斥候营兵不血刃地解决了马家震慑了太多人,******和魏刀儿在罗开先面前毕恭毕敬老实得很,两方很容易就达成了夏季之前互不侵犯的约定。
至于之后王曹两家如何谋划,罗开先并不清楚,反正他暂时没想过马上派兵驻扎兴州城,不为别的,只是不想奔波了一路的战士再征战一个冬天。
对于罗开先的决定,没人开口询问,不仅仅是没人敢,而是根本没人想,罗开先这种想法也没法主动向任何人解释,也没必要去阐说,这就是这个时代一个掌握了民心与军队的将军的威信。
忙了几天军务之后,罗开先又把精力投入到了工坊,这是灵州营地除了军队之外最重要的另一个核心。
如今的工坊虽说还是草创,但仅仅是占地面积就已经是当初唐人老营里面的十多倍,而且除了铁作、木作、皮作之外,又多了太多令外人看不明白的东西,比如很少有什么动静的纸作、比如整天传出各种杂乱或香或臭气味的皂作、比如车流不息拉着各种古怪物事进出的油作、还有一处营地内所有男人都想钻进去一探究竟的酒作……
这样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只是很可惜,在罗开先的鞭策下,战士们都在忙于训练或者各处驻防、工匠们都在不同的作坊分门忙碌,又有军法处那帮大爷到处瞪着眼睛巡视,绝没人敢在工坊里面四处乱窜,要知道每个工坊自建立之日起就有实名到人的登记号牌,丢失了或者损毁了都会被追责,每个号牌都有不同的符记,标示着不同的出处和权限,想要乱窜?等着蓝眼睛魔鬼的手下用鞭子和蒙眼伺候!
工坊的面积扩大只是表象,内里的不同其实只有内里的老人才会明白,首先被潜移默化改变的是新的度量衡制度得以全面施行——罗开先用自己的身高(这也是罗某人暗地里比较惬意的,他的身高原本就是接近两米,所以拟制的新规格与后世的区别并不大)做基准定了“米”的概念,然后就是向下细分了分、厘、毫、丝,向上设定了里(千米),并由此重设了面积与体积的理念与度量单位,然后又衍生了克、两、斤、吨等质量或说重量单位,这个度量衡的适应期从两年前开始,到如今的全面施行,才是工坊的最大改变。
随着度量衡改变而来的是各种量具,尺子的名称依旧,但上面的刻度却已经完全不同,规格精度与涵盖范围也有了更多改变,比如兽皮卷制的百米尺、皮绳编制的千米绳,还有向下细分使用的卡钳、用了螺釦的粗制千分尺……
诸如此类的改变使得工坊内的效率大增,而原本的简易流水线操作概念更是得以完善,尽管一路奔波不停,但工坊内部的工匠可是并没有停歇过,因为勿需担忧安危,他们在路上的时候就没有停止过讨论,虽说他们并不是什么有名望的数学家,但却是心灵手巧的工匠,有着各种各样的实践经验。
一到灵州,多数人手忙着盖房搭屋,一群大匠们却在忙碌实现心中的想法,新鲜的玩意儿就开始不断涌现出来,比如更适合减少车轮与车轴之间磨损的轴承、更加轻薄与坚韧的弓簧结构,更加有效的刹车减速装置——装满矿石的四轮马车下坡的时候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新鲜出炉的皮带传动装置——用来给炼炉上料或者加煤……随之出现的还有齿轮和螺釦两样不是很起眼的“小工艺”……
当然,一切的一切都没有缺少过罗开先的影子,工坊新涌现的东西也不止局限与铁作和木作,新设的分坊多是罗开先的主意,比如酒坊,比如油作,前者最重要的目的不是为了吃喝,而是为了给医护营提供新的消毒材料,后者同样不是为了解决剩余的动物油脂,而是为了生产油料的剩余物——甘油,目的自然是不用细说,罗开先的根底就不是一个平民,而是专业级的武器专家。
油作的产品一部分用来食用,另一部分则送到了皂作,毋庸置疑,皂化反应这种简单的化学常识引起了很多人包括艾尔黑丝恩的好奇,也成为了工坊内部最大的秘密之一。
工坊的秘密很多,多得很多人根本数不清,最东面的一座木栅栏围起来的地方是最机密的,那里紧挨着守备营的一个驻地,每天木栅后面的空场上都会传出大小不一的轰鸣声,有时候像隔壁憨大吃多了在放屁,有时候却像天爷爷发怒般的雷声隆隆。
对普通的工匠或者民众来说,工坊隐藏了太多秘密,但对罗开先来说,眼下的秘密只是最基本的基础,能够隐藏五年顶多十年就是不错了,随着时间的发展,灵州这里站稳脚跟之后,还是要走出去,区区河边一块地,还是太狭小了,依照眼下的技术,铁矿煤矿和铜矿也只能开采地表的一层,不用五年,或许三年之后就不得不下挖深探——那可不是他愿意做的,无他,河边地就不适合开采作业,不单是破坏水土,没有完善的坑道作业设备与技术,为了一点矿产,需要埋葬多少人命?
尽管可以去大肆捕奴来填补亏空,但那样做法与被后人鄙视的欧美鬼畜又有何不同?何况随抓捕奴隶引发的族群仇恨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罗开先不是我为人人的圣徒,但却不能不忌惮仇恨所能造成的影响——能收买人心归属,为何还要压迫引发仇恨?至于实在不开眼或者背信弃义的,他的鞭子与长刀可不是留在库房里面生锈的,灭族这种事在后世或会惹天下人震怒,但在这个时代,杀光一个万人或十万人的部族真的很容易,而且只要操作的好,不会有任何人会为此鸣不平——早在路过埃尔祖鲁姆的时候,罗某人就懂了,那积雪掩埋的尸骨,不只是蛋白质与脂肪,更有无数弱小的灵魂。
无论在哪个时代,弱小都是原罪!
想要安稳的罗开先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绝少怨天尤人,即便被“发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