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真心,绝无虚假伪装之言,叶兄心里有什么法子,此刻只管说,艰难险阻又何妨,若是能让我亲身接触一番鹿鸣塔,舍了这条命去,柯某也不觉得可惜。”柯影听得先是一怔,而后才回过神来苦笑回道,“构建一个仿佛是真实世界的幻境,光是想想,柯某便觉得目眩神迷,难以自制。”
柯影也没想到分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方才叶铭哲又被自己刺到了心中的伤处,但如今叶铭哲竟然还愿意帮助自己,即使以柯影的冷酷心性,想到自己刚才还在心里谋划着取人家性命,此刻也不禁有几分羞愧。
叶铭哲可不清楚柯影心中的谋划,否则别提替柯影出谋划策,不反戈一击,都算叶铭哲为人厚道了。
不过叶铭哲提出的方法,对柯影来说,不是报复胜似报复,果然要说,还是天然黑的杀伤力才是最强大的吗
——“柯兄非是我鹿鸣学子,所以不清楚,书院为了更好的考验我们,选拔出杰出优秀的人才,在书院内部设立了一个巨大的题库,书院的科目繁多,但每一个科目历年历届出的题目都在这题库中留存,我鹿鸣书院历经百年风雨,这题库便有百年积累,底蕴厚重,而我等第一关的纸上题目,正是从这题库中抽取。”
“所以若是柯兄有足够的恒心与毅力,叶某愿为柯兄担保,让你进我鹿鸣书院的题库里待上个几天,将这些题目记下。”
说着说着,叶铭哲也觉得自己所言极为荒谬,鹿鸣书院的题库有多大,叶铭哲怎么可能不清楚,哪怕是柯影过目不忘,一目十行,只需要翻书,短短几天的时间,柯影就算把手翻断,可能也看不完题库的千分之一题目。
想清楚这一切,叶铭哲自嘲道:“柯兄莫怪,方才是叶某异想天开了,不过仔细想想,即使柯兄看不完记不下书院的题库,叶某此法,多少也能起到些许作用。”
“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题库不能让柯兄立时脱胎换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也能让柯兄面对这第一关时,多上几分把握与信心。”
一开始听叶铭哲的法子,哪怕方才柯影信誓旦旦,说自己不怕艰难险阻,也打心眼里觉得叶铭哲此言荒谬无比,叶铭哲实在是太高看他柯影了,如此有难度的事情,还真不是他翻翻嘴皮子就能过得去的。
不过柯影越听下去,柯影反而觉得可行,诚如叶铭哲所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俗话能流传,自有其道理。
他自己本身的知识储备在那里,不可能短短几天就把自己的学识拔高到奉亦那样的程度,唯一能设法的,就只能是题目,第一关的题目自鹿鸣书院的题库抽取而来,除了借着叶铭哲的引荐,去鹿鸣书院的题库呆个几天,磨一磨自己的学识以外,难道还有比这更好更有效率的法子吗?
至于作弊之类的法子,柯影想都没想过,不是柯影境界高超,品性高洁,而是柯影有自知之明,谢陆两家联合,广邀天下天骄英杰,怎么可能不谨慎防备,容得下作弊之法?
说不得他到了地方,会有大宗师出马坐镇,亲自监督。
柯影可不觉得凭自己那一手独门隐藏技巧,他能逃得了大宗师的那双锐眼,何况柯影也自有其骄傲,如此投机取巧之事,他也不愿去做。
“也罢也罢,”柯影清雅的眉目之间流露出淡淡的无奈之色,他叹息道,“也怪我自己,以往对这些东西不上心,如今临时抱佛脚,自然难处极大,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吴爵眼见桌上的茶点碟子都已经空了,瞥了叶铭哲手中那最后一块红豆奶糕一眼,招了招手,让小二再上四盘茶点。
放下手,见着柯影郁郁不乐的模样,吴爵开口劝慰柯影道:“柯兄何必沮丧,这人之运气,谁也说不了准数,说不定柯兄你在题库里看到的题目,恰巧是第一关抽取到的内容呢?”
“那我就借君吉言了。”明知道吴爵这只是宽慰之语,题库何其庞大,他柯影怎么可能一抽就中,但吴爵的话却也成功让柯影的心情好上了些许,至少怀揣希望,总比毫无希望来得好不是吗?
“说完了第一关,那不知道这天下英才会的第二关,举报方又弄出了什么有趣的名堂?”奉亦自顾自喝着茶,饶有兴致的问道。
第125章 积蓄人望()
吴爵顿了顿; 仿佛是在脑海中组织语言; 又仿佛是在回想具体的内容,直到小二把四碟茶点上到了桌上; 他才理顺了心中翻腾的想法; 微笑着开口解释道:“第二关我与阿哲所知道的也极其模糊; 不过这第二关; 也正是我们二人有求于你的缘由。”
叶铭哲接着吴爵的话道:“比起求; 我更愿意称之为结盟,双方共赢,毕竟这第二关,我们二人是有求于奉兄你; 但叶某相信; 在这第二关,奉兄你也需要我与青云的一份力量。”
叶铭哲方才的建议虽然听起来极荒谬; 却也是他最有把握成功通过第一关的门径,但凡有一线希望; 柯影就不会放弃亲身经历一次鹿鸣塔幻境的机会。
理清楚心中的思绪; 下定了决心,柯影很快就摆脱了心中沮丧的情绪,有心情分出些心思仔细分析着在座三人之间的对答。
听出叶铭哲话语之中的笃定之意; 柯影不由得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插话问道:“这第二关究竟是什么?还需要结盟方能应对?”
何况柯影心中极明白一点,那就是叶铭哲和吴爵,除了鹿鸣书院的出身以外; 这二人家世不显,任是有满腹才华,如今也不过是籍籍无名之人,与奉亦这样在《天下少年英杰录》占据了一席之地的人,坦白的说,压根不在同一个量级上。
这一点他柯影一个外人都清楚,吴爵与叶铭哲并非盲目自傲之人,柯影可不相信他们二人心里会不清楚这一点。
既然心中清明,那方才叶铭哲又哪里来得自信,敢夸口说奉亦也需要他与吴爵师兄弟二人的助力。
“事实上,这第二关的具体内容如今除了这天下英才会的举办方,怕是谁也不清楚,究竟会出怎样的关卡,谁也不敢确定?”
“只是我与阿哲曾经我等的恩师叶先生有言道,第二关,关键二字在于人望,人望,人望,这二字说来简单,却也复杂至极,单单凭着这一点,就可以延伸出无数条脉络,我与阿哲也不敢把自己擅自揣测出来的浅陋之见,就当做完完全全的事实来看。”
吴爵谦虚道,“不过我与阿哲寻思了许久,琢磨来琢磨去,绞尽脑汁,虽然没有琢磨出第二关的具体内容和标准,但集我二人之力,总算估摸出了第二关的大概轮廓。”
奉亦暗自点了点头,面上不显,心中却对吴爵与叶铭哲这样谨慎的态度极为称许,不骄不躁,不张不扬,此二人如今家世、名声都不显,但奉亦观其表现,两人都已经具备了成大器之资格。
若是吴爵和叶铭哲接下来当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奉亦也不觉得和他们二人结盟是辱没了自己的名声,一时的嘲笑算得了什么,奉亦也不是那等在意颜面之人,在他眼里,才华横溢的人,有与他平起平坐的资格。
大概是想到了那段对着“人望”二字冥思苦想的日子,叶铭哲也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他生性活跃,被叶先生盯着,好似做功课一般,综合各方情况,列出条条道道分析第二关具体内容的那些日子可把他给憋坏了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阿哲你可莫要抱怨了,”吴爵看着叶铭哲,眼中流露出的,是在他本人身上难得一见的融融暖意,他笑道,“人心易变,却也有坚定不移的一面,想要把握住人望,关键便在于人心,想必若是临时出题,奉兄怕是没有万全的把握吧!”
叶铭哲嘿嘿一笑,拿起一块红豆奶糕放进嘴里细细品尝,没有继续干扰吴爵的话,他与吴爵二人的分工从来分明,他的亲和力更强,若是要与人交游,自然是到了他叶铭哲该发挥作用的场合,但吴爵心思清明理智,别看他不常与人争辩,但那不是他不会,而是不屑。
吴爵向来认为与人之争,不在于言语,而在于行动,但论起煽动人,那可是吴爵最擅长的事情。
所以要说服奉亦,还是吴爵出马更有把握。
“事实上,鹿鸣三关,看似各不相干,暗中却自有联系,第一关的目的极明显,采用鹿鸣题库,仿佛天马行空,不按常理出牌,却点出了一个道理,既为英才,必当博闻广见,目光深远,否则何以称之为天骄英杰?”
奉亦喜怒不上脸,他心里转着怎样的念头,吴爵自然无从知晓,为了打动奉亦,他的解说仍在继续。
“同理可证,第二关所言的“人望”二字,必然也是对诸位天骄英杰的一个绝对要求,世人皆仰慕强者,所谓天骄,所谓英杰,无论性格如何,必定追随者众多,一呼百应,闻者景从,方才是入得了天下英才会眼的英杰该有的威势。”
吴爵语声并不激昂,语速也不紧不慢,可说出的话却极犀利,十分令人信服,越听下去,就越发觉得他的话当真是鞭辟入里,不知不觉之间,听的人就已经顺着他的思路思考下去。
即使以奉亦的骄傲,此刻也不得不承认,鹿鸣书院不愧负它天下第一书院的美誉,鹿鸣学子,即使是声名不显之辈,也不可小觑,否则恐怕迟早会在鹿鸣书院这些人身上跌个大跟头!
而眼前的吴爵和叶铭哲,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吗?
“所以这天下英才会的第二关,落点应该在于积蓄人望,一人之力何其单薄,集众人之力方显威势,无论在座的诸位来这天下英才会,究竟是冲着什么,都绕不过一个根本!”
“什么根本?”柯影听得入迷,接口问道,他从来只管杀人,天下局势固然知晓,但也仅仅只是知晓,一把杀人的刀,无论是磨砺这把刀的人,还是有机会握上这把刀的人,都不希望柯影有太深远的目光,太多属于自己的思想。
柯影长到至今,见识得人数不胜数,当然死在他手下的亡魂同样是数不胜数,却极少有机会亲身与人交谈,有机会真正接触并了解一位人中之杰,知晓他们该有的姿态内涵是什么。
所以他看似阅历深重,实际上见识却极单薄,除了对柯家幻术孜孜不倦的钻研积蓄的厚重功底以外,或许只有暗杀,是柯影唯一能够算得上精通的事情。
至少柯影从来没有见过如吴爵一般,能在短短两三句的笑谈中,就把错综复杂的事物剖析得清清楚楚的人,特别是在他柯影面前这样做的人。
吴爵条理清楚、句句占理的分析,在他自己看来或许只是极平常的一件事
——在鹿鸣书院的论道堂里,他顶着书院里所有的先生和同窗质疑、考察乃至于漫不经心的轻视目光都能侃侃而谈,对着台下所有人不停歇抛出的一个又一个咄咄逼人的问题,吴爵依旧敢于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将自己的观点公之于众,在奉亦面前,又岂会弱了声势?
对久经大场面考验的吴爵而言,如今说服奉亦结盟这件事,重要度虽然极高,难度却不可能与他之前经历过的大场面相提并论,但在柯影眼里,无疑是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很多看似简单的东西,都并不简单,静水之下,或许是激荡的湍流。
“还是先别杀他了吧!”柯影在心中自语道,“这样有野心却又理智无比的人,如今死了,还真有点可惜,况且,我也想看看,他们联合鹅哦奉亦此人,究竟能在这天下英才会上走多远?”
“那就是此次天下英才会的本质,是大晋改制的延续,是谢家宗女被放逐之后,合纵连横,以另外一种巧妙的手段,继续她在大晋权力中心未竞的事。”
“通过天下英才会,寻找一批才华横溢的人才入朝,为大晋改制一派积蓄力量,添砖加瓦,甚至是开疆扩土,方才是谢宗女的目的。”
吴爵自信的解释道:“无论鹿鸣书院的招牌扯得多风光,背后主掌的人不是陆家,更不是陆山长,而是来到安城以后就低调无比的谢家宗女,如此一来,谢宗女的目的,方才是我等应该牢牢把握的东西,改制一派如今甚为艰难,不得不暂时蛰伏,但只要改制一派未曾放弃,那么积蓄人望,便是不可缺少的关键。”
吴爵的话音落下,叶铭哲眼睛直视奉亦,接着吴爵的话坦坦荡荡道:“诚如青云所分析的一般,无论第二关的考验将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归根结底,脱不离积蓄人望,奉兄乃鼎鼎大名之人,自然不缺追随之人,但假如把奉兄限制在安城一地,恐怕就比不上我与青云这两个地头蛇熟门熟路。”
“既然如此,我等联合结盟,如何不是两全其美之道呢?”
奉亦没有回答,但他微笑着向吴爵二人举起的茶杯,已经昭示了他最终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o≡^♀^≡o回学校啦,大家开学快乐
第126章 谁人讲演()
离太平茶坊里的谈话已经过去了两天; 奉亦本以为他与吴爵二人的结盟; 只有在过鹿鸣第二关的时候,他才能看到效果; 获得吴爵与叶铭哲所承诺的利益; 但接下来的经历告诉他; 这么想的他实在是太小看吴爵二人了。
说他们两个是安城的地头蛇; 奉亦还尤嫌轻了; 能寻到安城边边角角的隐秘地方算不了什么能事,能让鹿鸣书院的藏书阁对着他一介外人开放,才可见出这两人在安城不一般的能量。
踏过九百九十九层石阶,缓缓登临鹿鸣书院的大门; 奉亦抬头; 看向这古韵深沉的天下第一书院,悠悠然摇着扇子的手渐渐停住; 他收起折扇,整好衣冠; 嘴角轻佻的笑容消失; 神色自若,却极郑重的走进了鹿鸣书院古老的,遍经风霜的大门。
无论来多少次; 奉亦都心甘情愿在这里收起他平日里的漫不经心与不正经。
在鹿鸣书院这样的书香胜地,再多的敬重与崇敬也不为过,你可以选择对它的地位发出挑战,但若是失却了内心对它的尊敬; 这样的挑战就不是年少轻狂的勇气,而是不知死活的愚蠢。
在鹿鸣书院藏书阁收获越多,奉亦心中的敬畏就越多,不为别的,是为那他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书山书海,堆叠成的鹿鸣书院的深厚底蕴。
书籍,知识,是何等珍贵之物,奉亦出身世族,自幼从不缺乏这些,但正是因为奉亦出身世族,直面了自己家族对书籍传承的看重,方才更了解鹿鸣书院轻易给出的这些事物究竟有珍贵?
但这些珍贵的、遥不可及的书籍知识,在鹿鸣书院的藏书阁却是俯拾可得,这,才是奉亦甘心在此地低头的缘由。
要知道,在奉家,即便是奉家家主,只怕也没资格允许外人观阅奉家传承下来的书籍知识,而在鹿鸣书院,即使吴爵二人的能量再大,也改不了他们并非是鹿鸣书院高层的事实,但他们二人却能做到奉家家主也不能做到的事。
由此可见,这非是权势的大小所致,而是两家势力不同的心胸气魄所导致的区别。
“纳于大麓,藏之名山”,不知他奉亦之名,在此次天下英才会过后,能否有幸成为被鹿鸣山深藏?
林木茂盛,峻山叠石,曲径通幽,近处是雕栏玉砌,远望是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与其说鹿鸣书院是一座书院,但在奉亦眼里,不如说它是一座江南园林,古老,精致,却也优雅,即使依着鹿鸣山,也不妨碍奉亦隐约感觉到清风吹拂过来时氤氲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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