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又有一虎背熊腰的高大男子,肩上扛着一把木椅,自书房走出。
张玟惜见此,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撕心裂肺地喊道:“爹!”
原来木椅之上,还绑着张戈的尸体。
高大男子扛着椅子,一直走到束发男子身旁,才将椅子放下。
束发男子抬起脚,马靴踩在张戈已经僵硬的大腿上,使劲碾了一碾,狞笑道:“交出游龙吟刀的心法,我便将这三人,还有张戈的尸体还给你。”
第二十四章 为何习武()
眼见父亲尸体被人凌辱,张玟惜虽依旧惶恐不安,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奋力挣扎着尖叫着,欲与束发男子同归于尽,“把你的脏蹄子拿开!在脸上贴张狗皮就以为自己是个人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狗 娘养的杂种,把你的臭脚从我爹尸体上拿开!若不然,我一刀剁了你的臭脚!再命人将你妻女先奸后杀,又奸又杀!”
束发男子起先面带微笑,听着张玟惜谩骂而不改其色,听到最后,嘴角微微抽搐,低声道“掌!”
擒着张玟惜的男子便一巴掌,打得张玟惜嘴角开裂流出鲜血,然后抓着张玟惜头发用力一扯,这个可怜的女子便仅剩下喘气的力气,再无力嚎叫。
束发男子再次露出笑容,望着陆三川,装作温文儒雅,“方才被一条母狗吵了耳根,可不要介意啊。”
陆三川正在心中做着决定。眼下,青儿、张姑娘与张前辈的尸体皆在对方手中,以目前情状看来,以我一人之力打败八人,确实有些难度,只怕潜龙刀砍死一人之后,青儿便也会被人砍上一刀。
但假使交出游龙吟刀心法,也不一定能救下二人。谁知道眼前的束发男子是否讲信用?
只是张前辈因我而死,我实在不能看着他的尸体被人如此糟蹋。
他咬着牙,踌躇不决。
心法没有到手,束发男子自然难以心安,眼见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终于有些难以忍受,右手折扇重重敲在苏青右肩,逼得苏青发出一声痛苦呻吟,“陆三川,你交是不交?!”
陆三川猛然回过神来,盯着束发男子片刻,横眉冷目,一只手却已经伸入怀中,准备交出心法,以换取二人性命与张戈尸体,但当目光与苏青眼神撞在一起时,脑海之中一个声音响起。
“川哥哥,不要交!”
陆三川与苏青,二人不曾有过亲密之举,虽然仅仅是数月的朝夕相处,两颗心之间,竟已有红丝亲密相连。
他望着苏青的双眸,便似伸手浸入没踝小溪,尽情地探索着。
束发男子眼见陆三川便要交出心法却踌躇不决,心痒难耐,再次双眉倒竖,折扇狠狠拍在苏青右肩,“陆三川,我最后问你一次,游龙吟刀的心法,你交是不交?!”
陆三川却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青儿,你为何而习武?”
束发男子闻之,勃然大怒,握着折扇的右手微微一晃,两根扇骨顶端便生出两枚极其尖锐的刀尖,“陆三川,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提起折扇,打算先从苏青的胳膊上割下一块肉来。
陆三川先一步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张丝绢,向上一扔,“想要是吧,我给你们!”
在场八人见金黄丝绢飘在半空,皆是两眼大放异彩,哪里还管什么苏青张玟惜?几乎是在同时,一跃而起,伸手去抢那张金黄丝绢。
苏青顾不得右肩疼痛,闪至张玟惜身旁,扶住摇摇欲坠的张玟惜,一边好言好语地安慰道“张姑娘,没事了。”但其实,她讨厌极了张玟惜。
陆三川则施起乾陵虚步,一刀斩断绑着张戈尸体的绳索,然后抱起张戈,退至苏青身旁,将尸体轻轻放下。自始至终,他不敢看张玟惜一眼。
施千粱虽然见到陆三川从怀中掏出金黄丝绢,但不知怎地,却是没有行动,果真如同被绑架的无辜百姓,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八人争夺金黄丝绢。
八人之中,数束发男子轻功最好,武功最高,先一步抢过丝绢,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高大男子铁拳将至,全然不顾盟约。
束发男子并不手下留情,折扇一阵激舞,便在高大男子的胸口划出了七八道血痕。高大男子倒不至于失去性命,只是连退三步,稳住身子。
那原本伏于书房屋梁的四人亦抢身上前,刀剑齐出,似乎手里抓着丝绢的束发男子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五人乱战,束发男子以一敌四,丝毫不落下风,反而在二十招之后,将四名男子击退。他虽然有杀人的本事,但并未取人性命。伸出扇骨的刀尖不过一寸余长,伤人易,杀人难。
束发男子是儒家书生,儒家讲究“仁义”,而杀人有违仁义。
四名男子连撤数步,稳住身子,正要再次上前与束发男子拼命,挟持张玟惜与施千粱的两人挺剑而上,一剑一人,杀掉了其中两人。高大男子则在他们背后一拳一脚,将另外两名男子脊柱打断,送他们去了黄泉。
束发男子似乎察觉自己胜券在握,抓着金黄丝绢的左手放在后腰,昂首挺胸,含笑面对高大男子等三人,“至圣曾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几位表现得还真是直接啊!”
高大男子冷冷笑过一声,“自以为读了几年书,会背几本儒家经典就是儒生了,殊不知伪君子远比真小人来得危险!”
束发男子笑过一声,“秦兄的意思是,鲁某是伪君子?江湖之中,有千万双眼睛盯着游龙吟刀心法,心法若是流落在外,必会惹得江湖中人互相厮杀。鲁某千辛万苦夺了心法,可是为了整个江湖啊!你怎可如此误解鲁某的好心?”
高大男子冷笑道“秦万雄笨是笨了点,却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东西。鲁垚,你可真狠啊,连自己都骗。”
另二人道“与他废什么口舌,上!”
双剑一拳,齐齐攻向鲁垚。
游龙吟刀心法已到手,鲁垚自然不必久留,手腕一晃,两柄刀尖即收入扇骨之中,随后身子一轻,即要撤离。
忽有刀吟声起,鲁垚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下半身忽然凉飕飕的,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被人拦腰斩断。
高大男子等三人见状,无不目瞪口呆,不过眨眼之间,那一声刀吟即从他们耳旁闪过。三具肉身,倒在东篱山庄之内。
那一块金黄丝绢则缓缓飘落,盖住了鲁垚不曾闭上的双眼。
。
第二十五章 难见之才()
生活如刀,将每一次经历生生刻在白骨之上,这一路走来,陆三川浑身上下早已刻满铭文。他问苏青的那一句“你为何习武”,其实是在问自己。
我为何习武,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啊!
陆三川第一次伸手入怀,的确是打算交出游龙吟刀的心法,以换取苏青等人的性命,但他最先摸到的,并不是记有游龙吟刀心法的粗糙温暖的羊皮,而是一张柔滑丝绢。
他立时反应过来,这是贺安赠予的《描剑四凤》。梨园一行,请教过贺安之后,他已经明白所谓的无上剑法《描剑四凤》不过贺安臆想,实战之中并无所用,况且,他已将丝绢上所记载的四招牢牢记在心中,有无丝绢于他而言并无甚区别。
他心思一转,忽然想到可以来一招“偷梁换柱”,对方并不曾见过游龙吟刀的心法与描剑四凤,我只要从怀中掏出金丝丝绢向上一扔,谁知道我扔的究竟是不是游龙吟刀的心法?
果不其然,鲁垚等人一见陆三川掏出丝绢向上一扔,便不管不顾地一哄而上。他们不是没有想过陆三川另有诡计,但他们觉得,如陆三川这般的白面书生,应当想不出什么高明之计,顶多就是金蝉脱壳,以心法为诱饵,骗他们互相争夺,而后伺机逃跑罢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正是游龙吟刀的心法,只要得到心法,管他陆三川死活?
竟然无一人料到,身为陆本炽之子的陆三川,实际上身怀绝世武功。
张戈的小舅子施千粱依旧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并非在等待动手时机,而是已经被吓得无法动弹。这看上去不到二十,长得白白净净弱不经风的男子,竟然有如此之高的轻功,还能出刀伴有刀吟?仅仅是方才那一招,便足以令大半个江湖颤抖了啊!
苏青同样是怔怔地望着握刀立于天地之间的陆三川,既有震惊,又有欣慰。
陆三川却并不觉得自己与以往有什么两样,只是望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即收起刀,匆匆去到苏青身旁,替她捏着被折扇敲打过的右肩。“青儿,还好吗?”
苏青原本喜欢陆三川身上的儒侠气质,文质彬彬,却又热血心肠。而今日才发现,这看似人畜无害的纯良少年,实则是一柄品质上佳的璞玉宝剑。她虽然扶着张玟惜,眼中却只有陆三川的影子,“川哥哥,你方才”
“嗯?”陆三川撇过头望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刚才怎么了?”
苏青问道“你方才使得是什么武功?”
陆三川不假思索地道,“我方才只是用江前辈授予我的乾陵虚步踏步上前,而后一刀劈出。”他望见苏青眼中的不可思议与满怀期待,思索片刻,摇摇头继续说道,“那应当不是父亲的游龙吟刀吧?我并未听见龙吟之声。”
苏青溢出笑容,原地一阵蹦达,欢喜着说道“虽然没有龙吟之声,但是有刀吟声呀!”
陆三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刀吟之声?”
苏青点头如小鸡啄米,“嗯!拳有拳气,掌有掌风,武功到了一定境界,便连老天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你在武昌城南竖碗村时,第一次出剑,即伴有剑啸之声,而今日,出刀又有吟声!川哥哥,你可果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
陆三川露笑,正待答话,张玟惜却猛然扬起手,狠狠一掌掴在陆三川脸上。
别说陆三川与苏青,就连坐在地上的施千粱也被吓了一跳。
但见张玟惜面红耳赤,眼泪汪汪,显然又是恼怒又是悲伤。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既然你武功那么高,为什么还要逃!为什么不留下来与我爹并肩作战!这样他就不会死了!”
陆三川脚边,正躺着张戈尸体,他只要低下头,便可见到那温润如玉的中年男子。他不是油嘴滑舌的生意人,想不出那么多的借口去搪塞张玟惜,只是照实说道“这是张前辈的意思。”
张玟惜尖叫道“那我爹叫你去死,你去不去死啊!不知哥哥!不知哥哥!快出来杀了这个贪生怕死的人!”
张玟惜尖锐的声音刺得苏青两耳生疼,但念在她失去父亲,并未与她生气,反而劝道“我们武功都不如张前辈,张前辈担心我们留下来有害无利,这才支开我们以张前辈的武功,绝无可能被这些人害死,他们定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施千粱听毕,浑身一阵哆嗦,暗道这小妮子嘴巴可真毒啊!不行,我不能呆在他们身旁,陆三川武功那么高,我肯定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到时只怕心法没得到,反而暴露了自己,白白送了性命。但好不容易干掉了张戈,他又不舍就此放弃,只好继续坐在地上,走一步看一步。
张玟惜悲痛欲绝,自然听不进劝,逮谁咬谁,咬着嘴唇再次抬起手,对着苏青便要掴去。
陆三川先一步捉住她手腕,面色阴沉,“张姑娘!张前辈的死我很抱歉。他虽不是我所杀,却也是因我而死。我答应过张前辈,会好好照顾你,自然不会食言。但此事与青儿毫无关系,并且方才她在你即将摔倒之际将你搀住,也算是一点小小的恩惠,此时你却要动手打她,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张玟惜在东篱山庄任性惯了,连张戈的吩咐都敢不听,何况是他陆三川?她使劲挣脱陆三川的束缚,一双哭得血红的眼泪瞪着陆三川,尖叫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
陆三川兀自咽下一口气,平复情绪,右手握着潜龙刀,将刀柄一转,向张玟惜递去,“张姑娘,你若是气不过,砍我便是!还请不要为难青儿。”
张玟惜毫不犹豫地推开苏青,从陆三川手中接过潜龙刀,高高举起,憋着一口气,对着陆三川脑袋便要劈下。
施千粱坐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幸灾乐祸地在心中喊道快劈!一刀劈死陆三川,心法就是我的了!
苏青被张玟惜一掌推开,但见张玟惜果真举起潜龙刀,赶忙拉了一把陆三川。
潜龙刀落下之时,并未劈中陆三川脑袋,刀尖自上落下,在陆三川胸口划破了浅浅一道口子。
苏青见状,大是心疼,再也不顾什么礼仪承诺,站稳身子之后,扬手便是一巴掌掴在张玟惜脸上,以狮吼之势,一声怒喝,“闹够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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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教训()
张玟惜被扇了一个巴掌,率先浮起的情绪并非愤怒,而是疑惑。她被苏青的一个巴掌,彻彻底底打懵,站在原地傻愣愣地望着苏青。
在遇见陆三川之前的十八年中,从来没有人敢动她,别说打她,就连责骂都极少。她自小便被一家人视为掌上明珠,捧在手心百般呵护。后张氏不幸被杀,张戈领着她与许不知隐居此处,虽然生活清苦,依旧没人敢给她脸色看。许不知自不必说,如同皇宫里的太监,张玟惜便是皇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张戈虽然会批评她几句,多是语重心长的教诲与苦口婆心的教导。
这是她第一次挨打,而且是以扇耳光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
待张玟惜反应过来,便提了刀,奋力劈向苏青。
自己受点伤倒是无妨,可心爱的姑娘怎么能够被人伤害?陆三川先一步自张玟惜手中夺走潜龙刀,但见张玟惜怒气丝毫不减,没了刀,便以拳、以掌,依旧要和苏青拼命,他只好向施千粱求助,“张姑娘的舅舅,还请劝劝张姑娘冷静一些!”
施千粱巴不得张玟惜发狂杀了二人,如此也省了自己动手,哪里会真心诚意地劝告,只是坐在地上,象征性喊道:“行了,玟惜,姐夫死了就是死了,没办法的。”他知晓张戈的死是张玟惜心头难以抹去的痛,便愈加赤裸裸地以张戈的死,去撞击张玟惜的内心。
果不其然,张玟惜听见“姐夫死了”,愈加发狂,发出一阵极其尖锐的尖叫,双手握拳甚至没有摆好架势,便向苏青扑去。。。
陆三川与施千粱闻此尖叫,皆是两耳一疼,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情。
施千粱心中窃喜不已:快杀了这两个人,反正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陆三川则是愁肠百结焦躁不安,又带着些许内疚,只是站在一旁望着苏青。对于人情世故之类,他相信苏青比他懂得太多。
苏青距离张玟惜更近,双耳结结实实地被张玟惜的尖叫刺得生疼,心下一阵烦躁,恨不得一刀杀了这个任性的女人,眼不见心不烦,但毕竟自己与陆三川的的确确亏欠了张戈。若是以往,自己依是独自一人,这样的女人杀了便杀了,毕竟张戈的恩情与自己对她的厌恶可以相互抵消。
可如今还多了一个陆三川。换做陆三川,定然不会做有违道义之事,她也就不能杀了张玟惜。
但这女人终究是令人讨厌。任性、胡来、只顾自己。
苏青的武功虽与陆三川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与被张戈、许不知呵护在羽翼之下的张玟惜相比,仍是好了一截,眼见张玟惜绣拳砸来,抬臂挡住,然后又一巴掌甩在张玟惜脸上。
陆三川与施千粱在一旁,随着“啪”的一声响,浑身一颤,下意识微微收拢下巴,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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