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羌右手稍松,手掌滑至玉笛中端复紧,截向贺安双肘内窝。
贺安立时绷紧双臂,反向内一夹。
二人四臂于顷刻之间斗过五招,不分胜负。
贺安虽然内力大不如前,因过于兴奋,倒也没有接不上气。
第五铭见柳羌已被贺安支开,心下大喜,从身后朝天门一名门人手中接过长剑,大喝一声“柳羌已被贺安缠住,无暇脱身,弟兄们与我一起冲上前去!为民除害!”向陆三川疾攻而去。
江翎峰、白中旭等人也看清了现状,当即重振旗鼓,信心大增,同向陆三川攻去。
苏青见大军逼来,虽心惊肉跳,然担心陆三川安危,便要顶上前。
陆三川却是将剑一横,喝道:“照顾好江前辈与栾大哥!这里交给我!”便孤身一人迎上前,与三生交手。
秦易、张义见众心成城,也想趁这波讨点好处,便也各自拔出剑,冲向陆三川。
干正详、邓明辉、沈洪才、左志业等,除戴恩德外的七生手下,也各自冲上前去。
戴恩德却是望着志在必得的江湖中人,措颜无地:我等本是为祭奠陆大侠而来,如今,众人却为了一本刀谱抛弃道义。成何体统!
他本为祭奠陆本炽而来,故只带了四人,在十堰遭遇黑风寨四鬼之后,更是只剩下自己与青云会二当家胡凯来到这好汉坡上。当下,他也不顾人数众寡,与胡凯喝道:“誓死保护陆少侠!”
胡凯应了一声,拔剑而上。
陆三川见二剑一拳逼来,知晓身后有人需要保护,便无论如何也不撤退,运气而起,握剑而上,一招“沧海无量”,竟叫第五铭、江翎峰、白中旭一时之间近身不得。
但三人毕竟居“十生”之列,见陆三川剑势稍有减弱,便即各展身手,攻上前去。
第五铭快剑先行,攻向陆三川右路。
江翎峰施“一苇渡江”中最为锐利的一招“蜻蜓点水”攻向陆三川左路,虽剑速与第五铭比之稍逊,剑势却是强了不少。
白中旭“吊额虎拳”直冲中路。
陆三川仅有一剑,见此状况,心道:第五铭剑速最急,我便先破他招数,再拦其余二人。他长剑一抖,竖起挡下第五铭一剑,随后利用反力,将江翎峰一剑弹开。
白中旭虎拳却骤然加速,正中他的胸口。
他立时感到体内气息翻涌打滚。
而第五铭、江翎峰与白中旭复又攻来。
陆三川强压下体内乱息,长剑疾挥疾驰,终究敌不过二剑一拳,不过一会,已是伤痕累累。
苏青望着陆三川节节败退,也是忧心忡忡,终于不顾安危冲上前去,欲替陆三川分担些什么。
第五铭见苏青挺身而出,立时浮起狡黠笑容,转而攻向苏青。他知晓苏青本事甚微,自己只消将剑刺向苏青,陆三川定会舍命相救。
果不其然,陆三川见苏青有难,忙扑上前去,将苏青护在身后。
江翎峰与白中旭便趁此追击,剑花乱舞、猛拳高歌,陆三川勉力抵抗,终于敌不过三人,浑身血痕累累,半跪在地。
第五铭立时提起剑,向陆三川喉咙刺去。
戴恩德正孤身一人对抗秦易与张义,见陆三川身受重伤,大叫不好,疾施“潇湘夜雨”,逼开秦、张二人,赶去救援,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剑尖离陆三川喉咙仅剩一尺距离。
柳羌余光瞥见,暗叫不好。他找准时机,将手中玉笛向第五铭激射而去,随后涌起尽数内力,与贺安对上一掌。他知晓贺安重伤未愈,自己此举无异趁人之危,然眼下陆三川危在旦夕,便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贺安本就重伤在身,内力大不如前,当下与柳羌对上一掌,更是伤上加伤,仰天狂吐鲜血,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第五铭原本胜券在握,面含微笑,眼角余光却忽见一抹绿色袭来,忙止步后撤。这样一缓,便给了戴恩德足够的时间。
戴恩德一跃而起,指剑向前,疾施“潇湘夜雨”,白中旭与江翎峰自知不是对手,立刻退出一丈之外。
第五铭不得已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迎接。他虽擅长快剑,对于变化多端的潇湘夜雨却是无可奈何,手握长剑激舞不过片刻,右臂赫然多出三、四道伤口。
朝天门三剑,“花剑”林乐池、“石剑”石力行、“琼剑”关尚蒙见门主受伤,立时冲将而来。
秦易与张义,各自带着部下好手,向戴恩德围拢。
而江城子依旧在为栾不为疗伤,抽不出身。
柳羌击败贺安之后,轻身一跃,抓住玉笛回到陆三川身旁。
尽管如此,依旧是敌众我寡的局面。
姜恩言理顺气息,虽然功力暂时无法恢复,不愿让第五铭等捡了便宜,勉力站起,带着风月教教徒围拢上来。
一众人围成圆圈,将陆三川等人团团围在正中。众人小心翼翼地迈着碎步,包围逐渐收拢。
尚且有力一战的,仅剩柳羌、戴恩德与胡凯。
第五铭冷笑道,“戴恩德,你本是十生之一,却为何与他们站在一块?趁我们还未群起攻之,赶快回到你自己的位子,如若不然,我们便连你也一起杀了!”
戴恩德颇为不屑,一口啐在地上,“放你娘的臭狗屁!要我和你们这帮败类站在一起,还不如杀了我!”
第五铭冷冷地道,“你以为你还能活下来吗?”
戴恩德一声冷笑,“以死证道,岂不美哉?”
胡凯大叫道:“总舵主!我果然没有跟错人!”
柳羌却依是肃然挺立,风度不减,便如那翠竹一般,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六生互相看过一眼,知晓此战关乎自己声威,便同打算不留余力、以命一搏。
第五铭厉喝道:“兄弟们,随我上!”
众人齐声高呼,震天动地,举剑冲来。
那如同雷鸣般的呼声贯穿陆三川双耳。他立时想起陆本炽来,想起那晚,陆本炽将他抱出后门,自己却在围墙之中,遭人剿剐。
难道,我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亲近的人死去么!
他胸口起伏逐渐剧烈,体内热血愈加澎湃,望着狂涌而来的众人,忽然发出一声猛虎喝叫,挺身而起,画剑出鞘!
伤如何!死如何!若注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要叫那刀俎四分五裂!
陆三川体内真气如同狂风暴雨下的惊涛,拍岸卷起千丈雪。乾陵虚步逼脚下乱生横风,竹影九刽令画剑风影飐动。
剑啸起!
便如那沉睡千年的巨龙愤然睁开双眼,张嘴一吼,地动山摇,河海倒灌;铁尾一扫,飞沙走石,山岳崩塌。
一时之间,江湖一众豪杰只觉脚下土地崩陷,竟不能再前进半步,反而退出三丈开外。
第五十九章 信么()
剑啸不过片刻,陆三川终于精疲力竭,双腿发软,但因速度过快,无法停歇,身子便前倾而去,正要以脸刹地。
柳羌立时上前,接住柔软无骨的陆三川抱在怀中,眼底尽是不可置信。
栾为与苏青依旧清醒着,见陆三川舞剑如惊龙,更是目瞪口呆。
第五铭等人虽然极为不甘,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眼前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的少年,的确天赋异禀。
江湖一众豪杰接连退出五丈之外,齐齐望着陆三川忐忑不安,虽然陆三川双眼紧闭,看似无法再战,谁又能够保证,眨眼之后他不会拔剑复起?
江城子虽然正为栾不为疗伤,余光也见得四周异样,无波古井终于泛起微微涟漪,笑着想到:这小子到底是有些能耐的,况且,似乎也懂得了何为道义。
栾不为已是好的七七八八,吐着微弱气息,向江城子请求道:“前辈。。。请救救少主。。。”
江城子笑了一声,“这还用你说?”便挪身去到柳羌身旁,在柳羌的帮助下,施展乞灵大法。
乞灵大法极其消耗内力,江城子为救栾不为,已将内力耗去大半,而陆三川伤得比栾不为更重,要想救活陆三川,便要将余下内力尽数付出,如此一来,江城子就算不死也残废了。但不知为何,他心中竟隐隐有些喜悦。
江湖一众豪杰被陆三川的招式吓得有些失神,竟只是呆呆地望着江城子为陆三川疗伤。过得片刻,第五铭先反应过来,提剑急速刺去。
柳羌一手抱着陆三川,一手握玉笛与第五铭过招,竟全然不落下下风。
第五铭十招使过,依然不能讨到半点便宜,便退出一步,气急败坏地道:“你们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柳羌一如既往地面色平和,盯着第五铭,淡淡说道:“替我抱着川儿。”
苏青、栾为与栾不为一齐上前,六只手托住陆三川。
柳羌向前款款走出几步,昂首阔立,望着压压人群犹如望着池塘芦苇,全然无惧。他见无人敢上前,索性将玉笛一横,吹奏起来。
笛声清新优雅,旋律舒缓优美,宛如清晨薄雾,沾人衣衫。戴恩德听闻此曲,似见到年少懵懂之时暗恋的姑娘,卷袖挽腿,在溪边洗衣。
胡凯不懂男女之情,却也见到一个靓丽背影,在簌簌落叶之下,执剑轻舞。
第五铭原本心烦气躁,听着柳羌的笛声,竟也渐渐镇静下来。
江翎峰、白中旭等,只觉心旷神怡,耳目一新,似乎脚下踩着的不是淌满鲜血的黄土,而是一望无垠的草原,不远处,牛羊正低着头啃食青草,微风吹来,青草低头弯腰。
此时,江湖鲜有的宁静,不再有纷争,不再有仇恨,有的只是安宁,和淡然。
待柳羌一曲吹毕,陆三川已然睁开双眼,轻轻拨开江城子的手,在苏青、栾为、栾不为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站起,向着江湖众人行过礼,说道:“多谢诸位千里迢迢赶来参加家父葬礼!现下家父已安然入土,还请诸位回去吧!”
第五铭也已回过神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陆三川,暗道:听闻柳羌能以笛声制人,果真如此!陆三川伤已痊愈,这下可真是难办了!
秦易、姜恩言等绷着一张脸,显然不愿就此离去。
两拨人就此僵持着。
江城子却忽然苦笑了一声,连连摇头。
便在众人不知进退时,忽有人影闪过,冲入包围之中,正撞在陆三川胸口。陆三川低头,见是金元,不禁大喜,正要说话,金元却又迈步如飞,利用矮小身躯之便,冲出包围之外,在离众人十丈远处,挥着手中的一块黄色巾绢大笑道:“偷到啦哈哈!偷到啦!”笑过两声,即刻施起轻功远去。
陆三川心下一惊,忙将手伸进怀中,贺安赠与的描剑四凤依在。他不知金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双眉紧锁,凝神思考。
众人见他一副失神落寞模样,当金元果真偷走了什么秘笈,立时喝道:“追!”压压一群人便下坡而去。
戴恩德虽不知金元为何如此,但见危机已除,急忙道:“快趁现在,我们从异侧北面下坡!”便搀住陆三川。
柳羌搀着栾为、胡凯搀着栾不为,与苏青、江城子一同下坡而去。
待下得山脚,陆三川即刻明白过来,惊叫道:“不好!”便要回身去寻金元。
苏青忙将他拉住,通红的脸颊尽是着急关切之色,“要是他们守在坡上等你回去怎么办!”
陆三川握住苏青的手,神情严肃间不容发,“我会乾陵虚步,他们追不上我!苏姑娘,你与柳前辈、江前辈等在此稍候片刻,若是见到人影,自撤便是。我实在放心不下金元。”
江城子笑了一声,道:“小子,算你有点良心,快去快回。”
“嗯!”陆三川点过头,并不直上好汉坡,而是在山腰绕行半圈,到得南坡,见不远处有人躺在地上。
他加速赶去,到得近了才看清,躺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金元。
金元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嘴里塞着一块浸满鲜血的丝绢。他胸膛已被人剖开,脾肝肠胃等皆曝露在体外。
“金元!”陆三川哀嚎一声,扑倒在地,双手张在金元身体上空,却不知如何是好,犹豫许久,只是拉出金元嘴里的血丝绢,“这。。。怎么会这样。。。”
金元辨得陆三川声音,半眯不睁的眼珠转了一转,见是陆三川,嘴角竟微微翘起,气若游丝地道,“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陆三川热泪盈眶,忙将他抱在怀中,视线在他身体来来回回地扫,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金元道:“他们。。。他们追上我。。。要我交出秘笈。。。我。。。我。。。为了给你争取时间,拿起丝绢吃进肚中。。。他们。。。便抓住我。。。开。。。”
陆三川已然猜到,忙制止他往下说,将他抱起,疾施乾陵虚步,原路返回。
江城子等人见此惨状,无不骇然。饶是镇定如柳羌,也是微微皱眉。
陆三川哭着喊道:“江前辈!!请救救他!!!”
江城子只看过一眼,便苦着脸摇了摇头,“伤成这样,已是救不得了。”
陆三川不愿相信,两只眼睛哒哒地淌着热泪,“你不是会乞灵大法吗!快救救金元!”
江城子痛苦地别过头去,“他伤成这样,若是闭口不语待在原地,我倒可以命换命,但你这样将他抱来,一路上,他体内真气皆已散去,就算我拼上性命,也是无力回天了。”
陆三川正待继续说话,见金元微微伸起右手,张着嘴巴,似要说些什么,便忙低下头,连连点头道,“我在听,你说,你说。。。”
金元已无力出声,只是嘴巴一张一合。
一旁的胡凯看懂金元口型,抹了一把眼睛,微微咽哽,“他说。。。现在,你能当我大哥了吗?”
陆三川连连点头,“能!能!”说着,将身周诸人向金元一一介绍,“你看!这是柳羌柳前辈!这是江城子江前辈!这是戴恩德戴前辈!只要你想,我们都可以当你大哥!从此保护你,不让你受别人欺负!”
金元嘴角微翘甚是满足,张着嘴,想要喊一声“大哥”,却连“大”字都没说出口,浑身一软,闭眼死去。
陆三川顿时不再哭泣,浑身僵了一僵,轻摇双臂,将金元抖了一抖,小声问道:“金元?”见金元没有反应,加大力气又抖了抖,问道:“金元?”见金元依旧没有反应,急了,大叫道:“金元!”
戴恩德不忍见这惨象,别过头去,将手搭在陆三川肩膀,轻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陆少侠节哀。”
陆三川睁着一双红眼,将金元小心翼翼地交给胡凯,随后迈开大步,往好汉坡走去。
江城子知晓他要做什么,抢身拦在他身前,低声道:“去了也是没用。”
陆三川不言不语,径自从他身旁经过。
江城子轻身而起,劈掌而出,向他逼来。他立时拔剑作出回应,却不过两招,败下阵来,摔在地上。
江城子低声道:“以你身手,前去寻仇无异送死。”
陆三川即刻站起,向着江城子歇斯底里地吼道:“不是你告诉我,这叫因果报应吗!现在我们得救了,金元却死了,这是因果,那报应呢?报应就是那些畜生不如的败类安然下山吗?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江城子知晓他内心苦楚,虽然有气,只是低声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理,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你不够强大,连选择死法的机会都没有。”
陆三川道:“我不信这世上没有天理。你让开。”
江城子道:“不让。”
陆三川便提剑而上,不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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