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能沾光积功德不是。
刘老汉听乔岚的吩咐,兜圈去又兜圈回来,花了点时间。“陈姑娘,钱给他了,一分不少。他一直追问姑娘的名讳,老朽没说,只让他赶快带闺女去瞧病。姑娘放心,你的吩咐老朽都记着呢,以后就算他找来,老朽也不会告诉他的。陈姑娘,你真是高风亮节,做好事还不留名。”其实刘老汉自己也不知道乔岚的名讳,家住何方。
“你做得很好,谢谢你。”
如俞大拿是杨应风,如果他想找自己就一定能找到,如果俞大拿只是俞大拿,那么只能是自己有能力后才去帮衬一二。
看着时候不早了,乔岚让刘老汉送自己回客栈,店小二非常热情地迎出来帮忙把东西送到客房,乔岚给刘老汉结了车钱,还额外给了他五十文当小费,喜得刘老汉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地说好话。店小二也在旁边凑趣,乔岚心情好,给了他十文辛苦钱。
乔岚回到房间里,愉快地整理今天购置的东西,该收进空间的收进空间,只余下一些轻便的。她倒是轻快了,那边却有人因她乌云罩顶。
豪华大马车进了五里镇城东的一处挂着“杨宅”匾额的宅子里,一路走到内院才停了下来。三进的宅子,一路过来,看得见的奴仆竟不超过十个,显得尤为冷清。
马车停稳后,早就侯在一旁的佟管家的婆娘佟大婶连忙把脚凳安上,而佟管家则紧贴着车辕站着,等着扶少爷下车,他知道少爷的耳朵一向很尖,一定听到刚刚周长乐抱怨的那几句话了:连我听了都难过得紧,何况是少爷。两年了,少爷身上的伤好了,身上的毒也快解了,可心上的伤如何能医好。这可怎么办呢,真是愁死人了。
佟管家心里七上八下,忐忑得紧,主要怕封啓祥被忽如其来的消息影响了心绪,而他如今的身体经不起一丝情绪上的波动。事实上,封啓祥刚才不期然听到周长乐的话,气血不稳只是一瞬,马上就平复下来了,他已经被赶出来了,侯府是富贵还是败落,都与他无关。
封啓祥冷眼看着车辕旁的脚凳,还有一旁等着扶他的佟管家,几步之外还有满眼忧虑的佟大娘,“小姐”二字宛如利箭一样直插心房。他生气地推开佟管家,从车辕上跃下,可是四肢百骸无处的疼痛让他经受不住,摔了。
“少爷,切忌动怒,切忌动怒啊。”佟管家想上前搭把手,可再次被推开了。封啓祥勉强自己站起来,艰难地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着车厢内躺着的半本《岂国律法》,咬牙切齿道,“如果她敢找上来要书,就给我打出去。”
封啓祥固执地认为那丫头不是买得起书的人,给书的主人一个交代,她一定会想办法找自己要书,而他的马车上写着“杨”字,只要在五里镇稍一打听就能打听到杨宅的所在,他就等着她自动送上门来。
封啓祥这个想法挺正常的,穷家值万金,越是穷的人越是丢不起东西,可问题是,乔岚不是一般人,她压根儿没想过再找封啓祥要书,事实上,她已经打算好再买一本《岂国律法》了,虽然她也挺心疼那五两银子的,不过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讨书绝对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主子已经进门了,佟管家连忙示意傻站在一旁的周长乐把车厢里的残卷拿上:那个睁眼瞎的死丫头,好死不死,怎就偏偏触少爷的逆鳞,看把少爷气的。
谢金宝那天走的时候说三天后再来镇上找她,明天就是约定的时间了,傍晚时分,乔岚穿着她特地准备的一身破旧的侠客装,又收拾一番,耳洞也用泥面糊上,摇身变成了一个落魄少年侠客。
乔岚扛着一根一人高的木棍,风风火火地进了方家当铺,然后很彪悍地嚷着要当东西,一举一动都泛着江湖味,像极了一个落难的江湖人,银子救急。这会儿,她要当的是那尊弥勒佛,底座上“呈祥玉斋”标记是镶嵌上去的,被她撬掉了。
当铺掌柜一看到那尊佛像,眼里一到精光划过,成色这么好,个头还这么大的羊脂白玉很少见,雕工也很了不得,佛像看起来笑容可掬,圆润饱满,而且还是极为少见的卧姿弥勒,当真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人。”东西是好东西,拿去京城起码能卖个五六千两银子,不过这价格嘛……
第十一章 咱不差钱()
掌柜的想把乔岚迎进里面,茶水点心伺候着,顺便看看货谈谈价钱,在他眼里,江湖人行事作风粗犷,不拘小节,最好忽悠了,但他忽略了江湖人还讲究快刀斩乱麻,谁会跟他你来我往打太极。
乔岚这个“江湖人”走的就是血气方刚、火急火燎风格的,“少来这套,小爷没那功夫跟你腻歪。就这尊弥勒佛像,一句话,给个价,合适了,小爷就不留它了。”意思是也有可能留着。
“少侠,别着急,也得让我端详端详,才好估价不是。我还得问问,这东西是个什么来历。”掌柜暗暗地擦汗,不打太极,他怎么忽悠人。
“是小爷儿几个闯鞑子营帐抢来的。我说,你该不会是怕了鞑子,不敢收吧。歪歪唧唧个没完。”
“收!怎么不收!我对那鞑子也是恨得不行,少侠几个高义。这样吧……”掌柜的故意拖缓了声音报价,“五百两……”
“什么?!五百两?!”知道掌柜的想忽悠人,乔岚假装生气,把着木棍一剁,就要上前把玉雕拿回来,“大哥说了,少于三千两不当,咱拿回去供着。”
“少侠稍安勿躁,听我说完,”掌柜的连忙挡住了乔岚的手,“我说的五百两是这底座的价格,佛像两千五百两,死当!!!”东家给他一天的限额是五千两,今天还没开张呢,不过就这一单生意都能赚不少了,所以他咬咬牙,给了个自认为不错的数目,的确,这个在十进三出的当铺而言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价钱了。
“掌柜的,你说话别大喘气,我受不住。”乔岚接受了三千两这个价钱,不再掰扯了,演戏实在累得慌,她只想赶快拿银子走人。
“人老了,说话不怎地利索。”掌柜的打着哈哈。
于是,当铺掌柜顺利地将佛像收入囊中,虽然价钱不尽如他的意,但终归是以后赚少赚多的问题,断没有亏本的可能,而乔岚呢,将一尊玉石粉压制而成玉雕当了三千两,相当于三百万,她觉得自己真赚到了,于是皆大欢喜了。
此时的乔岚还沉浸在有钱的喜悦中,没有考虑过,这个时代的玉石只看成色,根本不存在真假,所以她根本不必担心纠结这个问题,而在不久之后,当她知道这尊玉雕被人当成新的玉种并开出了一万五千两的价钱,悔得她肠子都青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乔岚知道这次能带回不少银子,如果光要银子,单就重量而言,她大概扛不出当铺,于是特地去了解了银票,其中通用范围最广的是岂国两个资格最老的皇商张家和刘家联合发行的大岂宝钞,而且,张家和刘家对敢于制造假大岂宝钞的人一经发现杀无赦,单凭这一点,早甩别的银几条街了。
关于方家当铺,乔岚也打听了不少,除了不恰当的人来当了不恰当的物件,还没有听说给假银票被人寻事的,所以不懂识别银票的乔岚很放心地要求拿两千九百两银票和一百两散银。
数好银票和散银,乔岚努力克制脸上的肌肉做出一副亏大的样子出了当铺,这次倒是没有人跟在她后面准备“白捡”银子了。
有了这三千两银子,乔岚就有了底气,士气空前高涨起来。换回女装后,她兴冲冲地跑去珍宝阁,不买首饰,专买首饰盒,结果被人以闹事为由“请”了出来。乔岚撇了撇嘴,干脆去找之前买木棍的那个李木匠他根据“她的设想”做首饰盒。
李木匠偶尔也帮人家做首饰盒,但是物件小,工钱不高,他倒宁愿帮打大件家具,乔岚前来要定做首饰盒,他还不以为意,但听过乔岚的描述,他便认真起来了,连忙让婆娘进里屋拿了一套文房四宝出来。
乔岚本来画画就是个渣,何况让她用以前从未用过的毛笔画,根本画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李木匠真的很好奇乔岚所说的充满机关的盒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又让他婆娘去把小儿子李达带来,他婆娘明显不愿意去,在李木匠再三催促下才犹犹豫豫地去了。
李达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眉清目秀,就是过于安静,跟在老娘身后进门,没有向人打招呼,自顾自地坐下来,拿起笔就画了起来。李木匠为儿子的失礼向乔岚致歉乔岚再次描述一次她的首饰盒。
乔岚说了几句,李达竟默默换了一张白纸,按照乔岚的描述画了起来。乔岚凑近,一边描述一边在纸上指指点点,李达没有说话,但乔岚说的他都注意到了,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先后画了几张,乔岚的首饰盒终于新鲜出炉了,其实也就是仿照她用过的很一个实木首饰盒,一拉开,层层迭出,还有小抽屉和暗格。乔岚不奢望能和她以前那个媲美,能得个六七分就足够了。
乔岚想要把图纸拿起来看,李达却先她一步收起了图纸,任谁要都不给。李木匠扶额,再次道歉,只说他已经知道首饰盒要怎么做了,一定会做好的。
“他是不是从小这样?”乔岚多嘴问了一句,她知道李达这情况决非害羞这么简单,而很有可能是自闭。
“啊……”李木匠随意应了一声,并不想这个话题。他和婆娘基本不让李达出现在人前,谁都说他儿子是个傻子,就连大儿子李逵夫妇都嫌弃得紧,不是冷嘲热讽就是闹腾得厉害,他和婆娘才不得不分家,然后带着小儿子住在铺子里。
“我还想在盒子上雕一副画,你能帮我画下来吗。”乔岚突然转向还在奋笔疾书的李达,李达一顿,没有回话,但换上新的纸张默默等着。乔岚开始给他描述“荷塘月色”,李达画得很认真,很快就画好了一副“荷塘月色”图,乔岚指出几个画得不好的地方。李达安安静静地坐着,虽然看起来没有在听的样子,但是乔岚讲完后,他又换了一张纸,这次描画得更加认真了,图画完之后,他大概也觉得很满意,看了又看,最后居然把画递给了乔岚。
“给我的?”乔岚很惊奇,她觉得自己大概无意间走进了一个自闭症患者的世界。
“……”李达依旧没有说话,待乔岚接过画后,再次埋头画了起来,画的依旧是荷塘月色。
李木匠夫妇喜出望外,他们可是小儿子操碎了心,治也治不好,连沟通都成问题,只能心酸地看着他一个人独坐角落写写画画,刚刚看到乔岚居然和小儿子“说话”,他们已经觉得很惊喜了,小儿子居然还把画送了出去,这不就是病好的征兆嘛。
看在那幅画的份上,乔岚浅浅地给李木匠夫妇讲了一些“自闭症”的知识,李木匠得知他儿子不是傻子时竟然对她感恩戴德起来,直呼神医,但知道自闭症基本治不好时又全都蔫了。其实并不是绝对的,只是以当前的医疗水平,太难了,只能多加引导来缓解。
“你们也不必如此,李大哥的情况不算严重,但万万不可勉强他做他不愿意的事。他喜欢画画,你们可以给他找个先生教授他画画,他有了一技之长,你们也不至于担忧百年之后他的生活没有着落。”
“啊……”虽然乔岚的话论及旁的人最忌讳的生死,但真真是讲到他们的心坎里去了,他们如今日夜赶工给人做活,可不就是多攒两个钱给小儿子,唯恐他们两脚一蹬,小儿子就叫人赶到大街上去讨饭。
李木匠的婆娘恨不得立马出去打听先生的事,不过乔岚还在,只好便耐着性子招呼。
乔岚要定做两个小的,两个特大的,她比划了一下,小的也就一怀搂那么大,姑娘家用点力可以抱着走,特大到她的腰胸部,全部打开则比她还高。
谈到钱的时候,李木匠有点扭捏,迟迟不肯报价钱,乔岚还以为李木匠是怕自己付不起,便让他尽管报,她只要求东西做的精细,价钱方面好说。
出乎乔岚的意料,李木匠打算分文不收,但有个条件,那就是要她的设计。乔岚一下子转不过弯来,没有回话李木匠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他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了,几个首饰盒就想买断,于是又磕磕巴巴地说如果首饰盒的生意好了会给乔岚分红。
乔岚没什么所谓,只是一份设计图纸而已,还不是她自己的构想,就可以得四个精美的首饰盒,何乐而不为呢?乔岚没有要分红,只说让李木匠用心做好四个首饰盒给她就好了,设计图他可以随意用,并好心提点他图纸不局限于首饰盒,还可以用在别的家具上。
商量好首饰盒的事,李木匠夫妇十分热情地留饭,乔岚婉拒了,她去了远近闻名,据说十分好吃的一品鲜,她要了个雅座,雅座位置设计得很巧妙,即挡住了大部分人的视线,也能听到大厅里的闲言细语。
乔岚点了四五个菜,饭菜一入口,顿时满意得无以复加,她已经好久没有品尝到如此可口的饭菜了。乔岚细细品尝着美味佳肴,外面有一桌人大概是跑镖的,正在说半个月后的秋收。据说南方大旱,粮食产量骤减。他们正商议着跑镖的同时顺便带一批粮食过去买。
第十二章 似故人来()
乔岚吃完还打包了一份小吃食当宵夜才回客栈。没了后顾之忧,她开始考虑以后的路。如果只是想当个市井小民,三千两足够她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到老并养老送终了,可是如此空虚的生活绝非她所愿,当然,她还可以想办法典当她的宝山,但这跟坐吃山空的米虫有什么区别,之前是没办法,不到迫不得已不能再走那一步。乔岚的双眼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当米虫可耻!!!人生在世,得有所经营,走可持续发展之路。
其实,乔岚最怕的是自己失去斗志。
士农工商,士地位最高,商人最低贱。做官?!没我的份,除非嫁入官家。做农民?!太辛苦,而且我根本不会种地。做工?!没有一技之长啊。其实说起来,做生意最合适我了。我可是华拥之的外孙女,不求成为岂国首富,混个历山县首富也不无可能。嫌弃商人的人,除了那些所谓的上流人士,其他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让个吃不到穿不暖的农民抛弃他的身份成为低贱的穿金戴银的商人,一准乐意。
乔岚的思绪渐渐涣散,眼看着就要睡眠状态了,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沉默了半响就消失在床上帐幔里。
空间里,乔岚盘腿坐着,跟前依次摆放着一本笔记本,一个装着稻谷的布袋子,还有两根红薯。
乔岚仿佛老僧入定一样冥想了好久,才又消失在空间里。
第二天,天一亮,乔岚就醒来了,她收拾了一番,正打算去一品鲜买肉包子,然后去约好的地点等谢金宝,刚出客栈门口,就看到了侯在不远处的俞大拿,瞧他一脸憔悴,身上还带着露水,倒像是等了一夜的样子。
杨应风人长得高,还经常去健身,乔岚没有机会见识他的腹肌,但想来肯定是有的,而俞大拿有杨应风的身高,却没有他的体魄,长得颇为瘦削。
乔岚没有说话,仿佛没有看到俞大拿似的,一个人慢慢地走向位于西大街的一品鲜。她带着帷帽,垂下来的网纱挡住了她的面目,要是她穿着破旧一点,不戴帷帽也没关系,穷苦人家不讲究那些,这要是她再穿得光鲜一点,她出门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