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带着这样的想法,朱里正尤其同仁书院的事,所以鲁山长莅临大青山谷地这样的大事,他又怎能错过。
朱里正带着朱文昌前往西岸,怀里揣着早就准备好的一块名砚。他还以为要见到鲁山长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的是乔家的门童进去通报后不久就来开门让他们进去,虽然看起来有点不情不愿。
不是鲁山长非要用人家的花厅招待客人,谁让乔家冷落了他呢,所以有人求见,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乔家西偏院的花厅里,朱里正极尽恭维鲁山长,就连朱文昌也在做小伏低,鲁山长这才觉得气顺了些。
气顺了,他开始正视朱文昌这个上赶着当他学生的书生。放眼整个历山县,想当他学生的书生多如过江之鲫,但为师多年,他教过的学生不超过八百人,入室弟子也就区区五十人。
其实鲁山长喜欢人尊敬他,却不喜欢人恭维他,尤其是他的学生,这让他觉得失了文人的风范,于是乎。朱文昌这就算犯了他的大忌。朱文昌被自家祖父带进坑里而不自知,兀自放低姿态,简直把鲁山长当成神一样膜拜。
让人进来,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把人打发走。没得让人看笑话。鲁山长忍住把人打发走的念头,开始考较朱文昌的学问,但……
“你缺乏悟性,不适合做学问,倒不如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省得浪费大好的人生。”鲁山长如是说。作为历山县最好的书院,最引人注目的山长,他这句话无疑是截断了朱文昌的求学之路。
听了鲁山长的评价,朱文昌没来由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喜欢做学问,但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在堂弟进步之大,自己拍马不及的情况下,他心里早就有过弃学的想法,“学生多谢山长指教评点。学生早有弃学。另谋他路的想法。如今听了山长一席话,眼前豁然开朗,自当下定决心,去换个生路。”
要是旁的人说自家孙子不行,估计朱里正就要跟人干上了,可对方是同仁书院的山长,他能做的只能是为自家孙子开解,“山长,您看,您才听我孙儿说这么一会儿。他还会别的,可优秀了。况且,他今天的状态不大好,望您酌情考虑。”
治学严谨的鲁山长抬起手。阻止朱里正再辩解下去,又转向朱文昌,“你没有悟性,但觉悟甚高。你如今的学问,给人开蒙绰绰有余。不若想办法找个学堂做馆,从自己学生中寻找灵性。过个十年八载,兴许还有机会。”
“学生多谢山长指教评点。”
朱里正兴高采烈地进门,垂头丧气地离开,唯有朱文昌一身轻松。即将踏出北桥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看盖在山抱上显得尤其巍峨的西岸大宅,对乔家的兴起有感而发,暗自下决心,即便不能当官,也要闯出一片事业来。
送走朱家子孙,鲁山长又觉得索然无味,重新回到明月台琢磨《水调歌头》。临近明月台,他看到一个小奶娃独自坐在明月台石桌上,看着远山。这么小的孩子做这么高的地方,也没个人看着,多危险啊。他加快脚步走过去,却听到那小奶娃咿呀咿呀地唱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他一激动,也不管人家听得懂听不懂,上前问道,“小娃娃,你唱得的可是《水调歌头》……”
玉溪把单紫萱打发去哪零嘴,心情甚好的他唱起了歌,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出现,还是一个糟老头,他果断扯开嗓子哭起来,“呜呜呜!”
“等等,别哭,别哭,爷爷不是坏人。”鲁山长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单紫萱霍地拿着一个托盘过来,看到一个老汉对自家少爷“拳打脚踢”,她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摔,奔过去,一把将玉溪抱在怀里,“你个老头,好不知耻,欺负我家少爷,他才一岁,才一岁。”单紫萱叫喳喳,“这儿还是乔家,你怎么做客人的。”
被个小姑娘劈头盖脸地教训,鲁山长的老脸啊,涨得通红。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小奶娃的确是因为他一句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不修!”单紫萱抱着玉溪气呼呼地离开。
“等等,小丫头…”
鲁山长还想问《水调歌头》的事,单紫萱却抱着玉溪去月苑,方小勇只得出面拦住他,“鲁山长,抱歉,这是二姑娘的院子,您看……”
“《水调歌头》有曲儿?”
“水调歌头是何物?能吃否?”方小勇好奇地问。鲁山长愤愤地甩下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这一年,祝岐山只想践行提前育种和二度收割,所以没有安排人开沟挖渠。
在祝岐山、封啓祥和乔岚商议事情的时候,赵地主非常安分地当他的旁听者,只在祝岐山开口问的的时候才出声。他很想试一下所谓的稻田养鱼,不过人家不带他玩儿,他也没办法,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县令大人的步伐走吧。
商谈完事情,祝岐山一个激灵,才想起跟他一起过来的鲁山长。哎呀,糟糕!怎么把他晾在乔家了。深谙鲁山长的脾气,祝岐山止不住暗惊,那老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他学生很多,在历山县有一定的影响力,连他这个一县之长都得敬他三分。
回到西岸大宅,两个测院之间的廊台里,鲁山长在那里喝了一肚子茶水,看到人回来,果然没好气,对祝岐山吹胡子又瞪眼,但他更不愤的是乔岚和封啓祥,这俩小子也忒不识好歹了,居然对他视而不见,要是姓乔的小子不把“苏”的其他诗交出来,以后同仁书院就拒收乔家子弟,拒收,拒收,拒收……
“呀,鲁山长您还在哪,《水调歌头》也没多长,没看够?”乔岚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你怎么还没走?
鲁山长心里一塞,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不把他当回事的人。
乔岚的确不把鲁山长当回事。她这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敬她一尺,她也敬人一尺。鲁山长一开始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肯定不会上赶着去讨好她,再说了,她不做学问不科考,纵观乔家上下,好似也没有用上同仁书院的一天,何必委屈自己热脸去贴冷。(。)
第三百二十五章 毁人不倦()
祝岐山清咳一声,提醒乔岚和封啓祥看在他的面子上,稍微应付一下鲁山长。
县令大人亲自和稀泥,这个面子还真不能不给。乔岚招呼众人落座,又让人奉茶上点心。
鲁山长还想拿乔,但封啓祥大马金刀坐在他旁边,笑着问道,“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去年贡试,同仁学院出了两个同进士,其中一个说鲁山长的弟子,真是可喜可贺。”
冷不丁听封啓祥夸人,乔岚心里觉得怪异,按照她的了解,这家伙应该比她更不屑恭维人才对。
“哪里,哪里。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我那弟子周圆通能考上同进士,也是他天资聪颖加上勤奋求学才修成但正果。老夫看封公子也不是愚钝之人,不若静下心来读上几年书,也许也能考取功名,某个一官半职。”
在场的人,但凡知道封啓祥来历的,心里都咯噔一下,就在他们以为封啓祥会发飙的时候,他却灿烂一笑,“鲁山长客气了,我自知是朽木,不堪雕琢,还是别让人笑话的为好。历山县有您的一众高徒在,旁人哪有冒头的机会。”
乔岚心里的那份怪异越发明显,虽然没见过封啓祥做学问,不过她也知道他的字写得很好,试问一个字写得倍儿棒的人,会是一个“文盲”吗?
祝岐山也回过神来,想和稀泥,于是说,“封小兄弟何须妄自菲薄,我相信你的文采也是一绝,只是低调些罢了。”
“哦,原来封公子也是进学之人。”鲁山长自诩文人,在他的眼里,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文人,另一种是其他人。
想和稀泥?想得美!“我自是不敢跟鲁山长的高徒相比。就拿周圆通来说,四岁能吟诗,流水能作对。十岁考童生,据说,他事隔七年后才再次考试,便是想厚积薄发。连中三元,都说他考取通州解元如同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通州解元?!乔岚愣了一下,暗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鲁山长起先还意气风发。但“通州解元”这四个字就像一盆冷水,浇了他一个透心凉。封啓祥可不管你凉还是冷,假装惋惜到,“也是昌州城那边的学子太不懂事,借咱通州的宝地考试,意思一下就行了,何至于连解元都给摘走。私以为,鲁山长的止步同进士,定是受此影响,否则。如此天资聪颖之人,又勤奋求学,怎会连一元都没拿到。”
看鲁山长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脸色,乔岚真怕他怒急攻心,有个三长两短,出事不要紧,但这可是她家啊。她连忙端起茶壶,给封啓祥倒茶,“封兄。你看你说了这么多,渴了吧,喝口茶润润嗓子。”
“多谢乔弟。”封啓祥从善如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又惊呼一声,好似想起什么的事情似的,嗯,的确很,到乔岚想摔茶壶。“哎,说起来。鲁山长高徒板上钉钉的解元桂冠可不就是被乔弟的兄长给摘走的,真是冤家路窄啊,怪不得鲁山长对乔弟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鲁山长有点困惑地看向乔岚,他当然知道前年的通州解元是谁,昌州乔氏宗族的乔冲睿,他见过那小子文章,虽然不愿意承认,的确比自己的弟子强一些,通州解元旁落,怪只怪时运不济,但这跟通州历山县乔家有何关系?
“呵呵!”乔岚尴尬地笑了两声。
封啓祥持续开启孜孜不倦,毁人不倦的毒舌模式,“哎,也就是冲睿兄太实诚,想把会元的名头还给鲁山长的高徒,去年竟没有去参加会试,这不,被扬州人拿去了。鲁山长,你们不厚道,冲睿兄好心让出来的好东西,你们却拱手送人了。”
鲁山长还想问一问《水调歌头》的曲儿,还想问一问“苏”的其他诗,还想……鲁山长拂袖而去……
“鲁山长,您老慢点走。别被风闪了腰。”封啓祥高呼相送。正在往下走的鲁山长一个踉跄,要不是他的小厮在旁搀扶,估计就要一路滚到西岸大宅的正门了。
“……”乔岚只觉得浑身无处着力。虽然她没想与鲁山长交好,但也没想交恶,封啓祥这厮,自己得罪人就罢了,还拖她下水。方才,她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但那啥鲁山长肯定把她和封啓祥当成一伙儿的。哎,罢了罢了,横竖我也受不了鲁山长那鼻孔朝天的架势。
与乔岚一样无奈的还有祝岐山,人是他带来的,被气走了,他好似也脱不了干系。哎,罢了罢了,横竖在历山县的任期也只剩下三年。
高段位的人打嘴仗,赵地主没有插嘴的人,看到鲁山长气呼呼地离开,他不免觉得惋惜,要是方才站出来为山长说两句,不知他会不会破格录取赵家子孙,哎,罢了罢了,横竖家里也没个能读书的,还是多划拉几两银子给他们傍身吧。
稍晚些时候,才送走祝岐山和赵地主,就有人送东西过来,还是京城那边送来的一个匣子,里三层外三层。得亏这个时代不兴炸弹包裹,不然乔岚还不敢打开来。
东西是郑神医让人稍过来的。打开匣子,最上面的是一封无比厚实的信,信的下面是一些小瓶子,瓶子上写着药名,“**香”、“含笑半步癫”、“百花神露”、“神仙水”……
打开郑神医的信封,其中大约有四分之三是废话,只有四分之一讲了正事,包括皇帝还能再活两年,包括他得了一把尚方宝剑,免死金牌给她,放在匣子的夹层里,包括那瓶滋养丹是给黄家那小子吊命用的……
去年七月,郑神医做了十颗滋养丹给黄家,帮黄从仁吊命,免得黄家像苍蝇一样烦扰乔岚,按每个月一颗算,也快吃完了。要不是这封信,乔岚已经忘了黄家那档子事儿。
其实,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黄家已经在寻找当初买药的线人。两个月前,黄家觉得黄从仁的身子似乎好了许多,便停了药,毕竟五百两一枚呢,老贵了,结果呢,黄从仁差点嗝屁,黄家不敢再冒险,细数手里头也没几颗药了,这才着急起来。
乔岚把六颗药给到俞大拿他按照去年的方法安排一下,把药转卖给黄家,而且还要提价,六百两一枚……
吩咐完事情,乔岚往绕过主院,去山后腰看望叶飞天。叶飞天这次伤势颇重,还得躺在床上养伤。宝石挺着八个月的肚子,忙前忙后伺候他,他却还是一贯的大男子主义,也就是宝石这样的小媳妇才甘之如饴。
远远的,还没靠近那排给管事住的青砖大瓦房,就听到叶飞天和宝石在讲话。
“你就歇着吧,我的衣裳够穿,缝吧这么多,别穿不完浪费了。”
“相公,妾身……是……是给孩子做的……”
“那……那……给我瞧瞧……这么小?!”
“我……我也不知道,李婶说是这样的。”
“你缝吧。”
不知为何,听着这样的对话,乔岚心里徒生出一番感慨来,小人物的幸福也格外感人啊。她现在兢兢战战、忙忙碌碌好像了一个死胡同。要不是自己终究会回去二十一世纪,其实找个人嫁了,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也不错,然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进山修炼()
《农耕笔记》里说了,麦子分冬小麦和春小麦,但这好像事关稻种,岂国通用一个麦种,都是开春种,乔岚这个农事小白也闹不明白,既然人家都是开春,权当这是春小麦吧。
浸种的事安排在三月中旬进行,这段时间,该整地的整地,该买种的买种……
封啓祥上一年给乔岚的几百颗桃核也出苗了,不过,那是花匠张老汉培植的,并非乔岚,故而与桃庄上培植的相比,还要差上一些。封啓祥让人带走一半树苗,却还是要乔岚帮他浸种。
什么?!想乔家全全负责浸种事宜,哪里凉快哪里去,给银子也不干。
话虽这么说,乔岚再强硬,也抵不过封啓祥这个有原则有手段的无赖。封啓祥主动承担北村和新庄鱼苗的事,并把麦种的事托付给乔岚……
时间三月,西岸林子中间被清理出三亩空地,并挖开来,周边用泥水砂石砌上,然后从水渠里导水,变成一个水深只有两尺的大池子。
三月初十,一万五千斤麦种和五千斤稻种被一一浸泡在水里。乔岚经过慎重考虑,还是给水池子导入了少量的灵泉水。
她的空间里,还有三千斤超级水稻。她又取出两百斤俞大拿浸泡在角落并做好记。
三天后,西岸的种子被分别运往金钱美地,北村,新庄和杨家大庄子进行播种。
历山县,祝岐山并没有颁布政令征徭役,而是让关押在牢里的囚犯走出大牢,去侍弄田地。到地里干活可比窝在阴测测,虫鼠肆虐的大牢好过,何况每天还得一顿好吃的,囚犯们争着抢着出去劳作。
赵地主考虑再三,还是离开五里镇,回归历山县,因为赵家在原石里正好也有一千八百亩田地。与祝岐山攥在手里的三千亩毗邻。
这几家凑一块,动静不是一般的大,想瞒过广大群众雪亮的眼睛,那是痴人说梦话。但谁也参不透其中的奥义。冬天还没过呢,就播种,有违天时,发得了芽嘛?别到时候全都拦在地里。
还有一些人岐山和乔家太精的份上,觉得这事。值得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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