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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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叛儿-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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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叛儿跳了起来:”他妈的,你把话说清楚,你不说清楚老子生吃了你!”

二杆子义愤填膺地道:“是我先找到风车儿的!要不是武家那几个王八蛋先到春风楼,我就得手了。”

楚叛儿吃了一惊:“你这伤是武老二他们打的?”

二杆子大怒:“放屁!老子再不济,也不致于打不过他们。

楚叛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不是和他们打架?那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

二杆子气哼哼地道:“我自己打自己,打着玩儿!怎么,不行啊?”

楚叛儿笑眯眯地道:“行,当然行!你就算一口把自已耳朵咬掉了,都跟我没关系。”

二杆子指着他鼻子大骂起来:“怎么跟你没关系?你要是不去找武家,武家兄弟就不会去春风楼,救风车儿的人就变成了我!”

楚叛儿左看看他,右看看他,笑嘻嘻地道:“原来你是想讨好叶姑娘是吧?结果讨来了一身伤,是吧?”

二杆子拍床大骂:“是吧是吧,是个屁的‘吧’!你给我滚出去,我看见你就有气。”

楚叛儿反而找个椅子坐了下来:“可我一看见你,就满心欢喜。……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

二杆子吭哧了半晌,终于说了出来:“你们走之后,我就去找那些狗屁朋友打听,结果还真打听到了。不过,结果你可能不太相信。”

楚叛儿一怔:“什么结果?”

二杆子叹道:“风车儿不是被人绑走的,他是自己出来的,他半夜摸出客栈,是为了逛妓院。”

楚叛儿愕然:“逛妓院?你开玩笑吧?他才多大?”

二杆子冷笑道:“你以为他多大?”

楚叛儿道:“叶姑娘说是十四岁。”

二杆子道:“那一定是足岁,他虚岁该有十五六了。大户人家的少爷,这岁数都娶媳妇儿了。”

楚叛儿说不出话来。

二杆子又道:“他走的地方,偏偏又是春风楼。”

楚叛儿忙问:“春风楼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二杆子道:“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天下的窑子都差不多,能特别到哪里去。只不过这春风楼的老鸨是程四娘而已。”

楚叛儿问:“这个程四娘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二杆子嘿嘿笑道:“也不多。只不过这个程四娘二十多岁,风骚入骨,据说还很有几手武功。”

楚叛儿道:“就这些?”

二杆子悠然道:“不止这些。别的妓院,老鸨儿一般是不接客的,可春风楼的程四娘常常亲自上阵。”

楚叛儿笑道:“这也不奇怪。当婊子的人。有的图的是钱,有的只是图个痛快。”

二杆子瞟了他一眼,又道:“而且程四娘胃口特别,顶喜欢吃‘童子鸡’。你听了是不是也不觉得奇怪?”

楚叛儿微笑道:“当然不奇怪。只要是嫖客,七岁和六十岁都一样。这种周瑜打黄盖的事,别人想管也管不了呀!”

二杆子气得坐了起来:“你以为我想管?可你也不想想,榆林妓院不下二十家,春风楼离四海客栈又最远,路又七拐八弯的,他怎么偏偏就找到春风楼去了呢?”

楚叛儿有点笑不出来了:“也许是凑巧吧?”

二杆子冷冷道:“跟你这种榆木脑袋说话,实在没意思。”

楚叛儿赔笑道:“那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去春风楼呢?”

二杆子又躺下,拉长了声音道:“我记得你是最怕惹麻烦的人。”

楚叛儿眨了眨眼睛,叹道:“可有时候,麻烦硬要来惹我,我也没办法。”

他笑嘻嘻地道:“喂,你准备就在茂源当一辈子伙计?”

二杆子不理他,闭上眼睛打呼噜。

楚叛儿叹道:“可惜,可惜!堂堂的京城秦大少,居然落难至此,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而落难后的秦大少也不似从前了,变得不相信朋友了。”

二杆子还是不理他。

楚叛儿道:“只可叹他那远在京城的老父亲卧病在床,想见见他也不可能了。”

二杆子的呼噜声顿时停了。

楚叛儿叹道:“他父亲知道我是他朋友,就托我带了封信来找他。哪知道他居然要我滚。”

二杆子一下跳下床,伸手大喝道:“拿来!”

楚叛儿很茫然似地道:“什么?”

二杆子恶狠狠地道:“信!”

楚叛儿哦了一声,摸出封信递给了二杆子。

二杆子扫了一眼,就递了回来:“这是给你的信,里面肯定有骂我的话,我不看。”

楚叛儿又摸出一封信。

二杆子脸都黑了:“什么?我爹怎么这么糊涂?他怎么能给武老秃写信?这不是把我卖了吗?”

楚叛儿慢吞吞地道:“这封信,武神功已经看过了,你现在读一遍。至于你准备怎么办,那就不是我的事了。”’二杆子见他起身往外走,顿时急了,抢上去一把扯住他,大声道:“你不能走!你不能不管我!”

楚叛儿微笑。

二杆子更慌张了:“你千万别走。我现在就你一个朋友了。你要再不管我,我就只好一头碰死了。”

楚叛儿嘿嘿笑道:“你拉着我干什么?我要去茅房。”

二杆子马上道:“我也去。”

楚叛儿道:“茅房里可只有一个坑。”

二杆子道:“我站着陪你。”

楚叛儿苦笑:“有人在一旁看着,你让我怎么拉得出来。”

二杆子固执地道:“我在门口等你。”

楚叛儿没办法了。二杆子既已体现出如此深厚、如此强烈的友爱之情,他还怎么忍心离开呢?

楚叛儿在茅房里,听见二杆子在门口骂人:

“他妈的……他妈的……”

楚叛儿好笑,问他:“你在干什么?”

二杆子应道:“读信!”

楚叛儿问:“那你在骂谁?”

二杆子恨声道:“骂写信的人。”

楚叛儿吃惊地道:“他不是你爹吗?”

二杆子冷笑道;“我原来也以为他是我爹。”

楚叛儿是真吃惊了:“怎么,他不是?”

二杆子恨恨地道:“他不是我爹,他是人贩子!”

楚叛儿哈哈大笑。

*** *** ***

程四娘的脸直到现在还有点发白。她显得很累很疲倦很憔悴。

她瞟看端坐在客位上的武多余,勉强笑道:“五爷今儿怎么有空?”

武多余淡淡地道:“有件事,想问问四娘。”

程四娘叹气道:“一定是问那个小鬼的事,是吧?”

武多余点头:“是。”

程四娘苍白的脸上现出了红晕,目光也有点迷蒙了。她叹着气,轻轻道:

“他差点把我生吃了。”

武多余冷冷道:“他还是个孩子。”

程四娘瞟着他,吃吃笑道:“孩子?像他那样的人若还只是孩子,天下的男人都只能算吃奶的婴儿了。”

武多余凝神道:“他还只有十三四岁。”

程四娘喃喃道:“我不相信。我原也以为他还是个孩子,所以才招惹了他,没想到……唉,我能活下来,真要谢天谢地了。”

武多余没吭声。

程四娘轻轻道:“说实话,我平生阅人无数,可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少年……”

武多余半晌才冷冷道:“他找你干什么?”

程四娘讶然道:“嫖客找妓女,还能干什么?”

武多余森然道:“是吗?”

程四娘勉强正视着他寒气森森的目光,沉着脸道:“是。”

武多余道:“仅仅如此吗?”

程四娘点了一下头。

武多余起身道别,好像他已相信了程四娘的回答。

程四娘悄然独坐在椅中,似乎已瘫软成一堆稀泥。

她知道,武多余不会相信她。

*** *** ***

“武多余”这个名字很有趣,乍一听起来,就好像他生来就是多余的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

武神功原本只想有四个儿子,因为有一年大侠刁昆仑曾赠给武家八个字的评语——

“雄镇边关,风流百代。”

武神功决定用这八个字为他儿子命名,于是就有了武雄镇、武边关、武风流和武百代哥儿四个。不料他的小妾硬给他添麻烦,多生了一个儿子。

武神功当时哼了一声,嘟囔道:“多余!”

于是武家老五就叶“武多余”。

武多余名叫“多余”,其实并非是多余的人。实际上,武家若没有这个多余的儿子,这些年也不会越来越兴旺。

武多余的长处在于筹划、在于智谋,而这恰巧就是武家其他人的短处。

干是武多余就由一个多余的人,变成了一个不可缺少的人。武家一旦有什么重大活动,总是由他最后拿主意。

像武多余这样一个智谋深沉的人,怎会看不出程四娘是在撒谎呢?

更何况,程四娘的历史,武多余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程四娘怎么能不担心呢?

她不仅为自己担心,还为另一个人担心。

她更担心的,是那个奇异的少年风车儿。

*** *** ***

风车儿的确是个奇异的少年。

武卷儿刚看了他第一眼,心里就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悸动。

风车儿斯斯文文地坐在那里,很有礼貌地倾听着女人们的谈话。他的举止大方得体,显得很有教养。

武卷儿进来时,他抬头看了武卷儿一眼。

武卷儿的脸就有点发烧——他的目光很奇异。

他好像很镇静,可目光中却燃烧着神奇的火焰,他好像还是个很纯真的少年,可目光中却有一种能穿透人心的力量。

武卷儿有点不知所措,就好像她没穿衣裳就跑到大庭广众之中来了。

他的微笑也是奇异的。他好像总是在微笑,笑得似乎很纯真很坦诚,又似乎是在嘲弄某个人。

他是刚被武氏兄弟从程四娘的房间里“领”出来的。可看他那神情,就好像他刚从庙里上香回来,纯洁得要命。

天晓得他是怎么做出这副神情来的。

武卷儿很为自己的脸红和心悸而惭愧。她已经二十岁了,可他才十三四岁,她怎么能想那种事呢?

可她心里的确在想“那种”事,很香艳很荒唐的事。

武卷儿的头,好像又有点痛了。

叶晴雪很知趣地站了起来,恭声道;“承蒙各位鼎力相助,大恩不敢言谢。贱妾还要赶路,就此告辞。”

武卷儿看见,那奇异的少年走到门外,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武卷儿的心乱了_

就算是在楚叛儿面前,她的心也从未像现在这么乱过。

她这是怎么了?

*** *** ***

二杆子苦着脸在屋子里转圈子:“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楚叛儿笑眯眯地道:“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你问我做什么?”

二杆子咬牙切齿地道:“我把你当朋友,朋友有了困难,你不仅不帮忙,反而风言风语的,你他妈的真是混账透顶。”

楚叛儿很委屈地道:“我觉得我已经很够朋友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爹让我带信来,我不远万里,从江南跑到这里来;你求我不要抛下你一个人不管,我也答应了。像我这样的朋友,你到哪里找去?”

二杆子怒道:“你还有理?你大老远跑来是为了把我往火坑里推!”

楚叛儿冷笑道:“你既然晓得那是火坑,当年又为什么要看人“扭秧歌”?”

二杆子脸涨得血红:“滚蛋!”

楚叛儿大笑。

二杆子气得真快哭了:“你还笑!——我告诉你,你要不肯救我,我就一头碰死,反正我就是不答应。”

楚叛儿大笑不止,手指却伸进茶碗,蘸水在桌上写道:

“你有没有办法逃走?”

二杆子摇头,也蘸水写了起来:“试过,逃跑十九次,人还在这里。”

楚叛儿写道:“找没找过过三眼?”

二杆子点头:“他不肯,反而打我。”

楚叛儿忍不住又笑,大声道:“你还是乖乖等着做新郎官,等着进洞房看扭秧歌吧!”

他的手指却飞快地写道:“我去找过三眼帮忙,今晚一起走。”

二杆子简直想给他磕三个响头。

可他们很快又犯愁了——怎么去找过三眼呢?

要找过三眼,可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榆林城四处都有武家的“眼线”,如果武家知道了他们去找过三眼,一定会提高警惕。

一旦武家得知楚叛儿不仅自己想“逃”,又想帮秦大少逃跑,结果会怎么样?

楚叛儿连想都不敢想结果会怎样。

他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走,武家顶多会有点不高兴而已。

如果他胆敢把二杆子也带走,武家的反应就不是“不高兴”三个字能形容的了。

楚叛儿看着二杆子,二杆子看着楚叛儿,两个人都苦笑。

如果能想个什么办法,既不伤武家的面于,又能让二杆子获得自由,那就太好了。

只可惜,这样的办法是找不出来的,也根本没有。

*** *** ***

叶晴雪姐弟出了庄园,风车儿的脸色就变冷了。

他不理赔着笑脸的叶晴雪,就好像身边没她这个人,就好像她不是他姐姐。

叶晴雪小心翼翼地道:“我不是有心要这么做的。我实在是怕你……怕你出事,看见你不见了,我害怕得很。”

风车儿还是不理她。

叶晴雪偷眼觑着他脸色,又柔声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风车儿只当没听见。

叶晴雪幽怨地轻轻一叹,也不出声了。

走出很远,风车儿才冷冷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来坏了我的大事?”

叶晴雪喃喃道:“对不起。”

“对不起?”风车儿冷笑道:“说对不起也晚了。我已经找到了那个贱女人,只要再加把劲她就会说出真相了,偏偏就在那时候武氏兄弟闯了进去。”

叶晴雪的泪水已在眼睛里打转转。

风车儿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严厉:“现在呢?现在全完了!那个贱女人一定会躲起来。武家的人也一定会横加干涉。这都是你做的好事!你真蠢!”

他们简直不像是姐弟。哪有当弟弟的敢如此训斥自己的亲姐姐?哪有做姐姐的肯如此忍气吞声?

如果他们不是姐弟,那他们之间会是一种什么关系?

叶晴雪哭了:“对不起,对不……起。”

风车儿皱着眉头,半晌才没好气地道:“哭什么?哭也没用。现在的关键是要想个办法,怎么应付武家,怎么找到那个贱女人。”’

叶晴雪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泪水浸湿了她长长的睫毛,浸湿了她雪白的小手。

风车儿眼中的烦躁、愤怒和轻蔑渐渐消失了。他训斥她的时候,那语气那神情就好像他不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而是三四十岁的老江湖。可一旦他平静下来,他就又从三四十岁回到十三四岁了。

现在他已平静下来了。

他温柔地伸手为她拭泪,用一种混和着孩子气的讨好和情人般的柔情的声音悄笑道:“好啦,好啦,雪姐,我向你认错,|Qī|shū|ωǎng|行了吧?只求你千万莫再哭了,你再哭下去,我就只好找棵歪脖树上吊算了。”

十三四岁的风车儿,简直就像比叶晴雪还要大许多。

这么样的一个少年,你说是不是很奇怪,很值得研究?

*** *** ***

武多余就在研究风车儿。

武多余想弄清楚风车儿到榆林来的目的是什么,风车儿为什么要去找程四娘,程四娘为什么不肯说实话。

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弄清楚风车儿的“目的”是不是和武家有关,风车儿的行动会不会损害武家的利益。

武多余现在呆在榆林城内的一幢小楼里。

这幢小楼是武家的产业,是武家设在榆林城内的中军帐。

武多余闭着眼睛,静静地思索着。

说实在的,武多余刚开始时并没有觉得这个少年“失踪”

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之所以不辞辛劳地陪着三个哥哥进城搜查,纯粹是因为这件事是楚叛儿托付的。

楚叛儿是他的救命恩人。楚叛儿托付的事,他必须亲自办。

而且,看起来自己的小妹很有可能嫁给楚叛儿,至少大家现在都在努力撮合他们,那么,楚叛儿的事,就是他武多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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