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院长把声音提高了点,陈凡儿赶紧肘了肘冷清素。
“啊?哦,在!”冷清素一时情急乱了分寸,不过很快调整了情绪,轻声说道:“学生在。”
严院长抬头看了一眼,低下头一边批卷一边说道:“我听闻县令之女才高八斗,四岁识字,八岁赋诗,为何这个字写得如此之差?”
冷清素惊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严院长会直接指责她的书法,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回院长大人,小姐她去年被花瓶砸到了右手手臂,现在还使不上劲。”陈凡儿见冷清素迟迟不答,便自作主张的说道。
“女孩子要爱护自己,尤其是一双手。”严院长并未追问下去,而是嘱咐了一句,又叫道:“曹三福。”
“是,学生在。”曹三福本来懒洋洋的坐在凳子上,一听院长叫唤,一个激灵立刻举手示意道。
“宋体字写得不错”
“谢谢院长!”曹三福未等严院长夸完,便抢先说道。
严院长略微皱了皱眉,继续说道:“记忆力有待加强。”
曹三福正意气风发的摇着扇子,被严院长一说顿时觉得有点尴尬。正想再解释什么时,严院长就宣布道:“不愧是世家子弟,各位的基础都不错。我来公布一下成绩,一共二十题。庄安琪、颜如水答对十一题,岳向晨对十二题,曹三福对十五题,孙昊、孙荣对十七题,剩下的三位都是对十八题,程瑜”
院长说到此处,抬头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冷清素,数道:“按理说你应该是全对的。但是‘训男女’篇中,‘年已成长,教之有序,训诲之权,亦在于母’这个作答是出自老版的女论语,我发给你的,已改成‘训诲之权,父母协力。’”
冷清素这次反应的及时,解释道:“是,学生一时弄混了,下次一定注意。”
“以你的年纪就能熟读女论语已属不易,只要注意那些新修订的细节便可。”严院长并不反感自己的学生朝前学习,反而鼓励这种做法,他的理念认为:人生有限,当先破万卷书,再行万里路。
评点完试卷,十个书童便上前去取回试卷。
“程瑜”被夸了数次,让曹三福觉得有些不爽,便暗自给自己的书童使了个眼色。
小书童立刻明白了自己家公子的意思,一个箭步向前抢在了陈凡儿眼前,伸手就要去拿冷清素的那张考卷。
“啪!”讲台上轻轻的一声,陈凡儿眼疾手快的把卷纸摁在了桌上,“笑容可掬”的看着小书童说道:“小哥哥,你拿错试卷了。这是我家小姐的!”
小书童看到陈凡儿那可怖的胎记,顿时后退了三步,屁股撞进了桌角。
“啊唷!”这一下撞得实在生疼,小书童没忍住便叫出了声。
“怎么回事?”严院长本已起身要离开,听到叫声便回头询问道。
“没事没事,是我拿错试卷了。”小书童连忙摇手晃头承认道。
看着陈凡儿得意的把试卷收回,并特意对折了两次,曹三福心中更为不悦,嘴上嘀咕道:“蠢货,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时至傍晚,天空居然放晴了,一抹夕阳印着街道,格外美丽。
最先从私塾走出的是冷清素,她有点心急着想回县衙,今天演得实在是太惊险了。
“程妹妹留步。”曹三福快步作前,总算能在夕阳美景下欣赏美人了,“妹妹,你知道哥哥我对你景仰已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求得你的一幅墨宝?”
冷清素当然听出了曹三福的弦外之音,今天严院长唯一批评的就是自己的字迹丑陋,想不到这曹胖子那么快就要在这点上落井下石。
她轻咬着嘴唇,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曹三福得意的摇着扇子,色迷迷的打量着冷清素,身后的学生也被曹三福巨大的体型堵在了门口,被迫看起了热闹。
“咻”的一声,陈凡儿快速挡在冷清素身前,说话前还特意撩了撩右边快要垂下的头发,笑着回道:“大夫说我家小姐的手臂伤到了筋骨,三年之内不宜练字作画,曹公子恐怕要多等些时日了。”
曹三福还真拿陈凡儿这块黑脸没辙,这种让人心慌的黑使他想说什么话回击都忘得一干二净。等他回过神,“程瑜”已经坐上了轿子。
轿起,曹三福仍有不服,喊道:“下个月月初,我们又能见面了,希望到时候素素妹妹的病已经好了。”
轿中没有回应,只有陈凡儿背着夕阳的回眸一笑,笑得曹三福直接扶墙想吐。
(晚饭过后,县衙后院的主卧内。)
“小姐,你不知道凡儿妹妹多厉害,好几次把那曹胖子气得说不出话!”冷清素手舞足蹈的重述着上午的经历。
“是素素姐夸大了,凡儿也就只能拿这丑脸吓吓人。”陈凡儿害羞的低下了头,故意用头发挡住了右边的脸。
程瑜在一旁默默的听着,有时候会被那些搞笑的情节给逗乐,嘴巴张开却听不到笑声。
“小姐,小姐!我想跟凡儿妹妹‘义结金兰’!你帮我们做个见证,好么!”冷清素突发奇想的说道,今天若没有陈凡儿,自己的伪装身份就会暴露,非常危险。
陈凡儿一愣,从小到大她就没有什么姐妹,如今自己的处境不堪,冷清素非但不嫌弃,还和自己称作姐妹,顿时心头一暖。
冷清素拉起陈凡儿的小手,红着脸激动的问道:“你愿意吗?”
陈凡儿害羞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她们两同时看向程瑜,希望她能做见证人。
程瑜摆了一个稍等的手势,回到书桌前提笔写了几句话,递给了冷清素。
冷清素和陈凡儿细细一看,神情兴奋的举起了单手,一起念道: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我陈凡儿(冷清素),愿结义金兰,守望相助,肝胆相照。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第二十九章 皇族斗马()
私塾不比学院,并非每天开课,通常是一周或者半个月开课一次。
早春的这个季节昼夜温差很大,身体本就不好的程瑜不小心染上了风寒。陈凡儿和冷清素轮流照顾了足足两周,才稍有好转,所以,中间的那堂课只能缺席了。
程瑜是个爱看书的人,躺在床上不便阅读,若没有陈凡儿时,就只能望着天花板发呆。当然,现在陈凡儿来了,她就能“卧床听书”。陈凡儿每天都会捧着厚厚的一打书,让程瑜挑选;冷清素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事物,但仍被程瑜要求每天练字,以防以后穿帮。
三月一过,气温就回升了很多。这一天,陈凡儿和冷清素在院中嬉闹,大病初愈的程瑜开着房门,在书厅内练字。
“你说小姐也是,都闷在屋子里半个月了,今个儿天气好,为什么不出来走走呢?”冷清素在院中摘下了一朵小黄花,歪着头想插到自己的头上。
陈凡儿拿过小花,帮冷清素摆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说道:“小姐是太久没练字,手痒了。”
“练字有什么好玩的,我真的是,每天练得手都抬不起来了。”
“可是素素姐的字越练越好了丫!人如其字,素素姐也是越长越漂亮了。”陈凡儿摆正了小花,退后两步看了看,觉得很满意。
冷清素略微得意的摸了摸发间的花,回道:“其实凡儿妹妹也不丑,就是被这块胎记害的。”
陈凡儿摸了摸自己的脸,神情并没什么变化。事情都过去快一个月了,自己也习惯了,只是一直呆在府中,上哪里去打听秦婆婆的下落呢?
冷清素见陈凡儿不说话了,自觉可能口不择言,赶紧上前想安慰。
就在这时,远远的传来管家的叫唤声:“冷丫头,凡儿丫头,老爷找你们有事,在书房。”
两人对望了一眼,赶紧结束话题快步走向书房。
西边的书院内,程县令正阴沉着脸看着手中的那封请柬。坐在一旁的护卫长青松,神情也十分凝重。
陈、冷两人一进书房,就察觉气氛不对,赶紧低下头不敢出声。
“哎府台、将军、曹国贵,这三人中任何一人在场,我都不想参加那样的聚会。偏偏这次三个人都在,而我又不得不参加。”程县令狠狠的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放下请柬,思考着对策。
“龙族皇室的那两位龙子,为何突然来青水县这种小地方?”青松不解的问道。
“我在做府台的时候曾有听闻,五皇子是个武痴,想必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想择机寻穆神师拜师的。至于三皇子,据说是位极有谋略的智者,又是五皇子的亲哥哥,恐怕是来借机拉拢势力的。”程县令虽被贬谪,但官场的眼光依旧毒辣,略微一想就已然猜得*不离十了。
“那,县令大人意思是去?”
“只能去,必须去。而且还要带上家眷。”程县令对着冷清素说道:“后天,要在西边平阳北军的营地办一场‘皇族斗马’,素素,你赶紧找瑜儿学些基本的礼仪,还要打扮得正式一些。凡儿,你把右脸用头发遮一遮,也随我们一起去。”
程县令说完就示意两人赶紧退下,自己又和青松交流起了细节。
“皇族斗马是什么?”陈凡儿边走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从未陪小姐参加过,怎么办,我好紧张,肚子疼。”冷清素捂着肚子,脸色有些发白。
“没事儿,有我呢,我会骑马。”陈凡儿自信满满的说道,“我们先去问问小姐,随后再想想计划。”
两人来到程瑜的书厅,简单的重述了一次县令的话。程瑜停下笔,细细听着,随后开始在纸上快速的写起来。
纸上写道:“皇族斗马分三场:骑射、竞速和驯马。一般是皇族内部的比试,不过若是来到此地,可能会改成皇族和军方、官方的比试。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清楚,这种场合很少会在县城中出现。”
“连小姐都不清楚,那岂不是完了!?”冷清素灰着脸,也没顾前面的介绍,眼中只有“我也不清楚”五个字。
程瑜摇了摇头,继续写道:“我本就不会驭马,只是作为嘉宾去观看。到时候大方、得体一些就行,而且有父亲大人在旁,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冷清素没有心情看程瑜的第二张纸条,心中盘算着怎么把自己弄病了。可不行啊,自己本就是个冒牌货,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老爷肯定会让自己去参加什么鬼斗马的。
“小姐说了,我们只是作为嘉宾去观看,不用说,不用做,只、用、看!”陈凡儿在冷清素耳旁喊出了声,终于把她的魂儿给招了回来。
“是嘛!”冷清素激动的抓着陈凡儿的手,“早说啊,吓死我了。我第一次去那么大的场面,真要我做些什么,我肯定当场晕倒了。”
程瑜在欢快的两人中间横插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赶紧帮凡儿设计一个发型,要遮住右脸的。”
冷清素搭着陈凡儿的双肩,仔细的观察了起来,这黑色胎记确实有点惹眼,不过陈凡儿的头发够长,应该能遮住。
就在这时,程瑜已从自己的梳妆台上取来了几根褐色的发卡和一把小木梳。
冷清素把陈凡儿的头发缓缓放下,用梳子打理起了最前面的一部分;程瑜则见机插进发卡,把几个关键的位置固定住。大约用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把陈凡儿丑陋的胎记遮挡住了。
“我就说嘛,没有胎记是个小美人儿。”冷清素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笑着说道。
程瑜在一旁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陈凡儿走到铜镜前,看了一眼,脸上终于洋溢起了久违的,自信的微笑。
(斗马当日清晨,平阳北军训练营地。)
县衙的队伍很早就从府中出发了。程县令的想法是,自己作为一县之首,定要第一个到营地等待皇族,不能怠慢。
“呦,这不是老程么?”县衙的轿子快走到半山坡时,另一路也上来了几顶轿。
程县令掀开轿帘,和气的说道:“原来是国贵兄,想不到你也那么早。”
曹国贵坐在轿中,并未掀帘,而是直接回应道:“古人云,一日之计在于晨。看来我们是想到一块儿去了,程县令,我的人马多,让我先上吧。起轿!”
只见曹家的轿夫们迅速开步,差点儿就要撞到县令这边的队伍。
为首的护卫长青松有些不悦,正要上前,就见程县令黑着脸朝他使了个眼色,让其不要轻举妄动。
第三十章 第一斗:比武(上)()
平阳北军的营地早在一周前就开始改造,损坏的木栏已经修葺翻新,周围的野草也被整理干净。另外,还特意命工匠搭建了一个主台,铺上了红绒毯,放上了紫檀椅。
曹家的轿队和县令的队伍,一前一后到了营地外。在出示请柬之后,所有人便下轿步行入内。
“怎么样,这次的布置够气派吧,老夫可是花了大力气才购得这几条百年紫檀木制的太师椅的。”曹国贵是一个高高瘦瘦的老年人,鬓角的头发微白,谈吐间显露出了足够的自信。
程县令十分了解曹国贵的性格,往四周查看了一番,特意换个话题问道:“怎么不见贵千金和公子呢?”
曹国贵瞥了一眼“程瑜”,嘴角微微上扬,摸着小胡须说道:“金玲陪着她的师傅,肯定是最后才会到的。三福和小颜说想打扮得精致些再出来,也难怪,如此重要的场合,是该好好打扮一番。”
这么明显的暗讽,作为从政多年的程县令当然一听就明,他神色不改,看着山脚下又有新的队伍上来,说道:“曹家现在的生意果然是做大了。正好,前任县令的税赋优惠政策快要到期了,国贵兄若哪天有空,不妨来县衙坐坐,我们一起商讨商讨。”
“你”曹国贵脸色一青,脑中想好的讥讽之辞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只能悻悻然的远离程县令。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被邀请的名门望族都陆续上山来到了营地。大家都不敢贸然坐下,纷纷在门口迎接皇族人的到来。
“嗒嗒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挺直了身,保持微笑,朝外望去。
最先上山的青色轿子里坐的是平阳州的府台,邓兴为。此人极善官场辞令,靠着张蜜嘴一路平步青云,五年间就从边城的一个不起眼的县令升到了府台这个位置。
轿子尚未到营地口,府台就命人落轿,匆匆的走出轿中。他命令轿子自行进营,自己就开始朝反方向小跑而去。
由于府台落轿的点是在山腰的一个转弯口,所以在营口等待的人并不知道青轿子中已经没人了。
除了军方的将士,所有人都朝着蓝轿子行礼,轿旁跟走的师爷露出了不被察觉的笑容,并未提醒。轿落,没有人掀轿帘,轿夫们就自由散开了。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时,一仗队金黄的战马缓缓走来。
“是三皇子和五皇子。”众人只敢略微看一眼,便全部低下头,这次,连将士们也都俯首迎接。
三皇子,宇文昭然,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袍,袖口绣青龙,双金珠嵌式的发簪。此人眉宇间藏着睿智,目光一直朝前,即便邓兴为跟在一旁阿谀不停,也依旧面色不改。
五皇子,宇文若揭,穿了一身淡青色的盔甲,领口处有若隐若现的双龙暗刻。此人的脸庞稍显稚嫩,一直好奇的左顾右盼,还不停的询问邓兴为一些趣事。
“皇兄,快看!那么多人在等我们了,哪位是穆神师啊?”宇文若揭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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