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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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一辑)-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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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出了疑惑。随后便细细地审视着他,一阵痛苦的浪潮扑进了他们心中。他无言以
对,只好把头垂下去了。

“这么说,是有这样一个女孩子?”

申涛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说?”

申涛没说出话来。

冈山坐直了身子,神情已变得异常庄重:“您喜欢过她?”

申涛不可能再回答别的。他的十指交织在一起,用力点了一下头。

“那么。你把你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冈山的话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申涛讲了起来。他的心在流泪。他讲了许久许久,一直到窗户上泛起白色。冈山几
乎没有再说话,只是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烟,当申涛讲到他陪着秀秀神情黯然的爹娘
回到已经空空荡荡的家里的时候,冈山一句话也没有说,站起身推开门,摇晃着苍
老的身影,撑着手杖慢慢地走了。


                                  二十五  

申涛在小城迟延了三天,没有再见到冈山。他寻找秀秀的企图也一无所获。这里最
早的住户,和那些最早开发它的人们,都已经风流云散了。

现在他不得不带着他的全部惆怅离开。冈山的出现,给小站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以往的事情也许会更加不清。在小站,究竟是曾经发生了一些什么呢?

可是当他在第四天早上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收到了一封冈山约见他的信。

那是一个不大的宾馆。冈山正深深地靠在沙发里,静候着他的到来。

“准备走了?”冈山没有起身迎接,只是指了指沙发请他坐下,默默地看着他,满
眼都是疲惫和失望。“为什么不去找秀秀呢?”

申涛张了张手,没有讲出话来。

“她不值得您再去找?”

“不!”

“这么说您找了?”

“是的。”

冈山转过脸,不说话了。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找到秀秀。”

申涛不紧苦笑了。他又何尝不想找到秀秀?可是人海茫茫,到哪儿去找呢?但他又
无法拒绝这个悬隔在海外的老人。这时他感到自己必须问些什么了:

“请问,您是她的什么人?关于她您能不能告诉我一些什么呢?”

冈山未置可否地闭了一下眼睛:“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她的故事
,也许听了这个故事,您才会真正地知道小站。”

“故事?”申涛大为不解。但是他预感到会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出现了。

冈山开始讲起那个传说。申涛和勘探队的任何人都没有听说过它。这个小站人始终
守口如瓶的故事,把申涛的心紧紧地攫住了。

阳光射进禁闭的窗户,将冈山阴暗的身影笼罩在明亮的烟雾里。她静静地吸着烟,
缓缓地追述着那些环环相扣,似乎永无底止的古老往事,一直讲到那个随人远去的
淑贞……她讲得平缓而冷静,甚至那苍老的声音都不再颤抖。申涛却知道她心中早
已老泪纵横。看着她那疲倦的、强忍着哀伤的侧影,他突然想象出了她年轻时的模
样。

人间有多少事情,永远都没有答案。可是申涛却在这里找到了它。

在相对无言了许久以后,冈山突然凄凉地一笑:“我给您讲了一个荒唐的故事。”

“不,您把我人生中的一个未解之迷解开了。”

冈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所以,当秀秀站在您面前的时候,在她背后站着的,就
是这个世代相传的可怕传说。小站从来也没有人能征服它。可是当只有您才能做到
这一点时候,您却松手了,您知道秀秀当时是在做着什么吗?她是在做小站的人从
来也没有做过的选择。这时她需要勇气,需要思考,需要您的帮助和指导。可是您
却让她一个人去承担了一切。您在最重要的时候撒了手,又在最后的时刻赶走了她
。您把小站最后的机会毁灭了!”

冈山终于泣不成声。

“小站是那么的驯顺和善良。它在这里存在了三百年,现在已经消失了。这三百年
中,它做过了多少温柔的梦,可是从来也没有人理会它,天下没有一个地方没有它
的骄傲,唯独小站至今也不能宣称它曾经得到过什么样的爱。这又是为什么呢?…
…”

申涛将十个手指深深地插在自己的头发中。冈山的诘难和责问,把他感情最深处的
那些东西触动了,可是面对这个哀怨的老人,他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所以您不能再一走不返。您应该找到秀秀,把应该还给她的东西还给她……”

申涛坠入苦网,不能自解,一个他从未认真去想过的问题,把他难住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静得可以听到遥远的市声。冈山端然坐在那里,等候着他的回答


往事一幕幕展现出来,久别的面容一个个浮上他们的心头。他好象又看到了秀秀爹
娘善良的面孔和他们那惊慌的神色,又听到秀秀快乐的欢笑和那撕裂人心的哭声。
所有这一切,竟是和那样古老的一个故事联接在一起的。这故事循环不已,而恰恰
是他自己,奏出了它惆怅的尾声。那个故事把他的经历溶解到一个遥远的背景中去
了。时间的长河,仿佛倒退了回去,然后又一泄而下,淹没了它三百年的旋转和曲
折。一个伟大的走向,从来也没有这样地清晰起来了。

他突然感到了一种震撼,这震撼来自一个深刻的底层。在他的情感上蹉跎了多少年
的块垒,被一个明确的答案代替了。

他重新抬起头,看着冈山期待的眼睛。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来评价秀秀的婚事,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是秀秀自己选择的
归宿。当她决定了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去执拗她。要知道小站从来也没有人做出
过这样的选择。也许她没有按照自己真正的意志去做。但任何人都会做错事情的,
任何人都会在这样那样的事情上耽误甚至伤害了自己,然而真正可悲的却是那些被
剥夺了意志的人,小站过去的悲伤不正是在于任人摆布吗?可是在秀秀那里,它结
束了。您不知道秀秀的决定在当时是多么有力,以至我的愤怒都不能抗衡她。还有
什么比这更重要呢?那些妖魔鬼怪,那个可怕的预言,从秀秀开始永远地结束了,
并且终将被人们遗忘。而这一切又是由我来实现的。当我放弃秀秀的时候,我对小
站表示了真心实意的尊重。我为此而自豪。因此,假如现在能让我重新面对着小站
的乡亲们,哪怕还面对着它三百年的历史,我都会大声说:我是第一个尊重了它的
人。这就是我给小站的一切,也是我给秀秀的一切。除此而外,我还能再带来些什
么呢?”
冈山愣愣地看着他:“你说的是那个锁子?那不也是一个站丁么?”

“不,不是了。从他开始他们不是了。如果您能亲眼看到他是怀着什么样的自信和
憧憬去谋划他们婚后的生活的,那您一定会深受感动。那是一个好小伙子,他不需
要秀秀去把握她把握不住的东西,却能给她创造一个更加可靠的未来,从这方面去
想,也许秀秀并没有错。”
冈山摇了摇头:“您是在摆脱责任。您为自己保留的东西太多了。要知道您曾经怎
样地辜负了她!可是现在您却把什么都推给了锁子。我看得出来,您现在对生活心
满意足。可是秀秀呢?您这样说,不觉得愧对秀秀对您的钟情?”

“不,绝不,”申涛的口气变的坚定了。“锁子有能力承担起秀秀的一切,否则我
也不会帮助他。如果您今天能见到他们,我相信,他们一定早已得到了您曾经梦寐
以求的一切。”

冈山的眼睛迷蒙了,“真的?”

“真的。”

“为什么呢?”

“因为秀秀是小站的皎皎者,而我不过是外面的一个平平之辈。谁也不能恩赐给你
们什么。你们曾经使这条古道闪出奇异的光辉。现在这个历史已经美好地结束了。


冈山的嘴唇颤抖了。一颗老泪顺着她衰老的脸颊落了下来,她喃喃地说:“我没有
想到您是这样思想的。您的思想为我化解了天地。我们的秀秀曾经征服过您这样的
人,小站可以含笑九泉了。它会永远为此而骄傲!”

说着,她颤抖着伸出干枯的手。申涛把它紧紧地握住了。


                                 二十六  

大街上行人如潮。夏天的太阳刚刚掠到树梢,把金色的光线镀在了所有的物体上。
申涛提着手提箱,在冈山的陪伴下走出了宾馆,在灿烂的金光中站住了。宁静的小
城,正是它最热闹的时刻。

“您什么时候还会回来呢?”冈山问。

“也许明年,也许更晚。但我想我一定还会回来看看的。您呢?”

“不知道,也许一去不返,也许就永远不走了。”

“回来吧,这里的人比什么地方都亲切。”

冈山宽慰地笑笑,看着申涛:“如果我得到了秀秀的消息,又该怎么办呢?”

“那就赶紧告诉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他们最后一次握了手,申涛便转身向车站方向走去。他披着夕阳的余辉,走的是那
么地有力,很快卷进了人流,向着他事业的路程继续前行了。

冈山目送着他走远,也转过身,缓缓地走向了蜈蚣河。

蜈蚣河静静地流着,亲切地依偎在土地的怀抱中。贮木场那边起伏的林梢上,彩霞
正映满天空。冈山静静地立在松软的河岸上,眺望着她久违了多少年的美的黄昏。
她在等待,等待着一个新的希望的出现。

这时,从河水对面响起了远远的呼唤声。一个梳着短发的妇女正挥着手,穿过贮木
场向她走来,那妇女微笑着,笑得是那么质朴和亲切,似乎带着她失落已不知多久
的全部亲情向河边走来。冈山的眼睛模糊了,她无法再细辨那个妇女的模样,只看
见那亲切的笑容映着晚霞,笼着黄昏。冈山走下坡岸,笔直地向着夕阳中的那个妇
女走去,忘记了在她们之间还有一条浅浅的小河。此时此刻,她已忘记了一切,这
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她了。她张开双臂,迎向那个她已经寻找了许久许久
的人。她并不知道她迎接的到底是谁?是她的女儿?她的妹妹?还是她在人生的孤
旅上等待己久的伙伴?但她知道那是她在梦中不知思念过多少回的一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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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极美貌

                                 苗长水

                            第一节:荷香玉体

    春夏之交的中午特别燥热,乡政府的两个干部在办公室里喝了几杯凉啤酒,吃
了几片肥猪头肉,觉得不对口味,便想自己动手,弄一样特别有味道而且能解火的
酒肴。那东西可以称作本地特产,学名荷香,本地人叫顺河香,一般长在山中的有
水或者没水的沟里,原本是山里贫困,来了领导没什么招待,弄一些蚂蚱蛾子之类
的玩意搁在油里一炸,只要说是可以滋阴壮阳,领导们便狼吞虎咽。昆虫吃腻了,
又开始炸植物,开春的时候,先炸香椿、花椒、核桃、山楂、酸枣等树木的嫩芽,
号称“炸五芽”。后来又发展了苹果、柿子、桃、杏、梨树的嫩芽,便成了“炸十
芽”。再后来有一次,乡政府的师傅试着把荷香裹了面糊搁到油里炸了,拿去招待
省里来扶贫的处长,处长大叫好吃。而后便推广起来,而且流传出去,也就成了最
拿得出手去最上档次的本地特产之一。

    今天乡政府这两个酒鬼也中了几分邪,从政府的院子后边出来,顺着一条干涸
的河道就走上去。采到的荷香已经不止够一顿酒肴了,仍不肯罢手,继续找下去。
突然他们发现石头底下现出一块异样的黑色物体,他们还当是发现了一种奇异菌类,
便忙不迭一起抢着掀开石头。鉴定了十分钟之后,才一致判断为人类尸体的某一残
块,吓得魂飞魄散,丢了手中的荷香,飞奔下山报案去了。

    县公安局有经验的法医和刑警来了,顺着河道,很快又找到了其它的残块。所
有残块均已成干尸状。法医断定这是一位少女的肢体,放置期限一般在一——六个
月。他肯定说这具尸体是去年秋末间的。法医把所有的尸块收藏起来,以便回去做
准确鉴定。

    刑警队长崔飞波驾着三轮摩托警车,带着法医从河道里钻出来,停在乡政府门
前的公路上。

    法医裴根原来做过乡卫生院长,公安局缺法医,于是他就丢了院长,伺候上了
这份差使。虽说活儿窝囊,但这身装束比卫生院长气派。他干得也不错,勤奋好学,
如果有好的设备,他能成为鉴定专家。虽然一副农民的大脸大身架,每逢到上边去
搞鉴定之类的活动,都是西装皮鞋穿着,说出话来文诌诌的,让上边那些有仪器的
专家们感到非同小可。    

    乡长带着负责计划生育工作的刘宣委来了。刘宣委的脸面不到三十岁,走路的
姿势挺好看。他对他们说:“我们这个乡的计划生育工作是先进单位,村里的婚龄
育龄内妇女,我这里都了如指掌,都在控制之中。根据我的掌握,从去年秋到今年
春这段时间内,没有突然失踪的青年妇女。按照当地风俗,女青年一般不到二十岁
就订婚,结婚证书上都得按手印,这个问题好查。”

    “有不在控制之内的人口吗?”飞波问他。

    “很少。”刘宣委看了一下乡长的脸色才说,“但是我们这个乡还有一个很特
殊的地方。”

                            第二节:美丽黑村

    
    由刘宣委带路,他们驾车沿着那条干河沟,很费劲地找到了那个村子。

    然而村子的景象却令他俩吃惊。刘宣委和乡长叙述这里时的口气很轻松:不过
就是一群盲流,几十年前修水库迁走的村庄中私自返回的一拨子人,随时都可以把
他们像赶鸡一样赶走,只不过乡里还没腾出手来下决心解决这件事。但此刻出现在
他们眼前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村庄,一切都和正在生存着的其它村庄无二。有崭新
的砖瓦高房院落,有树木花卉街道,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

    麦田的景象简直像奇观:它壮阔得更像草原,五月的颗粒饱满的麦穗在无边无
际地摇,青绿深灰,从山之间的岭塬上蔓延而去,直到远方望不到的天边。

    飞波感到这壮观的奇怪,顷刻之后才恍悟到其中原委,还因为这无边无际的麦
田中间竟没有一棵树木,他想或许因为这儿就是水库吧?

    这草原般的浩荡壮丽的麦田景观特别荒诞。

    刘宣委对这麦子似乎没有一点怜爱之情,随手捞一把青绿的麦穗:“你看这麦
子种的,像没人管的!”“真不孬!”法医接茬儿称赞道。

    “你看那些麦秸垛,”刘指着村边那些造纸厂仓库似的大垛,“不用算,一看
这垛就能知道,哪一户一年都能收几万斤麦子,也不上税,白叫他们收粮食!”

    “为什么不叫他们上税?”飞波问。

    “不能收他们的,收了还不等于承认他们?”这个说法也很荒诞。

    燥热的夕阳。村子里的人们已经收工,还没吃晚饭,聚在街门前的树下,扇风
洗尘,饮马调情。一阵尘土起处,村边闪电一样跑过一对小川马,一红一白,各驮
一名青年。狂骤的马蹄声惊得村里的狗一阵阵狂吠不止,追着那小马和烟尘,跑前
跑后。

    当摩托警车驶入村中,狗群复又调转,追咬起他们。小孩也和狗一起追来,发
出欢呼:“解放军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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