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这样简单,颜汐凝却知道,她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子,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她望着她,也心疼着她,想起卫川曾经告诉过她的话,眼前的女子外表如此柔弱,内心却比谁都坚强,她想抱抱她,想安慰她,可自己身上的毒,却让她不敢那样做。
“你既然好不容易熬了过来,为何不好好活下去,却要寻死呢?”颜汐凝摇头道,“柳小姐,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那些都过去了,你以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柳絮摇头道,“颜姑娘,我也想有新的生活,可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从小,我爹便视我如柳家的耻辱,若知道我的事,他只会更加厌恶我,而王承志,他如今是王家的族长,我不过是一个下堂妻,他原本就讨厌我,若知道我是残花败柳之身,只会更看不起我,姐姐总说我长了张狐媚脸,这张脸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祸害,与其活着让更多的男人糟蹋,倒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不是的。”颜汐凝道,“你可知,王承志一直都在找你。”她缓缓将在长安见到王承志的情形一一和她说了,低叹道:“他如今,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你,也无时无刻都盼着和你相见,弥补曾经对你的亏欠。”
柳絮的脸上或悲或喜,她摇头苦笑道:“颜姑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可惜,一切都太迟了,我从前就配不上他,如今这具肮脏的身体,连我自己都讨厌,又如何有脸再出现在他面前,我和他,再没有可能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颜汐凝急声道。
“试试?”柳絮失魂落魄地笑道:“我从小在世家贵族中长大,他们看重的是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他不会要我的,我的存在,会成为他最大的耻辱。”
“柳絮,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爹,你曾经和王承志生活过,他是怎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也给自己一点信心,你的遭遇是为了救他,而且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自愿的,他要是个男人,就不会怪你,只会更痛惜你。”颜汐凝劝慰她道,“你看看我,如今我身上都是毒,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痛苦和折磨,可我仍愿意好好活着,我相信,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希望的!”
她说着,拆开了手腕上的布带,将深可见骨的伤口露出来给她看,那些伤口,带着隐隐的暗沉之色!
柳絮惊得后退一步,“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汐凝!”叶修泽皱眉,埋怨地看着她,他并不想她为了外人的事,将自己满身的伤暴露出来。
颜汐凝摇摇头,望着柳絮笑道:“怎么弄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所以,请你和我一起好好活下去吧,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柳絮望着她,低低地重复着:“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颜汐凝点点头,承诺道:“等我帮叶大哥找了解药,我们就去洛阳找王承志,若你不愿和他一起,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柳絮望着她带着光彩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点点头,也许,她真的应该试试。
三人结伴而行,颜汐凝很快带他们去了崤山南面的山洞,她上一次来这里,是和谢容华一起逃亡的时候,那时,她从来没想过,后面和他,会有那么多的纠缠,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除了新生了不少杂草,什么都没有变,只可惜,她和他再回不到从前了!
叶修泽叫她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唤回来,颜汐凝抱歉着低笑道:“只是想到了一些在这里的往事,走神了,我们先生火吧!”
她说着,告诉了叶修泽和柳絮这附近哪里有干燥的木材,等他们二人寻了木材回来时,却看到她割了自己的手腕,用一节竹筒接住,叶修泽脸色大变,扔下木材上前喝道:“颜汐凝,你做什么?”
颜汐凝从容地止住了血,望着他道:“叶大哥,我如今不能碰你,没办法为你把脉查看你的身体状况,你体内的毒是沾到我的血引起的,我只有这样来帮你找解药了!”
“给你的毒物全是我去找的,你问我就行了,何必这样伤害自己?”叶修泽气道!
“那不一样,混了那么多,谁知道如今它变成什么毒了!”颜汐凝不在意地笑道:“不过是放点血,我又不会痛,你不要担心了!”
叶修泽看着她的笑容,紧抿着唇,他想说看着她一身的伤,就算她没了知觉,可他会心痛,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懊恼地回身,和柳絮一起搭材生火!
柳絮看了看研究毒血的颜汐凝,又看了看叶修泽一脸怨气的样子,低声问道:“叶公子,颜姑娘的伤还能治好吗?她那么多伤,都不会痛吗?”她光看着,都觉得忍受不了!
叶修泽脸色难看地望着手中的材火,语气落寞道:“柳姑娘,她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明明知道自己的状况有多差,却还是愿意一直坚持下去,对你,我是同情,对她,我是心痛,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代替她承受那些痛苦……”
他死死抓着手中的木材,让那些边缘的木刺插入手中,缓缓流出血来也不在意,“她和你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可我找不到她的希望在哪里?”
柳絮听了他的话,心中一酸,她望向颜汐凝认真的侧脸,柔声道:“会有的,她是一个好人,老天爷会给她希望的,我和她都会有希望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闻笛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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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个长安城都为秦王能一举攻下夏军和荣军感到震惊和兴奋的时候,唯独东宫一片压抑。
东宫长史马殷望着谢蕴之阴郁的神色,劝慰道:“臣听闻,秦王提出以一敌二时,王大人亦是同意的,往后论起军功,王大人那也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谢蕴之已将手中的折子砸向他,吓得他一惊之下跪了下来。
“你想说他是东宫的人,所以东宫也有功劳对吧?可那点功劳能比得过一军统帅吗?更不用说这次行动,他差点丢了性命,你知道父皇知道他重伤时有多心疼吗?他甚至和本宫提议若他战死沙场,便追封为太子。”谢蕴之气愤地道,“可惜他没死成,父皇也没能封他为太子,但你看看,这是父皇打算给他的封赏,这么多官职压下来,本宫这个太子,在朝廷中还有何威望可言,指不定父皇哪一日就将本宫废了,把这太子之位也送给他。”
马殷捡起地上的折子,当看到太尉领司徒书令陕东道大行台雍州牧凉州总管左右武候大将军上柱国秦王这一长串官职头衔时,冷汗涔涔,这个封赏下来,秦王从中央到地方,从军事到行政,权力之大,不要说太子,就算是当今陛下,恐怕都要忌惮他三分,这样的大权,指不定那一日就将太子逼下马了。
马殷合上折子,认真思索片刻,对谢蕴之深鞠一躬,沉声道:“殿下,微臣听说,秦王殿下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身受重伤,他在洛阳一战,虽然抓到了独孤及和苏宏茂,但仍有不少在逃跑中的将领,若这些将领细细谋划,伺机报复刺杀秦王,以秦王如今重伤的身体,丢掉性命那也不是不无可能,只要秦王不能活着回到长安,那就算陛下给他再多的官职,甚至要将太子之位给他,他一个死人,又能有什么作用。”
谢蕴之一怔,惊道:“你的意思是……”他皱眉道:”但他毕竟是本宫弟弟,本宫如今虽然与他有隔阂,但还没到要至他于死地的地步。“
马殷叩拜道:“殿下,历来夺嫡之争,都是你死我活,若让秦王殿下安然返回长安,他日若他得势,殿下难道以为他会放过殿下吗?如今天下已定,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请殿下三思,不要心存妇人之仁。”
谢蕴之神色一紧,他摆手道:“你先下去吧,你的话,本宫会考虑的。”
“请殿下尽早做决断,若秦王身体恢复,再想对付他,便没那么容易了。”马殷恳切道。
“本宫明白了,你先下去!”谢蕴之沉声道,他自小看着谢容华长大,一下子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
马殷退下后,谢蕴之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沉思了良久,突然有内侍敲门道:”殿下,蜀王殿下应召回京,来东宫拜访殿下。“
谢蕴之精神一震,高声道:“让他进来吧!”
颜汐凝和叶修泽三人在崤山一呆便呆了十日,因为她全身带毒,白日里都是叶修泽陪着她一起去寻草药,柳絮则是去捡一些野果回来,寻完草药后,叶修泽也会顺便猎一些猎物回来,他和柳絮负责熬药和处理食物,颜汐凝则是做一些捡柴生火的活计,三人配合默契,避开外面的战火,在崤山这一方天地中竟有了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每日晚饭后,颜汐凝都会走到洞外,坐在一块大石上,吹奏竹笛,柳絮一连听了好几日,对旋律已铭记于心,这一日,当颜汐凝再次吹响竹笛的时候,她忍不住随着笛音,在月下翩翩起舞。
她的人长得极美,舞也跳得极好,在月下的树林中身姿摇曳,犹如九天而下的仙女,颜汐凝嘴角含笑地吹着竹笛,原本凄凉哀婉的笛音,因着她的舞姿,也多了些许超然的韵味,叶修泽望着配合默契的两个女子,只觉得这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画面。
一曲既罢,颜汐凝收回竹笛,对柳絮笑道:“你舞跳得真好,我这半吊子的吹奏水平,倒是配不上你曼妙的舞姿了。”
她的夸奖却没能让柳絮高兴起来,柳絮走回她的身边,神情中有些落寞道:“舞跳得好有什么用,都是下三流的东西,我娘的舞姿芳华绝代,也不过就是一个被人唾弃的舞姬。”
颜汐凝没想到她的夸奖会引起她的伤心往事,她低声道:“柳絮,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出身,便看低自己,一个人只有不妄自菲薄,别人才不会看轻你。”
她望向天际的明月,轻声道:“我们虽然没有好的出身,但我们做人堂堂正正,认认真真地活着,凭什么要低人一等。”
柳絮看向她的侧脸,只觉得内心受了莫大的鼓舞,她望着她,笑道:“颜姐姐,我要是早些和你有深交就好了。”她说的这些,从前从没有人和她说过,如今,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如旁人的地方,就像她说的,她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凭什么就要在别人面前自卑呢。
“两位姑娘,夜深露重,两位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去洛阳了。”叶修泽在她们身后含笑道。
“颜姐姐,我们进洞歇息吧。”柳絮点头道。
“你们先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再呆一会儿。”颜汐凝淡淡一笑,将目光望向远处。
柳絮应声离开了,叶修泽却并不走,他站在她身后,望着颜汐凝的背影沉声道:“汐凝,你每晚都坐在这里,这里对你来说,是不是很特殊,我记得你刚进这个山洞的时候,神思恍惚,你说你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些往事,是不是和他有关?”
颜汐凝一怔,诧异地望向他,没想到他竟然猜到了,她转过头,望着远方,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边飘散过来:“那时候,我和他就是坐在这里,我们说了很多话,他见我衣裳单薄,便握了我的手,以内力为我驱寒,他不知道,他无意的一个举动,却将那些暖意刻进我的心底,让我再也忘不了……”
那些遥远的记忆,在她轻柔的话语中对他娓娓道来,那一刻,叶修泽终于明白,这一生,她的心里都只会有那个男人,她再也不会让别人走进她的心里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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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华在身体能下床走动后,便执意要去洛阳,张玄策劝不住他,只好让云亦凡领着十几个亲卫,驾着马车一路往洛阳而去,耶律燕和谢容华同乘一辆马车,以便照顾他。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他们走了大半日,才到了崤山脚下,原本要继续行进的,却不料马车中的谢容华突然叫了停。
“殿下有何吩咐?”秦洛疾步走到马车前,恭声问道。
谢容华掀开车帘,脸色还泛着病态的白,他低声道:“扶本王下车。”
秦洛没想到他这时会要下车,小心翼翼地扶了他下来,谢容华缓缓地往上山的小道走去。
“殿下,你如今身体虚弱,可不能上山。”云亦凡急忙上前,皱眉劝道。
谢容华停下了脚步,看向云亦凡,轻声问道:“云将军,此地离你的家乡是否很近?”
云亦凡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恭声答道:“福安村在此地十里之外。”
“是吗!”谢容华轻声低喃道,目光静静地望着那条上山的路。
耶律燕也下了马车,她走到谢容华身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条掩在灌木丛中的小路,在所有人都以为谢容华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却听他微不可闻地道:“我还记得,曾经在这里,我背着她上山,她趴在我的背上,神色间虽然拘谨,却有条不紊地为我指路,那时,我就在想,这个姑娘还真是特别,总是能带给人意外。”
云亦凡一怔,迟疑着问道:“殿下说的人是汐凝?”
“是啊!”谢容华望着他,喃喃道:“我和她认识很久了,比你们所有人想象得都要久。”
耶律燕听了他的话,心中一涩,忍不住将头别开,却见路边的灌木中藏了几个黑衣人,如今已弓弦搭箭,箭尖正对准了谢容华。
“殿下小心!”耶律燕只来得及惊声尖叫,在那箭射出的瞬间,整个人扑倒在谢容华身后。
扑哧一声,箭尖穿透了她的胸口,血一下子便溅了出来,谢容华在她身后伸手扶住她,急声道:“耶律燕!”
因为耶律燕的提醒,云亦凡和一干人早已动作起来,上前将谢容华和耶律燕围在中间,与那群刺客厮杀在一起。
耶律燕忍着胸口的痛意,握住谢容华的手,她看向谢容华,脸上带着微弱的笑意:“能为你挡箭,我很高兴。”
她刚说完这句话,便整个昏死过去,倒在谢容华的怀中。
谢容华抱起她,看着和刺客厮杀在一起的云亦凡,沉声道:“留活口!”
颜汐凝和叶修泽三人刚下山,便看到了眼前厮杀的一幕,叶修泽看到谢容华的第一眼,便欲唤醒隐蛊躲避他,可他还来不及动作,就见谢容华抱着怀中的女子,翻身上马往洛阳疾驰而去,他就从他们身边过去了,但他的眼中只有怀里中箭的女子,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人。
叶修泽不禁看向颜汐凝,她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地仿佛方才从她身边疾驰过去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叶大哥,我们躲一躲吧!”柳絮最先反应过来,对叶修泽急声道。
叶修泽还未答她,颜汐凝已经上前一步,她的口中轻声念着什么,身边有深黑色的蛊虫往那些黑衣人飞去,随着一声声惨叫,原本势均力敌的两队人马很快便分出了胜负,那些黑衣人见大势已去,纷纷咬了口中含的毒药,自尽身亡。
云亦凡回身看去,见站在身后的颜汐凝,大惊道:“汐凝,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来了很久了,不过你专心对付敌人,没有看见罢了。”叶修泽嘲讽道。
“他们是什么人?”颜汐凝看向倒地而亡的黑衣人,疑惑道。
云亦凡正想着叶修泽的话,听颜汐凝这样问,急忙答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们自尽了,想必背后的人不简单,不过既然是冲着殿下来的,那一定是殿下的敌人。”
秦洛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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