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动作缓慢而有力、交叠的身体每一次碰撞都硬碰硬、实打实、真真切切、重逾千斤。我像钢钻一记一记地钻入岩层,月萍像岩石一下一下地承受钻击。沉重,有力,深入,真实!
月萍紧紧抱着我,像是要用我来作依靠,又像是要给我作依靠,让我以最真实的方式来拥有最真实的她。我们静静地做,谁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彼此的喘息和身体的起伏,看似温柔宁静,却又强劲有力。
……我凝神屏息,缓慢地、有力地泄出,月萍全身剧烈颤抖,喘息着全盘接收,最直接的感受汹涌袭来,我们就这样交流着彼此的酣畅。
就连事后的清理都那么清晰和真切。看着月萍帮我细细擦拭全身,我适才烦躁的心情变得轻松,有一种平和的舒适。长长一吻过后,月萍舒舒服服躺进我怀里,她的身躯十分高大,绝无小鸟依人的感觉,但也正好体现了她的份量。沉重而真实的份量。
第九十四章 促膝谈心
五星级宾馆工程即将结束,我和张建着手准备另两个工程,也就是上回那宾馆负责人透露的民营医院和民营学校。这天晚饭后我不回家,在公司随便吃顿饭,和几名项目经理开会讨论,将之后的工作重点渐渐放到幸福村养老基地和医院学校之上。
这时电话响起,居然是久未谋面的沈磊:“老王,很久不见了,出来聚聚。”
我见会议差不多开完,就说:“好,去哪儿?”
沈磊说:“来潘耀光的会所,今儿有很多朋友,王兴武也想见见你。”
我奇道:“他干嘛见我?是不是有工程?”
沈磊笑道:“你小子都变成工作狂了,咱们就是朋友聚会,没那么多业务给你,你到底来不来?”
“来,”我说,“最近绷得太紧,是该放松一下,给我准备一瓶好酒。”
沈磊说:“成,你赶紧过来。”
挂了电话,我交代几句,就离开公司,开车来到那家湖滨会所,门卫将我迎入大厅,只见男男女女坐了一大堆,其中有四个熟人,沈磊、王兴武、潘耀光,还有一个居然是移民国外的杜舟。除王兴武外,每人身边都有两名美女,都是不可多得的性感佳人,不过如今我心态不同,这类女人在我眼里和大街上的姑姑婶婶没啥区别,也就一看了之。
沈磊对我轻轻打一拳,说:“王总近来可好?”
我唉声叹气:“别提了,肯定比你烦。”
“看得出来,”沈磊笑道,“人都瘦了一圈,所以说干工程不合算,钱还没赚就先累倒了。”
我和他一起坐下,潘耀光和杜舟向我打招呼,寒暄几句,一旁的王兴武开口说:“王明,我们去旁边坐坐。”
我问:“有事吗?”
王兴武说:“没事就不能坐么?”
我笑道:“当然可以,请。”
沈磊、潘耀光、杜舟三人立即站起身,毕恭毕敬送王兴武离座,果然不失马仔风范,我忍住笑,对三人挥挥手,和王兴武来到靠窗的雅座。服务员送上茶水,两人喝了一杯,我取出三五烟,王兴武也不嫌差,接了一支抽起来。
王兴武还是老样子,穿着打扮十分普通,神色也很温和,指指那边的沈磊,说:“你怎么看?”
我说:“你是指老沈离开恒远公司?”
“是的,”王兴武点头说,“有没有怪我挖你墙脚?”
我说:“当然没有,我理解老沈。”
王兴武说:“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请你帮我做事吗?”
我摇头说:“不知道。”
王兴武说:“如果你和他们三个一样,我们就没机会这样坐下喝茶。”
我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
王兴武说:“可以这么说,我确实很欣赏你,不是因为你的能力,只因你和我特别像。”
拜托,我明明比你帅得多。我笑道:“你谦虚了,我差得远。”
王兴武提起茶壶给我和他倒满茶水,说:“你别奇怪,我仔细观察过你,我们在性格上有很多相象之处,除去身份和外表不提,我们基本属于同一种人。”
这我倒真没看出来,我像谁也不会像个高干子弟啊。说:“比如说呢?”
王兴武微笑道:“比如说,你现在身在曹营心在汉,明明和我坐着聊天,心里却在想毫不相干的问题,老婆、女儿、母亲、或者你的情人。”
我吃了一惊,失声道:“你怎么知道……那个?”
王兴武笑道:“你别惊讶,我自然有办法知道,我甚至可以猜出你现在矛盾的心理,想和情人一刀两断,又不忍心,每次在老婆和情人之间周旋,就像精神分裂一样,是不是?”
“靠!”我忍不住大声说,“太对了!就是精神分裂!我都快疯了!”
王兴武大笑道:“我能理解,因为当年我也这样。哈哈哈!”
我大奇道:“你也这样?你老婆又拿你没办法,有什么可矛盾的?”
王兴武摇头说:“这和身份家境无关,只是性格使然,我老婆确实不能拿我怎样,但我每次从情人那儿回到老婆身边,还是会感到矛盾,每次女儿缠着我嬉闹的时候,更是内疚得难以言表,偏偏我又舍不得我的情人,只好成天处于精神分裂之中,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我问:“后来你是怎么解决的?”
王兴武说:“还能怎样?当然选择老婆和女儿,不论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老婆总只有一个,我严格遵守国家法律,虽然那时候恨不得能娶两个老婆。”
我说:“后来呢?”
王兴武说:“我和你说过,我把老婆之外的所有女人都当作妓女,花钱买个心安理得,这种心态就是从那以后形成的,我再也没有对任何女人动心,即使她漂亮得像仙女一样。”
我苦笑道:“如果能解决这个事,以后我再也不出去找女人,愁死我了。”
“不,”王兴武摇头说,“你忍不住的,也有这样的机会,到时你想跑也跑不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花钱交易。”
我有点不服气:“为什么如此肯定?”
王兴武说:“因为你像我,我们的想法完全一致。”
两人笑起来,举起茶杯各自喝一口。我说:“谢谢指教,这让我稍微有点头绪。”
王兴武说:“所以我不愿你帮我做事,很少有人这么像我,我也想和你交朋友,偶尔坐下来喝喝茶,谈天说地,不涉及任何事业金钱方面的内容,这样感觉更好。”
我说:“我受宠若惊。”
王兴武沉默半晌,说:“现在还想见刘月琴吗?”
我思索一阵,说:“算了,各过各的吧,不想了。”
王兴武说:“这样很好,做人要把握一个度,轻重虚实必须分清楚。可以这么说,目前你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比刘月琴更重要,她和你早已彻底无关,她自己也是这个态度,但你却把她的意义无限扩大,直接影响到你的现实生活,这就有点主次不分了。”
“是啊,”我长叹道,“我确实浪费了很多时光,很多价值都来自我的臆想,却没把握现实生活。”
王兴武缓缓地说:“理顺主次,掌握轻重,这是你目前最需要学会的事。”
我苦笑道:“我总是学得太慢,等我学会时就已失去。”
王兴武说:“从最开始做起,比如……学会做一个上门女婿。”
我一愣,呆呆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对视良久,两人异口同声大笑起来。
“我做得不错了!只不过没生儿子嘛!”我说。
王兴武说:“没完成首要任务就得设法摆平,你做过什么?净吹牛!”
“靠!”我说,“你又没做过,怎么知道我不行?”
“你差得远,”王兴武说,“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更别说你岳父岳母。”
“胡说!明告你吧,我可是走精品路线的上门女婿!”
“吹吧你就,我愣没看出哪点精品。”
“真有这么差劲?”
“差到不能再差了。”
“我……我……哈哈哈!”
“哈哈哈……”
我们的笑声传出去,那头沈磊三人向我们看来,面露羡慕之情。我不禁有点高兴,心想他们三个都是千万身家的成功男人,却没机会和王兴武促膝谈心开怀大笑,我这种一无是处的小人物居然也能令他们如此羡慕,看来有些衡量标准并不绝对,是收获还是失去、是满足还是失落,只有心态上的区别。
这么一想我就笑得更欢了。
第九十五章 不见三生石
王兴武与我喝完两壶茶就告辞离去,我和沈磊接着喝酒,潘耀光、杜舟两位公子哥搂着美女在一边玩游戏,沈磊考虑到我的情绪,就让女人走开,我们两人对饮闲聊。
沈磊说他羡慕我,不是因为王兴武和我的关系,而是我对生活的态度。我很奇怪,因为我始终觉得我生活得一团糟。沈磊说我从不在糜烂的圈子里浪费时间,能把握分寸,有贤惠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还有与世无争的小情人,这种生活十分滋润。我说这是表面现象,其实我过得一点不滋润。沈磊说至少比他强,他资产雄厚、有车有房、日日纸醉金迷、夜夜歌舞升平,但每次一人独处的时候却感到无比的空虚。我建议他不妨换一种生活方式。他长叹说他已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脱离这个圈子。
喝完酒,我告别沈磊回家,突然感到当初的选择十分正确,我和沈磊本就不是同一种人,既然各有理想,不如趁早分道扬镳,省得浪费时间。随后我就想到了花花……
这个城市只有夏冬两季,春秋天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往往是极端的炎热之后没多久就迎来寒冬,所以我分外珍惜深秋时节的清凉,同时也隐隐担忧,因为寒冬很快就要到来。
反过来想,寒冬来了也挺好的,最好来一场暴雪,把我昏昏沉沉的头脑吹冷静些。
我等待五星级宾馆工程结束,好收取最后一笔款子,如今邱兰英已成为我的同谋,放松了对我的监督,我也就有了更大的财政支配权。宾馆和办公楼两大工程总价六千五百万,可得五百万管理费,减去税金,为三百五十万左右。我承包的餐饮娱乐工程总价一千五百万,因为经验不足,有些损耗,利润额只有百分之二十多,约三百六十万,除去基本开支和贿赂、交际、封口费等等花费,总计六百六十万收入。
因为接下来要准备民营医院和学校两个工程,流动资金必须充沛,我和邱兰英“密谋”一番,留下三百六十万流动金,其余三百万中的一百万由我保管、两百万打入月萍帐户,算是给老丈人交差。为了长久合作,我承诺以后每个工程都会给邱兰英一笔“奖金”,只要她管住自己的嘴。
秋去冬来之际,五星级宾馆验收完毕,款项全部结清,我也正式拥有一百万现金,去银行办了手续,将其中一部分钱划出,其余资金充入那几个商铺的按揭款帐户,轻轻松松花完一百万。
人民币真难赚,也真好花,他妈的,连根毛也没看见,一眨眼工夫就回到起点,要不是手头有几张转帐凭证,我还以为压根就没拥有过百万资产。
所以说人民币这玩意靠不住,价值这玩意更操蛋,什么东西都没个准数,只有心里头那份感受最真实,感受人与人之间的情义,感受一次性消费百万巨款的痛快,感受风雨,感受寒冬,摸不着也看不见,只能去感受。
我开车来到花花的书店,她今天穿得很时尚,虽然仍是一身白衣,却多了些亮晶晶的首饰挂件,头发也盘了起来,从清纯女生摇身一变,成为妩媚成熟的女人。
“很漂亮。”我说。
花花说:“是你送的礼物。”
我说:“我有话对你说,进屋去吧。”
花花仔细看我一眼:“先别说,陪我去做一件事。”
我点头道:“做什么?”
花花挽住我胳膊向外面的车子走去,说:“带我去看三生石。”
坐进车子,我问:“三生石在哪儿?”
花花奇道:“你身为本地人,连三生石在哪儿也不知道?”
我很有几分羞愧,说:“确实不知道。”
花花说:“三生石其实毫不起眼,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但它的名气极为响亮,千百年来受尽文人墨客的赞美,它就在城西那座顶顶有名的寺庙附近,很多恋人都会去找它,寄托心中的某个愿望。”
我发动车子往城西开去,问道:“一块石头也能寄托愿望?”
花花很认真地说:“是的,传说中阴曹地府里有一条忘川河,忘川河上有一座奈何桥,桥头就有这块三生石,我们现在去看的这块石头就是它在人间的化身,有缘人找到这块石头时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今世和后世,这就是三生石的传说。”
我说:“这种封建迷信的故事不能当真。”
花花说:“我很认真,希望你也认真一点,好吗?”
我忙说:“好,听你的。”
半小时后来到城西群山间,前方座落着大名鼎鼎的古老寺庙,在这入冬时节也游人如织,放眼看去人头攒动,咫尺西天也就成了一句笑话,人们给菩萨磕头上香还要付钱,充满了讽刺意味。
我和花花手牵手地走进寺庙,抛开天南海北的游人不说,单看这名刹古寺,还是有一份浓浓的禅意,左首的山上雕着形态各异的罗汉佛像,我们走进古迹,也走近历史。
花花苦笑道:“没想到有这么多游客,连一块清静地也找不到。”
我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前方。
花花扯扯我衣袖,问:“你怎么了?”
我看见一帮熟人……其实基本等于陌生人,但在此重逢,仍有几分诧异。
前方走来一大家子人,有父母级的老两口,有三对年轻夫妻,还有三个小孩,一家十一口,操着本省南部的口音,我居然认得七个,其中那位抱着孩子倚着老公的年轻女子更为熟悉。
她是陶桃,我当年的女朋友。
我曾在他们一家面前受尽屈辱,老父老母、大哥大嫂、姐姐姐夫,六人指着我的鼻子臭骂,陶桃躲在她的房间里不敢露面,最后我黯然离去,这次提亲之旅就成了我终生难忘的经历。
十一人向我迎面走来,虽然时隔四五年,他们还是认出了我。陶桃飞快瞥我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身边那男子丝毫不觉,十分温柔地搂住她肩膀,并伸手逗弄她怀里那个可爱的小男孩。陶桃的大哥大姐略带紧张地看着我,那位曾被我打破脸的姐夫更是脸色大变。
他们早已与我无关,但事实上他们对我颇有影响,若不是当年那次经历,我可能不会变成这样。我曾经对生活充满希望,那回上门求亲是我一次难得的主动争取,却大败而归。从此我浑浑噩噩过日子,不再争取什么,总是被动接受,从某种方面来讲也和这一家人有关。
没想到他们从数百公里外的乡下赶来烧香拜佛,却如此凑巧与我相逢,呵呵,真令我过意不去,我这个煞星只会妨碍别人,总是不给人安生。
走到对面时,陶桃再次抬起头,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后他们全家都向我看来,又同时转过头去。
擦身而过。
我站住脚步,点烟抽起来。花花回头看一眼渐渐远去的陶桃一家人,问道:“你认识他们?”
我说出一个很有文化的词:“过眼云烟。”
不料花花却延伸开来,幽幽叹息道:“将来有一天你也会这样形容我……”
这话没错,真的,一旦两个世界擦身而过,曾经发生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我想点头承认,又说不出口,忽然有所思忖:如果我的存在对有些人来说就像一场噩梦,那么还不如趁早了结,陶桃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