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一把将扇子敲在他头上:“谁敢闹事,我一个个拎起来胖揍一顿,懂了吗。”
“哦。”于三捂着头觉得十分委屈,他觉得也没懂什么,但是这时候说不懂,怕不是要挨揍。
他不想挨揍。
掌门是筑基修士,随手一打感觉都能把他脑壳敲碎。
他要是没能做成修士,以后还指望着这聪明脑瓜做状元呢。
不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她一手建立的国宗里,顾昭都自认不是个好的主事者,她有意问于三道:“当下这个情况,你要是我,该怎么办?”
于三想也没想到:“和掌门一样,先打一顿再说。”
“出手威力不需要太大,也不要什么复杂的法诀,但是效果要声势浩大,首先要让那些为了钱的人清楚,这钱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拿,下次拿钱之前也要过脑子好好想一想。”
“那些混在里面的修士,或者是别有目的的人,暂时先将他们放走,而后我们可以顺着他们找到上线,谋定而后动。”
顾昭点了点头,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对常宁手下的那些人,这一次我不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的上线是谁我一清二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用猜,倘若将我的对手比作一只难缠的大蜈蚣,纵使他有再多的脚,我一只一只地砍,总能砍完。”
于三若有所思,顾昭却吹了一声口哨。
金羽雀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便向着国宗之外飞去,同时开始大声地鸣叫起来。
早已待命多时的金吾卫看见殿下的那只怪鸟飞过来,纷纷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收了钱在人群里挑事的那些人看见金吾卫来了,这才慌了,人群一下子乱起来。
多数真正围观的百姓都站在原地不敢乱动,金吾卫专挑那些四散乱跑的人捉,一捉一个准。
那几个常宁手下的修士也藏在百姓之中,做出一副茫然恐慌的样子。
顾昭觉得十分好笑,难道他们还指望着能全身而退?
常宁蛊惑人的能力应当是又有些见长了。
她贴了一张敛息符在身上,像是一道光一般向着嘈杂的大门外飞去。
不过轻轻一扇,虚骨扇引动的风阵像是一道道风墙,将那几个藏在人群里的修士向着不远处的国宗大阵中推去。
等他们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要反抗,阵法已经对他们的出手做出了应对,将他们困在阵中。
有一个看起来机灵一点的,在被风阵推去的时候没有反抗,这时候跑了出来,仍旧想要搏一搏,大声地便向着人群喊道:“大家快看啊,公主杀人了!这些皇亲国戚,没一个好东西!”
虚骨扇的一根扇骨化作一根骨钉,破风而来,牢牢将他一边肩膀钉在了国宗的红墙上。
这人不过是个炼气一层的小修士,哪里禁得住这么一下,当下哆哆嗦嗦地竟是尿了出来。
顾昭自人群里走出来,百姓们自发给她让了一条路,一半是因为她的身份,一半却是实实在在被震慑到了。
有些人不自觉地想,原来这就是修士。
她伸手轻松地取下那根乌黑的扇骨,扇骨上一丝血迹也没有沾染,仍旧是墨黑欲滴,让她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没了扇骨的支撑,那炼气一层的修士便软软的没了骨头一般从墙面上滑落下来。
深红色古朴的墙面上留下了长长一道艳丽的血色。
顾昭从怀里掏出一瓶养心丹,塞了一粒在那小修士嘴里。
小修士下意识地吞了下去。在满街人的目光里,他肩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大半的百姓都发出了惊呼声。
顾昭心里却清楚,这种程度的伤不算大伤,一粒养心丹便能修复皮肉上的伤口,却不可能这么快就令伤口完全痊愈。
外面那层看起来完好的皮肉里,依然还是血肉模糊。
几个被大阵困住的修士看得心惊肉跳。
顾昭将人拎起来扔进了大阵里,发了一张传讯符让华凝碧与安红菱来捆人回去,又寻到金吾卫的小统领交代他将收了钱挑事的这些凡人都带回宫去审问。
一场闹剧方才落幕。
但顾昭清楚,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常宁也并不需要这些人当真做出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来,他清楚这些小修士再怎么翻都翻不出她的手掌去,他只需要有些话被人说了出来,该听到的人也听到了就好。
有心人自然会替他继续将这些话传开。
接下来的事情顾昭不可能阻止,常宁也不必再多搭进去什么。
这个局的框架,就已经搭成了。
常宁是想要从国宗下手,上至朝堂,下至乡野,将这一潭浑水搅起来。
人皇大历七十三年,中原大旱,江南亦同时出现了旱涝,除京城外,大周境内十室九空,各地邸报雪花一般飘向京城摄政公主的案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围城()
顾昭看着案上垒起来的奏折,忍不住对天随灵君道:“原来常宁这一年是去捣鼓这些东西去了,他是非要我被这种不相干的事情拖住脚。”
别看这种招数藏头藏尾下三滥,有时候却又十分地有用。
常宁希望她被身份拖累,难道他自己的身份便完美无缺了么?
顾昭勾着唇角微微笑了笑,常宁自己做的孽,还不到还的时候,她只要等着就好了。
内阁有半数阁臣都认为,当下正值多事之秋,由陈希带头,请求顾昭暂时放弃国宗的计划,以平息民心。
顾昭笑眯眯地问道:“当下境内的灾害与国宗又有什么关系?”
陈希垂首道:“殿下,不论是京城还是城外,大部分百姓都认为,正是因为建立了国宗,违背了人皇祖训,我大周方才受此大劫。”
“大部分百姓这么认为,敢问陈阁老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陈希跪了下来:“殿下,臣……”
顾昭知道他说不下去了。
她看了一眼齐齐跪下的几个阁臣,不只是陈希,其他几个阁臣定然也都这样想。
这些德高望重的阁老尚且如此,何况最容易受蛊惑的普通百姓。
这个结果顾昭早有心理准备,却不免也有些唏嘘。
从常宁那几招先手便看得出他是要从这一方面下手,却没想到效果会这样惊人。
若是城外的流民继续大量地涌入京城来,顾昭几乎可以预见京城之后再无宁日。
她对这些心思各异的阁臣道:“国宗一事容后再议,你们先让人去查查,这个谣言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陈希抬起头欲言又止,顾昭看了他一眼道:“诸位皆出生于世家,家里想必总有几个机灵的家生子,用那些人去查就好,不要惊动金吾卫。”
“臣等遵旨。”
送走了这群忧心忡忡的阁老,顾昭转身便将案上的折子都给烧了。
等她烧的差不多了,金羽雀也回来了。她从它的眼珠子里看到一个小贩打扮的练气二层修士进了城门,便对天随灵君道:“常宁手下最后一个回来了,可以开始了。”
是夜,安红菱带着国宗十来个已经入道的修士,拿着御赐的令牌出了城。
第二日,封城的旨意便下来了,京城牢固的城墙将还未来得及入京的灾民们挡在了门外,也将城内的人困住了。
封住京城的,不仅仅是四面城墙。
“真的封城了?”京城郊外的一处院子里,墨冥不敢置信道。
她面前一个小贩打扮的练气修士苦着脸直点头。
常宁沉吟道:“昨夜让你跟着国宗的那些人,你们被拦下来了,他们呢?”
那炼气二层的小修士低声道:“他们手里有令牌,守城的那些士兵看都没细看就把他们放出去了,他们一走,城门也关了,弟子办事不利,还请师父责罚,弟子愿意再去一趟,说什么也要闯出城去。”
“无妨。”常宁安抚地对他笑了笑,语气还是温和的:“你刚刚炼气二层,硬要闯的话,未必能敌得过那么多人。”
“我走一趟便是了。”
那小修士心下一松,顿生感激,他虔诚无比地给常宁磕了一个头:“多谢师父!”。
“去吧。”常宁柔声道。
“道友不用去看了。”常宁正待要走,便听有个声音道。
“不仅是他们,我们这些筑基修士,一样也出不去。”沈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院子里,苍白的脸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温温柔柔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出不去?”墨冥没好气道。
她不太看得惯这个沈七,但她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可能是因为他整个儿的感觉太像是真正不学无术的算命瞎子了。
她总觉得她每天忙着训练那些愚钝的练气修士,这人却什么都不需要做也能分一杯羹,着实有些让她不服气。
这种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
她跟他们争什么闲气,等她拿到了东西就能和他们分道扬镳了。
她怕是也有些受到此地古怪天道的影响,一时不察容易让一些低于她心境的思想混进来扰乱她。
常宁虽没有说什么,却也看向了沈七。
沈七咳嗽了几声,淡淡笑道:“自然是算出来的。”
墨冥冷笑了一声。
常宁却道:“好,多谢道友告知。省去我许多功夫。”
“道友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京城布了阵法。”
“护山大阵?”常宁若有所思。
“不是护山大阵,却也十分相似。”
“那是什么阵?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墨冥皱眉道。
沈七闲闲瞥了她一眼:“对方的目的,自然是困住我们。”
他虽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仍旧噙着那抹笑意,墨冥却总觉得,他看她那眼里隐隐有几分轻蔑。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
什么卦象天演,不过是有几分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罢了。
且再让他得意一段时间好了。
沈七暗暗摇了摇头,正果寺在旁门左道上也算是走在顶峰了,道心的锤炼却还差得多。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他自己都有些好笑。正果寺是邪修宗门,他怎能苛求他们的道心。
常宁想的却与墨冥不同。
在筑基大比上,已经可以看出张无名在阵道上有些研究,但短短一年的时间,她竟有这么大的突破。
能将他们这些筑基修士困住的阵法,自然不是等闲阵法。
除了特殊的法诀符文,充沛的灵石,还需要天赋来领悟,阵盘的摆放位置,小阵的组合,各个方位的分配等等,都不是靠勤奋好学就够的。
他最初是低估她了,张无名本身虽没什么杀招,却好似也没有什么破绽。
常宁在阵道上也有些研究,却也清楚自己并没有这一方面的天赋,他想了想,问道:“沈道友在阵道上可有研究?”
沈七从从容道:“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这个回答没有出乎常宁的意料,他倒也并不失望。沈七本身也只说了自己擅长演算天机,他在这一项上确实有着常人没有的天赋,这样就够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探阵()
沈七擅长推演天机,等闲时候只能起到预测吉凶与示警的用处,墨冥虽长于斗法,但面对破阵之事,却也是两眼一抹黑。
他自认在诸道上都有所涉及,却也未必能达到精通的地步。
张无名的阵法,又只能是他去碰一碰了。
好在纵然他们真的破不了阵法,京城外的事情他也早有布置。
常宁将一些琐事交给沈七,自己则带着几个弟子去了城墙上。
比起墨冥,还是沈七这样弱点明确的散修更能让他放心。
由于宫中的禁令,城墙边上远没有从前那样热闹,几个炼气期的弟子很轻易地就放倒了守城,常宁则径直来到城门口。
只一拂袖,沉重巨大的城门便迎风打开。
阿乔一喜,不由低声道:“师父!城门开了!”随即却是一皱眉:“可这么就开了门,其中或许有诈。”
常宁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阿乔便出主意:“不如让徒儿先去试试看。”
常宁却道:“你已经入了道,未必能试出来,找个没有引气入体的弟子去试一试。”
他们来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便带了一个与凡人无异的弟子,阿乔闻言引着那弟子向着大开的城门走去。
那人一路走到了城门边,却一直止步不前。
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着他回来。
常宁就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好一会儿,那个弟子才终于折身回来,他满头的大汗,除此之外却没有什么异状:“师父,几位师兄,那城门很是古怪。”
他说着抬头,触到常宁鼓励一般温和的眼神,不由地绞尽脑汁回忆着方才所见,鼓起勇气道:“我到了门口,却发现门在另一边,等到了那一边,门却又凭空消失了。”
阿乔和胡大等人大惊,这与他们看到的完全不同。
常宁却十分从容。
这尚在他意料之中。
顾昭不会对这些凡人下手,为了防止满城的百姓误入外围的杀阵,她想必是用了一些小手段,对没有引气入体的凡人来说,就成了让人摸不清头脑的障眼法。
他长袖一甩,人已经像一道光一般遁向那大开的城门。
阿乔等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凭空消失了,大惊失色地追了上去,只留了两个人在外面看着。
大开的城门像是一张妖兽的嘴,将他们尽数吞了进去。
两扇城门打开的地方,还能看得见城外的官道,长长地伸到目光所及的尽头,没能入城的流民在城外安营扎寨,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临华殿的禁制之内,天随灵君隐隐感到顾昭心神一动,不由地问道:“他们入阵了?”
“你不在那边,能行吗?”
如今顾昭已是它名正言顺的主人,但它因为从前的身份,对她的能力,总是隐隐地抱着一份怀疑。
这么大的阵法,顾昭这么一个筑基修士,真的弄得来吗?
天随灵君已和她立了灵约,她对它的想法算得上是了如指掌,她五心向天,老神在在地对它道:“我不是就在阵心?”
她并不认为常宁能破了她的大阵。
不说这是由祖师爷给她的普罗阵做的基础阵,就是这个地方,似乎也对她有着莫名的亲和力。
阵卦不分家,精通这两道的人,对天道规则难免会有更多的洞悉。
她布阵听风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天道规则在对她的压制之下,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她对这里与往生大陆乃是同一个空间的猜想几乎是笃定无疑。
所以,她的大阵布置得顺利无比。倘若不出意外,大阵的威力会比她预想之中还要好。
阵心是宫城,有宫城下巨大的灵脉作支撑,同时契合了整个空间的灵气波动,只要不是被超出三四个境界的修士所破,大阵运转个几年乃至几十年都不是什么问题。
她沉下心来,感受着阵中的细微变化。
阿乔几个跟着进了阵法,这才发现,眼前又是一道城门,与方才的那道一模一样。常宁浮在空中,背对着他们看着这道门。
可他们明明看见常宁在门前消失。
他们是进了阵法,还是没进阵法?
常宁手中墨笔生光,一道墨色的痕迹凭空出现在了城门上。
那墨色是一个“一”字,从头至尾,连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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