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恭喜入道。”却是张连生正迎面而来,笑道。
“大师兄!你怎么也在这里?”顾昭问道。
张连生失笑,指了指腰间的剑:“我若是不来,再利的剑也会生锈的。”
顾昭倒是忘了,演武台是入道以后门内弟子斗法的场地,从练气一层到十层的弟子,都需要时常来此切磋比试,提高自身斗法水平,甚至有时筑基弟子都会相约来此比试。张连生虽是青霄长老众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却也不过是练气八层,自然需要时常来演武台,只是从前顾昭进了演武堂都是在堂后习武,从未来过演武台,也就碰不到张连生了。
见她恍然大悟之后便是一脸不好意思,张连生有心解围,便主动问起她的法诀:“……我记得《大道经》中有几个基础的法诀?”
《大道经》除了阐述道之本源,还附了一册讲解基础法诀的小册子,册子上包括了使衣物洁净的净尘术、灵气护罩的法诀、简单的禁制法诀……甚至还有筑基期才能使用的轻身术、御剑术等等。
顾昭点点头:“可惜从前没有用法诀的机会。”
张连生便笑道:“如今入了道,不就有机会了吗?”又道:“演武堂有一项便是能够派专门的弟子和有需要的弟子进行斗法比试,一场只要一块灵石。”
顾昭微微张开嘴,这演武堂,可真是会做生意:“什么修为都可以吗?”
“什么修为都可以。”张连生对着一个青衣童子吩咐了两句,很快那童子带了一个练气二层的弟子回来。
那童子生的白白净净,也不说话,睁着一双大眼睛,伸出手看着张连生。
张连生摸了摸他的头,将一块灵石放到他掌心,童子立马攥住灵石,蹦蹦跳跳地跑了。
顾昭看呆了。
张连生见状道:“以后若是想要找人比试,只要唤这些小童子来就行。当然,如果对自己有了一些信心的话,也可以直接上台比试,同阶或越阶赢满十场师门便有奖励。”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喊着“张师兄!张师兄!”,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青年,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就急忙忙将张连生拉扯进人群里。
张连生只来得及对他们挥了挥手。
剩下那被童子带来的弟子,抱着剑打了个招呼:“师妹。”便不再说话,顾昭亦礼貌喊了一声师兄,两人一同在台下老老实实地做起观众。
场边的筑基弟子先声明这一场是约战,便见一个青年上了台。顾昭注意到他的袖子袖口处都被扎紧,道袍下摆也比寻常弟子的要短一些,手里身上皆看不到武器,也不知擅长什么。
接着上台的青年,腰间一把长剑,他轻轻巧巧地拿在手里,便行了一礼:“青霄长老座下张连生。”
顾昭目瞪口呆,原来大师兄是被拉去上场的,亏他还能从从容容和她讲了那么多话,又是介绍演武堂业务又是给灵石的。
先上台的青年亦回了一礼,惜字如金:“何双寒。”
筑基弟子示意二人开始。
双方第一反应皆是运起一个灵气护罩,毕竟如双剑弟子那样大意的并不多。
接着二人均向演武台中央靠近,铮的一声刀剑相撞的声音便响起来,台下已有人叫起来:“是匕首。”
那何双寒竟是少有的使用匕首的练气弟子。
《大道经》中记载,多数法修都喜爱使用长剑或是可以远距离斗法的法宝,方便运行法诀或是躲避,匕首这一类的短兵,大多是武修更爱使用,他们擅长近身斗法,短兵对他们来说比长剑法宝更锋利顺手。
与台下观众的惊讶不同,张连生显然早就知道,见他匕首已出手,飞快地扔出两张木系符出来,脚下不停动作往后退去,碧绿的藤蔓从何双寒脚底飞快的长出来,缠住他双脚,并且还在不断地往上爬。
不过几息,张连生便退至演武台一角。
在木系符落地的一瞬,何双寒便扔了一张火系符抑制了藤蔓的蔓延,匕首则飞快地割断缠在腿上的藤蔓,脚尖点地,也向后退去,这样一来,若是张连生趁机攻击,他也能险险避开。
见他亦退开,张连生飞快地将一张符贴在剑尖上,念动口诀,剑尖一挑,符咒随着剑气飞出去,一条褐色的土鞭在空中出现,卷起何双寒,带着他便往长剑剑尖而去。
何双寒身上陡然爆出一片白光,无数锋利的剑芒刺向张连生。
等白光散去,土鞭也化作沙土簌簌散落,才露出台上两个人来。张连生一件道袍被割得七零八落,所幸并没有什么出血的伤口,何双寒心口上则抵着长剑的剑尖。
筑基弟子判了张连生胜。
何双寒收回匕首,冷冷看了张连生一眼,径自下台,直接走出了演武堂。
等张连生下了台,顾昭立马把演武堂准备的新的道袍递给他,问道:“大师兄,我怎么觉得那何师兄似乎与你有仇?”
张连生苦笑,可不是有仇,为了不落对方面子,他勉强接下了约战,因无意缠斗,才用了中级金系符咒加强了阳曲剑,可对方却误会了自己,何双寒身上爆发的那片白光,以他本身之力根本无法做到,更何况他原本便是更擅长匕首,能驾驭那么多的剑芒,必然是用了长辈所赐的某些秘法或是符咒。
“何双寒,是何芳华的兄长。”张连生最后还是道。
“何芳华?”张连生既然这么告诉她,必然是她认识的,或是曾听说过的。顾昭在记忆里搜寻何姓的女修。
她记得似乎从吴师兄手里换了紫碧草的玄霄长老首徒便是姓何。
“是……玄霄长老首徒何师姐的兄长?”
“正是。”张连生点头道。
第10章 虚骨扇()
玄霄长老门下何师姐的兄长,能和张连生有什么深仇大恨?
张连生苦笑道:“十几年前的门派小比,掌门师叔觉得我不错,夸了一句‘道心通明’,何师弟似乎便有些不满,自此以后同我连话也不说。再加上吴师弟的事情,他便觉得是我在背后挑唆吴师弟,今日更是‘引了’师父去找师伯告状,忍无可忍,方才与我约战。”
顾昭见他虽然语气里含着些怨气,面上却全然没有羞愧或后悔,一派坦荡荡,便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关窍了,灵光一闪道:“那年小比,师兄莫非压了他一头?”
“正是,我侥幸夺得练气期弟子中的第三,却是练气六层以下的第一。”张连生叹了口气:“而他恰是练气六层以下的第二名。”
顾昭感觉自己也稍稍能理解一点何双寒的心思了。有时候第一和第二,往往是天差地别,人们只会记住拿第一的那一个,却无人关心第二姓甚名谁,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张连生天生便是那样的性格,就算了赢了也云淡风轻,有心人看来,自然要觉得戳眼睛了。
只怕是她这师兄赢的太镇定,无意中得罪了别人也不知晓。
顾昭第一次感觉自己比一贯会做人的大师兄看得更清楚一些。
只是再深究原因也无用,看那位何师兄今日的表现,只怕这怨气来的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便难以轻易化解了。
张连生并不知自己********,以他的性格,只怕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当下不愿再说这件事,对着顾昭道:“师妹,今日你入道,师兄便陪你比试一番如何?”
顾昭已经入了道成为了正经的修士,仙路迢迢,她总有一日要面临真正的斗法,不能只像从前没入道时那样,光会一个纸上谈兵便满足,而以师父青霄长老的性格,绝不会亲自去教导她,与其让她慢慢摸索,不如他这个做大师兄的代替师父教导她一番,让她少走一些弯路。
顾昭自然明白张连生的意思,心里感激不尽,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个躬,诚心诚意地喊了一声“多谢大师兄。”
张连生微微一笑。
等到几场比试之后,围在演武台四周的人稍稍散去,张连生方才带她上台,二人相对而站。
“师妹,先运起一个灵气护罩。”
顾昭默念熟练背诵了无数次的口诀。第一次运起的灵气护罩不太稳,晃了晃便碎掉了。
“平心静气,慢慢来。”对面张连生道。
顾昭闭上眼,调整呼吸,屏气凝神感受身体内的灵气运行,重新默念口诀。
一阵淡淡的青色渐渐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自上而下连成一片,随着她的呼吸吐纳而轻轻震荡。
见她运起灵气护罩,张连生抛了一把符箓给她:“师兄会尽量留手,但练气二层与八层毕竟有些差距,若一时控制不住,你觉得压力太大,或是害怕,尽管把师父赠与你的法宝都拿出来用,若法宝不在身上,便用这些符箓抵挡,要是觉得抵挡不过,便告诉师兄,师兄立时便会停下来。”
顾昭迟疑了一下,方才点头:“多谢师兄”。张连生见状便道:“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等你也到了和师兄一样修为的时候,你便知道了。”
哪怕是炼气期,二层到八层相差了五个小境界,差距亦是不小的。
张连生同样运起灵气护罩,抽出腰间长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向着顾昭而去。
张连生出剑的那一刻,顾昭便觉得空气里有一种莫名的锋锐之意,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像有一把寒光泠泠的剑就横在鼻尖一样。
这种临阵的感觉,与在台下观看完全不同。
她紧紧盯着阳曲剑的剑尖,脚下不停动作,勉力躲避,虽然因张连生留了手,她能勉强躲过,却早已满身大汗淋漓,感觉自己体力不支。
这种感觉很奇怪。这个时刻,她好像又是凡人一般,明明有一身的真元在体内缓缓流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体力被耗尽,空有真元而无法使用。
又是一剑直逼眼前,顾昭顾不上看手中都是些什么符,便一手全撒了出去。
符箓暴起的大片光芒稍稍阻了一阻张连生的剑。
每每感觉躲闪不过,她便扔出一把符箓换得喘息之机。如此数番,怀中符箓便用尽了。
顾昭感觉到凛冽的锋锐之感又逼了过来,她几乎是慌了神,摸到袖中有一样物什,便不管不顾地扔了出去。
她袖里平常放的都是青霄长老赐的东西,她无事的时候喜欢拿出来摸索研究一番,这时也不知抛出了哪一件,只希望能稍稍替她抵挡一番。
一阵风荡开,将锋锐之意散的干干净净。
张连生感觉自己的剑像是遇到了什么屏障,前行艰难。他不由地讶异,抬眼看向顾昭抛出来的东西。
扇骨乌黑的扇子悬在空中,扇面已经展开,看起来依旧是平淡无奇的,但扇面上却有一些淡青色的痕迹正在慢慢消去。
张连生了然,这想必便是青霄给顾昭的虚骨扇。
也好,便让他用虚骨扇来试一试阳曲剑。
这时虚骨扇已经回到顾昭手里,见识了虚骨扇的用处,顾昭索性便将它执在手中,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用处。
两人各怀心思,于是张连生的剑愈发毫无顾忌,而顾昭竟也迎面而上。
几番下来,顾昭发现虚骨扇虽然可以化去大多剑气,面对张连生的勉力一击,却也不能完全抵挡,她见每每承受阳曲剑一击后,扇面上便出现许多痕迹,便将右手一转,只见翻转过来的另一面扇面与之前不同,已完全变作淡青色。
顾昭手腕抖动,虚骨扇轻轻一扇,淡青色完全与扇面剥离开来,化作雾气密密地朝着张连生笼罩下去。
张连生抛出数张土系符箓抵挡,又飞快地在身上拍了一张轻身符,向后退去。
虚骨扇不过轻轻一扇,顾昭便感觉自己体内的真元飞快地被抽走。
如此一来,真元和体力竟是一样所剩无几了。
张连生毕竟已是练气八层,情况比她好很多,阳曲剑剑意凛然,丝毫不见任何真元枯竭的征兆。
顾昭很快败下阵来。
张连生的剑刺破灵气护罩后便停了下来,当即笑道:“师妹那一下可吓了我一跳。”
第11章 小心()
顾昭也没想到,青霄当做小玩意一般扔下来的虚骨扇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更何况她总觉得虚骨扇还不仅仅只有这些用处,假以时日,即便她没有其他的特殊手段,仅仅依靠虚骨扇,想来也能在炼气期自保无虞。
张连生亦笑道:“师父虽不如掌门师叔和玄霄师伯那样稳重,却毕竟是我们师父,到底是处处为我们好的。”说着将阳曲剑执起横在眼前,微微眯着眼看着剑身上繁复的纹路:“阳曲剑,也是师父四处为我收集材料,才能锻成的,其中不乏一些珍贵的铸剑材料,连掌门师叔亲传的陆师叔都舍不得用,却被师父想方设法要了。”
顾昭来此时日不多,之前过得又大多是三点一线的生活,并没有见过张连生口中的掌门师叔。
但她见过玄霄长老,比起师父青霄来说,玄霄长老确实要老成持重许多,便是从前在明台观的时候,观中长老们坐在高台上连面都不露,甚至连几个小管事和接引弟子也都不似青霄这样随性宽和。
她很喜欢如今的师门和宗门,却至今仍有一种心虚感,好像她这一年来拥有的一切,都不该是她的,只是她侥幸得到了,有一天终究要还回去。
到头来,也许和从前一样,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师妹?”张连生唤道。
顾昭回过神来,她竟在张连生同她说话的时候走神了。当下便有些羞愧:“师兄……我……”
“无妨,你今日刚入道便来演武台比试,第一次用灵气难免都会有些不适,乃至对精神也会有些微的影响。”张连生已为她先找好了借口。顾昭心内感激,张了张嘴,最后到底还是顺着台阶下了:“多谢师兄体谅。”
“师妹如今不如直接回弟子院休息休息,明日之事,明日再说。”
他们在演武堂呆了大半天,如今确实已经不早了,演武台下的弟子也不过只有寥寥几个,见状顾昭便与张连生道别,张连生还要去青霄长老处,顾昭付了那陪练的炼气二层弟子一块灵石,便径自回了弟子院。
一回到屋中,身体里灵气体力被耗光的感觉才明显出来,顾昭躺在床上,连丰谷堂也不想去了,就着水吃了些干粮垫垫肚子。
打坐前她又看了看小灯笼,回忆着虚骨扇拿在手中的感觉,凝神聚气,往小灯笼上注入所剩无几的灵气。
几乎是灵气进入灯笼的一瞬间,灯芯亮了起来,一道声音传出来:“小心张师……”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完,那声音便像是被人猛地掐断了一般。灯笼也暗了下来。
顾昭立马坐了起来,继续往灯笼上注入灵气,灯笼倒是亮了,可是不管她再怎么努力,那个声音却再没有出现。
小心什么?顾昭躺在床上思索,小心张师兄?她刚和张师兄分手回到屋中,张师兄这样磊落温厚的人,要小心些什么呢?
莫非是张师兄要去青霄长老面前告自己的状?顾昭暗忖道,可是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值得他告状的事情啊?
顾昭脑中仿佛出现了张连生站在青霄长老面前,平时一张温和的脸孔上露出奸佞小人的笑容,对着青霄长老说她不尊重同门师兄,修炼不刻苦云云的场景。
张连生那张脸,确实不适合奸佞小人的笑容,看上去无比奇怪。
她在心里排除了张连生。可除此之外她再也不认识姓张的修士了,从前在俗世里倒是认识几个,却万万没有称呼师兄的道理。
既不是这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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