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修士的威压。尤其是那位宁师兄,她最开始面对他时,忍不住有汗意。
其他几人已是修士,就算不吃闭气草,也能在水下待个一二个时辰,而顾昭却还是凡人之身,即便吃了闭气草,还是觉得呼吸不畅,胸口沉闷。
幸好,再长的路也终于有尽头。他们从水底游上水面,岸上世界原本只是白光,在他们探出头时一下子便展露出原貌。
王柳青低低地惊呼一声,连张徐二人都不由地睁大眼睛,唯有宁师兄泰然处之。张连生忍不住看向他:“宁师兄,我们真的……”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是或不是,上去不就知道了。”宁师兄说完,率先跃出水中。一阵风从湖面上吹去,宁师兄衣袍翻飞,立在岸边。
顾昭几人便也上了岸。
她站在岸边向面前望去,还是觉得震惊无比。这景色,和他们先前来时的景色分毫不差,参天的森木从立,连样子都好像与之前观中的山顶之树一样。太像了。
他们是又回到了下水的那个地方吗?还是说他们在湖中游了许久,最后又游回了出发点?顾昭并不清楚,她在水中只能勉强跟上其他几人,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路线是怎么样。
正当疑惑之际,远远地走来两个弟子,穿着观中巡逻弟子的服饰,一抬眼便看到了他们,惊讶地问道:“湖边是谁?”
顾昭和王柳青等人说不出话,而宁师兄也并未开口,任由两个弟子走到他们面前。两个巡逻弟子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其中一个道:“奇怪。”
另一个直接问道:“师姐是哪一位长老的弟子?怎的带了如此多的外院弟子来到峰顶?”而那问话弟子看的,却是众人身后的顾昭。
顾昭讶异十分。这里的人,每一个修为都比她高,在那弟子的口中,却被称为外院弟子,而他们更是以为她是某个长老的弟子,这是为什么?
第一个开口的那弟子拉了拉另一个的袖子:“你瞧清楚了,只两个外院弟子,另外两个应是我内门弟子。”说着便对着王柳青和徐丹青投去歉意的眼神。显然他们话中的外门弟子便是张连生和宁师兄了。
张连生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划入外门弟子的范围内,不由地张开了嘴,去看宁师兄,宁师兄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不发一言。
见他们不说话,两个巡逻弟子正色对顾昭道,“峰顶乃师门重地,师姐既无事,请速带人回去。”显然是将顾昭当成了某个带外门要好弟子来峰顶长见识的大小姐了。
他们二人如此说了,宁师兄又不发一言,顾昭看了宁师兄一眼,见他并无反对的意思,便对着两个巡逻弟子笑了笑:“谢谢二位师兄告知,我们这便回去。”
两个弟子见顾昭态度诚恳,也很是和善地叮嘱她:“师妹下次万不可再这样了。”
顾昭连连应是。
第4章 闻道()
一行人在两个巡逻弟子的带领下,穿林拂叶,离开峰顶的门,走向山腰。长长的石阶上,周身被云烟雾气环绕,耳中水声鸟鸣不绝。
石阶上除了他们之外,来来往往不少弟子,不少都穿着巡逻弟子服,待下到山腰,来往弟子比石阶上更是多出来不少,远远地看得到广场上人头攒动,而随处可见的树下到处是蒲团,弟子们或坐或卧,谈笑证道,隐隐地还有乐声传来。
顾昭来到明台观的时日不多,除了入道那一次,甚至并没有再有机会去到山腰的广场,只以为此时之景,便是观中讲道之时的盛景,既震惊又向往。
张连生等人想的却比她多。不说王徐二人,张连生自己本身就是观中长老的小辈,一测出灵根便被接进内门,拜入长老门下,二十三岁筑基,年纪轻轻便被称作精英弟子,却也从未见过如此的讲道场景。
印象里,大多数时候,广场上大多都是空空荡荡的,只有偶尔观中有事召集弟子之时,广场上才会有人,却也远远及不上眼前这般,一派盛景。
自来到这里以后就一言未发的宁师兄,这时看着远处的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几人以宁师兄为首,宁师兄不吩咐,便也只好都站在树下看着。
“徐师弟,你去问问这是在做什么。”宁师兄看了一会,开口道。
徐丹青应声,几人看着他走到不远处,与一个盘坐在蒲团上的弟子搭讪。徐丹青已不是毛头小子,虽然修炼之事上没有什么天赋,却很有一套待人处事的方法。他不过是笑着说了几句,那弟子便很是友好地与他交谈起来。
不一会,徐丹青回来,告诉他们:“这是每日的讲道会,长老们每周会轮着来此讲道,讲道会每日持续到晌午才结束。”那弟子以为他是刚入门的新弟子,讲的很是详细:“……除了讲道,也经常举办一些交流会。”
什么是交流会?徐丹青自己也讲不清楚。宁师兄闻言却解释道:“交流会,有本宗和同宗内部的修士们进行修炼上的交流,也有与其他道宗的交流。”见几人仍有些茫然,只好补充道:“便像是,我们明台观内部弟子和长老们的交流,或是本观与天下其他道观的交流,都叫做交流会。”
张连生抬头看了宁师兄一眼,没有说话。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宁师兄仿佛没有看到一样,带着几人往广场走去。
广场上坐满了人,实在没有办法,他们便只好坐在广场入口的石阶上,好在广场上也有很多人找不到位置,有坐在石墩上的,甚至还有坐在广场角落一个装饰的铜鼎上的,他们这样,也不算很突兀。
人群中闲闲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面容平凡到好像能让人过眼即忘,声音却温和清朗:“……何以入道?常人言以武入道,以剑入道,或以驭术手段入道,甚至有人借引他力入道,这些都未尝不可。”
“所以往常师父师伯教我们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每日都不可懈怠,就是因为只要潜心刻苦,就能修得正道吗?”一个背着巨剑的弟子出声问道。
“且不论何为正道。这个方法确实没错,潜心钻研久了,必然有成果,这个道理,即便是对旁门左道也是合用的。只是,在潜心修炼的同时,不能忘了心境的磨练。”中年男子闭上眼,声音平缓:“何为心境磨练?从入道起,心境问题便与修行之路相携。心境的提升,多数需要靠人为磨练,这就是为什么往往经年的老修士在心境上要超越同阶修士许多,经历的多了,心境得到的磨练便也相对的多了,心境的提升并不是一直和修炼的速度成正比的。但也不排除有人天生灵性,善于顿悟,这类人,即便资历轻,却也能拥有极澄澈开阔的心境。”
“然而天生灵性的人,到底是少数,大多数人,都适应勤能补拙。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乃至做小道童时背诵道书千万遍都是这个道理。练多了看多了,自然就悟了。”
“那些修为提升快速,心境却满是漏洞,道基不稳的人,在修行之路上,很快就会走到头。”
广场上的弟子们在讲道之人闭眼时也纷纷阖目打坐,体悟经验,审视自己是否有这样的问题。
顾昭虽然站着,却也同弟子们一样闭上了眼,她感觉周身轻轻地,一阵风吹过来,飘飘摇摇地便到了空中,只余那温和的讲道声在耳边反复响起。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宁师兄!张师兄!”王柳青的喊声惊醒了顾昭。顾昭睁开眼,看见宁师兄委顿于地,额头滚落大滴大滴的汗珠,一旁的张连生也好不到哪里去,徐丹青倒是尚可,和王柳青一人扶着一个。
“师姐,这是怎么了?”顾昭诧异道。片刻前他们二人还是好好的,如今怎么突然一副受了重创的样子。
王柳青对她摇摇头,“二位师兄突然就这样了……不过我也有些不舒服。”
“我亦如此。”徐丹青应道。
“先前还以为是我自己修为不够的缘故,没想到几位师兄也这样。”王柳青思忖道:“莫非是因为此处道法太过高深,那讲道之人有什么独特手段,我们受不住,才会这样……可是二位师兄比我们看起来更为难受,这不应该啊……”
宁师兄勉强靠着徐丹青站起来,吐出一句话来:“只怕是,此处,道法与我们相克。再加上如此多的人一同引动灵气,相克之力更甚。”
“速速离去!”宁师兄咬着牙又说道,眼看又要站不住,顾昭忙上前和徐丹青一左一右地搀着他,王柳青则扶着张连生,一行人悄悄地往峰顶走去。
远离了山腰,二人才渐渐好转,宁师兄带着他们回到湖边,望着湖水,脸上神情变化不定,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古书所记,原来是这样。”
张连生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他,嘴唇开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他们二人必然知道些什么。顾昭心想。水下世界,是宁师兄带着他们来的,知道的最多的也是这位宁师兄,除了自己是半途被王柳青捎带进来的之外,剩下的三人,大概是张连生知道的要多些,王师姐和徐师兄,只怕知道的也不会比她多多少。
看张连生的样子,只怕这件事,是观中讳莫如深的。宁师兄却阴差阳错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这才带着他们来一探究竟。
而从这一路上宁师兄的反应来看,宁师兄知道的,怕是不止这些。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好,快走!”宁师兄忽然低声喝道。
“什么人!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宁师兄猛地跳入水中,张连生等人紧跟其后,顾昭却稍稍迟疑了一下。
不吃闭气草,她根本游不回去。
只这一迟疑,她便感觉被人拉了一把,跌坐在地。
湖水重归宁静,波光粼粼,仿佛镜面。
来人却迟疑地叫了一声,“顾师妹?”
顾昭抬头看去,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的少年见她抬起头来,语气稍稍确定了一些:“顾师妹……你在这做什么?”
顾昭虽不知道这是谁,唯今之计却只有应下:“这位……师兄,天气太热,我本来是想在这游会儿水的。”
“刚刚那几个是谁?穿着内门弟子的衣服,看起来却不过是外门弟子。”那弟子又看了看顾昭:“咦,顾师妹,你怎么倒是穿着外门弟子服?”
顾昭答不上来。她先前已经被错认一次,知道这里大概和其他地方不大相同,或许他们眼中修为最低的,在此处,却恰恰是修为极高者,只好低着头假装愧疚的样子,压低声说:“师兄……我是偷着来的,怎么好穿自己的衣服……”
那弟子叹了口气:“既已经要做修士,怎么好再这样乱来,门中有门中的规矩,下次万不可再这样了。”又说:“那几个是和你一起的吧?看在青霄长老的面子上,这次就放过你们。”
青霄长老?还没想清楚那弟子的话,顾昭就已经下意识地道谢:“多谢师兄了!”
那弟子点点头,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来什么,又扭头对她道:“我来之前看青霄长老正在三清楼前找你,因找不到你,还发了一通脾气。”
“我这就去,多谢师兄告知!”顾昭对着那弟子拱了拱手,便一副匆匆忙忙唯恐挨骂的样子跑向石阶。
直到下到石阶的一半,顾昭才慢下来。这一刻她才清晰地意识到,她被一个人留了下来。而她偏偏是几个人里对这里最是一无所知的。
而他们一走,也意味着她回不去了,她来时浑浑噩噩的,根本不记得回去的路。只有等他们回来找她,她才能离开这里。
顾昭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会再回来,除了王柳青和她有一些情谊,其他几人与她不过是刚刚相识。她的安危,他们想必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好在,看宁师兄的样子,他应该对这里有所求,不会轻易便一去不返。
她只有在这里等着他们来。
第5章 师父()
三清楼位于山腰,却与主殿相去甚远。三清楼之高,高入云霄日曜,站在楼下只能看见楼中被云雾拦为一半,这里的弟子告诉顾昭,云雾之下的一半,在山腰,云雾之上,则已到达山顶。
抵达三清楼的三阶石阶前,要穿过一片药圃,药圃里东倒西歪地种着些东西,看上去各个不同,也不知是什么药,若不是药圃前丢着一块写着“药”的牌匾,倒更像是俗世里无人打理的菜园子。
除了顾昭,三清楼前空空荡荡的,既无人看守,也无往来的弟子,与广场上的热闹大相径庭。
顾昭上了台阶,正要敲门,手抬到半空,门便被打开了,门内席卷来一阵风,来人携着她就往里走,走前不忘一脚踹上门。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厅堂,雕花安详,装饰古朴,内里立着的五六个个弟子,张着嘴看着青霄长老急冲冲呼啸入内,将手里拎着的人往地上的蒲团上一扔,自己坐到主位之上,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碧绿的药草一股脑塞进嘴里,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完成之后方才安静下来。
顾昭好容易从蒲团上起来,也看着那几个弟子,张大了嘴。
这这这……这不是张连生张师兄吗?
那位和张师兄长着一样面孔的弟子已经平静下来,见她看他,点了点头,和善地笑了笑:“顾师妹。”
其他几个弟子也纷纷打招呼:“顾师妹。”“顾师妹怎么来迟了……”
“孽徒!你是要气死我!”猝不及防一个东西丢下来,掷在顾昭面前:“我昨日怎么和你说的?是不是叫你今日巳时来这里的,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又是一个东西啪地丢了下来,“气死我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听话!”
站在顾昭身边的弟子捅了捅她,悄声道:“师妹,快捡。”
顾昭感觉自己突然闯进了话本故事一般,茫然中听到那弟子的话,弯腰就把两样东西捡在了手里。
一把扇子,一颗通体乌黑的珠子。
那弟子颇为羡慕道:“师父竟然丢了虚骨扇和极阳珠。”
虚骨扇?极阳珠?
顾昭打开扇子,两侧扇骨剔透如玉,中间扇面空空如也,伸手抚上去,却分明触到了一片薄薄的丝滑。
虚骨扇,却有骨无扇?
“连生。”主座上的女修开口道。
“是,师父。”
顾昭抬头去看,那卷挟着她进来的,是个女修,五官疏朗,眉眼里有一股男修一般的大气,长发随意地在顶上扎了一个道鬏,插着一根乌青的骨簪,道袍亦是全无修饰,宽松松地罩在身上。
张连生已经跃然出列,点名道:“齐师妹,吴师弟,方师弟,你们三个既已入道,每日只需听完清晨的讲道便可,此外,每七日来两次三清楼聆听师父教诲。”
被点名的三个弟子皆应是。
接着张连生又转向顾昭这一边,继续道:“陆师弟,顾师妹,你们二人还未入道,除了每日清晨的讲道不可缺席,午后还要去演武堂修习,同样也是每七日来两次三清楼。”
顾昭和那位陆师弟同样应是。
接着,张连生又将其他安排一一报出,最后告诉他们,作为青霄长老的弟子,他们不再住在普通弟子的院落,全部搬到三清楼附近青霄长老的府邸中的弟子院中,并让他们现下就去收拾东西。
青霄长老却把顾昭单独留了下来,待张连生关上门,青霄长老伸指往门上虚虚一点,方对她道:“还不跪下!”
见顾昭愣愣的,青霄长老一甩袖,一阵风拂过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