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 书信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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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 书信文集-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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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0年
 
  那种真正的绝望立刻而且总是超越了自己的目标。 
  我相信我能理解这种无能之感,但却不明白它的根源。 
  我也宁愿在朋友的圈子里打架,也不在外面自己去打架,可是这个朋友圈子究竟在什么地方呢?是呀,有一段时间我看见这个圈子是在地球上,就像和石灰一样一起飞溅了,可是现在它只是在我面前如此地飘来飘去,后来连飘也不飘了。 
  睡觉,醒来,睡觉,醒来,可怜的生活。 
  我要是废墟中的小民该多好啊,静静地谛听寒鸦的鸣叫,任头上飞过它们的影子,月亮下的寒意,即使我在我良好的性格的压力下一开始就有那么一点儿的孱弱,这个性格肯定随着野草的力量在我身上生长,被那个在废石堆之间从四面八方照在我这常春藤架子上的太阳烧焦了。 
  人们常常是从门旁佣人的脸上看清了自己,要是他注意的话。 
  他的生命说来是一条自我残害的生命,它只剩下了啃自己肉体的牙齿和给自己的牙齿啃食的肉体。 
  今天没有人能够认识那个时代,因为没有什么能像那个时代被如此地毁灭。 
  他所有的知识他双脚需要的那么多的地面,他所有的只是他双手盖住的那么多的支点,就是说比变化多端的空中飞人表演者还少得可怜,因为在这些表演者的下面还张有一张罗网。 
  未来在容量上先有的一切,过去在重量上取代了,而在它们的终点,这两者是不再有区别的了。最早的青年时代会在将来变得光辉的,就像未来,而未来的结果本来就已经与我们全部的叹息有了经验,未来的结束就是过去。这个圈子几乎就这样封闭起来了,但它只是在我们能抓住它的那么长的时间里属于我们。 
  理解法语要有各种准备,并越过名人逸事的疑难。 
  我不会让自己累着。我要跳进我的小说里,即使这会划破我的脸孔。 
  颧骨下面的两颊肌肉常常像一束波浪上上下下地动。 
  我现在就像是石头人,我想是自己的墓碑。 
  我听见辅音如何像破锣似的互相摩擦作响,而元音就像展览会上的黑人和着这种响声在歌唱。我的疑惑围着每一个字转圈圈,我先看到的是疑惑,尔后才看见字。 
  我不会再丢下日记。在这里我必须紧紧地抓住自己,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做到这些。我喜欢要说出这幸福的感觉,这种幸福的感觉有时好像恰恰就在现在充满在我的心中,它确实是冒着气泡并发出嘶嘶声的东西,它带着轻微而舒适的颤动整个地充满我的内心,它使我相信这些能力,但对于这种能力的存在我却无时无刻,包括现在不能完全肯定地确信了。 
  蔡诺随随便便地说了一格迫切的问题,是不是根本没有什么是静止的。是的,飞行的箭是静止着的。 
  如果法国人按他们的本性是德国人该多好啊,这样的话,他们就会被德国人羡慕至极。 
  他的呼吸就像对一个梦境的叹息,在这个梦境里的不幸要比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不幸更容易忍受,以致使平常的呼吸已经变成满足的叹息。 
  如果人们失去约束的话,也许会更为恶劣。 
  我今天竟然不敢谴责我自己。向这个空空如也的白天喊去,这也许会有一种令人厌恶的回响。 
  独处的时候有一种永远也不会失灵的超越我自己的力量。我内心的东西跑出来了(暂时只是表面的),我准备将更深的东西挖掘出来。我内心中一种小小的秩序开始形成,我不再需要什么,因为杂乱无章伴随着平庸之才乃是最可恨的东西。 
  我的力量连写成一个句子都不够。 
 
 
1911年
 
  对于不幸生命的一些新认识使我领悟,并感慰藉,我就是这样的生命。 
  因为我看来彻底地完了——去年我每天醒着的时间连五分钟都不到——我每天向我要么肯定离大地而去,要么,即使我不能在里面看到最微薄的希望,我一定要重新从小孩开始。 
  何等的冷酷从我写的东西里整天追逐着我啊! 
  在这个家庭感情里,我本人就已深刻地认识到我们这个世界冰冷的空间,我一定要用一把火来温暖这个空间,这火正是我要去寻找的。 
  我如果也有靠山的话,我要去指望它就一定会以我现在的理解感到羞愧。 
  父亲,请让未来还是去睡它应该睡得觉去吧!要是人们提前去唤醒它的话,那人么得到的却是一个睡过头的当代。还得要你的儿子跟你说这个吗! 
  一般来说,在讲演的人那里说出来的句子都从它那个大的开头字母开始的,句子所经之处转弯抹角,走得那么遥远,超出听者之外,又以最后的结束点回到讲演人身边。 
  就像后来一样,我现在以28岁的年龄追补我的教育,在一种赛跑中,人们会称这为迟到的起点。 
  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字母就是我的鱼一般感觉的开始和结束。 
  这种永恒的大笑本来是令人遗憾的,因为人们会因此而把所有严肃的事情忘记了,可是正是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必须要忍受严肃的事情。 
  这好像在于友谊的本质,追逐它就如影子一般——一个人会欢迎它,另一个人表示惋惜,第三个人根本没有发现…… 
  女小说家在去观景楼的路上,她活泼的眼睛脱离瞬间的词语而满足地通观她的故事,直至它的结束。 
  歌德的日记。一个不写日记的人,对待日记会采取一种错误的态度。 
  公路对铁路来说,就像天然河流跟人工运河一样。 
  在这种变化里,我十分愿意相信自己眼睛本身的模糊不清。 
  我面临着如何重新入睡的状态,而且感觉到被睡意顶了回来。 
  有什么比清醒更为费力的呢? 
  我感到接近了撕裂我的更大发作的可能性,这种发作可能使我有能力做所有的事情。 
  我自我安慰地说,我虽然又压制了我身上出现的激烈的运动,但我不想如早先总是在这样的事件之后一样从自己的手中放弃我自己,而是,我想留在清除意识那种运动遗留下的疼痛感觉中,这是我早先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我大概这样就能找到一种潜藏砸我身上的坚韧性。 
  我的上司秃顶出绷紧的头皮向他额头上可爱的皱纹的过渡是没有艺术性的。一种显而易见的、很容易加以仿制的大自然的弱点,纸币却不能这么去做。 
  在我看来似乎是,一个人他的职业里做出了好成绩,在他沉浸于叙述他职业经历的时候,肯定会变得神经错乱。 
  我的意志如铁,我把心筑成堡垒。 
  我什么事情都干不出来,因为我没有时间,而我心里却是那样紧迫。 
  开始的时候,在整体中,那一种强烈表现吉卜赛人文化相似的地方令人丢弃,大概是因为一个在舞蹈中如此疯狂的民族也只是在朋友面前安静地表现自己。 
  戏剧的本质在于一种不足,这是个命题。 
  (舞台上的)戏剧要比小说更有创造性,因为我看到的一切,后者我们却只能读到。 
  人们在旅途上结成友谊是多么容易啊。 
  这是我的老习惯,那就是不让纯净的印象——不管它们是痛苦的,还是欢乐的,只要它们达到了最高的纯净境界——惬意地走遍我的全身,而是用新的、意想不到的、微弱的印象奖它们搅混,并将它们驱逐。这并不是要伤害我自己的凶恶企图,而是在忍受那种印象的纯净中表现出来的虚弱 。但那种印象的纯净性与其说没有被承认,还不如说是在内心的静谧处由新的印象随意呼唤出来的,而不是那些也许是惟独正确的纯净印象自己显露出来,而是求救别的力量去支持它。 
  这个故事里的凌乱的句子带着许多空当,都可以将两只手伸进去了;一个句子听起来很响亮,一个句子却又低沉下去,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席勒在什么地方说过:主要的事情是(或类似于)将“感情转变成性格”。 
  这种欲求就好像是从胃里产生的,这种欲求就好像是被引入歧途的食欲。 
  和新认识的一些人进行一种自由的交谈我早就不行了,因为性 欲愿望的存在无意识地阻碍着我,而现在阻碍我的却是它的有意识的缺乏。 
  信念比瞬间的状况强有力得多。 
  我处在良好状态的时候,没有时间,也不容许自己去过那种天生的放荡不羁的生活。 
  写日记的人的一种优点在于:他对变化有着冷静清晰的意识,他无时无刻不面临这种变化。 
  日记中人们找得到这样的证明:人们本身就生活在今天看来是不堪忍受的处境里,环顾四周,记下观察的感受,这就是说执笔的右手像今天一样地移动着,今天我们虽然通过通观各种可能性对当时的状况变得更加聪明了,但因而更有必要去确认我们当时在纯粹无知的情况下却仍然不懈追求的那个无所畏惧的精神。 
  但文学是文学史的事情并不亚于是人民的事情。 
 
 
1912年
 
  (人们互相寻找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一开始人们总是要小心翼翼地试探对方的思想品质和信赖的程度)。 
  灵魂上下扑腾,躯体在战栗。 
  那是些什么样的夜晚啊,散步、躺在床上和长沙发上的绝望(2月7日),我所面临的事情比我已经克服了的还要糟得多! 
  我读歌德的句子,就好像用整个身体走遍了那些重读音节的地方。 
  从今天起抓住日记!定时地写!不放弃!即使不能得到精神与肉体上的拯救,那么,我想无论什么时刻它也是值得的。 
  在我的自我思考中,从近一个时期来,一种新的增强着的力量出现了,我现在才刚刚认识到这个力量,因为在上个星期我简直溶化在悲哀和无用的面前了。 
  自我意识越来越好。心跳接近了愿望。 
  我现在读福楼拜的信:“我的小说是我依附着的岩石,我对世界上发生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 
  不满意的景象是一条街道,因为每一个人都要从他所在的那块地方抬起脚来离去。 
  我将这个月的时间闲混掉了,睡觉睡掉了。今日下午我还以梦般的谅解在床上舒展了三个小时。 
  由于虚弱的缘故 
  我们用新的力量 
  攀登, 
  神秘的主 
  在等待,直至孩子们 
  精疲力竭。 
 
 
1913年
 
  在隐语想象中产生的巨大威胁。 
  绝望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却没有地方接纳。 
  宁愿没有意识的孤独。只是面对着我自己。 
  通过结婚拓宽和提高生存的能力。这是说教箴言,但我几乎早就知道它的意义。 
  如果我说些什么,它便马上失去,最终失去重要性;如果我将它写下来,它也总会失去,但有时候便获得一种新的重要性。 
  不要怀疑。对你怀疑也不要怀疑。如果一切看来已经完结,那时还会有新的力量出来的,这就是说,你活着。这力量如果没有出现的话,那这里一切就完结了,而且是彻底地完了。 
  特别的思想方法。感觉上的渗透。一切都是作为思想去感受的,即使是在最不肯定的状况下(陀思妥也夫斯基)。 
  收集了所有赞成和反对我结婚的说法: 
  我必须常常独自一人。我所取得的就只是一种单独状态的成就。 
  所有那些与文学无关的事,我都仇视,交谈使我感到无聊(即使这交谈与文学有关),访问也使我感到无聊,我的亲戚德痛苦和欢乐使我感到无聊,直透心灵深处。交谈夺取了我思考的一切,重要性、严肃和真实。 
  害怕结合、害怕流去。以后我永远不再是独自一人了。 
  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虚弱。自我毁灭,一束地狱的火焰涌急得尖部穿过地面。 
  罗斯科夫的《魔鬼的故事》:在现在的卡利布族人那里。“在夜里工作的人”被尊为世界的创造人。 
  她要结婚,这是活着的人的惟一出路。 
  我喜欢她,如果我对此有能力的话,但爱情在恐惧和自谴中被扼杀而埋葬了。 
  性交时对在一起幸福的惩罚。尽可能禁 欲地生活,比一个单身男子还要禁 欲,这对我来说是承受婚姻的惟一可能。可是她呢? 
  我将和所有的人隔离开来,直至失去意识。和所有的人一起与我为敌,不跟任何人交谈。 
  我没有亲戚间的感情,我在拜访中看到的简直就是针对我的幸灾乐祸。 
  一种婚姻也许不能够改变我,同样,我的职务也不能够改变我。 
  在我自己的身上就有着没有人之间关系就没有看得见的欺骗。有限的圈子时纯洁的。 
  只是一直有死的愿望,而还在坚持,单单这本身就是爱。 
  从根本上来说我是一个没有能力的、无知的人,这种人,他如果不是被迫的话,他不会有任何自己的贡献,而且几乎看不到这种压力;他也许进了学校,也许刚好能蹲在一座狗舍里,如果有人将饲料放在了它的面前,它就跳出来,如果它将饲料吞食完了,它就又跳回去。 
  从一种秘密中接着出现的总是一种怎样更大的秘密呀!在最初的瞬间,人类的算术家就被弄得精疲力竭,人们也许肯定是本来就害怕走出房屋。 
  静静地忍受,不要鲁莽,像人们所必须地那样生活,不要奴性十足地四处奔跑。 
  注意并判断所有的事态时永远不可能的,这些所有的事态影响到瞬间的情绪,甚至在情绪中发生作用。最终也在判断中发生作用,因此,那样说昨天我感觉坚强,今天我却绝望了,这是错误的。这样的区别只是证明,人们情愿让自己受影响,并尽量地与自己隔绝,躲藏在偏见和幻想的后面,过一种做作的生活。 
  真的不需要撞击,只是拉回最后使用在我身上的力量,而我进入了将我撕成碎片的绝望。 
  天使们狂喜得如雷般吼叫。 
  在犹太风俗中产生了美好而有力的分离。人们有了位置,人们更好地看到自己,也更好地评判自己。 
 
 
1914年
 
  年轻时代的无意义。恐惧青年时代,恐惧无意义,恐惧不近人情的生活无意义的出现。 
  我的生活,随着它的时日越来越深地朝着细微末节里千篇一律化。 
  那么寻常,就如你忍受的那样。 
  人们为什么不能将自己点着,在烈火中毁灭。 
  要维持自己,需要多少的艰辛啊!竖立一座纪念碑却不用花费如此多的力气。 
  尽管你认为你对我的感情还不够一种婚姻的感情,我对你的爱却是深得足够弥补这种不足了,而且也强大得足以将一切承担在自己身上。 
  每一天和每个微不足道的成绩都是一种礼物。 
  除了期待,什么也没有了,永远的孤立无援。 
  如果可能的话,便去柏林,成为独立的人,一天一天地生活,有时也挨饿,但可以让他的全部力量涌现出来,而不必在这里惜力,或更确切地说,将自己变为一无所有。 
  奥特拉和我,我们多么愤怒地反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啊。 
  我如果不在一种工作中拯救自己的话,我是毫无希望的了。 
  我在人前害怕得躲藏起来,不是因为我要静静地生活,而是想安静地走向毁灭。 
  所谓的朋友们,他们将可怖的面孔埋在黑暗中以遮掩脸上的表情。 
  一句痛苦的话:你怎么想它的,你就怎么有它。 
  从文学角度来看,我的命运很简单。为描绘我梦一般的内心生活的意识将所有别的东西逼到了次要的位置,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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