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用一辈子去教他，直到把他教会！“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亲人。惜朝，我可以容忍你的，我一定都忍。只是有一条，不准再乱杀无辜！”
顾惜朝挣脱戚少商的怀抱，太安逸的环境会使人松懈！“那我请教戚大侠，不派燕回楼的死士去，难道真的要我自己去吗？”
戚少商想了想，道：“我陪你去！”
顾惜朝却不领他的情，“戚少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江湖险恶，你居然能活到今天！我坦白跟你说，我不会去！等了赵政三年，好不容易他上当了，我不可能放弃！况且，要报仇的，要替天行道的，三年前在落凤崖还不够吗？什么‘锄奸务尽’，还不是因为我顾惜朝今天是三楼的楼主，打败我可以名扬天下。若我今天流落街头，只怕那些所谓的正义人士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吧！”
话虽偏激，可戚少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沉吟了片刻，决定，“那就我代你去吧。你跟霹雳堂，还有神威镖局的恩怨已经拖太久了，也是时候结束了。”
“你？”顾惜朝奇怪地看他，他当然知道戚少商要为他化解恩怨那就意味着他背叛了当初为了他出生入死、舍弃性命的好兄弟，舍弃了他一直坚持的侠义！“值得吗，戚少商？你会后悔的！”
“值得！”戚少商笑着道，“能把你这个大魔头感化远比杀了你更加功德无量，我做了一件这么难能可贵的好事，又怎么会后悔？”
顾惜朝低下头，不再说话。不可否认，如果戚少商当真不想死太多人，他去的确是最好的办法，解铃还需系铃人。可他去，以前可以说是为了侠义不杀顾惜朝，今天他们俩的关系走到这一步，他如此正直，还能说这句话吗？“我有东西交给你，或许可以帮你。”
戚少商仔细地翻看完顾惜朝交给他的账本，参观过霹雳堂、神威镖局，以及其他的名门正派送给三楼的礼物后，摒出了一句：“顾惜朝，你转性了，为什么我却觉得好可怕？”
顾惜朝得意地笑笑，可以说戚少商说这样的话远比直白的赞美更让他高兴。
“你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帮他们？花那么多精力财礼物力重建霹雳堂、神威镖局，帮各大派化解危机，帮了他们却又不公告天下，究竟是为什么？”戚少商用探究地眼神看着他，“你顾公子‘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手段是有的，可‘事后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侠义……你不是一向不信这个吗？”
顾惜朝认真的点头，“戚少商，你果然了解我。若是出于我的本意，他们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可偏偏晚晴希望我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我不想违背了她的意愿。这些东西平时一直堆在库房，却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戚少商听了他这些话，不禁有些泛酸。这个顾惜朝，提到晚晴时的眼神都不同了！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对我也会有这样温柔的眼神，哪怕是从戚少商改成叫少商也好啊！“你去见赵拯要小心他身边的鬼生鬼死两兄弟，谁陪你去？”
“鬼生鬼死，以一双毒掌打遍天下，横行无忌，就是鬼见了他们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顾惜朝轻笑着说出了他们名号的来历，显然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你放心，赵政还想我帮他，不会对我不利。到时我会让清儿陪我去，还有死士暗中跟随，不会有事。”
戚少商想了想，又道：“安排地那么好，看来怎么安置龙吟楼，以防别人有可乘之机，你也都想好了吧？”
“不是有铁手和追命在吗？四大名捕中的两个都在龙吟楼，我还担心什么？”
戚少商深深地看着他，突然笑了。这个顾惜朝，虽然狡诈，却也狡诈地可爱！
2
初五，决战之日。
戚少商提着逆水寒，轻松地像是去郊游。反而是顾惜朝额头上的阴霾一直没有散去，他几次动了动唇，想说一句：“戚少商，你别去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想来他还是太狠心、太自私，为了一己私欲把戚少商推入这个旋涡。只是戚少商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傻？
戚少商自然看得出顾惜朝的忧虑，笑着宽慰他：“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你自己也要小心。”
顾惜朝抬头仰望着天空，淡淡地道：“今日一战，你九现神龙的威名就要打个折扣了。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人言可畏……”
“江湖上的虚名算什么！一旦我退隐，不出几年，只怕连我戚少商是谁也没人知道了。”
“退隐？你有退隐之意？”顾惜朝很是吃惊，他说过江湖侠义有一千，大侠可以担八百，他放得下这八百重担吗？
乘庭院里四下无人，戚少商大着胆子抱住了顾惜朝，下巴磨蹭着他的肩头，“我想，我想带着你归隐。惜朝，你也是愿意的，对吗？这不是我在痴心妄想，对吗？”
顾惜朝深深地吸气，考虑了许久，向他伸出手去，坚决地许诺：“好！只要赵政的事了结后我顾惜朝还有命在，我就随你海角天涯！”
戚少商得了他的允诺，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顾惜朝沾染了他的喜气，眼神也明亮起来，整张脸愈发显得柔和生动，“一切小心，少商。”
这下，戚少商几乎是飘出龙吟楼的了。
待戚少商一走远，顾惜朝的脸色和声音立刻就沉了下来，仿佛适才的温顺只是一场幻境。“清儿，出来吧！”
蒋婉清迟疑了片刻，才从不远处的树荫下走了出来。
“你身上的杀气太重了，以后要记得收敛，否则很容易被敌人看出破绽。”顾惜朝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只道，“走吧。”
在朝野威名赫赫的康王，40出头，五官只能算是端正。可那种与生俱来的天皇贵胄之气还有常年领兵磨练出来的豪气，就连顾惜朝见了也不得不赞叹。与他相比，戚少商失之霸气，顾惜朝则多了几分阴狠。
顾惜朝在看康王，康王自然也在看他。看这个同样名声响亮的顾惜朝。在见到他之前，他在心里设想过许多，他的容貌、他的性格，应该如何去应对这个人都有了全盘的计划。原来见到了他本人才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了解与事实相差太远！他居然会是一个斯斯文文的青衣书生，眉目如画，弱不胜衣。这样的一个人如何能执掌大宋海运的全部命脉？
可很快地他就明白了一切，他身边的蒋婉清！她眼底的神采，还有她侍立在顾惜朝身侧防备的身型，都很清楚地表明这名女子不简单。能够有这样的一名手下，主人有多少斤两还不懂吗？
康王见顾惜朝来了许久却仍不行礼，不满地哼了一声。他身边的侍卫赶紧配合地开口：“顾惜朝，见到王爷还不行礼？”
顾惜朝闻言，勾起嘴角狂傲地一笑，“王爷错了，惜朝今天是来见侵吞我龙吟楼财富的大盗，不是来见铁血康王，试问我为什么要行礼？”
“大胆！”康王身边的一身玄衣的鬼生阴恻恻地提醒他，“顾惜朝，不要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王爷能亲自来见你是抬举你！”
顾惜朝厌恶地皱眉，脸上已经带了明显的杀气，“王爷今天来见我无非是想借助我三楼的财力，我要一个见面礼王爷应该不会吝啬吧？”
康王笑了笑，顾惜朝这一变色可就从不沾凡尘的仙人生生地被拖下人间了。虽然知道他要的一定千难万难，却也不便直接拒绝，“但说无妨。”
顾惜朝慢慢地踱向一边的桌子，主动端起桌上的酒杯，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目光转向鬼生，一字一顿地道：“我要他的命！”酒杯重重地压在了桌面上，“残血？这种不入流的毒也拿出来丢人现眼，王爷身边果真是人才凋零啊！”
康王微微变了脸色，残血居然对他无效？这个顾惜朝，当年逆水寒一案死了那么多人，惟独他这个最该死却一直活着，的确有本事！
更加吃惊的自然是鬼生鬼死两兄弟，残血对顾惜朝无效也就算了，偏偏他还说了那样的话，王爷如今有事求他，若真觉得他们兄弟俩无能，只怕……想到这不禁汗流浃背，心里也连带着恨起顾惜朝，好一招借刀杀人！
“呵呵……鬼生鬼死两兄弟伴本王多年，难免沾染了一些骄气。鬼生那里得罪了顾公子，我叫他给你赔罪！”
好一个康王！揣着明白装糊涂，想就这样四两拨千斤地过去了！蒋婉清微微咬唇，又看向顾惜朝，看他如何应对。
尤其忌讳别人提他出身的顾惜朝竟因为康王的一句话消了气，“既然王爷舍不得，惜朝也就不勉强。还望王爷日后调教好自己身边的狗，别让他们乱吠！”
这几句话的语气当真是客气诚挚无比，却同时把康王他们气得脸色半青半白。明指鬼生鬼死两兄弟是狗，暗骂康王出手太低，小家子气。
蒋婉清又咬唇，与方才咬唇却有不同。方才是气的，现在却是为了忍住笑意。看来局势的主动权公子已经抓在手里了。
戚少商虽然自告奋勇代替顾惜朝去赴那生死之约，可也没傻到以为仅凭自己手上的逆水寒还有坚持要跟着自己的老八就可以把所有人都打趴了！所以他是一路大声念着顾惜朝给他的账本进了风望亭。暗中威胁他做不到，他是大侠嘛！那明挑总可以了吧！他到想看看，这些吃斋念佛的、测字算命的、贩卖火药的、养殖草药的、开馆授徒的，还有给人做保镖打手的武林豪杰如何有脸向自己的恩公动手！唔……好像是太取巧了些，又不太给人留有余地，真是近墨者黑啊！
虽然这么想，可该念的话戚少商还是没少念一句！“大观元年九月初八，唐门少门主得罪苗疆蛊女，一夜之间全门上下皆中蛊毒，无一幸免。幸得燕回楼楼主相救，唐门上下感激涕零，赠药王令给恩公，发誓唐门上下永远听从恩公驱策……
大观元年十一月正月，少林寺胜法禅师修炼内功时不慎走火入魔，急需千年灵芝解救，凤鸣楼楼主慷慨解囊……
大观二年……”
“够了！戚少商！”霹雳堂的现任堂主雷扬年轻气盛，那里按捺地住性子听他在这里念账本，“我们今天不是来听你翻旧账的！不错，三楼对我们是有恩惠，我也不隐瞒，霹雳堂之所以能重建也仰赖燕回楼楼主的帮助，我们是答应会还三楼这个人情。可这事与杀顾惜朝无关！顾惜朝呢？他为什么不来，难道想做缩头乌龟？”
戚少商先是飞身过去，狠狠地在雷扬的头上削了一记，教训这个不懂何谓长幼有序的后生晚辈。当年他只是离开霹雳堂，不是叛出霹雳堂，雷扬居然敢直呼他的名字，没家教！雷扬正是促成这次猎杀顾惜朝事件的主导者，戚少商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他，竟无一人能够及时阻拦，他的武功之高可见一斑！另外，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戚少商还是懂的。
接着戚少商又勾住他的脖子，说：“顾惜朝就是这三楼的总楼主，是你们的那个恩公。你，还想他来吗？”
此言一出，无疑是在风望厅投下了一枚炸药。大家都不想相信，却又不能不信！一来九现神龙一言九鼎，二来戚少商也没理由帮顾惜朝。戚少商很同情眼前的各位，顾惜朝帮他们是为了晚晴，为了赎罪，难道就不是为了解决他们之间恩怨的釜底抽薪之计？跟顾惜朝作对的人基本上都会很惨，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他这么好的运气！他拍了拍雷扬的肩，苦口婆心地劝说：“各位，都回去吧！因为逆水寒而死的人不会复生，有什么仇什么债三年前落凤崖上顾惜朝也应该都还清了。”
“哼！你戚大侠说得好轻松！我们霹雳堂死了这么多兄弟，顾惜朝这辈子都别想还清！”雷扬冷笑着，目光落在了老八的身上，“噢！我知道了，戚大侠连云寨的血仇你们八寨主已经替你了结，难怪戚大侠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什么意思？什么我连云寨的仇老八帮我报了？”戚少商如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这又何必，又不是什么好事！”雷扬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滔滔不绝地说出了三年前落凤崖穆鸠平威逼顾惜朝的事迹，“八寨主用一个小姑娘的性命威胁顾惜朝，逼他喝下箱子燕。那顾惜朝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居然真的喝了，喝完毒药他就跳崖了。那小姑娘也跟了下去，的确惨烈。我们霹雳堂没别的要求，只要顾惜朝再喝一次箱子燕，完了再跳一次落凤崖，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戚少商的手都冷了，原来是老八！竟然会是老八！想到顾惜朝提起自己武功尽失时逞强的神情，被蒋婉清保护的无奈，还有那晚旧患复发时的痛楚……“老八，你太让我失望了……”
情深缘浅
1
直到深夜，顾惜朝和蒋婉清才匆匆赶了回来。他们回来时追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顾惜朝见到等在门口是追命而不是戚少商，心里空空落落地。戚少商，没有等他，难道出事了？他几步冲上前，拉着追命的胳膊就问：“少商，戚少商，回来了吗？”
追命拍了拍他的手，安抚他，“他没事！他没事！你别乱想。”
顾惜朝拼命摇头，气力似乎有点不济，“死士来报，他们打起来了……少商，少商不会下杀手，他不是我。可他们会！他们会！”
追命还想说什么，顾惜朝整个人已经软软地瘫下来了，追命差点没吓傻了，手忙脚乱地抱住顾惜朝就喊：“戚少商！你还玩！他昏过去了！”
几乎是同时，一条身影从龙吟楼里冲了出来，从追命手里接过了顾惜朝打横抱起来，“惜朝……”
“戚大侠好兴致，你可知我家公子今天一整天都在担心你，劳心劳力劳神！”蒋婉清站在他的背后不满地道。
“我不去帮他是因为我绝对相信他的能力！即便失去武功，即便形势再怎么险恶，他也一定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解决。”戚少商怜惜地看着怀里那个苍白俊秀的书生，“我不该跟他开玩笑，他怎么了？”
“他中了残血的毒，本来的压制住了，可后来又受了内伤……”
内伤？惜朝已经没有内力了……想到这，戚少商更加焦急，抱着他走进了龙吟楼。
蒋婉清却因为戚少商的话而楞住了，同样喜欢一个人，原来也可以有不同的方法！她选择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保护公子，戚少商却选择全然相信公子自身的能力。究竟谁才是对的，或者，谁的方法对公子才是最好的？
戚少商其实也不轻松，一人面对全武林的挑战，即便他是九现神龙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如果顾惜朝清醒的话，他就会看见戚少商的脸色绝不会比他好。
铁手替顾惜朝运气许久，他才呕出一口淤血清醒了过来。他一醒来，就仔细地搜寻着戚少商的身影，待看到他站在自己身边时，无比温馨地笑了起来，伸手拉住他，“少商……”那眼底清亮的光辉把满屋的灯火都给压了下去。
戚少商自然是反手抓住了他，当着众人的面就抱起了顾惜朝直接回房间里去了。
他们之间的举动看地大家目瞪口呆。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今非昔比可这么明目张胆，真不知道要说他们坦荡还是无耻！
“他们两个！”赫连摇头感叹了一句。
息红泪则是沉默，顾惜朝和戚少商那种水｜乳交融的眼神纠结她在一边看得很清楚，顾惜朝陷进去了，她知道。可她却开始感到害怕，害怕他们俩最终也不能在一起，害怕顾惜朝如果再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会发狂毁天灭地，害怕他们以后的路前途渺茫、劫难重重…… ？ ？ ？ ？ ？ ？ ？ ？ ？
戚少商把顾惜朝放在床上，自己也在他身后坐稳了，两手搂住他的腰身，让他舒适地倚靠在自己的怀中。似乎只有如此他才能安心，顾惜朝的脸色苍白到透明，荏弱的身子，仿佛随时能乘风而去！
顾惜朝没有挣扎，在戚少商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定了，用手指戳了戳他肩上、胸口的多处伤口，问：“我以为你去的话，今天的事就算不能兵不血刃地解决，至少也应该不会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