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儿子都被人当成笑柄了!”
老夫人忍不住哭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
李鸣唯只觉得满心的疲惫,“李玉馨盯着我们家呢,母亲以为良国公府里为了什么拖延了婚期?是吕家许嫁嫡女!母亲这些日子就不要出去应酬了,不管谁家的邀约都不许去,就说在家里养病呢。还有我答应齐氏了,谨哥儿托付给慎哥儿照看,八女交给玉潭,玉沁的婚事也交给潭儿做主,这些母亲都不要插手。”
老夫人急了,“那怎么成,潭儿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怎能让她做主,还有良国公他家怎么回事?娘没听明白,娘都帮你寻思好了。两个皇子和玉沁年龄相当,”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鸣唯打断了。“母亲不必再想了,没事了只管念念经,要是嫌家里不清净,母亲也到庙里住着去?”
李鸣唯不愿意多说转身出来,叫过来郭新成家的吩咐着,“老夫人要是想出门,你们都给我拦住了,那些宴请的帖子也不许送进来。”
李鸣唯发了怒,下人们都老实了,走路都不敢大声,回了正房见齐氏已经睡着了,就叫过彩蝶询问一番,李鸣唯那张脸更黑了,慎哥儿不肯回家,玉潭打发了丫鬟也进不来,夫人要和女儿通个话,倒要慎哥儿的丫鬟传消息。
李鸣唯盯着手里的粉彩小盖碗,好半晌一动不动,一颗心也渐渐孤寂起来。
慎哥儿那个孽障不肯过来,李侯爷叫过郭新成,“带我到慎哥儿哪里去。”
儿子不肯拜见老子,老子就过去俯就儿子,郭新成连忙牵了马,陪着李侯爷过去了,牛鼻子胡同附近很热闹,香药铺、果子铺、一家接着一家,大街上又有挑着担的,卖吃食的,叫卖声不绝,郭新成来到一户人家跟前叩门,“大少爷就住在这里。”
低矮的台阶,黑漆漆的门户,一个才留头的小童出来,看见是郭管家连忙问好,“我们大公子不舒服,这会睡了呢,大管家明日再来吧。”
侯爷来回赶路穿得普通,小童也没认出来,看侯爷抬脚就进去了,小童急了,“你这人怎么不等着通报。”
郭管家瞪他一眼,“狗奴才,连侯爷都不认识了吗。”
前院有吆五喝六的声音,郭新成擦着汗说,“是暗云卫那帮人,有三十来个,大公子供着这些人吃喝。”
金弓从屋里跑出来,点头哈腰的说,“侯爷您老人家过来了,我们大公子正要看您,不巧的很,暗云卫的孙大人来了,大公子陪着孙大人呢,奴才这就给您通禀。”
片刻功夫慎哥儿迎出来,“父亲有空到儿子家,儿子这几间屋子都蓬荜生辉了,今年过年也没能给父亲磕头,儿子心里万分想念。”
孙彪也呵呵笑着迎出来,“李侯爷安好,我原说过来给我们副指挥使请安,没想到遇见了侯爷,真是三生有幸,幸会幸会。”
李鸣唯笑着寒暄起来,这孙彪是暗云卫稽查司的,最为陆大人倚重,也是能在皇帝跟前说上话的红人,平日倨傲的很,李鸣唯勋戚身份,避着嫌疑不好结交暗云卫的人,如今暗云卫和慎哥儿搭上了关系,倒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往了。
李侯爷也笑着拱手,进了厅堂分宾主落座,慎哥儿只是垂手站在侯爷的身后,看起来极有规矩,儿子出息了,李侯爷也得给面子,含笑吩咐慎哥儿,“你也坐着吧。”
慎哥儿摇头不肯,“父亲跟前哪有儿子的座位了。”
李侯爷甚是欣慰,正要说点什么,孙彪一阵大笑,“令公子这几日都不肯坐着,屁股上有伤,叫陆大人打了呢。”
“孙大哥你不够意思,你给我说出来做什么,我丢了面子,你脸上很好看吗,我还管着你稽查司呢。”
孙彪又是一阵大笑,“小老弟别发火,你孙大哥又不是故意的。”
李鸣唯听了头疼,孙彪和他同朝为官。年龄又相差不多。慎哥儿这孩子居然叫大哥。孙彪也叫起了小老弟,李侯爷摇了摇头,孙彪也正经起来,“早就想要结识李侯爷,可惜一直没有机缘,今日碰巧遇见侯爷,还望侯爷不吝指教。”
慎哥儿知道李鸣唯想要结交,孙彪也想结交。命人摆了酒席,李侯爷和孙彪推杯换盏说起来,慎哥儿看他俩说的投机,吩咐小童服侍着,他出去找郭新成,郭新成在张顺的屋里坐着呢,面前摆了酒菜,和张顺吃着酒说话。
郭新成看慎哥儿进来了,连忙站起来笑道,“我们两口子的腿都叫大公子溜细了。”
慎哥儿笑着提壶斟酒。“老东西你喝一口,慎哥儿给你赔罪。”
郭新成一口喝干。“大公子心里这回可痛快了?侯爷都拗不过大公子。”
慎哥儿又夹了一块大肥肉塞进郭管家嘴里,“你个老东西也不肯帮着我,有什么话也不肯告诉我,由着我被人欺负了,你给我说说,是不是明月庵的老尼给我祖母下的蛆?”
郭新成强咽下肥肉,“大公子又不是不知道老夫人的脾气,便是老奴也没法,好不好连老奴也撵了家去,老奴那时候寻思,庙里住几天也没大碍,横竖过几日大公子也该回家了,哪里想到大公子的本事,三不知的就买了房子,就是老夫人也没想到,问老奴好几次了。”
郭管家溜滑,和慎哥儿说了半天没一句重点,慎哥儿笑着给他斟酒布菜,挺大个的四喜丸子,一下子就给塞进嘴里,又一连喂了他好几个,郭新成苦着脸吞咽,只好把府里的事都和慎哥儿说了。
孙彪这个人有眼色,和李侯爷吃了一回酒,借口公务繁忙就拱手告辞了,父子二人送到大门口,眼看孙大人走远了,慎哥儿含笑请父亲进里面说话,李侯爷留神打量着,这宅子不显山不漏水的,里面极为宽敞,进了垂花门就是内宅,慎哥儿请侯爷到他的内书房。
李侯爷先叹息一声,“你姨娘没了,这也是为父没想到的,这也是她的命,你姨娘也知道你的孝心。”
慎哥儿现在不想玩父慈子孝这个游戏了,就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李侯爷看他应对不似往日,心里也知道亏待周姨娘了,又怕慎哥儿觉得寒心,倒是好一番温言安慰,齐氏病重,府里没有能当得起家事的人,李侯爷越发要倚重儿子,和慎哥儿分析了一回朝局,让他不许胡乱参合,又说起了家务事。
“你母亲的病越发严重了,人也瘦的厉害,也不过才几日没见,倒叫我不敢想,你母亲求了我想把谨哥儿交给你照顾着,八女交给你姐姐,我也答应了,又有玉沁的婚事,为父也不敢让你祖母做主,也答应交给你姐姐做主了,只是你也要帮着留心才好。”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慎哥儿笑得也真心实意起来,“父亲能这么想着就好了,祖母对我好,对父亲更好,只是祖母终究是宅院里的,心肠又柔软,又架不住别人两句好话,祖母也该安享晚年了,这对我们全家都好。”
李鸣唯叹口气,“你祖母这一辈子不易,吃了长房多少暗亏,好容易儿孙满堂可以享几天清福了,又有李玉馨在背后捣鬼,为父告诉你的这些话,你都要记在心里。”
李鸣唯说起了和长房的那些恩怨,也说了他小时候见不着母亲的心酸,又说了和齐氏伉俪情深,说道伤心处,洒了几点英雄泪,又恨恨的说起李玉馨。
吕先许嫁嫡女,良国公府拖延婚期,玉容的婚事糟心了,齐氏万一三长两短,玉容守孝三年,可不就什么都耽搁了,李家也只能咬着牙忍着,又把李玉馨往路上撒铁蒺藜的事和慎哥儿说了一遍,又告诉他三婶四婶遭了殃,这些都算在李玉馨头上了。
天就快黑了,慎哥儿就要留父亲住一宿,李鸣唯担心家里,慎哥儿忙命张顺带着两个小厮帮着护送,慎哥儿又送到大门口,眼看李鸣唯上马走远了。
慎哥儿吩咐一声备车,他要看看二姐姐,把好消息告诉二姐姐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李鸣唯内心独白
老夫人见李鸣唯说了绝情话转身就走,禁不住哭了一回,每天都为了儿子盘算,为了孙子盘算,儿子还说那些混账话,什么叫家里不清净就上庙里住去?这是话儿子该说的吗,这次把事情办糟糕了,也怨不得儿子生气,谁能想到李玉馨在背后玩阴的。
老三、老四两个儿媳妇合伙骗她,落了那个下场活该,老夫人心里慌慌的,想找人商量一下,齐氏的身子不中用了,和婆母也不是一条心,没得让她笑话了去,玉容小姑娘家家的,也难说那些话。
老夫人吩咐一声,“去把梅香给我叫过来。”
荷花答应了着出去了,先到下房去找,梅香屋里没人,荷花就问小丫鬟,“你们看到梅香姐姐了吗?”
小丫鬟说,“梅香姐姐出去了。”
荷花吩咐一声,“小蹄子们,还不帮着找梅香,还只管呆愣着,老夫人要见她呢。”
几个小丫鬟连忙跑了出去。
梅香在浆洗房里坐了好半天了,咬着手指发愣,她送给宋大喜家的一个小包裹,梅香只是说她再也用不着了,让宋大喜家的收好别让人看见,宋大喜家的猜出来她终身有着落了,看梅香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只能劝两句,奴婢命苦,怎么过不是一辈子呢。
有人喊宋大喜家的了,她赶紧出去安排活计,等她赶回来时梅香走了,宋大喜家的心里堵得慌,当年的几个小姐妹死的死嫁的嫁,各有各的机缘。都不在一起了。还能看见的也就她们几个。梅香是个心气儿高的,一般人也看不在眼里,也不知道老夫人把她给了谁。
宋大喜家的出了浆洗房,老夫人的前院她不敢过去,站在石子甬路上溜达着,想碰到一个前院的姑娘。
还真给她碰到了,小丫鬟找梅香姐姐呢,宋大喜家的忙拉住了笑道。“好姑娘你告诉我一句,老夫人把梅香送给谁了?”
小丫鬟笑道,“是宋嫂子啊,梅香姐姐命真好,老夫人把她赏给侯爷了。”
宋大喜家的就不吱声了,小丫鬟又跑过来,“宋嫂子也没看到梅香姐姐?她能去哪呢。”
宋大喜家的叹口气正要回去,忽然想到后院的那几颗梅花,梅香有时候躲清净,喜欢到梅花林里走走。就让小丫鬟那边找找看,回了浆洗房刚准备浆洗。就听后院一声尖叫,梅兰心里砰砰跳,忙带了两个婆子寻过去,就见小丫鬟往这边跑,吓得不成人样了,伸手往梅林指着,宋大喜家的连忙过去,远远的就看见梅香的身子荡来荡去,吓得她腿都软了,连忙大声喊人,又跑过去救下梅香。
几个人救了梅香,看她脸也紫了,舌头也伸出来了,宋大喜家的哭着摸了摸她的心口窝,身上还有热乎气,两个婆子帮着连推带揉,梅香终于缓过这口气了,宋大喜家的哭道,“你傻不傻啊,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当侯爷的女人不比当奴婢强多了。”
梅香也哭了,“你不该救我的。”
那边老夫人听到小丫鬟跑回来说梅香上吊了,把老夫人给气得哆嗦了,真是给脸不要脸,命人把梅香先关进柴房饿两天再说。
天慢慢的黑了,乌云遮住了一弯月亮,李鸣唯回到府里,先过去看了齐氏,说几句话要到后面休息,就想起梅香了,李侯爷想起当年,要多给这丫头一点宠爱,就问夫人身边的黄嬷嬷,黄嬷嬷犹豫的说,“梅香姑娘没在我们这边,听说被老夫人关进柴房了。”
李鸣唯一听黑了脸,梅香想上吊没死成,感情自己被人嫌弃了!
命人提来了梅香,李鸣唯也想起来当年在她身上用过的心思了,这个奴婢总是推三阻四的拿乔,心里一阵愤怒,伸手捏着梅香的下巴,“你居然敢上吊?你给我听好了,你就是死了也是本侯爷的人!”
梅香跪下来哭道,“侯爷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宁愿出家为尼,给侯爷立着长生排位,求侯爷饶了我吧。”
李鸣唯心里一股怒火喷涌而出,迫不及待的想发泄出去,“本侯爷再给你一个机会,你乖乖的打扮好了到屋里等我。”
梅香被压下去打扮了,片刻后那些小丫鬟们一阵惊叫,又有的吓得哭起来,七嘴八舌的乱嚷着,“梅香把脸划花了!”
李鸣唯过去一看,梅香满脸的鲜血,被几个婆子夹持着,地上扔着一把剪刀。
真是晦气!李鸣唯暴怒得一叠声的喊着,“来人,把这个奴婢给我卖到娼。寮里去,我要让她千人骑万人跨,后悔和本候做对!”
几个粗使的婆子过来,堵了嘴就搓弄到外面去了。
李鸣唯想要么样的女人没有了,想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不禁一阵的厌恶,一个丫鬟罢了,以为有几分脸面了,竟敢不把侯爷放在眼里!不顺心的时候就有各种的不顺心,李鸣唯破天荒没找几个姨娘,想起家里的烦心事,想起齐氏的病,不由得愁肠百结,他点燃了龙涎香的蜡烛,慢慢的在烛光下拼凑那幅撕开的字画,
也想起了以前那些岁月,李鸣唯渐渐不耐烦了,三下两下的团起这些碎片扔出去,心里烦躁,把下人都撵出去了,只他一个人在书房喝着闷酒,酒喝得多了,头疼欲裂,李鸣唯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只是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看见齐氏走过来,手里端着个托盘,给他送来紫苏甘草梅子,齐氏还很年轻的样子,看着他微笑,他伸手去接,齐氏忽然就不见了,眼前是周姨娘那张娇媚的笑脸,乔氏也袅袅婷婷的走过来,新宠的那小美人拿着梅花瓣打他,眼前是粉红的落英缤纷,梅香忽然满脸鲜血的出现了。李鸣唯一脚把她踢走。他觉得心里堵得慌。想去找齐氏,周姨娘笑着伸出她那涂了红手指甲的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胸部,她的脸一圈圈的荡漾着,似乎是水里的倒影。
李鸣唯吃了一惊连忙坐起来,又出了一回神,拿小银剪子剪灯花,又拿起一壶酒喝了起来。也不管冷热,酒入愁肠,更添忧愁。
起身在门口捡回了被他团成一团的画,慢慢的铺开,纸张陈旧发黄,变得又薄又脆,李鸣唯花费了许多功夫,一张张的抚平了,又拼凑起来,却是再难修补了。李鸣唯终于知道齐氏心里深恨他了,一股苦涩的滋味浮上心头。
心里空落落的疼。喝了一口酒,随便捡起一个碎片翻看,却又发现这画的背面有字,他连忙把碎片都翻了过来,上面是齐氏的题诗。
梨花葳蕤满枝头,喜成果实痴成愁。
妒花风雨三月暮,闻郎行乐上青楼。
庭院春深锁寂寞,心碎月明数春秋。
千里牵挂千里恨,恨随江水向东流。
李鸣唯默默看了一遍,默默的在心里念着,“千里牵挂千里恨”,看了落款的年月,正是他当年在江南潇洒的时候。
李鸣唯苦笑一声,又倒了一杯酒,可惜酒喝在肚子里,往事埋藏在心里,不论多少酒也淹不到心上去,心还是那么痛,他脾气的不好,娶了齐氏以后总有着脑的时候,每次都是齐氏来俯就他,他是男人,发点脾气算得了什么呢,纳几个小妾算得了什么呢,哪家不是如此,齐氏贤惠,李鸣唯也就得了意,他从来也没有想过齐氏会在心里恨他。
李鸣唯心里发疼,想到齐氏病入膏肓,李鸣唯又是一阵心疼。
窗户纸越来越亮了,李鸣唯站起来转身出去,捡起他那根放了很久的长枪,在庭院里舞了一路枪法,很长时间没练了,这路枪法练起来颇有几分吃力,摸着长枪冰凉的杆子,李鸣唯不觉恍惚的想起来,齐氏当年很喜欢看他舞刀弄枪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