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太学生上书,状告前番上书陈情的郝同学,郝同学威逼其他太学生署名,意图挽留陈执中,郝同学是郝某某的儿子,郝某某是陈执中的门人弟子,上万的百姓有很多都是豪门家仆,只有极少数的无知百姓。
一时间反陈运动声势浩大,皇帝保持沉默。
陈执中一党惴惴不安,反对党也不明白皇帝的心意,事实证明,这世上永远有善于揣摩皇帝心意的,有大臣上书为范阳候鸣冤。
皇帝接了上书轻轻勾起嘴角,亲自召见这个五品文官。
没有人敢再拦着了,陈大人拦着二十来年,身为帝师又怎么样了,尚书右丞抱了病回家养着,多一句话也不敢说了,皇帝外公家的冤案终于沉冤昭雪,太后娘娘痛哭一场。
范阳候家里真的没人了,男丁全部斩首,女眷沦为官奴,过了二十来年,当年受辱的女眷哪里还有活着的,便是活着也没有脸承认了,皇帝下旨寻找,结果一无所获,经过二十多年的变迁,金陵的蔡府变作民宅,皇帝不忍心挪动了百姓,下旨扩建明月寺,在灵山最高峰修建沉冤阁祭奠亡灵,皇帝捐了十万贯私房钱,剩下的交给庙里和尚募捐。
地方官哪里会不讨好了,于是商家踊跃捐款,明月寺香火鼎盛。
方菂翻看着暗云卫往来的公文,一脸期待的拉着方子颀的左手笑了,“爹爹,我父皇修建明月寺,皇祖母会来吗?”
皇家的孩子起点高,朝臣的奏章是太子的识字课本,先皇亲自教他,太子对各式奏章烂熟于心,当然,能不能理解还得两说,太子毕竟还是小孩子。太子后来跟了父皇,案头的奏章也是想看就看,这回跟了方子颀,方菂翻看往来的公文心安理得。
方子颀看着他笑道,“菂儿想皇祖母了?”
方菂眼圈又红了,“皇祖母真可怜,菂儿也想父皇了。”
“最近朝廷事情多,陛下忙着呢,陛下这样忙还想着菂儿。”
方菂看着封的严实的公文笑了,公文的一角有个小莲蓬的戳记,这是父皇给他的,方菂连忙打开了看,方菂上回追问父皇为什么不抓了陈执中,皇帝反问方菂,“父皇为什么要抓了他?抓起来还得管他吃饭,陈执中在家里才提心吊胆呢。”
方菂还是搞不明白,他刚多大了,皇帝深层次的用意他哪里看得懂。
皇帝给了五百两银票,让方子颀帮着买两个铺子,让方菂学着经营起来,方菂不但要学会经营铺子,还得学会识别人,用人也是一装技巧,那些偷懒耍滑的也有妙用,不合心意就想着开除,哪有这样办事的。
方子颀不禁抽了抽嘴角,方菂这么小,他管得了铺子?不过慎哥儿当初也不过七岁就自己当家了,慎哥儿手上好几个铺子呢。
方菂一心盘算开了,他要卖杂货的铺子。
这些事不用方子颀操心,管家屁颠屁颠帮着办了。二少爷在府里有地位。
夜深了,方菂终于肯回去休息了。
方子颀找老父亲说话,“乐善郡王扛不住都招了,不过他也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人是谁,这里是他的口供,他还在皇宫做客呢。”
方子颀递过来公文袋,这里面是皇帝亲手誊写的第一手绝密资料。
方奎看了惊疑的站起来,“皇帝怀疑契丹国?”
乐善郡王被人威胁着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他认识几个帮众,都是些不入流的。皇帝派人暗中监视了。宗正寺那个主簿想要逃跑,也被朝廷抓住了,主簿抗不过招了,他只是为了富贵罢了。知道的并不多。
陈大人回乡。陈大人是有过一些策划。不过背后还有人推波助澜,场面才会那般壮观,背后有人真心挽留陈大人。还是想为皇帝找些麻烦?
那条最大的鱼藏在哪里?
大隐隐于朝,皇帝认为还是隐身朝堂的可能性大一些,或许是僧道。
无论是当年的赵家、还是燕慈郡王,都没有能力布下这么大的局,皇帝管着暗云卫,深知布下这么庞大的关系网需要多少银子维护,仅仅靠威胁恐吓远远不够,还得有一批忠心的属下愿意卖命。
此时民间富庶,屠狗之辈不必铤而走险。
方家当日被盯上了,幕后人企图杀了颖国公灭口,藏在花瓶里的密帐没人知道,玉潭一番搜查,意外的发现颖国公丢了边防布局图,幕后人下毒灭口,方奎阴差阳错逃过一劫,还有偷袭的那些杀手,这么多的人招之即来,哪一个帮会能有这份能量?
皇帝想到了契丹国,也许还有西夏,这是敌国的势力吧。
三十年多年前的一场战争,大夏与契丹都是元气大伤,这些年边境小有摩擦,几次小规模的战役败多胜少,修生养息这些年了,契丹未尝没有吞并大夏的野心。
方奎皱了浓眉,他何尝没往这方向想过。
“老夫实在看不透皇帝的心意,先皇临终贬了老夫的官职,陛下重新启用,清闲了这三个来月,子意的野果子是个意外,皇帝大度容人,帮着辨明了冤屈,子颖罪该万死,陛下容他活了下来,陛下又把爱子托付给你。”
方奎看着灯花沉思,“陛下对我们方家多有眷顾,老夫临行前建议陛下加强边境防守,皇帝只是笑笑,说让老夫只管放心,老夫哪里会放心了,新皇登基,又是打谷草的秋季,边境每年都动刀兵。”
皇帝怀疑契丹国,不是更应该加强边境防范?
方子颀笑道,“契丹国也是自顾不暇,他们出了内乱,七八个亲王造反,就算还能袭击我朝,兵力也不如以往,陛下深思熟虑,往边境派了个勇猛的小校,契丹讨不着便宜,至于父亲的差事陛下另有安排,让父亲滞留江南,皇帝是有深意的。”
颖国公目光炯炯的看着儿子,“勇猛的小校?”
“爹爹一定猜不到,陛下启用了赵弘毅,连同赵弘毅那些小厮都派到边疆了。”
颖国公倒抽了口凉气,“陛下怎么敢如此草率。”
方子颀沉默一下,“陛下不是草率,陛下大肚能容,赵弘毅听说了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颖国公站起来转了几圈,“赵弘毅是个难得的人物。”
赵弘毅所辖的兵力不过千余人,这点人马翻不起风浪造不了反,却能暂时抑制住契丹的进攻,朝廷来得及调动人马抵御。
“皇帝担心内乱,这才派爹爹来江南。”
“内乱?莫非陛下是指幕后的势力?我们连这些人藏在哪儿都不知道。”
“正因为如此才要防范了,黑幕势力会吸收哪些人呢?也无非三教九流罢了,陛下借着范阳候的案子统计了同庆年间的官员,这么些年还留在朝堂的不多了,陛下命暗云卫暗中监视着,但愿他们都是青白的。”
“陛下也许会主动出击,万一引起动荡,就需要爹爹出马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打破
暗云卫开始行动了,这次针对的是三教九流,什么风水先生,算命的瞎子,街头修脚的,剃头的,挑着担子吆喝的,打把势卖艺的,连媒婆、牙婆这些三姑六婆都不放过,不知道这些下九流犯了什么事,都被暗云卫叫住了问话。
没两天功夫消息就传遍了,说有个什么帮派叫鬼巫帮,门下有众多的男女弟子,来往于富户人家,谁谁谁家的小娘子被骗了多少银子,暗云卫开始追查,弄得都城鸡飞狗跳谣诼纷纭,传了好几个版本。
皇帝在龙德殿召见了京兆尹梁思训,参知政事王圭,枢密使朱友光,秘密会谈良久。
王圭作为参知政事,这些年避着陈大人的锋芒,跻身在权利最高端,面对陈大人的挑剔责难应付自如,对同庆年间的立储风波知之甚深,这中间有人挑拨,而且是契丹国的细作从中挑拨,王圭也是大出意外,这件事皇帝不欲多说,三位大臣也不会追问,毕竟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帝系转到英宗皇帝,英宗就是正统。
皇帝看着王圭淡淡一笑,“以王爱卿之见,朕当何如?”
王圭反应敏捷,先不回答皇帝的问话,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京兆尹梁思训,“暗云卫只管抓人,都城的治安全靠梁公维稳,梁公可有把握?”
梁思训看着皇帝沉声说道,“都城内乱不宜过久,过久民心生变。”
皇帝听了点了点头,“梁卿之言有理。朕命暗云卫尽快行动,梁卿这边随时沟通。”
王圭又看向枢密使笑道,“若暗云卫情报精准,朱大人有的忙了。”
枢密院与中书门下并称二府,对掌文武二柄,枢密使朱友光笑道,“契丹狼子野心派遣细作,下一步就是要谋夺我大夏的江山,三十年前两国那场大战都伤了元气,经过这些年的修生养息。陛下运筹帷幄。这几年已经做了种种准备,以防边境变生不测。”
王圭作为行政长官,不得干预军事,有些详情并不知道。
王圭看着皇帝。“颖国公屯田戍边多年。对边防颇有心得。颖国公赋闲在家,老臣以为此举不妥,陛下登基未久。又是打谷草的秋季,我朝这般清查细作,倘若契丹国恼羞成怒攻打过来,陛下何来御敌之将?”
皇帝赞许的点点头,“王卿想得周全,王卿能想到这些,朕怎么会想不到?颖国公不在边疆,他另有公干。
副将温敏中跟随颖国公多年,军事上的能力极强,颖国公对他颇多赞许,他完全可以抵制住契丹,利州、益州二路宣抚使项慧文握有调兵之权,粮草上也是准备的充沛,契丹今年爆发了内乱,大举进攻基本不可能了,朕登基未稳,契丹何尝不是如此?”
朱友光胸有成竹,与王圭简略的说了几句边疆情势,边疆完全可以放心,大夏没有实力进攻,防守方面不成问题。
王圭看着皇帝笑道,“老臣还担心边境安危,既然朱大人做了万全的准备,都城的治安有梁公,老臣全力配合陛下行事。”
皇帝笑了,“朕请三位见一个人。”
皇帝对门外的小太监说了声,“宣张顺。”
张顺拘谨的不敢抬头,他如今有些名气,经管着牛鼻子胡同的皇家义学,是皇帝潜邸时的长随,三位大臣都听过他的名字,只是眼下是军政会议,叫张顺过来做什么呢。
“朕叫张顺过来,说的就是鬼巫帮,你们如今也知道了,这世上并没有什么鬼巫帮,朕只知道雷大总管,张顺是朕知道的唯一和他打过交道的人。”
张顺脸色发白,“草民张顺是个孤儿,从小被人收养了,不知道父母是谁,后来被牙婆卖给侯府为奴,跟在李侯爷身边几年,李侯爷见草民勤谨,把草民派到大公子身边,那时候没有人知道大公子的身份,草民是雷总管的密探,雷总管逼迫草民探听侯府的消息。”
时隔多年,张顺说起来还是发抖,“雷大总管及其凶残……”
连安国侯身边都派了细作?王圭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张顺说完话低头退了出去。
皇帝看向三位大人,“张顺有向善之心,向朕坦诚真相,雷大总管狡诈无比,暗云卫多方守候,只与他遭遇过一次,之后雷大总管放弃了这条线,可见他们有多谨慎了。”
皇帝微微一笑,“三位都记得茂申年间颖国公府出事了吧?陈执中追问过原由,先帝不肯告诉他,颖国公连边防布局图都失窃了,急忙进宫禀告,却遇到刺客袭击,多亏方二公子死战护住颖国公一命。”
“颖国公治家不利,没约束好下人,幸亏没造成大的失误,三位都是国之重臣,在这非常时期,家里的仆人要约束好了,尤其是外面买的仆人。”
三位大臣不由得悚然心惊了。
“朕要把这股势力一网打尽了,朕不想被动的等他们出招,朕主动出击,先假托鬼巫帮把水搅浑,雷大总管能不能抓住不算什么,朕要斩断他们的消息渠道,破了他们经营多年的关系网,若能做到这一步,他们这些人还能翻得起什么风浪来?”
皇帝真正目的是想打断幕后势力经营的关系网,若真是契丹国打探消息,再把消息传递出去,离不开妓院、商队,驿站等等渠道,暗云卫找找三教九流的小麻烦,只是周蕴计划的第一步,先把水搅浑,让百姓关注起来,也让细作不知所以。
是时候清理整顿一番了。
暗云卫下令封闭花街柳巷,官妓,民妓都不许营业了。
天香院的姑娘都很漂亮,妈妈嘴甜会做生意。见暗云卫差官来了也不担心,笑嘻嘻的迎了上来,这回来的是刑侦司的差官,板了脸命把姑娘们都押在一起,刑侦司的衙役在屋子里仔细搜查,发现了埋藏在姑娘屋里的听翁,那种口小腹大的罐子。
听翁另一端连着银管子,能听到说话声,多少官员都喜欢到这里消遣,朝廷上不便说的话也能在这里说。多少私密交易也做了。天香院是几大私家妓。院里最有名气的,往来的恩客不在少数,朝廷高官尤其多。
天香院不必再开下去了,暗云卫挖地三尺。姑娘们锒铛入狱。院子里还没来得及走的嫖客都一起抓进去了。大小龟奴别想跑了。
乐善郡王送进宫的美人抗不过拷打,招出了天香院,有几个就是天香院的姑娘。才有这番搜查,还能搜出来巨大的听翁,周蕴也是大出意外了,天香院恐怕是背后势力的一个据点,少不得严加审讯,皇帝亲自监审。
都城有妓院数十家,都封上了不许营业,等候暗云卫挨家搜检。
暗云卫发出通缉檄文。
鬼巫帮有在逃的帮众四人,雷大总管,雨婆婆,云巫师,还有个石头道士,这四人的画像高挂在城门口,雷大总管是个黑纱蒙脸的壮汉,雨婆婆是四旬美妇,云巫师是个小眼睛的老道士,石头道士是个普通汉子。
檄文榜上说的明白,若能将其抓获者赏钱五百贯,通报消息属实赏三百贯,暗云卫差官站在榜下解释,鬼巫帮二十年前就开始活跃了。
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有百姓认出了雨婆婆,经查证属实,这妇人得了三百贯的奖赏。
这雨婆婆其实不叫雨婆婆,认识她的都叫她柳姑姑,嫁了个男人死了,柳姑姑自己过日子,家里有产业铺子,也是使奴唤婢的,据说这柳姑姑能通鬼神、善治百病,保媒拉纤,和许多富户的奶奶太太都有交往。
把柳姑姑抓过来一番详审,柳姑姑开始喊冤。
暗云卫差官威逼着,柳姑姑禁不住恐吓,倒肯承认她骗过好多钱财,连番追问下,牵扯的富户更多,连朝廷命官也有些牵扯了,柳姑姑放空中雁,手上捏着十几个姑娘,都是被她哄骗着失了身,给她赚银子的。
暗云卫差官冷笑,还敢说不是雨婆婆?
雨婆婆伏法,皇帝一点也没见高兴,这世上哪有什么雨婆婆。
那女人不过是暗云卫盯着的一个女犯罢了。
云巫师也是乌有,他是几年前枉死街头的一个潦倒穷道士,因他和一桩案子有关,暗云卫有他的画像,查不出他的身份,这回拿过来凑个数。
皇帝要捉的雷大总管不知道藏在何方,石头道士的画像是方家逃跑的那个买办。
都城民心浮动,强大的宣传效应,都知道有个鬼巫帮了,鬼巫帮贪婪成性,帮主混天冥王凶残无比,有安国侯旧仆张顺现身说法。
张顺小时候被雷大总管收养,后来鬼巫帮逼迫他监视侯府。
这消息一出来,朝廷命官先吃惊了,鬼巫帮何等胆大妄为,还敢往侯府派人监视,有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张顺管着皇家义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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