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记住了。”
康良怡对我说:“有事,随时跟常总通气。这阵子过去了就好了,啊。”
我应了一声后,走出了常瑞龙的办公室。
常瑞龙不让在办公室打电话,我就只能去车里打,看来这车还不能交。大江听我说有要紧事,还不能在电话里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约我一小时后老地方见。他说的老地方就是龙都咖啡厅。
去龙都的路上,我实在不敢开快,还没到早就是一身汗了。路上,没听到太多的喇叭声,心想亏了有那两块“实习”的牌子,要不然这一小时还不吵死了。
走进咖啡厅,我一眼就看见大江了。在他对面坐下后,我把康常两人的谈话以及早上李香春说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你说的这些都很重要。”他对我说。
“能找到那人吗?”我讨厌情人、情妇之类的词,觉得都是贬义词。
“没把握。常瑞龙说得没错,要抓紧找人。”
“让谁去找呢?”
“这你就别操心了。”
见他这么说,我也不想多打听,便把话题转到他那张批条上。
“查批条的事,有进展了吗?”我问他。
“我又想了想,觉得那笔钱庄肖林很可能入大账了。利息呢,他搞猫腻,大头小尾。因为这么一大笔资金,一进一出不入账风险很大。支行的头寸能有多少?一查就露馅。庄肖林做过很多年的支行行长,这一点他不会不知道。”
“那批条肯定进传票了。”
“应该是。我想让你去查一查。”
“可我已经不是行里的人了。”
“你听我说。我准备调崔大年去和平支行。他去之后,再安排你哪天晚上进去。但有几个问题,一是要关掉监视录像,不能让它录到你。”他突然停住了,抬头往我身后看。
没等我回头,他又说:“咱们走。”原来我身后来了一拨客人。
从咖啡厅出来后,我对他说:“别耽搁了,就在车里说吧。”
上车后,他问我:“说到哪里了?”
“你说要关掉监视录像。”我想了想后说。
“这个应该能做到。第二是把认识你的夜班保安换掉,这个也不难。最难的是怎么跟崔大年说这事。说少了他起疑心,说多了他又不放心。假如你找到了批条,就算让他知道也还值得。万一批条没找到,又跟他交了底,那可就没地喊冤了。”
大江言之有理。可我一时也无良策,对能否找到批条更没把握。会计凭证都是别人做的,这些原始文件现在保存在哪里,我都一无所知。我真担心自己完不成这个任务。
“我觉得现在还不是跟崔大年交底的时候,要不你还是让小段带人去,名正言顺,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而且想查多久就查多久。”其实,这个建议,我自己都觉得大江不会采纳。可不这么说,我又能说什么?反正我不太想去查。
“你回避了崔大年,可对小段,不还是有同样的问题?”
“要不你先得弄清楚,这笔钱到底入没入大账?”
“不去查,怎么弄得清楚?”
“我有个办法,不知行不行?”我突然想到一招。
“说出来听听。”
“跟常瑞龙对账。”
“怕就怕庄肖林干了不止这一笔。假如让两家全面对账的话,那风险可就大了,搞不好是自己给自己挖坟墓。”
“我先去常瑞龙那儿查这一笔。假如就这一笔,事情就好办了,你再派小段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是不止这一笔,你就别让小段去了,再想其它办法。”
“这也许是个办法,那你就去查查看吧。”
十七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常瑞龙办公室了。
“谢行长那边有什么消息?”见到我后,常瑞龙问我。
“谢行长说庄肖林可能背着他干了很多事,问题比较严重。他想就他知道的一笔账跟你对一下。”落座后,我说。
“谢行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对账。你告诉他,这账是对不清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庄肖林的情妇。”常瑞龙有点不高兴。
话音刚落,他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后,才接起电话:“谁呀?是你……嗯……嗯嗯……好消息……要干得利索点……好……好……等你电话。”
挂掉电话,他刚想对我说什么,桌上的座机又响了。他抓起听筒,说:“喂,是我,小陆也在,好,一会儿见。”撂下听筒后,他对我说:“康总马上过来。”
“那人找到了?”我鼓起勇气问他。
“嗯?嗯。刚找到。不过,你可不能把这消息透露出去。OK?”
“你打算怎么处理?”话一出口,我就觉得问得有点冒失。
“小陆,我还跟你这么说,该让你知道的,会让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你也别打听。”
这时,康良怡推门进来了。我站起身,对她说:“康总,早!”
康良怡对我说:“你早,小陆。”她又对常瑞龙说,“老常,你们来得够早的。”
常瑞龙说:“也刚到。”
在沙发上坐下后,康良怡问常瑞龙:“人找到了没有?”
常瑞龙答:“找到了。”
康良怡夸道:“好,还是你有办法,够快的。”
常瑞龙对我说:“小陆,我们谈话并没避开你,是把你当成谢行长的人。你跟谢行长的事,老庄早就跟我们交了底。有些事,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和康总不希望发生骨牌效应。这是保护我们自己,更是保护谢行长。”
康良怡插话说:“小陆,我知道你很爱谢行长。既然爱他,就要帮他。你在这儿听到的,绝不能出去乱说。这不仅关系到怡龙,更会危及到谢行长。你的任务就是做好我们跟谢行长之间的联络员。”
他们俩既是敲我的警钟,又想用大江来逼我跟他们同流合污。我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处理那人,但我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见我没说话,常瑞龙又说:“小陆,我们只是给你提个醒,知道你懂规矩。我们不是黑社会,不会干什么违法的事,只是希望平安无事,安心做生意。”
康良怡给常瑞龙使了个眼色,我装着什么也没看见。
常瑞龙对我说:“你带话给谢行长时,先别提人找到的事。OK?”
看来他们有事要商量,想轰我走。我站起身,对他们说:“康总,常总,你们的话,我记住了。”
康良怡起身走到我跟前,拉住我的手,说:“小陆,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赶明儿认你做我干闺女吧。”
常瑞龙对康良怡说:“人家谢行长才不干呢,白让你占他便宜。”
康良怡笑了笑,说:“是啊,我也就说说而已。”
我没接他们的话茬,一声不吭地往外走。听见常瑞龙在我身后说:“手机别关机。”
从常瑞龙办公室出来后,我去车里给大江打电话。他手机接通后,响了一声就断了。我再拨,他手机就关机了。他办公室也没人接。我脑子里乱得很,一个人坐在车里不知所措。常瑞龙一口回绝我提出的查账要求,事情没办成,还挨他们两人一通说,我心里自然不好受。庄肖林被抓,他们如惊弓之鸟,说明背后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大江呀大江,他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跟这些人搅在一块了?常瑞龙说他不是黑社会,可他为什么在电话里对人说“干得利索点”的呢?难道他们要对庄肖林的那人下毒手?不行,我得去救她。可连她是谁、在哪里,我都一无所知,我又如何能救得了她?这些人有势力有耳目。检察院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了如指掌。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我不禁陷入痛苦之中。
手机响了,是大江打回来的。
我对他说:“我的办法,人家不同意……”
他打断我,说:“你要没其它急事,就回头再说。我正在开会。”
人命关天。不跟他说,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我说:“他们……”
我刚说两个字,他就把电话挂掉了。我又拨回去。响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接听:“你晚点再打,我在开会。”
我对他说:“不行,他们要杀人,还怕我泄漏出去,影响他们的计划。”
“人家的事,你别管。”他又生气地把电话挂掉了。
我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态度,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可我不能坐视不管。我忽然想起司马忠良。看来也只有报警这一条路可走了。事不宜迟,我急忙开车回家找司马的名片。
当我在家里给司马拨电话时,常瑞龙的话提醒了我:用磁卡电话最保险。撂下听筒,我拎起皮包就往外走。坐在床上看小说的李香春问我:“大姐,出啥事咧?”我什么也没说,急匆匆地离开了家。
邮电局附近有个无人看守的公用电话亭。我走过去,摘下听筒,插入刚买的电话磁卡,按司马名片上的号码拨过去。电话一下子就接通了。
对方说:“刑警队。”
我变着声调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有—人—要—杀—和—平—支—行—庄—肖—林—的—情—人。”说完,我挂上听筒,转身就往停车场走。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总觉得好像有人在后面追我似的。
我刚回到车上,手机就又响了。
大江在电话里问我:“你刚才胡说什么?”
“我没瞎说,是真的。”
“我问过了。根本没你说的事,人也没找到。”
我一下子就懵了,心想这下他可把我害了。常瑞龙不让说,他偏去问。问也白问,人家拿假话糊弄他,他还信以为真。只怕常瑞龙又要给我上课了。
见我没吱声,他问:“你怎么了?”
“没什……”话没说完,手机就没电了。我随手把它扔在车座上。这时,我才想起刚才离开电话亭时,没把磁卡拔出来。过了这么长时间,怕早被人取走了,可别是公安局的人,那上面有我的指纹。
到家后不久,大江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你怎么关机了?常瑞龙也找不到你,让方园给我打电话。”大江对我说。
“没电了。”
“晚上常瑞龙请客,在华太饭店的川味馆。你早点去,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想去。”我怕见常瑞龙。
“怎么回事?”
见我没说话,他又说:“好了,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你务必要去,啊。”说完,他把电话挂掉了。既然他这么说了,我还不能不去。好在有大江在场,谅他常瑞龙也不敢当着大江的面教训我。
晚上,当我到华太饭店时,大江已在大堂等我了。他一边领我往川味馆走,一边对我说:“你是不是神经太紧张了?怎么会认为他们要……”他用手在脖子下面比划了一下。
“不是我神经紧张,常总在电话里跟人家说,要干得利索点。”我特地压低声音,生怕旁人听见。
“好了,别多想了,没你说的那回事,晚上也别再提了。”
“他不让我跟你说,你怎么还去问他?”
“问不问的都没关系,不说这个了。好几天都没吃顿安生饭了。”他这话像是有意说给我听的。
常瑞龙站在餐馆门口等我们。见我们走过去,他热情地跟大江打起招呼,然后把我俩领进一间包房。见里面没别人,大江问他:“就你一人?”
“康总临时有事。方园,我没让他来。”常瑞龙解释说。
“这样也好,人少清静。”大江说道。
我们坐下后,服务员撤掉餐桌上的鲜花,端上茶水。见常瑞龙示意要点菜,她忙走过去,边听边记。不一会儿,她就拿着点菜单出去了。
“听说集资案是这么查的。他们定了个标准,个人十万以上都要上门核查,看这钱来路正不正。据说查出来不少问题,好些人因为贪图高利息栽了。”常瑞龙对大江说。
“庄肖林不就是其中一个吗?”大江说道。
服务员推门进来,问常瑞龙点什么酒水。
“喝什么?”常瑞龙转头问大江。
“就喝茶吧。”大江答道。
“要不来瓶红酒?”常瑞龙又问。
“算了吧。”大江最近心情不好,自然不想喝酒。
“都说喝点红酒能长寿。谢行长,听说过那首长寿歌吗?”常瑞龙不死心,继续劝大江。
“什么长寿歌?”大江问。
“说要长寿,得‘吃饭喝点酒,饭后百步走,睡觉别遮首,家里妻子丑’。”
常瑞龙说的哪是什么长寿歌?反正听后我心里不舒服。
“要长寿,老婆还不能漂亮,纯属歪理。”说完,大江看了我一眼,我没吱声。
“我也是听来的,但红酒有利于健康,这可不是歪理学说。”常瑞龙辩解道。
“还是喝茶吧。”不管常瑞龙怎么劝,大江就是不想喝酒。
“那好,就喝茶。”常瑞龙没再坚持。他又对服务员说:“拿瓶热水来,我们自己添水。”
服务员走后,常瑞龙对大江说:“上午小陆跟我说,你想对笔账。谢行长,你是知道的,查账对账费心费力不说,查下来结果未必就是你想要的。兴师动众之后,你想后悔都来不及,所以我不主张查,你看呢?”
“我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既然常总这么说了,就先放一放吧。”大江说得很无奈。
“听说田书芳去你们总行上班了,你过去跟他熟不熟?”常瑞龙话题一转,问道。
“熟谈不上熟,但他来,总比顾然在要好点。”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瞒你说,我们跟田书芳的关系不错。用得着时,你说话。”
“过去你们从他那里没少贷款吧?”
“跟你这里没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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