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受不弱之容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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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受不弱之容澜-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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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儿,母后是大周的罪人!你舅舅妄图称霸中原,发动战争,母后助纣为虐,如今大周边关血流成河,百姓流离失所,母后犯下的错就由文儿来替母后赎罪可好?”

    重文是害怕乃至恐惧的,战场上残酷的杀戮冲击着他幼小而脆弱的心灵,到处都是死相恐怖的尸体,不断有人呼啸着向他杀来。

    可他更怕死!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挥剑保护自己,从第一次上战场时惊惧地乱砍,到第二次、第三次逐渐成型但依旧凌乱的招式,再到如今能够运用所学,稳稳将剑挥出。

    重文虽然年仅八岁,又性格胆怯懦弱,但虎父无犬子,他的剑法其实并不弱。

    “文儿,要记住母后的话,大周是你未来的天下,你要变得勇敢而强大,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你的子民!”

    重文脑中不断回想母后死前对他的叮嘱,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为母后赎罪,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变得勇敢强大,才可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母后口中的子民。

    但他确实不那么害怕了,他的身体依旧颤抖,可他的心已经开始坚定。

    他回望一眼城楼之上那个伟岸的,他一直崇敬的男人,那人是大周的皇帝,也是他的父亲。

    “文儿,母后要走了,你不要怨恨你的父皇,这一切都是母后咎由自取。你父皇是爱你的,他答应了母后会好好教导你,你要听你父皇的话,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皇帝”

    父皇甚少关心他的课业,但这一个月来,父皇日日亲自指点他的剑法,更在他第一次穿上这身兵服时对他说:“如果害怕,就想想你母后对你说过的话,父皇也会看着你!”

    太子的成长是迅速且惊人的!

    短短一月,他经历了丧母之痛,又被迫承载着与年龄极度不符的使命,在死亡和杀戮的无情撕扯下,他怯懦的天性躲无可躲、伴着疼得他撕心裂肺的伤土崩瓦解,随之应孕的,是一颗勇敢而坚强的心。

    当季鹏贺再一次见到太子,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咬着牙却是一声不吭正被太医处理外伤的孩子,会是那个曾经见了血就双腿打软的太子。

    他忽然明白过来皇上执意要太子上战场的意图,但他也只感慨了一瞬,便匆匆跪道:“末将,参见皇上!皇上急召末将前来,可是有了应对之策?”

    拼杀了一月,眼看就要将北厥彻底溃败,没想到,亥斛刚愎自用,连输几仗之后竟是破釜沉舟,亲自挂帅出战,北厥士气高涨,战事竟然陷入僵局。

    重翼答非所问,却是道出了又一个令季鹏贺大为震惊的消息:“朕寻你来是要你举荐一人率十万军队南下。南境军副统领肖绕日前领兵叛变,苗南现已半数落入他手。”

    连夜,十万边防军秘密南下。

    夜雨惊雷!驿馆里气氛紧张。

    大周如今南北受敌,不说苗南突然生变,驻扎北疆的边防军一路南下也是远水进不了近渴,肖绕率领的叛军恐怕不日就将夺得苗南的全部掌控权。

    就只一下子少了十万士兵这件事,和北厥一战变得更加棘手,季鹏贺和一众武将与皇上彻夜商议该如何应对如今腹背受敌的困境。

    驿馆里的另一处,重文被雷声惊醒,不见侍候的仆从,屋外狂风暴雨,他害怕得跑去找自己的父皇,直直冲进那间往常他只敢立在门口的屋子,早已把不得入内的禁令抛诸脑后。

    夜空里一道闪电劈下!

    轰隆隆!

    “父皇!”重文吓得奔至床边,然后大叫一声:“啊!鬼啊!”他想跑,结果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床上躺的不是他的父皇!

    灿白的闪电将那人的脸映得凄如鬼魅,重文恐惧着,却是着了魔一般只盯着那人看。

    那人白衣墨发,周身上下在漆黑的夜里泛着淡白的微光,一张脸毫无血色,疏眉阖目,神态安详。

    又是数道闪电伴着惊雷!

    重文身体颤抖,发软的腿慢慢恢复力气,他从地上爬起来想逃,然而双腿不听使唤,带着他往床边走。

    他认得这个人,虽然他只远远得躲在宫里某处转角瞧过一眼,但他知道这人是谁!

    母后说,这人注定是父皇的仇人,还说这世上唯独这人可以让父皇输,所以父皇才不让人见他吗?

    重文想着,就伸手去碰容澜的脸,那为什么父皇还天天与这人同处一室,是因为这人长得如此好看吗?

    重文细嫩的小手自容澜脸上划过,传言里父皇就是要为了这人废掉母后,如今母后死了,这人也死了吗?

    重文的手停在容澜鼻间,那里没有任何呼吸,他说不清自己此刻心中的情绪,像是发现了父皇的一个秘密,又像是心里隐隐约约的恨得到了满足。

    屋外忽然有人声逼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重文收手,匆忙跑出屋外,将屋门合住。

    “太子殿下,您怎么跑来这里?外面雨这么大,您如此跑出来会着凉的!”

    重文沉默不语往回走,边走边低头看自己的手,手指上还残留着刚才冰冷又柔软细腻的触感,那感觉

    重文想,父皇是因为这个才喜欢那人的吗?

    电闪雷鸣,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快到黎明时,雨渐渐停下。

    一夜商讨,不过是一夜劝谏,然而帝心已决,谁人也阻拦不了。

    季鹏贺与众将最终只得抱拳跪地:“末将誓死追随皇上!与大周共存亡!”

    下了一场雨,天气一下子变得更凉起来,众人散去为最后的战役准备,重翼回到那间屋子,墨玄欲言又止,终还是跳过了太子曾闯进来的事。

    “主子,肖绕留京的家眷从一开始就是替身,如今已经全部被人灭了口。”

    重翼怎么也没想到,条条线索排查,刚查出那暗中取代容申之人的身份,肖绕就领兵叛变、杀他个措手不及,苗南旧族竟是不顾容澜死活,要辅佐的王都还在别人手里,就敢如此大张旗鼓得开始复国行动。

    “听说他手中有半块南王令牌?”

    “回主子,他正是用这半块令策动了南境军。”

    南境军三分之二都是苗人,与大周百姓对皇帝的敬仰爱戴不同,苗人对自己的王族是有着一种虔诚的信仰,这也是为何,重翼和太后会如此看重一块象征南王王权的令牌。

    重翼挥手:“朕知道了,下去吧。”

    “是,主子。”墨玄领命,刚要退下,却是望着床上的人犹豫半刻,开口道:“主子,我们会不会上当了?在天牢里,容澜向影一道出假死计划很有可能是故意演给主子看得一场戏,不然他被困刑房两日多,影一出现救他的时机如何会那么巧,赶在主子去的时候。也许容澜真正的计划不是假死脱身,而是利用假死让我们以为会有人来救他,我们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抓人,想着只要他没被救、苗南就不敢轻举妄动有些掉以轻心,他却把南王令牌交托旁人,一死换得复国良机。”

    埋伏了一个多月,如今,苗南都已夺回半壁疆土,容烜和影一却自始至终踪迹难寻、更没出现救人,容澜一直呈死亡的状态,肖绕的突然叛变让墨玄忍不住道出心中疑惑,他看得出他主子至今仍没放下容澜,他怕感情会扰乱他主子的判断。

    主子不信容澜死了,可王褚风对梦回药效的一套说辞分明牵强。

    墨玄想,容澜大约是真的死了,这世上有能让人陷入假死的秘药,又何怕找不到能保人尸身不腐的奇方?

    王褚风是不敢说真话。

    重翼的目光随着墨玄的推断越来越冷,到墨玄说出最后一句“一死换得复国良机”,他望向容澜的眼中只剩一片寒冰。

    “让外面的人都撤了吧,你们埋伏一月,也是时候养精蓄锐,南境生变,和北厥一战必须速战速决!”

    。。。

第48章 假死迷雾(终)() 
屋子里空荡荡的,快过七月,北方的秋天来得很早,一场大雨,天气更加凉了起来。

    重翼伸手,指尖划过容澜安睡的眉眼。

    触指冰冷。

    明明是一样的没有温度,他却觉得心也更凉了,就像这转凉的天,秋季过后,还有寒冬。

    重翼抬手在容澜苍白的面上来回抚弄,记忆里,这张恬静的睡颜从来都是这般毫无血色,让人错觉,此时这闭着眼的人是像以前一样,睡着了而已。

    重翼守了容澜一个多月,容澜就这样“睡”了一个多月。

    墨玄能推断出的事,重翼只会更早想到,可容澜不可能死。

    没有容澜,苗南人即便夺回曾经的全部疆土,也无法真的复国,苗南王族血脉有着严格的传承,不验证那金蝉之印,谁都没有资格继承南王之位。

    无人来救,只是时机未到。

    重翼静静望了容澜许久,反掌一把托起他软绵的身体,怒问:“容澜,你机关算尽,受了那么多病痛苦楚,最终宁肯牺牲容家也绝不交出令牌!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复国?!那为什么还不醒来?!你的半壁疆土已经有人替你拿到,你就打算继续这样睡下去?!”

    重翼目光冰寒,带着深深的愤怒,还有一丝希冀,可他问的人只闭眼,无声回答。

    筹谋十年,复国在望,凭什么还不醒?!

    “你说话啊!”

    “你不是要复国吗?!”

    “你信不信我真的杀了你!”

    重翼近乎疯狂地晃动着容澜,容澜只兀自沉睡,软绵的身体随着那晃动无力轻摆,就像一具任人摆弄却不会反抗的玩偶。

    “澜儿!”重翼晃了许久,终是紧紧拥住容澜。

    容澜软似无骨的身体在他怀中不断下滑,重翼一遍一遍将那下滑的身体托起,可不论怎样努力,都像是在徒劳。

    重翼不再坚持,只将容澜放平在床上,也许是到放弃的时候了,容澜的算计哪怕是这样睡着也仍旧让人棘手,他抓不住他,也留不住他,却被他设计的牢笼困住,如今举步维艰。

    那便放手吧,留不住的,他何必强求。

    重翼拂上容澜苍白的容颜,最后勾勒一遍那曾令他深深心动的眉眼,起身步出房门。

    “张德,寻个人把他葬了。”

    “皇上,葬于何处?”

    重翼望眼天边一览百川的巍峨雪山:“虎口关,冥山之巅!”

    “杀呀——!”

    虎口关外血流成河!

    皇帝携太子御驾亲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敢将一国的现在与未来全部押赌,不是亡命的赌徒,就是极度富有自信。

    万军之前,重翼披甲戴盔,跨马而上,侧头问身侧同样一身金甲的儿子,“怕不怕死?”

    重文今日穿得是和重翼如出一辙的金色铠甲,象征他一国储君的尊贵地位。他本能地想点头,可又觉得父皇如此问他,他应该回答不怕,他犹豫,但终还是点头,“怕”

    重翼朗声大笑,“哈哈哈!怕就对了!这一仗与之前不同,父皇不期望你杀敌,只要你绝不能死!”

    不能死?

    重文懵懂点头,战马已经带他冲进猩红的厮杀:“儿臣知道了,父皇。”

    大周将士看着年仅八岁的小太子端坐战马,御剑杀敌,比之身经百战的老兵也毫不逊色。

    皇帝的神勇更令人震惊!

    他们莫名被深深鼓动,入魔而战!

    多日来与北厥的僵局就此撕开一道裂口。

    当重文一身金甲沾满人血、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当无数砍刀箭支呼啸着要杀掉大周的太子,当母后口中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舅舅向他提剑奔来,重文其实才真的知道了那句“绝不能死”是什么意思。

    重翼目光冰寒,挥剑削断亥斛马蹄。

    亥斛跌落马背,正正跌在重文的利刃之下!

    许多人都记得,那一战三天三夜,死人成山,虎口关外快要枯黄的草抽出血红的新芽。

    大周少了十万士兵,以少胜多,亥斛这统领北厥数载,极富霸名的一代单于最终竟是死在了自己年仅八岁的亲侄子手中。

    北厥惨败!

    而太子重文一战传为神话。

    他砍下亥斛的人头拎在手里,瘦小的身体因为亲手杀掉舅舅而颤抖,可满世界的杀戮似乎因此而停止,他听见身后有人高呼“太子”,于是他回身,将手中的人头高高举起,生平第一次明白了“强大”是何定义。

    是为了不死,要双手沾满至亲之人的血,要岿然不动,不惊不痛。

    他望向身侧一直护着他的伟岸男人:“父皇,儿臣没有死。”

    那男人只策马留给他一个背影:“从今天起,你才算是大周真正的太子,受万民敬仰,也受一世孤苦。”

    北厥地域辽阔,人口众多,部族分散,不比苗南只是海天一隅,可以倾国而灭,将王族赶尽杀绝。

    “尔等都是吾的族人,吾弑亲舅只为平息战乱,若尔等愿卸甲归降,吾自当保族人平安!”

    重翼册立重文,其实很大程度是看中重文北厥的血统,虽然太后也出身北厥,他的身上也流着厥人的血,但太后出嫁前只是某个弱小部族的郡主,根本比不了亥姝这公主的高贵王族身份。

    大单于被杀,北厥成了一盘散沙,各个部族纷纷向大周求和,对太子重文更是极度推崇。

    这一年,年仅八岁的小太子成了收复北厥的最大功臣,北厥一十二个部族战败第二日就联合签订了从此归顺大周、成为大周属地的契约文书。

    季鹏贺领军跪送皇帝和太子离开洪州城的那一日,发觉几日间太子的内向不知何时就蜕变成了让人琢磨不透的内敛,他不禁收了第一日望向太子时心中的不屑,皇帝的铁血手腕对儿子也是狠绝,这一战后,天下再无人会因太子生母的罪责对太子有所不敬,更没人再敢看轻八岁就战场厮杀的大周太子。

    北厥的战争就此落下帷幕,然而苗南的争夺才刚刚开始。

    “请主子责罚!墨玄失职,让影子得手,冥山之上突发雪崩,他们带着人消失在雪雾里,不知所踪。”

    下葬不过是诱敌的手段,如果无人主动来救,那么对方等的一定是自己先放弃。

    重翼眯眼,心竟然有一刻是放松的,“逃就逃了吧。”

    他原本想,如果又是扑空一场,将容澜安葬在冥山之巅,也能让那个曾经与自己有千秋约定的人看着自己如何成就千秋。

    但果然是没有死的!

    逃就逃了吧,只要还活着,他就迟早能将那人赢回来!

    他不信,他输过一次,还会再输第二次!

    容澜,这一次的苗南赌局朕不会输,更不会再心软!

    一辆马车自冥山脚下的村庄而过,赶车的人忽然猛扯缰绳,那马车一晃,绕过路中,随即又稳稳向前驶去。

    车内传出低润富有磁性的男音:“怎么回事?”

    “少庄主,刚才路上躺了个人,小的就给绕过去了。”

    车内男子闻言皱眉:“千物,这见死不救是谁教你的做人道理?把车驾回去。”

    男子训人的话语调平和,没什么威慑力,果然,那名唤千物的奴仆与他顶嘴道:“少庄主,您都救过好多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客了,结果次次招贼入庄,如今兵荒马乱刚平息,南边又打起来了,您也该对人有设防之心!”

    “把车驾回去!”男子加重语气,明显带了怒意。

    这一次,千物不敢再言语,老老实实调转车头,只在心里感慨,少庄主为人君子江湖闻名,不知这次又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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