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解了。你和易向行全都一问三不知,警方无法立案,没有理由继续封存你的房子。”
因为有人被杀,张锐从邢家逃脱後,又带著员警折返回去。
虽然找到了两具尸体,但是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里有凶案发生,张锐也无法向同僚解释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
至於那两具尸体,男尸至今也没查出是谁,因为尸检显示他是自然死亡,张锐只能结案。而另一具女尸,已经被证实是邢中天的妻子,也就是邢优的母亲。
她五年前死於车祸,邢中天没有为她下葬,而是将她藏在了地下室的大冰柜里。
感觉张锐的话中带著一丝责难,阿莽忍不住回敬道:“就算我和易向行全都说了,你觉得你的同事会相信吗?你自己还不是什麽都没说?我们只不过跟你一样,不想被当成疯子而已。”
“但是,易向行很可能是名职业杀手,你父亲的死也许是他有意造成的。你难道想让他逍遥法外吗?”
“可能、也许?员警现在都是靠想像力办案的吗?”阿莽反问。
无法反驳,张锐只好岔开话题:“你几时可以出院?”
“这两天差不多了。”
“那抽空来警局一趟。你妈妈的尸体还停放在那里,你过去办个手续,让她入土为安吧!”
听到张锐的话,阿莽感觉胸口一阵抽痛。他看见窗上邢优的倒影,一脸悲伤。
邢中天冷冻妻子的尸体,是希望藉助罗汉床的力量让她起死回生,结果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现在,剩下邢优一个人来承受这一切,也难怪他会痛苦。
阿莽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无声安慰著邢优。
从病房出来,张锐并没有立刻离开医院,而是去了脑外科。
“师医生,好久不见。”
看到坐在办公桌前,投入工作的年轻女医生,张锐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师从恩从病历堆里抬起头,正对上张锐的双眼。她将颊边略长的发丝别到耳後,露出未加修饰的乾净脸孔,模样清纯得好像在校学生。
“有很久吗?我记得我们上周才见过。”师从恩微微一笑。
时间上看的确是不久,但经历了死亡之後,再见到她,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没有纠缠於时间的话题,他提出邀约:“现在是午餐时间,能赏脸陪我吃个饭吗?”
师从恩看了看手表,有些为难地说:“不好意思,我今天约了人。”
话音刚落,一个俏丽的身影就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师从恩的办公室,“师医生,我来了!”
张锐定睛一看,原来是易向行的双胞妹妹易向心。前段时间,易向心因为车祸伤到了头部,昏迷了很长时间,师从恩是她的主治医生。
“原来你约的是易小姐。”迟疑了两秒,张锐立刻笑著说:“都是熟人嘛!中午一起吃好了,我请客。”
易向心看了看张锐,再看看师从恩。原本指望师从恩会开口拒绝,没想到她却反过来徵求易向心的意见:“你介意吗?”
“不介意。”说介意实在显得太小气了,易向心只能违心地点点头。
“那就一起吧!”
师从恩换下医生袍,和两个都想与她共进午餐的人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三人来到一家离医院不远的餐厅。趁著师从恩去洗手间的机会,易向心开始与张锐这位非要横插进来的警官先生閒聊。
“张警官跟师医生很熟吗?”易向心问。
“我们认识几年了,师医生曾经为我的好几桩案子当过顾问。”
“哦……只是工作关系啊!那应该也不是很熟吧?”易向心拔高音调,有点阴阳怪气地说著。她就是不爽张锐破坏她和师从恩的午餐之约,她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师从恩打听,这个张锐实在太碍眼了。
张锐“嘿嘿”一笑,反问道:“易小姐只是师医生的病人,岂不是比我更不熟?”
“她照顾了我那麽久,怎麽会不熟呢?”
“好像她照顾你的时候,你一直都昏迷不醒吧?那样也能熟得起来?”
被张锐驳得无话可说,易向心开始强词夺理:“我那时候虽然在昏迷,可我的意识是清醒的。她在我身边做了什麽,我全都一清二楚!”
“两个人之间的熟悉程度,在於他们的交流有多少。就算你的意识一清二楚,但你和师医生也没有双方面交流,既然没有交流,又怎麽能称得上熟悉?”张锐讪笑。
“你们聊什麽呢?这麽高兴。”师从恩回到座位,看到张锐脸上的笑容,还以为他与易向心相谈甚欢。
“没什麽!”、“随便聊聊!”刚刚还针锋相对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收敛。
点餐的过程中,张锐不动声色地观察著易向心,他总觉得,这个女人现在的样子,与他之前的印象有点出入。他上次见到能说会走的易向心,还是在她的未婚夫失踪,她和哥哥易向行一起去警局报案的时候。
那时候,虽然只和她说了短短几句话,但张锐感觉她并不是个牙尖嘴利的人。与现在正相反,当时的她看上去非常温顺,而且对哥哥易向行十分依赖。
是因为那时的她,正处在未婚夫失踪的阴影中吗?
张锐不知道,他在邢家发现的那具无名男尸,与眼前的易向心本质上是同一人。
点完餐,萧慎言假装不经意地询问师从恩:“师医生,你那里是不是还有像我这样,头部受了伤,然後一直昏迷不醒的病人?”
萧慎言马上就要把身体还给易向心了,所以必须找到另一个身体。
但这身体并不是那麽好找的。先不说性别、年龄、相貌,光是灵魂离体、身体未死且没有损伤这几个条件,就足够把范围缩小一大圈。
所谓灵魂离体,就是说他要找的身体,必须没有其他灵魂在里面。不然,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就算他有固灵石,也不可能还魂成功。
再来,身体未死且没有损伤这个条件,是指身体的心跳不能停,呼吸不能停,体内的重要器官也不能有太大损伤,否则他还魂之後,身体状态太差,很快就会再死一次。这就好比他去找一具尸体去还魂,最後只能变成僵尸先生。
那样的事,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要找到合适的身体,是一件难度非常大的事情。萧慎言跑来找师从恩,就是想看看她那里还有没有像易向心这样条件的病人。
“我那里当然还有像你这样的病人。但不是每一个都能像你这麽幸运。”
“真的吗?!”师从恩的话让萧慎言大喜过望。
“这是什麽值得高兴的事吗?”萧慎言的反应让张锐皱起了眉头。
“当、当然不是高兴!”萧慎言立刻掩饰说:“我只是,只是知道有人与我同病相怜,感觉没那麽孤独了。”
“你觉得孤独吗?”师从恩问。
“有、有一点。”萧慎言被问得直冒冷汗。
正好服务生过来上菜,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萧慎言连忙低头猛吃,以掩尴尬。
“有那样冷漠的哥哥,想不孤独都难。”
张锐突如其来的一句,让萧慎言有些摸不到头脑。
什麽哥哥?他表情迟钝地看著张锐。
师从恩觉得张锐的话过於直接,连忙安抚萧慎言:“很多人在处理亲友的变故时,都会因为没办法接受现实,而不知所措。易向行先生,也许正是这种情况……”
萧慎言这才意识到,张锐所说的“哥哥”是指易向行。
“我哥啊!”萧慎言打了两个“哈哈”,“我哥对我很好啊!”
他和易向行根本不是亲戚,但见张锐和师从恩对他有误解,依情理也该帮衬两句。只是他与易向行并不密切,所以帮他说话难免辞汇贫乏,除了说“好”之外,也不知该说些什麽,他这个样子,反倒像是间接附和了张、师二人的说法。
师从恩拍了拍易向心的手背,鼓励地笑了笑。
萧慎言只能回以傻笑,然後低头专注於食物。
这一幕如果被易向行知道,只怕会被气死吧?萧慎言认识他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对他宝贝妹妹的程度一清二楚。那个家伙为了妹妹绝对可以上刀山、下油锅,而且保证眼都不眨一下。他不明白张锐和师从恩为什麽会对他有这样的误解。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易向心车祸之後就变成了生灵,一直跟在哥哥身边。躺在医院里的那个不过是具躯壳,易向行也就没花时间去关照、探望。
这样,想让人不误会都难。
不过,误会就误会吧!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现在重要的是找到合适的身体。这麽想著,萧慎言便问师从恩:“师医生,我能不能去看看你的那些病人?”
“你想去看他们?”
“嗯。去看看,鼓励一下嘛!”
“易小姐刚才说,她在昏迷期间,意识都是清醒的。”张锐插了一句。
师从恩点头:“好啊!有你这个强有力的见证人在,一定能给他们不少信心。”
“给病人信心?”萧慎言笑,他可是去窃取别人身体的。
“是给家属信心。”
一瞬间,师从恩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有很多家属,因为长期看不到希望,最後放弃了。一旦他们放弃,病人复原的机会就变得更加渺茫。”
这个沉重的话题,让用餐的气氛突然降到了谷底。张锐注视著师从恩,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
“不说这个了。快吃吧!东西要凉了。”
张锐贴心的回避,让师从恩从短暂的低潮中恢复了过来。三人开始安静地用餐。
“你喜欢师医生。”
送师从恩回到医院後,张锐好心将萧慎言送回家。萧慎言在车上发表了上述言论。
“你的观察力很敏锐。”张锐没有否认。
萧慎言忍不住疑惑:“你的动作是不是太慢了一点?”
“什麽?”
“你刚才说你们认识已经有几年了。你居然现在才向她示好?还是你刚刚才发现自己喜欢她?”
“之前,我总想著把工作干好一点,觉得要有一点成绩,才有资格去追求她那种名校毕业的大医生。你知道的,我们当员警的……论条件,真的很难跟她相比。”
“这种想法很蠢的!”萧慎言直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啊!”张锐自嘲地笑了笑,“这次我差点丢了性命,才发现自己真的很蠢。”
“你是说邢中天差点拿你祭床的事?”萧慎言见张锐差点没命,只有这一次。
“你知道?”在张锐的记忆里,事情发生的时候,易向心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萧慎言当然不能说自己就在现场,“我哥告诉我的。”
想也是,张锐继续说:“如果我当时死在邢中天手上,就永远没办法对师医生说出心里的话了。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无论做什麽事都要勇往直前,这样,就算我突然死了,也不会带著遗憾离开。”
张锐是个非常高大的男人,线条粗犷,且有些不修边幅。光是看他的外表,就会觉得“勇往直前”这四个字,真的很适合他。
“那你要加油了。师医生这麽优秀,动作太慢的话,小心被人捷足先登!”萧慎言像男人一样用力拍了拍张锐的肩膀,忘了自己现在是女儿身。
拍完之後发现张锐表情奇怪,他才知道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
“你的个性挺豪爽的。”张锐含蓄地说。
还好不是豪放。萧慎言乾笑两声,假装去看窗外的风景。
遇上一个转弯,张锐转动方向盘,最後却走了直线。
“你走错路了!”萧慎言提醒他。错过这个路口,他们要绕上一大圈才可以回家。
“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谈谈。”张锐突然说了一个与路线完全无关的话题。
萧慎言转头看他,一时间拿捏不准他的用意,只能说:“可以。”
“我现在不是以警官的身分在与你交谈,所以有什麽问题,你不用太紧张。”
听张锐这麽说,萧慎言才意识到自己该紧张了,“请说吧!”
“我怀疑你哥哥是一名职业杀手。”
如果开车的是萧慎言,估计此时他已经把车子撞到路边的树上了。
“你说什麽?”
“别紧张,这还只是我的猜测。”张锐把车停到路边,十分严肃地开始了谈话:“我本不想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时候跟你讨论这些,但是,我觉得……”
“既然没有证据,你凭什麽说易向行是职业杀手?”这可不是闹著玩的。萧慎言已经紧张得开始直呼易向行的全名了。
“你哥既然跟你提了在邢家的事。那他有没有告诉你,邢中天死了?”张锐侧过身,认真地询问坐在副驾座上的萧慎言。
萧慎言点点头。他根本不用易向行告诉,邢中天死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那他有没有说邢中天是怎麽死的?”
“那是个意外。”萧慎言当然知道邢中天是被易向行捅了一刀,然後被树妖撕碎吞了。不过,那时候邢中天一心要置易向行於死地,易向行会反击也是理所当然。
“那不是个意外,至少你哥哥给邢中天的那一刀,不是个意外。”张锐十分肯定地反驳了萧慎言。
“是邢中天要杀他在先,难道他应该站在那里让他杀?”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易向行当时的动作和表情,太像一场预谋了。邢中天的疯狂,就好像给了他顺水推舟的机会。”
萧慎言摇头,“我不相信。”
“我知道我没什麽证据,所有结论都是来自於自己的直觉。但是,”他顿了顿,问道:“你是你哥哥最亲近的人,请仔细想一想,有没有什麽细节可以印证我的猜测?”
萧慎言刚想开口,却被张锐打断了:“不要太快回答我,这不是一件小事,我宁愿自己猜错了。但是,如果它是真的,你就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跟一名杀手共同生活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即使你是他妹妹。”
“不会的,易向行很疼……”萧慎言差点把“易向行很疼易向心”这种话说了出来,好在他及时记起了自己现在的身分就是易向心。
“不管他是不是疼你,如果他真的在做这个,你绝不能放任他越走越远。想想那些被杀的人,不是每个都像邢中天那麽该死,他们的家人,必须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张锐故意停下来,给萧慎言一些消化的时间,然後接著说:“请你好好想一想,易向行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是一名职业杀手。如果他是,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