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乖,你妈妈不是有意的,她只是还没准备好迎接你的到来……”萧慎言不知道怀中的小孩是不是能听明白自己的话,他只是不停地安抚,不想让孩子走入歧途。
女人的身体状况又好转起来,医生们松了口气,完成工作後将她送出了手术室。
萧慎言抱著那个巴掌大的小鬼魂,在手术里不停走来走去,慢慢地,小鬼魂的狂躁歇止了。萧慎言听到一个轻微的“呜呜”声,就像小动物受伤时那种低哑的呜咽,闷闷沉沉的,几乎无法听见。
萧慎言忍住鼻尖的酸涩,轻声说:“好孩子,等你再投胎,一定会有人疼你的。”
孩子用手指揪住了萧慎言的衣领,然後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抱著孩子走出手术室,萧慎言开始犯愁了。他还没有找到可以用来还魂的身体,怀里却多了一个鬼宝宝。鬼魂要在阳世停留七天才能去阴间,这就意味著这个鬼宝宝有七天时间无处可去。萧慎言知道自己不可能扔下他,要把他带回易家吗?
就在萧慎言拿不定主意时,他看见师从恩迎面朝他跑过来,他反应不及,就与她撞上了。她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脑浆爆裂的感觉差点让萧慎言昏死过去。他突然看见师从恩举起座椅,用力击打易向心的後背,易向心倒了下去,鲜血一下子就染红了地面。
不||萧慎言无声地呐喊著,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怀中的小孩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小手轻柔的触碰让萧慎言立刻清醒过来,他回过头,看见师从恩进了电梯。刚才的那幕只是脑中的幻象。萧慎言跟上了师从恩。他相信那些幻象是源自自己的预知能力。
它们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发生。
师从恩为什麽要伤害易向心?萧慎言想查清楚。
电梯里除了师从恩和萧慎言之外,还有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男人五大三粗的,眼睛里全是戾气,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他不是活人,可五官和手指并没有虚化,他也是生灵。他就是刚刚一直在电梯里盯著萧慎言的鬼兄弟。
萧慎言很不自在。他怀中的小鬼也开始不安地动来动去。
电梯上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十楼。师从恩走了出去,他下意识地跟上她。怀里的小鬼突然紧张起来,两手撑住萧慎言的脖子,小脑袋更是伸到了他的耳旁。
“怎麽了?”萧慎言拍了拍小家伙的後背,听到他发出“呼呼”的声音。短而急促,带著示警的意味。倏忽,一道巨大的力道勒住了萧慎言的脖子。
他觉得眼冒金星,却不会呼吸困难,因为他已经死了,不可能窒息。但照现在这个力道下去,被人拧断脖子还是很有可能的。萧慎言努力抠紧脖子上的桎梏,希望能松动一点,却换来更加蛮横的对待。混乱中,他抽出一只手往後乱抓,抓到了一把头发。
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拉拽那把头发,可还是撼不动袭击者分毫。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萧慎言耳边响起。
什麽意思?!萧慎言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虽然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将力量集中到手肘上,并用力向後撞击,感觉袭击者向後退了退,萧慎言一脚跺在他的脚趾上。
“啊||”袭击者痛得大喊,可缠在萧慎言脖子上的手臂却勒得更加用力。
萧慎言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脚也跟著软了。
“啊||”又是一声惨叫。
当膝盖碰到地板时,萧慎言看见一直被他抱在怀中的鬼宝宝,正在撕咬袭击者的耳朵,让他痛得哇哇大叫。
好样的!萧慎言的夸赞还没出口,袭击者就把鬼宝宝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用力摔了出去。萧慎言一惊,立刻跑上去接住宝宝,可是晚了一步。
还好,宝宝并不怕摔。这种时候总是鬼比人好。
就在萧慎言把注意力放在宝宝身上时,袭击者再次向他扑了过来。萧慎言被压倒在地上,脖子再次被卡住。他看清了袭击者的面貌,居然是电梯里那个戾气男。他想问为什麽,可勉强才能挤出一点声音,根本说不出句子。
“咳、咳……唔……”
“去死!去死!”戾气男跪坐在萧慎言身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神经质地怒吼著:“别想抢走我的身体,你这个怪物,我杀了你!杀了你!”
这是撞了什麽邪了?!萧慎言欲哭无泪,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惹到这个扫把星了。
两眼再次发黑,萧慎言试著踹动双腿,可是无济於事。他看见鬼宝宝爬过来,咬住戾气男的手臂,但那男人这次完全无动於衷。萧慎言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意。
气力一点点流失,四肢虚浮,萧慎言忍不住想:会再死一次吗?这也太可笑了吧?
眼睛鼓瞪著,视线落在天花板上,萧慎言看见那里有只蝙蝠。它有一双暗红色的眼睛,体积比普通蝙蝠体积要大上许多。
它飞了下来,在戾气男的头上盘旋。
为什麽蝙蝠的数量增加了?一只、两只、四只、六只……
萧慎言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当越来越多的蝙蝠在戾气男的头顶盘旋,并像个倒置的漏斗一样将他罩住的时候,萧慎言知道自己并没有看走眼。
脖子上的力道消失了,压迫在胸口的重量也消失了。萧慎言躺在地上,傻愣愣地看著那个由无数蝙蝠围成的漩涡将戾气男吸进去,一下子提到了半空中。
戾气男在不停乱蹬的双腿,好像垂死的青蛙在挣扎。
蝙蝠们越转越快,很快变成了一小股黑色龙卷风。萧慎言甚至感觉似刀的风尾,刮过他的脸庞。
鬼宝宝!萧慎言看见鬼宝宝还挂在戾气男的手臂上,顿时感觉心惊肉跳。
“快松口!宝宝,危险!”
萧慎言爬起来,想将鬼宝宝抱回来。可他咬得太紧,就像猎犬咬住了敌人。
蝙蝠漩涡拖拽的力气太大,电光石火间,戾气男和鬼宝宝就被吞没了。就像有个黑口袋,将他俩一并装了进去。一股热浪袭来,没有防备的萧慎言被掀翻在地。
只听“轰”的一声,蝙蝠群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戾气男绝望的尖叫响彻四方,萧慎言在火光中,隐约看到他被烧到扭曲的灵魂。
“宝宝……”萧慎言没有看到那个可怜的鬼宝宝。他颓然地倒了下去。
涣散的视线扫到了一间病房,师从恩站在里面,好像在说:“死亡时间,二十四点零一分。”
她身旁的病床上躺著一个人。萧慎言下意识地眯起双眼,调整了焦距,发现那个人竟是刚才一心想要杀他的戾气男。
黑色柔软的织物扫过萧慎言的脸,黑暗笼罩下来时,萧慎言听见有人警告他。
“不要再到处说自己在找身体还魂,愚蠢的家伙。”
第八章
建档时间:10/112008更新时间:10/112008
第八章
咖啡也许是世界上闻著最香,但喝上去却是最苦的东西。阿莽不喜欢咖啡,邢优却十分锺爱。
若在平时,阿莽一定会阻止邢优去喝那个与自虐无异的饮料。因为他们共用一个身体,如果邢优喝了,他就必须得忍受那份苦涩。
但现在,阿莽觉得剥夺邢优的这个喜好是一种残忍的行为。因为他正需要更苦的东西,来冲淡生活中本来的痛苦。
这几天,邢优为母亲重办了葬礼。让她在冰柜里停留了几年的身体,入土为安。在母亲的棺材里,邢优放入了父亲常用的几件东西,因为没有尸体,他无法为父亲发丧,他甚至没有任何证据,向亲友证明父亲已经过世。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噩梦已经结束,不论是他,还是他的父母,都迎来了久违的平静。
“萧家的小孩在易向行那里!”阿莽的声音突然从邢优嘴里冒出来。
邢优看了看手中的报纸,“重度烧伤女病人一夜痊愈”的巨大新闻标题跃入他的眼帘。下面紧跟著的,就是易家兄妹的照片。
虽然名字和脸部都经过了处理,但只要认识的,还是能一眼看出来是谁。
照片里的易向行半低著头,右肩扛著一个小孩,左手揽著易向心,正在突破记者的包围。而报纸下方还有一张照片,是易向心进医院时,被烧得血肉模的样子,如果记者没有作假,她真的是一夜痊愈。
“等一下我们去易家看看。”邢优放下报纸,继续品尝杯中的咖啡。
阿莽定定地看著晶亮的咖啡壶,那上面倒映出邢优的影子。
阿莽看著他,神情复杂。他知道自己十分自私。邢优的父亲邢中天杀害了易向心的未婚夫陈实,而易向心的哥哥易向行又间接害死了邢中天。
邢优与易家兄妹之间,关系就像乱麻一样纠结著,无法理清。可是为了让吉儿复活,阿莽不得不去强求邢优再与易家人接触。
历代以降妖除邪为己任的萧家,有一块祖传的固灵石。当阿莽仅仅是一缕意识的时候,他曾经听到过有关固灵石的功用。有了那块石头,他就可以让吉儿复活。
阿莽刚附上邢优的身体时,见过萧家的後人萧慎言,萧慎言答应将固灵石送给阿莽,不过他後来不幸去世,阿莽一直没能拿到石头。但萧慎言还有个外甥,他曾经许诺,如果自己不能亲手送上固灵石,阿莽可以去找他外甥讨要。
报纸上,易向行肩上扛著的那个男孩,就是萧慎言的外甥闻淼。
将手中的报纸扔进垃圾桶,易向行换了身外出的衣服。
他走去客房,见妹妹在与猫仔玩耍,便转身去了萧慎言的房间。借用了易向心身体的萧慎言,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酣。
“醒醒。”易向行用力拍了拍萧慎言的脸颊。
看清楚眼前人是谁,被吵醒的萧慎言不敢有丝毫起床气,只能弱弱地问:“什、什麽事?”
易向行摘下尾指上的戒指,套在萧慎言的手上,说:“我要出去一下,你帮我看著向心。”
“你又要我干这个……向心知道了会不高兴的。”看著手指上样式朴素的小圆环,萧慎言忍不住嘟囔了两句。
那不是普通的戒指,它本是一对,一大一小,类似生铁的材料打造而生。因为年代久远,戒身已经泛起了青绿色,上面雕刻的奇怪文字也有些模糊了。
这是一对有锁魂能力戒指,一阴一阳,阴戒用来锁住魂魄,让灵体固化,阳戒则可用来控制它。
四十多天前,萧慎言将戒指送给了易家兄妹。只要易向行戴上阳戒,易向心戴上阴戒,他便能看见已经变成生灵的妹妹,而且易向心的生灵会走不出他身边五百米的范围。
“要你戴上你就戴上,向心交给你了,帮我看好她。”易向行没给萧慎言拒绝的机会,他如果不想妹妹跟著,就必须把阳戒摘下来。
听见易向行开门离家,萧慎言总算是彻底从瞌睡中清醒了过来。他坐到梳妆台前,看著镜子里面那个顶著一头乱发,面色青菜却依然美丽的女人,顿觉头大如斗。
怎麽会在这里?他昨天明明在医院……而现在他回到了易家,重新借用了易向心的身体,脖子上还挂著固灵石!
摸著那块温热的石头,萧慎言怀疑自己根本没有离开过这里,不然怎麽会在这里醒来?可是,医院的那段记忆太过真实,他清楚地记得将鬼宝宝抱在手里的感觉。还有最後骂他愚蠢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哥到哪里去了?”不请自来的易向心带著“即时翻译”猫仔,打断了萧慎言的思绪。
“不知道。”
“他为什麽把阳戒给你?”
“这你得去问他。”
萧慎言的回答让易向心有些受伤。
不忍见她这样子,萧慎言安慰说:“你和你哥就算再亲,也不能天天绑在一起。他也许想见见女朋友,所以不方便带上你嘛!”
“我哥没有女朋友。”
“你说没有就没有?说不定是他故意不告诉你。”
越说越离谱,易向心改问道:“你昨晚怎麽样?找到合适的身体了吗?”
萧慎言摇头。他想把昨晚在医院的经历告诉易向心,但又担心她不会相信。
脑子里还在想著哥哥的事情,易向心也沉默了。
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猫仔,抓起梳妆台上的一个小盒子把玩。
红木制成的盒子,色泽暗红偏黑,盒身不过巴掌大小,但做工十分精巧。不但在盒顶镶嵌了幽绿的装饰石,盒身上还雕刻了几朵牡丹,或含苞,或怒放。
“这是装固灵石的盒子吗?”易向心忍不住感叹,“做得真漂亮,连盒底都雕了花呢!”
“是吗?”萧慎言从没仔细看过那东西。
“不对,好像不是花,是蝙蝠!”
“蝙蝠?!”萧慎言从外甥手中抢过盒子,倒过来一看,盒底果然雕了一只蝙蝠。完全展开的双翼,尖尖的小爪,类似老鼠的头面。
萧慎言糊涂了。昨晚勉强算是救了他的蝙蝠,跟这个盒子有关吗?
抓著盒子研究来研究去,萧慎言看不出门道。
出门後,易向行遭遇了记者的纠缠。但他本不是主要目标,拉长脸说了几句难听话之後,记者们便放过了他。
一个小时後,他出现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
“你们两兄妹,现在都成名人了。”
黑衣、黑鞋、黑墨镜,身材窈窕的女人就像黑夜中的幽灵一样冒出来,站在了易向行面前。被她扔到桌上的报纸,差点打翻易向行面前的饮料。
“这是意外。”易向行面无表情地解释。
“这个意外也许会让你我都成为别人的靶子。”笑容在女人鲜红的嘴唇边漾开,却绝对没有任何愉悦的成分,厚重的粉底遮盖了她原本的肤色,除了苍白还是苍白。
“只是也许。”易向行说。
“我们的计画需要的万无一失,半点‘也许﹄都不能存在!”
有些不满女人的咄咄逼人,易向行问:“你是约我来吵架的吗?”
女人沉默了,然後将一个厚重的信封递到易向行面前。
“东西都在里面,本来我想今天就把事情办了,但你搞出来的状况,完全打乱了之前的计画,时间由你定吧!等你什麽时候能藏好自己的行踪了,就什麽时候把东西送出去。”说完,女人起身要走。
易向行拿著信封晃了两下,讪笑道:“不管我有没有搞出意外,这包东西你都是打算让我寄的吧?”
女人取下脸上宽大的黑色墨镜,露出画著粗黑眼线的如墨双瞳。只见她用那涂著鲜红甲油的修长手指,替易向行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後笑盈盈地说:“东西寄出去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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