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了。
黎簇把头探出车斗,向窗外望去,看到被他们整理出来的一排卡车周围,安静的如鬼蜮一般,海子还是平静的躺在这群车子的中间,似乎没有离开的迹象。他腹中饥饿,想起了收集起来的东西里面似乎有些东西是食物。
又想起了吴邪所说的干尸的事情,心说这下连干尸都没的吃了,果然吴邪这个人每次想吃干尸都不会得逞,上帝总会用各种方式来避免这样的错误。
他不敢出去拿那些类似食物的东西。在黑夜中,他更加被动,天上有一轮圆月在黑夜中映照着,在四周洒下一片银霜,但这个银霜的照明效果实在太低了,他决定继续忍耐。
可能因为之前睡得太死,这一觉睡完之后,他精神抖擞,因为不知道时间,就一直卧在车斗里面平躺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呼吸声不让声音传出去。他一边骗自己说这样是很安全的,一边又觉得四周有着无数的危险,自己在这边自我感觉到似乎安全,其实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
就这样熬过了上半夜,到了下半夜的时候,他又突然发现不对,他开始有点犯困,难熬的肚子饿、口渴,也因为他的困意而消失了。他心里想着这是不是死亡的前兆?
也许是他脱水太严重了,如果他晕过去的话,也可能会完全死去,所以他硬忍着,但实在没有办法坚持太长的时间,他熬着熬着,慢慢又睡了过去。这次睡眠可能是只有七八秒时间,他就突然间又惊醒了过来。
他十分奇怪,刚刚似乎有什么东子把他从睡眠中打断了。等他揉揉眼睛想缓一下,打起精神,却忽然听到车子外面远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仔细一听,竟然是歌声。
“怎么会有歌声呢?”他屏住呼吸,穷尽耳力,心说这该不会又闹鬼吧。
“又是怪物又是鬼,我操老子该不会穿越了。”黎簇想着,实在是太疲惫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又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假设自己死在这,自己就化成厉鬼把那个怪物干掉。
那歌声又传入黎簇的耳朵,难道是吴邪和王盟的冤魂在唱歌?那两个家伙果然是疯子,死了行为也让人匪夷所思。但他仔细一听,那不是男人的声音,是女人的声音。
黎簇心里就更加发毛了,他凝神听了几分钟,耳朵逐渐适应了安静的气氛,慢慢的把那些声音剥离了出来,发现那不是人在唱,而是收音机的声音。
这的卡车里面都配有收音机,但经过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会响呢?难道还有收音机没有坏,还能正常工作,但这不可能呀,就算收音机没有坏,能支持这么多年,电池也早已耗尽了。
他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挪动,把头从卡车轴的缝隙里面探出去,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看他就发现不对,只见隔着他的卡车有七八辆卡车远的地方,竟然有辆卡车是亮着灯的,并且不是卡车的大前灯,而是卡车车厢里面的内灯。
那歌声就是从那亮着内灯的车厢里面传出来的,竟然真的有电,难道这地方还有人住?
还有人活着?一种恐惧加上期望的心情同时涌了上来,如果那车里不是活人,那可能就是这里的鬼魂了。但如果是鬼魂,这表现的也太奇怪了。
黎簇决定冒险去看一看,他小心翼翼的从卡车上爬了下来,落在沙子上的一刹那,他闭上眼睛,幻想着会不会有一手从沙子里面伸出来把他拖入沙堆当中。
但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松了口气,一点一点的朝卡车挪动,一直挪动到那卡车边上,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他不想惊动卡车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的爬到了那辆卡车边上另一辆卡车的车斗里面,然后靠近这辆车的车头,从缝隙里面近距离的望向亮着灯的卡车头。他看到这辆卡车里面的灯亮着,在灯光里面有一个人影正在晃动,他咽了口唾沫。
奇了怪了,自己该不是在做梦,白天清理这些卡车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他都看的清清楚楚,没有人啊。难道,这里其实还是有人活着,只是白天他们不在这个地方呆着。
黎簇的脑袋里闪过很多的念头,此时他的恐惧倒是消退了不少。他和吴邪的区别在于,黎簇对于想象中未知的恐惧并不在意。
黎簇刚想探进再去看看仔细,忽然他所在的那辆卡车车斗抖动了一下,整辆卡车向沙子里陷进去了将近一米多,接着上面所有的沙子有如瀑布一般倾泻了下来,似乎想把这辆卡车重新埋住。他吓了一跳,立即倾斜着朝着卡车的车后斗跑去,结果重量一变化,整个卡车的车斗一下子翻倒在地上,就像一只扣碗一样把他扣在了车斗里面。
他被压得死死的,心说怎么这么倒霉,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就没有办法把盖住的车斗推开。他只能不停地向下挖,想去沙子底下挖一个洞出去,但是整个沙丘的沙子是流动的,就算他不挖,沙子也在进行着强烈的变化,他一挖动,沙丘塌陷得更加厉害。
黎簇和那个车斗越陷越深,简直要活埋了,他只能不动。一静下来就听到那收音机的声音已经被关掉了。接着,他就听到旁边的沙堆上有人走路的声音。他听到脚步声径直走到了车头上面,踩着那个金属的车头板“杠杠”响,他心说完蛋了,这是什么东西,自己一定被发现了。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只要有空隙他就拼命逃跑然后跳入水中什么也不管了。就在这个时候,他清晰的听到“咔嚓”一声枪械上膛的声音。他愣了一下,心说,用枪?那就不是怪物,是人了。他立即对着外面大喊:“我是人,我是人,我是这里的落难者,我是游客。” 然后那脚步声瞬间移到了他的上方,在他的上方跺了跺两脚。
黎簇继续大喊:“别开枪,枪下留人,我不是有意要偷看的!”接着 ,他就感到,车斗上的人跳了下去,开始在车斗的边上不停的摸索,似乎是要把他救出来。
黎簇稍稍安了下心,刚喘了口气,忽然一声闷响,整个车都剧烈的抖了一下,他看到一个弹孔,出现在了车斗的顶上。
那个人竟然对着车斗开了一枪。
“我是活人啊,我是人啊!”黎簇大惊失色,刚说完,又是两枪,竟然打在了他的脑袋边上,翻溅起的沙子喷了他一脸。
黎簇吸了口冷气,心说完全不管我死活啊,看样子是想杀了我,他不敢再叫了而是拼命朝边上靠去,想避开子弹。
那人倒没有再开枪,黎簇看见月光从那几个弹孔里射了进来,能看到上门有一个影子在不停的晃动。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忽然,一个什么东西就从弹孔中伸了进来,然后转动了一下。黎簇发现那是只钩子。
那人拉了几下发现结实了,就跳下了车斗,接着他听到了铁链拉动的动静。
车斗被吊了起来,黎簇松了口气,望着不停滑落沙子的车斗被提起来,黎簇迫不及待地往缝隙想爬出去。
外面的空气又冷又清新,虽然他被困了没几分钟,但是那种窒息的感觉已经让他很难受了。经过这次的经历,他似乎受不了特别狭窄的空间,这一点在以后改变了他很多的东西。
黎簇爬出了半个身子之后,就转头去找人,看到了一个动滑轮装置,立在一边的卡车上,之前他只觉得是奇怪的货物,现在才知道用处。
车斗虽然被拖走了,但是要自己爬出沙坑还是很累,黎簇便转头找人想拉一把。他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既然对方都把车头吊起来了,再拉自己一把肯定是必要的呀。
于是他继续转头,对边上的人道:“拉一把兄弟。”
没想到迎接黎簇的是一下托枪,正砸在他的脑门上。他一下差点晕了过去,趴在沙地上,吃了一大口沙。恍惚间他觉得自己被人从沙斗里拖了出来,接着他感觉到有人开始搜他的身。
黎簇心说这年头治安太差了,沙漠里都有劫道的。恍惚间忽然看到对方的枪就挂在自己面前。看样子对方对于给自己那一枪托还是很自信的,没想到自己还有反抗能力。他一下伸手抓住了那把枪,两只手一起用力,想把枪夺过来。
那人反应也非常快,立即扯住了枪的带子,两个人不停的拉扯,翻滚在一起。沙堆在这种激烈的运动下,完全不能支撑他们的体重,他们都想站起来获得某些优势,但是只要想用力翻起来,沙堆马上就下陷,他整个人就再次被翻倒在地上。
在翻滚中,黎簇背后的伤口再次裂开,沙子滚到伤口里,让他疼的几乎发了狂。正因为这样,他的力量在短期内爆发的非常厉害。那个人虽然比他高大很多,但是丝毫占不到任何的便宜。
在彼此的怒吼中撕扯了好多下,终于两个人都翻到了海子里,黎簇用力把那个人推开,枪“噗通”一下不知道被甩到了什么地方,远离了那个人。
然后那人从海子水里站起来,也是气喘吁吁的。两个人彼此对望着,从月光的照耀下,黎簇发现那个人的皮肤非常的苍白,似乎不是个年轻人,而是个老人了。
“你是谁?”黎簇朝他大喊到。“为什么攻击我?我是路过的!”
喘了半天气,对方才用一种奇怪的语言说话,黎簇听了听就发现,这是一种当地的方言,如果把它当做普通话来听的话,会永远听不懂,但是假设按照发音去猜的话,也能推测出来大概的意思。
陌生人似乎也是在问黎簇:“你是谁?”
黎簇心说:“你管我是谁?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是个落难者,我被人绑架到了这里,他们被人抓到沙子里去了,我和你说你也不会相信,而且告诉你也不会认识我。”但是他一想,刚才自己不是也问了这句话。
对陷入恐惧中的两人来说,对方是谁,永远是他们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我是一个落难者。”黎簇想办法让自己镇定下来:“北京人,我在这里迷路了,我被困在这里,本来有三个人,现在只有一个人了。”
那个人愣愣的听着黎簇把话说完,然后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对他道:“你是落难者,你怎么落难的?从飞机上掉下来的?”
“我说不清楚。”黎簇挠了挠头:“我说我是坐船来的,你信吗?”
那人打量着黎簇,半天没有说话,看着似乎看出了点端倪了,才道:“你真的是从沙漠外面来的?不是从沙子里面?”
“骗你是小狗。”
“你是小狗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那个人还是不敢靠近黎簇,但是他有点放松了下来。“那我问你,现在是哪个年份?”他问道。
黎簇把时间和他大概说了一下。
那个人愣了愣,有点呆滞的说道:“天,已经快二十年了。我竟然在这个狗日的地方呆了二十年了。”
黎簇就问他:“好了,大爷,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了,你到底是谁?”
那个人看了看四周,指了指卡车,有点表情呆滞地说道:“我是开车的。”说着指了指四周。
黎簇看他的衣服,发现确实是和那些干尸身上的一样,只是比那些衣服更加的破烂,身上还挂着许多的东西。
“你是开这些车的,其中一个司机?”
一个司机,一个汽车兵?
那个人没理黎簇,只是自言自语:“竟然二十年了。”
黎簇道:“你为什么没有死?”问完他就觉得没什么礼貌。
那个人表情有点迷茫,说道:“为什么要死?只要知道了这里的规律,就不会死,死哪有那么容易?”
黎簇觉得这个人有点疯疯癫癫的,似乎脑子已经有点问题了,那个人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猛转头对黎簇道:“你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坐船?”
黎簇刚想回答他,他们是坐着有如公交车一般的移动海子来到这边的。忽然对方就把头转向一边的沙丘,似乎在听什么东西,黎簇想说话,那人立即对他摆手,对他道:“嘘,先别说。”
黎簇被他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听着,他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有偶尔一些沙丘上的沙子坍落地面上的摩擦声从远处传来。
黎簇刚想开口问他,那个人再次用非常夸张的表情对他道:“嘘……”。接着,那个人一下子身子埋进了水里面,黎簇莫名其妙,就看到那个人拼命的摆手,让他也照做。
黎簇只好忍住背后的痛,把整个身子也埋进了水里。接着,他忽然听到整个环绕海子的卡车堆里面,突然传来了什么东西撞击金属的声音,“哐嘡”一声,在黑暗中他看不到是哪边的卡车传来这样的声音。
接着,又是“哐嘡”一下,他发现这次声音似乎移动了,黎簇十分的惊恐,他想起了白天把吴邪和王盟抓进沙子里的东西。
黎簇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慢慢他发现这并不是单一的声音,在四周所有的卡车堆里面都传来这样的声音,似乎有着无数的东西在撞击着卡车厢里的铁板,这个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多,很快整个海子边犹如响起了交响乐一般。此起彼伏的声音,让本来平静的沙漠变得嘈杂一片。
黎簇听的呆了,他几乎不敢呼吸,他恨不得把整个头都埋在水里面,来逃离这样可怕的声音。恍惚间,后面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差点尖叫起来。回头一看,只见那个刚才和他打斗的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涉水到了他的身后,对他轻声道:“放心吧,他们进不来。”
黎簇就问那个人:“那些是什么?”
那个人道:“二十年了,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你看不见他们,他们在沙子底下,所以当时我们把所有的车围着这个海子,做了一圈城堡,他们没有那么聪明,他们似乎对金属的东西有特别反应,他们会攻击这些车,但却无法越过这些车钻到这片区域中来。”
“围海子?”吴邪当时对于车队的布局有几种解释,不过似乎他全部都猜错了。
那个人道:“这些东西想喝水,这些东西喝了水之后就会变得非常非常可怕,不能让它们碰到水,所以我们做了这些措施,但是我们犯了个错误,我们把它们困在外面,也把自己困在了里面。别说了,咱们不要发出声音,否则会折腾一晚上。”
黎簇听着,觉得还有好多东西还是不明白,但是他也觉得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两个人在水里面静静的待着,夜晚的沙漠非常的寒冷,刺骨的水吸进他的伤口,反而让他身体慢慢的麻木起来,不那么难受了。他没有再问什么问题。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慢慢的,所有的声音都平静了下去。
他们又在海子里面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个人对黎簇做了一个表示安全的动作,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涉水爬到了岸上,爬到了那个人待的车斗的边上。
黎簇浑身都被海子水给泡肿了,根本动弹不得。他躺在沙子上,竟然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那个人小心翼翼的爬到了那辆亮着灯的车后面,从车后面的沙子里面不停的刨,刨出一箱东西来,从里面拿出一小罐子,给黎簇喝了下去。
黎簇发现那是一罐烧酒,喝了酒之后,黎簇觉得身上暖了起来。那个人又拿了几件特别臭的军大衣,给他披上。当时黎簇也顾不了这么多,披上大衣后他顿时觉得暖和了起来。
两个人在黑暗中又等了段时间,那个人才扶起黎簇,往那辆他之前呆的车厢走去。黎簇进到了车里面坐下来,那人把车门关上,黎簇就发现这辆车的内部被保养得非常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