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溶月挥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脑中不断回顾着这一句话,果儿……花瓶……
她知道了!
“郡主,您怎么了?!”云苓走了进来,瞧见她惊诧的眼神,好奇道。
溶月心中却是掀起了千丈浪,她记起来了……记起来何时见过那图兰族的迦南果了。她不是在书上见到的,而是……在太姨娘房中的花瓶之上!
当时她觉得那果子看着眼生,长得还别致,便多看了一眼,所以印象深刻。可是……太姨娘房中的花瓶上,为何会有图兰族的圣果?!
按理,这迦南果是图兰族的圣物,图兰族又是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部族,其圣物的样子怎么会轻易流落在外头?除非……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猜测,剩下的那一个,便是真相!
这么说,太姨娘是图兰族的人?!
似平地里起了一道惊雷,把溶月炸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饶是她活了两世,也想不到,太姨娘怎么会与图兰族扯上关系的。
耳边云苓担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郡主……您没事吧?”
溶月回过神来,冲着云苓笑了笑,心中却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太姨娘这个人,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藏得深!溶月不由微眯了墨瞳,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看来,得好好查查她了。
晚饭自然是在清芷院摆的。
小轩轩被奶娘喂了奶,现下已经沉沉睡着了。
今夜果然月色甚好,半片层云也无,温柔的月光倾泻千里,给大地都覆上一层宁静的诗意。
溶月几人在清芷院正厅的桌旁坐了下来,将伺候的下人都屏退了下去。
定远侯拿起一旁的酒壶,给自己和沈慕辰各斟了一杯,又拿过一个汝瓷酒杯,给溶月也斟上一小杯道,“难得我们一家人聚在这里,阿芜也喝一点。”
侯夫人眼角斜飞睨他一眼,“司黎,你又带坏阿芜了。”
定远侯爽朗一笑,一杯酒已下肚,“我沈司黎的女儿,怎能小家子气,酒不可多喝,但不能不会喝。诗韵,我这是从小抓起。”
“歪理一堆。”侯夫人小声嘟哝了一下,却也没再阻止。
溶月抿了一小口,顿时辣得一阵眼泪都上来了。她一向喝的都是果酒花酒,何时尝过这么烈的酒?一张桃花似的小脸涨得通红。
定远侯愈发笑得欢快起来,举杯道,“今日机会难得,来,大家来干一杯!”
几杯酒下肚,定远侯的话渐渐多起来,“阿芜,辰儿,爹……这些年也没好好陪过你们,我这个爹……似乎当得并不称职。”
“爹……”溶月眼中水汽浮了上来,不知为何想起前世爹和哥哥行刑时,对她说的“活下去”那三个掷地有声的字,眸中一片雾气缭绕。
定远侯摆摆手制止了她,又看向侯夫人,“诗韵,我最对不起的是你……”他哽咽了一下,后头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满目深情地凝视着侯夫人,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他灼烫滚热的眼神。
溶月心中一颤。
白日里那个未想完的想法突然又浮了上来。若是……爹和娘能够不分居两地,若是……皇后再也没有借口找娘亲的岔,岂不是皆大欢喜?
反正京城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可值得她留恋的。
这想法一出,溶月心中怔愣了一瞬,也许,是有那么一两个留恋罢,可是,在她心目中,家人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
侯夫人也有些泪眼婆娑起来。
这个时候,反倒是沈慕辰最为冷静。他挂着笑劝道,“爹,娘,今日一家人团聚是好事,怎的都这么愁绪满面的。娘还在月子里,快别哭了,小心身子。”
溶月闻言也擦了擦泪,将袖中的帕子给侯夫人递去。
定远侯叹一口气,看着侯夫人道,“明日入宫,你千万要小心一些。我很有可能会同你分开。”
溶月闻言又是震惊又是愤怒,抬头不可思议道,“怎么又要进宫?!”
宫中那个诡异的地方,她真的是一次也不想去了,更别说让娘再进去了!
定远侯满脸无奈,“太后娘娘下了旨意,说想见见轩儿,让我和诗韵明日带着轩儿进宫。”
溶月顿时怒不可遏,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什么玩意儿,动不动就召进宫,真把她们当猴看了吗?
何况,让娘一个人带着弟弟面对后宫那群豺狼虎豹,她才不放心!想到这,她斩钉截铁道,“爹,阿芜也要进宫。”
定远侯愣了愣,劝道,“阿芜,爹和娘进宫不是去玩的。”
“我知道!”溶月声音中带了丝冷气,眼中的肃然看得定远侯一怔,他突然就想起,眼前这个眉眼中还带着一丝稚气的溶月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罢了罢了,溶月这般机敏的性子,有她在一旁,自己也会放心一些。
见定远侯应下,溶月这才敛了方才不经意间散出的冷气,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进宫见那些恶心之人的嘴脸!
身侧沈慕辰看着溶月变幻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悟。
几人都各自怀着沉沉的心思,这顿饭,似乎吃得也并不如一开始那么尽兴了。
草草吃完后,沈慕辰送溶月回梨落院。
夜色深深,此时天上已飘来朵朵流云,遮住天上的明月,人间顿时光影幽暗。两侧石座路灯里的灯火明亮地照着眼前的路,夜风带着秋日的干爽之气徐徐吹来。
沈慕辰走在溶月身侧,一路上没有开口。玉白月光在他身上画出一道道光圈,月色下,他的神色显得愈发莫测起来。
溶月颇为好奇地打量着他。
哥哥虽然素来话不多,但对上她时,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为何今日这般沉默寡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没走多久,梨落院很快便到了。
沈慕辰停下脚步,却并未像昔日那般笑着同她告别,而是直直地凝视着她,眼中神色静若明渊,缓缓开口道,“阿芜,我有事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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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云卿妹纸升举人,夭夭终于有第一个举人了~撒花~希望以后越来越多哈哈
第135章 惹不起,便先躲!()
他脸上神色太过郑重其事,看得溶月心中一咯噔。不由狐疑回望过去,与沈慕辰对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轻答道,“好啊,哥哥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在暖阁里坐了下来。玉竹和云苓瞧着二人这架势,十分知趣,也不用溶月吩咐,上了茶之后便退了下去,还轻轻替他们掩上了房门。
沈慕辰并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端起茶盏,用瓷盖缓缓波动这水面上漂浮的茶叶,徐徐吹散杯中热气。
袅袅茶烟背后,他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看不分明。
溶月直起身子看向沈慕辰,表情也带上一份肃穆,主动开口道,“哥哥,你想问阿芜什么?”
沈慕辰并未立即作答,沉默了一瞬才长长叹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溶月。跳跃烛光中,他眼中的神色掠过一丝怅然。
“阿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溶月不解地看过去,“哥哥是指什么?”
沈慕辰缓缓啜一口杯中的茶水,良久,似乎想通了一般,抿了抿唇,“皇上皇后和爹娘之间的恩怨。”
溶月怔愣一瞬,眼神不避不闪,也端起茶盏喝一口,缓缓点头,“是。”
沈慕辰见她这么淡然承认了,也不知心中是何感受。只是忍不住慨然,阿芜,是真的长大了。
“阿芜,你从何处得知的?”
溶月盯着他看了一瞬,忽然弯了唇角,“哥哥,阿芜从何得知的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哥哥打算如何做?”
这下轮到沈慕辰不解了,“阿芜的意思是?”
“哥哥,既然你也知道这其中的纠葛,那我就坦白告诉你吧。上次娘在宫中,就是被皇后下了绊子才会早产。”
沈慕辰眉头皱成了川字,他没想到,皇后贵为一国之母,做起事来也这么心狠手辣不留余地。
“所以明日皇上皇后前来府中,我很担心。”溶月静静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身不由己的无奈。
很淡,淡得仿佛转瞬即逝,然而,沈慕辰还是捕捉到了。
是啊,对方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和万人之上的皇后,他们现在的处境,的确像极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只是,何时这些阴私龌龊之事也需要阿芜操心了?
沈慕辰又是叹一口气,伸出手摸了摸溶月的头,良久没有出声。
若是可以,他宁可阿芜一辈子也不要长大,永远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多好;若是可以,他真想能一辈子替阿芜遮风挡雨。
可是阿芜,那个昔日懵懂无知的小姑娘,终究还是长大了。
定远侯常年戍守边关,侯府中只沈慕辰一个男子,所以他懂事得很早,是一点点看着自己这个妹妹长大的。如今瞧着阿芜出落得如此聪敏机灵,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和怅然来。
溶月倒是瞧出了一点哥哥的心思,反握住他的大手,郑重其事道,眼眸漆黑透亮,透出一股子坚毅来,“哥哥,沈家是将门,阿芜也不愿做娇弱无知的千金小姐。”
她的声音很轻,似落叶,如初雪。
可是却像有千斤的重量砸在沈慕辰心头,让他不由地一凛。是啊,沈家的儿女,怎会是那笼中的鸟儿?阿芜,更不可能在自己和爹娘的羽翼下活一辈子!
见沈慕辰眉间的阴翳渐渐散开,溶月展颜一笑,“哥哥,如今这京里的局势,你怎么看?”
沈慕辰微一怔愣,“阿芜是指……?”
“夺嫡!”如春寒初绽,溶月掷地有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不待沈慕辰反应,溶月接着说道,“五皇子被废黜这事就不说了,他本就没多大可能继承皇位。只是……”溶月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慕辰,“阿芜倒觉得,剩下的四位皇子中,鹿死谁手还说不定。”
沈慕辰闻言眼中闪现一丝亮光,饶有兴致地看向溶月,“世人都知现在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是最有可能的继位人选,阿芜为何说四位皇子都有可能?”
“无他,只一句话。”溶月一脸笃定。
“何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溶月语声不大,却说得格外肯定。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沈慕辰小声在唇间重复呢喃着这句话,脸上表情渐渐舒展开来,倒显出一丝夺目的光彩来。
“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斗得正欢,说不定会便宜剩下的两位皇子。”沈慕辰接口道。这个道理,其实也曾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只是他一直刻意回避着没往深处想罢了。
“皇上下旨册封大皇子为王,却又将梁晓苒赐婚给二皇子,打得不就是制衡的主意?”溶月轻笑一声,又道,“四皇子瞧着也不像是安分之人,要我说,京中这摊水,只会越搅越混。”
沈慕辰想了想,正想问这同自家有什么关系,突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抬头惊诧地看向溶月,薄唇翕动了几番,这才吐出了想问的话,“阿芜的意思是,这几位皇子会把心思打到咱们家头上来?”
溶月点点头,萧梓琰和萧梓琛为何千方百计想要得到自己?自然不会是因为自己所谓的“美貌”“才情”了,他们看中的,是定远侯府的势力。如今爹执掌西北五十万大军,若娶了自己,实际上就得到了这五十万大军的支持,这等极好的机会,他们自然不想放过。
若不是自己与大皇子年岁不相当,怕是一开始惠妃就会打上自己的主意。
“爹如今在西北军中的威望更甚了,以皇上多疑的心思,只要我们同哪位皇子走得近一些,皇上必然会起忌惮之心,更别提若是我嫁与哪位皇子了。”
溶月顿了顿,接着道,“如今京中局势是越演越烈,皇后又对娘虎视眈眈,这摊浑水,我们得尽早抽身。”
沈慕辰突然领会到溶月想说的意思了,抬眼看去,眼中含了一丝不可置信,“阿芜的意思是,我们应该避开?”
“对!”溶月坚定地点了点头,“惹不起,便躲!远远地躲开了去,等到京中局势明朗之时,再回来。”
“你想让我们一家都随爹去凉州?!”沈慕辰惊诧出声,阿芜行事,是愈发大胆和出其不意了。
溶月翘了唇角。
凤眸点墨,秀眉微扬,面上散发出奕奕神彩。
她就知道,哥哥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打算!
“哥哥觉得阿芜这主意如何?”
“倒也不是不可行。”沈慕辰沉吟道。
换作之前,他是不会考虑这个法子的。阿芜年幼,娘亲娇弱,真要去凉州那种西北荒芜之地还不一定受得住。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皇后明摆着对娘起了杀意,宫中几位皇子又对阿芜虎视眈眈,自己并无官职在身,等爹再去凉州,定远侯府可就真的是任人鱼肉了。
溶月微吁一口气。若论性格,哥哥比爹考虑问题更周全,也更懂得变通。这想法,自己若先对爹提,爹爹肯定想也不想便会拒绝,就怕自己和娘亲跟着去西北会受苦。
如今她先对哥哥娶提一提,让哥哥去做爹的工作,自己再把娘说通了,这事估计就成了。
“哥哥若觉得可行,就尽早找个机会同爹提一提吧。”溶月见沈慕辰听了进去,不由心中微松,话语间的急意便退了一些。
沈慕辰拧了眉,想起另外一事,“阿芜,你老实告诉哥哥,四皇子和五皇子是不是都曾觊觎于你?”
定远侯常年不在侯府,侯府暗中的势力实际上都归沈慕辰在管,若他有心,想探听出一些事情其实并不难。
溶月也不打算瞒他,先前不说不过是不想让他们太过担忧罢了,遂点了点头。
沈慕辰一拳砸在桌上,言语忿然道,“五皇子也就罢了,他左右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指望他能做出什么好事出来。可是四皇子……平日里装得那般清雅高洁,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玩弄了二妹妹,居然还敢肖想你!”
沈慕辰一向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便是发怒,也是怒气隐于心中。
如今日这般怒气冲冲难以遏制的模样,溶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重生之后,自己很多行事,其实是避着娘和哥哥的。
一则因着重生的缘故,她的很多行事都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为了避免惹人生疑,溶月都是自己悄悄处理了。二则溶月心里总是愧疚的,她觉得前世侯府一家之所以不得善终,全是自己引狼入室导致的。所以心中总憋着一口气,妄想凭借自己一己之力,去扭转前世的局势。
可是她忘了,她同自己的家人,本就是一体。
若是为了争一口无妄的气,连他们都不信了,那自己重活这一世又有何意义?
想到这,不禁长长吐一口气,心中已是释然。
“哥哥,阿芜从前行事,多有些大胆,因怕你和娘说,便瞒着没有告诉你们,但日后不会了。”
沈慕辰本来还有些气恼溶月瞒着自己这么多事情的,见她可怜兮兮主动承认了错误,倒拉不下脸来了,只闷声道,“你怎的又想通了?”
溶月露齿灿然一笑,“因为阿芜知道了,无论阿芜怎样闹,哥哥和爹娘总归是护着我的。”
“你啊……”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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