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听说昨夜皇上本来去了是清思殿,后来不知怎的又拐到漪澜殿去了。”琉璃忙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于皇后。
皇后眉头一皱,“再去查!”她倒要看看,这起子狐媚子又用了什么手段!
“娘娘,奴婢已经打探到了。”声音刚落,从殿外转入的是面容沉稳的璇玑,她是皇后的心腹,自然对皇后的心思了如指掌。
“快说!”皇后沙哑的声音中带了些急色。
“皇上昨夜本来去的是清思殿,只是梁嫔身子不爽利伺候不了,皇上便打算摆驾回乾清宫。出了清思殿时,却被异象吸引,这才拐去了漪澜殿。”
“什么异象?”皇后心内一跳,身子往前凑了凑,一时忘记身后有人在帮她挽发,扯得头皮一痛,惊呼出声。
挽发的小宫女一惊,赶紧跪倒在地,“奴婢该死!”
皇后压下心中不断上涌的怒气,“都给我滚下去!”一干人等赶紧退了出去,殿内便只剩下了璇玑和琉璃。
璇玑接着道,“听说郑才人在殿外庭院内放了许多萤虫,皇上去的时候,她正在扑流萤。”
流萤?皇后唇边讥讽的笑意愈深,阴着嗓子道,“轻罗小扇扑流萤。皇上端的是好兴致!”
很快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皇上一向严于律己,于这些奇技淫巧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为何这次却破了例?!
皇后拿起梳妆台上一只赤金拔丝凤纹鸾鸟缠枝耳坠带上,有些不得其解。忽然眼神一僵,耳畔的手也顿住了,脑中不可遏制地闪过一个念头——皇上只有在遇到跟那个女人有关的事时才会破例,莫非……?!
她凌厉的目光扫向璇玑,“璇玑,你可见过这个郑才人?”选秀之日她虽然也在,这个郑才人却是记不起来容貌了,那照理……该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才是。
“回娘娘的话,奴婢方才远远地瞧见了一眼。”
“她长得如何?”皇后紧紧盯着璇玑。
“不过是清秀而已,自然无法与娘娘的天人之姿相提并论。”璇玑未有半分迟疑,语带诚挚。
皇后“呵呵”两声,眼神看向镜中的自己,玉白柔荑抚上眼角,若细看,那里已经能隐约看出几分细纹来,终究还是岁月催人老。
她收回手,目光幽幽看向璇玑,“那她……与那人相比……可有相似之处?”
璇玑一惊,慌忙跪倒在地,“娘娘多虑了,郑才人不过是中人之姿而已。”
皇后看她一眼,带上另一只耳坠,叹口气,“你起来吧,过来帮本宫上妆。”
璇玑手巧,很快便替皇后画好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妆罢,顿时显得容光焕发,丽质端方,仿佛还是那样风华正好的年纪。
皇后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露出几分满意的表情来,脸上也恢复一贯的从容高贵,“走吧,请安的人也该来了,本宫倒要看看,这个郑才人到底有几分本事!”
*
此时的昭信宫清思殿内,梁晓芙正在大发脾气,殿内时不时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
“贱人!”梁晓芙满目通红,怒气难消,手里捧着个彩绘仕女白釉瓷瓶就要往下砸。
“娘娘……”流音刚从外面进来,便看到满目狼藉,走到梁晓芙面前沉声道,“娘娘这番做派,只会让那些小人看了娘娘的笑话去,娘娘一向沉得住气,今日怎的如此乱了方寸!”
“啪”的一声,梁晓芙一巴掌甩到流音脸上,“本宫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的下人来置喙?!”
流音知道她这是迁怒,只直挺挺跪在地上,也不多说,只道,“娘娘要罚奴婢,奴婢无话可说,只是娘娘需明白,娘娘的仇人并非奴婢。”
梁晓芙恨恨地看她一眼,这个丫鬟是母亲亲自调教了很久的,处事圆滑,心思狠辣,的确是自己在宫中最好的助力,所以母亲才让自己将她带进宫。只是有时候被管得多了,梁晓芙难免心生怨气。
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满地的瓷器碎片,虽然眉心仍是紧皱,但语气已经平缓了些,“你起来吧,方才是本宫太过急躁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去。”
“谢娘娘。”流音站起来低着头,脸上那通红巴掌印显得愈发明显。
梁晓芙看她一眼,“你先去上点药吧。”
流音摇摇头,“奴婢无碍。”她抬目看向梁晓芙,“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
“怎么回事?”梁晓芙急切道。
流音扫一眼满地的狼狈,“娘娘还是进内室,奴婢先给您上妆,免得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
见梁晓芙点头,她便唤来小丫头将殿内清扫赶紧,扶着梁晓芙进了内室。
流音一边替梁晓芙挽着髻,一边将打听到的情况跟梁晓芙说了一遍。
“流萤?”梁晓芙吃惊道,“她怎么会想出这个法子的?”
“奴婢不知。”流音拿起一支赤金西番莲白玉珠花给她带上。“只是平日里郑才人与您多有龃龉,今日必然会出言不逊,娘娘需沉下气来才是。”
梁晓芙冷哼一声,“便是承了一次恩又如何,再怎么着也是个小小的才人,难道还能越过本宫去不成?皇上若真是心疼她,怎么不见给她晋位分?”
“娘娘说的是。”流音替她最后理了理衣裳,“所以娘娘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不然落到有心人眼里又得受一通编排。”
梁晓芙转过身,握住流音的手,“幸好本宫身边有你。”
流音垂首羞涩一笑,“娘娘言重了,这本就是奴婢该做的。”只是眼中眸色深沉,笑意竟半分也不达眼底。
准备妥当,流音便扶着梁晓芙出了门预备往凤寰宫而去,不料刚一迈出房门,便看到一脸容光焕发的郑娉娉。
梁晓芙脸色一沉。
郑娉娉却笑得嫣然,“梁嫔娘娘,这么巧,娘娘也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不如一道吧。”
看着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庞,梁晓芙一阵怒气上涌,刚待回嘴刁难,身旁流音却轻轻捏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梁晓芙会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怨气,端上优雅的笑容,睨郑娉娉一眼,“好啊,本宫也正有此意,郑才人请——”
呼……深宫女人大戏告一段落,剧透一下,这个是为后文埋伏笔的~
晚上七点有三更~!
第101章 相看()
溶月在谢府的这十来日过得愈发舒心起来,原因无他,只因谢祁这几日翰林院事务繁多,每日都回来很晚,自然也就不能同他们一道用餐了。
没错,谢祁平素晚饭都是同他们一道用的,因为谢老夫人觉得溶月年纪还小,又是自家人,便不用拘那么多礼数。
谢祁是高兴了,溶月可就苦了,每次吃饭都有种会被谢祁看得吞到肚子里的错觉,偏生她瞪眼看过去,谢祁还一眼无辜地回望过来,看在谢老夫人谢夫人眼里却是别有一番意味。
这日,溶月在屋里陪着谢老夫人聊天,谢夫人谢采薇也在,屋内气氛融融,几人都是心情甚好,一直聊到天边出现了橘红的晚霞。谢老夫人抬头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笑道,“今日祁儿怕是又回不来了,摆饭罢。”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祖母,谁说我今日不回来了。”说着,一袭青色直缀的谢祁便转了进来,眸光晶亮,面若冠玉。
“祁儿今日回这么早?”谢老夫人惊喜道。
“想着好几日没陪祖母吃过饭了,今日正好事情不多,便早些回来了。”
谢夫人忙下去张罗了,很快色香味美的菜肴便上了桌。
“阿芜,尝尝这个,你正在长身子,多吃点。”谢老夫人一脸慈爱地替溶月夹着菜。
“谢谢祖母。”溶月冲她微微笑笑,慢条斯理地吃着青瓷碗中的饭菜,能和亲人这样温暖地吃着饭,真好。
谢老夫人奇道,“哎呦,月儿现在吃饭也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儿了,到底是大姑娘了。”
溶月但笑不语,她并未刻意去培养吃饭的姿态,只是性子沉稳下来,各方面自然也就优雅了不少。
“祖母,月儿年纪还小,先前活泼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嘛。”谢祁眉眼含笑,替她说着好话。
谢老夫人似笑非笑地觑他一眼,目光在谢祁和溶月身上转了几圈。
溶月心里腹诽,表哥这些日子表现是越来越明显了,连外祖母都看出了些端倪,自己要不要找机会跟他讲明白?可是他又没有说什么,自己若巴巴赶着去说,未免又有些太过自作多情了。
谢祁对谢老夫人颇有深意的目光视若无睹,淡定自若地吃着饭。
谢夫人笑笑,夹了块鱼肉细细挑出了刺,放入溶月碗中,“月儿不是喜欢吃鱼吗,试试这个清蒸鲈鱼,鱼是刚从湖里捞上来的,味道很鲜美。”
“娘。”谢祁扒拉完一口饭,看向谢夫人,“您怎么忘了,月儿已经不喜欢吃鱼了。”
谢夫人筷子一顿,奇道,“怎么会?我记得溶月上次来都还是喜欢吃的啊。”
溶月却是心中一跳,狐疑的目光看向谢祁。她的确很喜欢吃鱼,只是前一世,萧梓琰也喜欢,为了讨好他,溶月便经常下厨锻炼做鱼的厨艺,导致后来一闻到鱼腥味就想吐。可是……谢祁是如何知道自己口味变了的?
谢祁筷子一顿,抬起头来笑了笑道,面色如常,“是我记岔了,月儿可不要放在心上。”
谢采薇看着他有些好奇,哥哥一向对表妹的事十分上心,这种事怎么会记岔呢?
溶月心中“扑扑扑”直跳,呆呆地望着谢祁有些出神。良久,才低下头继续吃饭。表哥……是不是有事瞒着她?
溶月心中有事,这顿饭便草草完了事。一回到房中,下午派去侯府的玉竹正好回来了,赶着来向她汇报。
“怎么样,那个祝崇打听到了没有?”溶月拿了把绣着葱郁墨竹的团扇坐在窗前的竹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
“嗯。张培说他去西市一问便打听到了,就在猫儿巷摆了个卖字画的摊子,似乎生意不怎么好,过得有些潦倒。”
玉竹一路风尘仆仆,特意换了身浆洗好的衣衫才过来的,身上还有淡淡的皂角香。她上前来接过溶月的团扇,一边仔细道。
溶月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这会祝崇还没有和萧梓琰搭上线,自己得尽早抽空去一趟猫儿巷了。
主意定下,心中轻松不少。正好窗外夜风吹进来,满室生凉,眉目舒展不少。
“郡主……”玉竹看了她一眼,斟酌着道,“奴婢回府时,正好碰到念夏姐姐了。”
“唔。娘亲怎么样?”溶月心里想着事,随口问道。
玉竹打扇子的手一顿。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溶月转了头看去,秀眉微蹙。
“念夏姐姐说侯爷又来信了,信上说皇上批复最近边疆不稳,让他暂时不要回来了。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郁结在心,这几日都吃得比较少。”
“怎么会这样?”溶月瞪大了眼睛,难道皇上真的在“公报私仇”吗?可是他这样纠缠不放又有何意思?“念夏姐姐为何不派人来告知于我?”
玉竹替她倒了杯水,递了过来,“侯夫人不让她派人来同郡主说。”
溶月叹一口气,“我知道了……咱们在外祖这也住了小半个月了,该回了,明日便收拾东西吧。”
“是。”玉竹应下,自去找云苓准备去了。
第二日,谢老夫人听说这件事,也有些唏嘘,自然不好多加挽留,只叮嘱她让侯夫人看开点。
一回到府中,溶月便径直去了清芷院,侯夫人正在做着绣活,知秋在一旁搬了个小杌子替她分着线。
“阿芜,你怎么回来了?”侯夫人听得动静看来,面露诧异,玉白的面容上有一丝苍白。
“娘。”溶月在她身边坐下,接过她手中的刺绣绷子,“我知道爹的事了。”
侯夫人闻言怔了怔,很快扯出一抹笑容,“阿芜这是担心娘呢?你放心吧,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娘也不会在这一次就想不开。”
溶月见她虽然眉间略有愁色,但面色还算正常,便也不多提,岔开了话来说,“娘,最近府里头还好吧?”
侯夫人点点头,“没什么事。”
溶月朝沈府那边努努嘴,“那边那几位呢?没有到处蹦跶吧?”
侯夫人抿嘴笑笑,“二弟妹忙着给二姑娘相看亲事呢。”
溶月眼前一亮,显得颇有兴致,“怎么回事?”
“二姑娘也十五了,该定亲了,二弟妹这几日正拉着她四处参加宴会呢,听说今日又去梁府了。”
溶月眼神微闪,以沈汐云的性子,她会甘心随便嫁个世家子弟么?怕是宫里头那几位皇子才是她心目中的乘龙快婿人选吧。自己要不要找个什么机会给她和萧梓琰再添一把火呢?
不过溶月还没来得及思考出可行方案,就发生了一件前世没发生过的,她也丝毫没有预料到的事,只得先歇了这心思。
三更奉上,妹纸们收文呀~
第102章 随驾()
六月初五,沈府迎来宫中传下的皇太后懿旨——明珠郡主沈溶月机敏活泼,深得皇太后欢心,特准其六月十五随驾同行,前往临朔行宫避暑。
懿旨一到,沈府连日来平静的表象终于被打破,一时沸反盈天起来。
溶月坐在书案前,一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心思却如同玉竹手中打着的络子一般,绕有千千结。
“郡主,您说这懿旨是什么意思啊?”玉竹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她旁边,一边灵巧地编织着,一边狐疑道。
溶月摇头,一脸怅然。圣恭仁皇太后宁氏乃宣成帝之皇后,一生无子,并非明熙帝生母。明熙帝母妃是宣成帝一朝皇贵妃,宣成帝驾崩,着皇贵妃殉葬。故明熙帝即位后,尊宁氏为圣恭仁皇太后,平日里母慈子孝,似乎相处得不错。
只是皇太后自宣成帝驾崩后便一心礼佛,很少过问宫中之事,今日为何会以她的名义下这样一份懿旨?
“郡主,这临朔行宫每年不是只有皇族才能去的么?”云苓端了凉好的酸梅汤进来,听到玉竹的问话,也好奇道。
“的确,所以我才纳闷。”溶月接过云苓递来的冰裂纹白玉瓷碗,眉心一抹疑色。
临朔行宫地处司州河东郡,占地辽阔,气候宜人。每年七至八月,邺京气候炎热,皇上会率后宫诸人前往临朔行宫避暑,朝政大事自有专人直接送往行宫处交由皇上批阅。
溶月虽名义上贵为郡主,但毕竟没有皇族血脉,往年也从未随驾一起去过行宫,便是前世,也是因着嫁给萧梓琰的缘故才去过一次。此次宫中居然点名让她随驾,不得不让她多想。
而此时的云意院,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娘,这等好事为何又落在沈溶月头上?!”沈汐云语气阴恻,脸上神情有些扭曲。她的声音并不大,声音中却有种渗人的冷厉。
二夫人亦有不甘,“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得了皇太后的青眼了。”
“娘,此次我若能去成行宫,必定是个大好机会。”沈汐云目光落在地上,带了些诡异的空洞。
“什么……机会?”二夫人偏了头来看她,恰好望见她眼中的神色,不由一惊。
沈汐云眉目一舒,面色恢复从容。她葱白手指把玩着腕上的白玉嵌珠缠花双扣镯,施施然道,“娘最近不是在替我相看人家么?”
二夫人眉头皱了皱,“可是并未听说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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