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惠妃!脑中警铃大作。
是啊!皇上再怎么惦记那个人,也永远不可能得到了,而自己眼前最大的敌人,正坐在自己旁边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自己怎么可以认输!
她也不看惠妃,脸上的颓色却快速收起,挺直腰身,又恢复那般端庄肃穆的模样。惠妃见看不出什么端倪,悻悻转了目光,此时正好一曲毕,舞女依次退下,耳边传来内侍尖利的通报。
“皇上驾到——明珠郡主到——”
皇后身形一晃,眼前缓缓而来的两个人影与记忆中的景象重叠。明明是一起长大,明明她才是爱皇上爱得最深的那个人,为何皇上眼里永远只能看到她?!
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之中,一阵疼痛,她倒吸一口冷气,回过神来,皇上和沈溶月已经走到了跟前。
“参加皇上。”众人亦有片刻怔忡,很快便反应过来,俯身行礼。
“起来吧。”皇上示意溶月先回到座位上,自己走到上首坐了下来。
“皇上怎么来得这么晚?”惠妃娇笑着贴了上去。
皇上冷冷的目光一扫,惠妃妖娆的身姿瞬时僵住,收回媚笑不敢再生事端。
皇后在一旁冷冷地瞧着,皇上这幅神情,分明是在那个女人那里碰了钉子,你现在凑上去,不是找死?!
皇上寒暄了几句,便示意正式开席。
大齐重文,诗文考校不仅是科举考试重要的科目,也是各世家大族公子小姐必学的技能之一。而每年赏花晚宴的重头戏便是诗文比拼了。
用过饭,便有红衣内侍上来将桌上的食物餐盘全都撤了下去,重新换上了洁净的桌布。另有一队宫女上前,在每张桌上都摆放好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
溶月垂着眸,一脸乖顺的模样,脑中却在飞速运转着。
本打算同娘一起回府,这晚宴便只好放过沈汐云了,没想到天意让她又坐到了秋水殿殿中,若不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又如何对得住冥冥之中助她的老天呢。
除了她没有落水被救,除了娘被诊出了怀孕,这一世,赏花宴的发展同上世并没有很大的区别,比如现在,她知道,皇上这次要出的诗文题目仍是一个看似简单的“春”。
溶月前世不善诗文,这一世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立意文采上斗不过别人,那便想想别的巧思。
皇上命题一公布,大家便埋头沉思起来,有想得快的,已开始提笔沙沙写了起来。
方才溶月特意挑了个沈汐云旁边的位置,余光瞟到她已经开始提笔写了起来。溶月唇微勾,收回心思,也在纸上写了四句诗。
不一会,沈汐云便写好了,见大家还在疾思冥想,不禁有些得意,到底忍不住四下张望了起来,刚一转头,便对上沈溶月漆黑透亮的眸子,心里一惊。
“七妹妹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写好了?”
溶月眼神停在她面前的宣纸上一瞬,很快转了目光,露出一抹讥讽笑意,眼中隐隐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沈汐云戒备地将宣纸帮自己面前挪了挪,不知她这眼神是何含义。
溶月放下笔,又看了过去,语中隐有挑衅,“二姐姐果然是文采斐然,只是,不要高兴地太早了才是。”
她果然偷看了自己的诗!沈汐云有些懊恼,再一听到后一句话不禁怔了怔。她这是什么意思?
“七妹妹似意有所指啊?”沈汐云按捺下心底的慌张,面容如常地套着溶月的话。
“没有。”溶月也煞有介事的演着戏,嘴角却又翘了起来。
沈汐云心底的不安渐渐扩大,“七妹妹何必在这里故弄玄虚?七妹妹不善诗文是人尽皆知的事,皇上不会怪罪你的。”
溶月眼一瞪,脸涨得通红,似被沈汐云气得不轻,赌气道,“就你厉害!你到时可别连累了我们才是。”
肿么没有妹纸猜一猜是谁想推溶月入水?
第056章 触怒()
连累?一首诗怎么就能到了连累的地步?沈汐云心底有些不安,慌慌张张地将自己写的诗又看了一遍,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她眸光一转,忍下心中的不甘,温软了语气,“好妹妹,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你想到了什么便告诉姐姐吧?我也可以帮你看看啊。”
被沈汐云这么柔声一哄,溶月似乎也软了下来,咬着唇思索了半天方吞吞吐吐道,“圣上封号明熙啊,二姐姐怎么还在诗里用休明盛世这个词?不知道避讳吗?”语气中仍带了些不情愿。
沈汐云面色僵了僵,她的确没想到这一层,这要是犯了皇上的忌讳,总归是不太好。正咬了唇苦想换什么词时,溶月凑过来道,“这不是诗文比拼吗?皇上又重文,你不如就用修文偃武一词好了。”
沈汐云戒备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流露出一抹不信任。溶月摊一摊手,“我也是好心,二姐姐不用就算了,不过我提醒你,时间可不多了。”
沈汐云握笔的手一顿,抬头看一眼上方,果然皇上已唤了内侍过去,准备开始下来收各人所写的诗词了。她一咬牙,依言换成了“修文偃武”一词,又将写的诗重新誊了一遍。
看着内侍将沈汐云的纸张收走,溶月定下心来,唇角抽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沈汐云,你就乖乖等着看好戏吧。
皇上将内侍收上来的宣纸一张张看过去,看到溶月所作之诗时,怔了怔,随后唇畔漾起一抹笑意,将纸张拿了出来单独置于一边。
再往下翻,下一张便看到了沈汐云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他眼神一亮,饶有兴致地读去,岂料看完后面色却沉沉如墨,眼底有冰霜凝结。他冷哼一声,看了看落款,便将纸张随意翻过,继续看了下去。
过了一会,皇上便将所有交上来的诗文都看完了。他面前的高几上,右手边摆了薄薄十来张纸,其他的仍堆放在一起。这是已经评出获胜的前十名了。
皇上威严的目光扫过底下坐着的人群,大多数人都是一脸兴奋地等着他宣布最终的结果。他微眯了眼眸,开口道,“谁是沈汐云?”
“回皇上的话,是臣女。”沈汐云心中狂喜,面上只带了浅浅的微笑,走到场中柔柔一福,显得端庄而知礼。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有艳羡,有探究,沈汐云心跳如雷,自己果然是第一名,谁也比不过她!
“朕记得,你是沈司玄的女儿。”皇上语气沉肃,喜怒不辨。
“正是。”沈汐云心中愈发得意起来,看来她得了皇上的赏识,连带着爹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也高了。
皇上冷冽的眼风在她面上一扫,突然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还不快跪下!”
沈汐云脑中一懵,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怯生生抬眼带了泪珠问道,“皇上息怒!不知臣女何处冒犯了龙颜?”袖中握紧的双手控制不住地打颤,脑中一片混乱,怎么会这样?事情不该是这样的!皇上不是应该赏赐于她么?为何会勃然大怒?
不光是沈汐云,一旁的皇后也是不解。她瞟一眼皇上手中拿着的沈汐云所作之诗,细细读了一遍,还是没明白皇上为何突然发怒。
“皇上。”皇后斟酌着开口道,“沈小姐这诗……”
皇上将宣纸往下一扔,纸张便轻飘飘落于沈汐云面前,沈汐云额上一滴汗珠恰好落下,“啪嗒”滴在宣纸上,墨迹很快便氤氲开来,那“修文偃武”的“文”字晕染开来,糊作一团。
日出江花红胜火,杨柳烟外晓寒轻。
春风又绿江南岸,正是修文偃武时。
沈汐云眼底茫然一片,盯着面前的四句诗,不明白哪里出了错误。很快,她的视线便定格在了“修文偃武”四个字上,脑中有一道极快的白光闪过。
难道是这四个字出了问题?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中一阵愤然。她就知道沈溶月不会这么好心!自从上次落水得救后,沈溶月就明里暗里处处同自己作对!难道她发现了池边的事是自己做的手脚?
可是,这四个字到底错在哪里?
还未等她想明白,头顶便传来皇上含了怒意的声音,“好一个修文偃武时!我大齐治国向来是文武共治,文臣武将皆是肱股之臣,国之栋梁,哪有厚此薄彼之说!”
沈汐云瘦削的身形一颤,跪在殿中的身影愈发显得单薄瘦小。一下从云端掉入尘埃之中,她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眼中恨意滔天,只恨不得将沈溶月撕碎了方才解恨。
皇上这话一出,众人微变了脸色,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就算沈汐云用这词不甚妥当,但皇上也不至于生气成这个样子啊?
然而圣意岂是那么好揣测的,众人想破了脑袋,还是没想出个合理的解释来。皇子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不能明白父皇到底生气在何处,日后就有可能又触碰到父皇的逆鳞,这种事,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一时都有些惴惴而为难。只有萧梓琰眼中闪过一丝恍悟。
看到他眼中的精光,溶月心中冷笑一声,他当然会知道原因了,因为前世就是他告诉自己的!
前世启圣四十年的科举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来自徐州的学子韩嘉霖作为会试第一名,本是呼声最高的状元人选,不料在殿试时,皇上看过他写的文章之后直接取消了其参考资格,其个中原因众说纷纭,成为当时一件颇为奇怪的事,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
彼时她才刚嫁给萧梓琰,俩人的感情还好得如同蜜里调油。萧梓琰曾将此事作闺房趣事说给过她听,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韩嘉霖的文章中,用了“修文偃武”这四个字。
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成语,因为前朝昭文帝和穆武帝的皇位之争而染上一层浓重的政治色彩。
修,昌明,武,停止。修的是文,偃的是武。皇帝都是疑心病最重的,当时民间时不时有号称前朝皇子的逆党出现,明熙帝一看这词,顿时就怒了,这难道不是说想要推翻穆武帝后代的统治而光复昭文帝那一支吗?
溶月对这件事印象很深,正好前段时间交州刚消灭了一拨欲自立为王的逆党,正是敏感时期。再加上萧煜的缘故,明熙帝这皇位坐得有些不那么稳当,这样的时候,小小一点的火星都能引发燎原大火。
而此刻沈汐云的这首诗,便正是这星星之火。
虽然收藏涨得并不咋地,但我还是放三更粗来了,快夸我!
PS:文中的诗是七拼八凑剧情需要,大家看看就过了哈~别深究别深究~
第057章 奖罚()
沈汐云匍匐在地,身子不断发着抖,愈发显得弱质纤纤。她含泪凄婉道,“臣女知错了,求皇上息怒!求皇上息怒!”脸上泪痕道道,灰头土脸,哪里还有往日娴雅明丽的模样?
皇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还有些意难平。皇后和惠妃在一旁低低劝阻着,让他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被两人柔声这么一劝,皇上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一些。他不放心地往萧煜那边一瞟,只见萧煜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那张宣纸看着,唇边一抹讥讽的笑意。
皇上见他这副模样,顿时胸中一口怒气涌上,冷喝道,“来人啊,沈汐云御前失言,户部尚书沈司玄教女无方,罚俸半年!”
人群一阵骚动,慌乱中一声细小的惊呼传来,原来是后面的沈二夫人不堪忍受这番打击,一下晕厥了过去。
皇上眉头皱成一团,浑身散发着森森冷气,见此愈发不悦起来。皇后忙唤了人将二夫人抬了出去,免得再碍着皇上的眼。
“皇上,这沈小姐怎么办?”惠妃眼珠一转,把玩着手中的帕子,柔媚地问道。
沈汐云膝盖早已跪得生疼,偏偏连去揉一揉都不能,腰身也已酸软无力,地下冰凉,阵阵寒气入体,只觉身心俱疲。见惠妃问起她,她升起一分希冀,竖起耳朵听着。
下一刻,皇上肃然的声音便将她心中的希望硬生生打破。
“至于沈汐云,剥夺其两年内参加赏花宴的资格。”
沈汐云闻言脸色一白,只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不由瘫软在地。她如今都已十五了,还指望着能在今年的赏花宴上拔得头筹,顺便物色一两个合适的夫婿人选。两年不能参加赏花宴事小,这其实只是一个讯号,她,沈汐云,已经彻彻底底为皇上所不喜了,试问哪家大户人家还会愿意迎娶自己?
沈溶月!沈溶月!这一切都是沈溶月那个贱人造成的!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心中恨怒滔天,娇艳的下唇被生生咬出了血迹。
“父皇。”有人温润出声,那声音,落在沈汐云耳中,如同冬日雪后第一抹暖阳,照进了她心里冰冷的角落。
“沈小姐也是无心之失,儿臣恳请父皇能收回成命,再给沈小姐一次机会。”
是谁?谁还会在这种情况下替她说话?沈汐云眼睛被泪水浸润得有些肿胀,她微眯了眼抬头看去,朦朦胧胧中,见到一个芝兰玉树的身影,清俊挺拔,微微拧了剑眉,正认真地看着上首的皇上,一脸恳切。
似乎是……四皇子萧梓琰?
皇上面容冷寂,冷冷迫视着萧梓琰,见他眼中只有赤诚的担忧之色,并无其他情绪,方才缓了脸色。他这个四皇儿,向来心肠软,也不爱争什么,但好在对自己孝顺得很,左右自己罚沈汐云也只是为了敲山震虎,便卖琰儿一个面子吧。
“既然皇儿替你开口求情了,沈汐云,你的处罚可以免了。”
沈汐云强撑着听完皇上这一句话,心中一松,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地上,眼皮合上之际,似乎见到萧梓琰快步向她走来,眼中是满满担忧的神色。满殿的烛火,照得他的眼眸如曜石一般黑亮透彻,这一眼,从此仿佛用刀镌刻在了她的心里,此生再也无法抹去。
溶月的视线一直落在沈汐云脸上不曾移开半分,自然也看到了她晕过去前眼中那一点明亮跳跃的火花。
萧梓琰会开口替她求情的确是自己一开始没想到的,不过转念便释然,皇上此举只是杀鸡儆猴,萧梓琰自然明白。既然这样,以他的性格,这等既能英雄救美又能给皇上一个台阶下的事他怎么不会做?
溶月心中畅快之极,眉心舒展开,唇间嫣然。沈汐云,这一刻,你终于动心了么?我会让你尝尝,爱而不得是一种怎样蚀骨的滋味!
只是她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同样有人在暗处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幽深的墨瞳中闪过一丝兴味。
沈汐云被人抬了下去,这诗文鉴评却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皇上收回了脸上的厉色,安抚了众人几句,将右手边那薄薄一叠宣纸拿起,“朕手上拿着的便是此次诗文评比中获胜的前十名,这十首诗各有千秋,排名不分先后。”
他一页页念过,底下众人,念到名字的自然是欢欣喜悦,没被念到的看着皇上手中的纸张越变越薄,心底的失望也越来越大。
终于,皇上手上只剩下最后一张纸了。他看一眼纸上的诗,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见他这种表情,连皇后和惠妃也止不住好奇起来,眼光扫去,惠妃倒是面色如常,皇后却在看到落款时倏地变了脸色。
皇上一扬手中的白纸,“这最后一位获胜者,就是……明珠郡主沈溶月。”
底下一片哗然。
众人的印象中,明珠郡主并不善诗文,往年的赏花宴上,她也并没有什么出彩的表现,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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