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她必护得家人周全,那些背叛过伤害过他们的人,通通都要他们付出代价!
云苓正沉浸在她醒来的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犹自絮絮叨叨,“奴婢这就去前头禀了侯爷和夫人,他们一定很担心。”
爹回来了?记得十二岁那年,爹应该戍守在凉州才对。
溶月的目光越过素墨纱窗,看到外头银装素裹的世界,恍惚中,忆起了前世的今日,正是侯府老夫人的寿辰。因为前几日过年,再加上这个原因,爹特意告了假回京。
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自己玩雪时不小心掉入冰冷的池中,发起了高烧,今日才醒过来。
这一年,娘还没有怀上弟弟,爹还没有被皇上忌惮,哥哥还没有摔断腿,她嚣张跋扈的名声也没有在京里愈传愈烈,正是最好的时机!想到这,她又止不住激动得颤抖起来。
玉竹担忧地看着她,替她压了压被角,“郡主,怎的还是打颤?是不是觉着冷?奴婢还是去叫大夫再来看看吧。”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郡主醒了?!”
话音刚落,转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头发梳到脑后,穿一件秋香色折枝花镧边褙子,眼神却是飘忽不定,四处乱瞟。
她将手中的缠枝莲花青瓷碗放在桌上,急急地上前来,假意揉揉眼眶,欣喜道,“我的好郡主,可算是醒了!”
溶月垂下眼帘,拳头紧握,费了好大劲才没让自己的愤恨之情表现出来。若不是她,前世云苓也不会被杖毙了!
眼前这人,是自己院里的李嬷嬷,打小就服侍自己。溶月真心待她,没想到她却是个背主之人,在府里时,经常打着自己的名号耀武扬威,让自己把这府里的人都得罪光了,可叹自己还一直被蒙在鼓里。现在想想,自己和萧梓琰当初暗通曲款,也是她一直撺掇鼓动,并积极地帮忙递信带话。
后来,她随自己到了王府,又与沈汐云暗中勾搭联络。自己好几次都撞到了她同沈汐云的丫鬟暗中联络,可惜那时太过愚笨,太轻易相信人,连这样的恶奴都分辨不出。
李嬷嬷见她半晌不作声,犹疑着唤道,“郡主?”
溶月抬起头来,露出笑容,甜甜唤道,“嬷嬷。”
李嬷嬷这才放下心来,方才有一瞬间,她觉得郡主浑身散发出渗人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还好,是自己看岔了。
她端过药碗,“郡主先把药趁热喝了吧,喝完再睡一觉,明日这病便能全好了。”只压根不提去给老夫人祝寿之事。
溶月心里冷笑,不待她喂,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喝了药才好得快,好得快才有力气跟人斗!
玉竹和云苓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郡主打小就怕苦,今日怎么喝得这般爽快?
云苓忙递上一小碟蜜饯,溶月一愣,在康王府时,她怕萧梓琰嫌自己娇气,早就改了这习惯了。眼下见着,又是一阵唏嘘。
满心感慨地拣起一片蜜饯含上,嘴里的苦味便淡了不少,心头的沉重感也散去不少。
李嬷嬷手中落空,讪笑一下,将落下来的被子给溶月盖好,“郡主再睡会吧。”
溶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摇摇头,定定出神。
也不知李嬷嬷到底是谁的人,三番两次劝她再睡,不就是想她不去寿宴露面,让老夫人更加不喜自己么?这么说来,必不是老夫人的人,那……是二房?
前世老夫人的寿宴,她听了李嬷嬷的话,本也没打算去的,只是后来沈汐云找来,架不住她的撺掇,偷偷跑了出去,不仅风寒又加重了,还“偶遇”了上辈子的劫难萧梓琰……
这么想来,也不是二房的人,不然沈汐云就不会巴巴过来了。
想到萧梓琰,溶月胸口一痛,她自嘲地笑笑,明明都重生一世了,为何想到他,那里却还是一阵绞痛?
有些事情,不是说避就能避得过得,倒不如掌握主动权才是。
李嬷嬷被她那一眼看得晃了神,回过神来看到溶月脸上的神情,心里愈发没了底。怎么郡主病了一场,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第003章 私会()
“玉竹,帮我更衣吧,我要去前头给老夫人贺寿。”
李嬷嬷想也没想,下意识开口阻拦,“郡主,您身子才刚好,就再歇着吧,不然病情又加重了可怎么办。”
溶月略带奇怪地看向她,眼中一片澄澈,“嬷嬷,我已经全好了。老夫人是溶月祖母,我自然是要去的,我若不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大房没有礼数。”
“郡主,老夫人不会在意的。”李嬷嬷讪讪道。
“嬷嬷。”溶月换上严肃的口气,“老夫人不计较,那是老夫人大度,我不去,就是我不孝了。我可不能因为老夫人大度就恃宠而骄。”她眼中含了责备之意望去,“嬷嬷平日里最是知礼,今日怎么换了个人似的,好像刻意不让我去寿宴一样?”
被说中心思,李嬷嬷心头一跳,心里越发奇怪了,哪里是她,郡主才像换了个人似的吧。
玉竹平日里就觉得这李嬷嬷有些不妥了,不仅伺候郡主不上心,还经常在外败坏郡主名声。奈何自己明着暗着提了几次,郡主都不理会。眼下见郡主终于醒悟过来了,不由地打心里高兴起来。
现在还不是收拾李嬷嬷的时候,见她不敢再回话,溶月便不再理会她,很快收拾妥当,带着玉竹云苓出了门。
沈家三子,并未分家。沈溶月的爹沈司黎居长,袭定远侯爵位,住在定远侯府,二子沈司玄和三子沈司南同居沈府。侯府和沈府均坐落在长兴街上,中间只隔一条狭窄的私巷。
为了方便,打通侯府和沈府中部,辟出一座园子来,唤作琼芳园,供侯府老夫人居住,平日里沈家有什么重大的事,也会在这里举行。
大雪初停,溶月的掐金红香小羊皮靴踩在松软的雪上咯吱作响。早有仆从扫了一条路出来,以免雪地路滑。
她重重地呼吸了几口清新空气,肺部一阵凉意,这才有了真实的感觉。她,沈溶月,是真真正正重生了!
溶月所居的梨落院离琼芳园并不远,走了一小会便到了西北角门处。府里的奴仆都到园中帮忙去了,这会路上人烟稀少,一片清净。
瞧着时辰不早了,她加快了步伐,穿过前面那片竹林,再绕过几间房舍便到了。
突然,她脚步一顿,面色沉了下来。
云苓和玉竹不解,侧耳一听,竹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人声。
溶月拳头紧握,眼中怒火重重,她一时激动倒忘了,今日还有一件大事!就是她“不小心”撞破了三房的四姑娘沈滢玉同人私会的事,不仅如此,还闹得人尽皆知。
沈滢玉的爹沈司南是老定远侯的小妾郭氏所生,因为沈府未分家,所以姑娘少爷的排行都在一起,沈滢玉排行第四,长排行第七的溶月两岁。
大齐重女子名声,她这么一闹,彻底坏了沈滢玉的声誉,从此三房便恨上了她,后来明里暗里给她使了不少绊子。
现在想想,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沈汐云怕是早就知道沈滢玉同人私会的事,走到半路便借口肚子痛去了茅房,早早地把她自己给摘干净了,又算准自己莽撞的性子,故意让自己和三房交恶,打得可真是好算盘!
只是这一世,她不会再任人玩弄于掌心了!
她示意云苓和玉竹噤声,四处看了看,只有竹林前的那座假山里还勉强容得下她们,忙带着两人小心钻了进去。
“郡主,怎么了?”云苓见情况不对,压低声音问道。
“嘘,别出声!”沈溶月面色凝重。她尖着耳朵听了听,果然隐隐约约听到了沈滢玉娇俏的声音,“你这会子巴巴寻了人家过来做什么?”
云苓和玉竹自然也听到了,满脸错愕,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有男子肆意的低笑声响起,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前世,溶月进竹林时那男子已经跑了,只看到一个背影,所以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沈滢玉私会的是谁。
“我的好玉儿,本宫可想死你了。”
本宫?!溶月面色一僵,眼中怒火燃起,居然是五皇子萧梓琛!萧梓琛生母是大齐附属部落进贡的女子,他并不受皇上宠爱,性子却最是风流纨绔。前世他觊觎自己的美貌,设计差点毁了自己的清白。
没想到他和沈滢玉居然早就搅和到一块了!难道前世的设计,沈滢玉也有参与?!
两人又调笑了一番,仗着现在这里没人来,情话是越说越露骨,把溶月都听得面红耳赤起来。
“五皇子,我们成天这么偷偷摸摸的也不是个事儿啊。”沈滢玉娇嗔道。
萧梓琛漫不经心敷衍道,“你这不是还没及笄吗?”
沈滢玉的语调欢快了一些,“五皇子是说待我及笄就来提亲吗?”
萧梓琦顿了顿,讪笑两声,并未回答。
沈滢玉语带不快,“我知道你就是哄哄我罢了,你定是嫌弃我是庶子之女,若我是沈溶月那样的身份,你怕早就巴巴求娶了吧。”
听到沈滢玉提到自己,溶月的眉心皱了皱。
萧梓琛哄道,“我怎么会喜欢那样的女子?泼辣跋扈,哪有你这么温柔可人……”说到后面,声音渐低,两人又调笑起来。
溶月揉了揉站麻的脚,假山里空间狭小逼仄,空气稀少,呆得十分不舒服。突然耳畔一声惊呼,溶月回头一看,原来是假山中青苔地滑,云苓没站稳,崴了一下。她慌忙捂住嘴,却已经晚了。
林中突然没了动静,只听到竹叶上雪花噗噗掉落的声音。
不好!
溶月脑中警铃大作,忙拉着二人出了假山,作势就举起手往云苓身上挥去。
“你还敢叫?!本郡主要去给祖母贺寿,你居然拦三阻四的?!本郡主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丫鬟做主了!”
云苓懵了懵,很快反应过来,跪倒在地上,一边躲闪一边哭喊,“郡主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溶月一边打,一边偷偷地瞄着竹林的出口,果然见到五皇子满脸阴鸷地走了出来。
第004章 初遇()
看到溶月,他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不自然。
玉竹也跟着跪了下来,求饶道,“郡主息怒,云苓也是担心郡主的身子。”
溶月装模作样地往云苓身上拍了两下,气呼呼地跺了跺脚,转身欲走,这才装作不经意间看到了萧梓琛。
溶月脚步一顿,歪着头看了看他,脸上是困惑的神情,似乎在思考来人是谁。
“郡主好大的气啊!”萧梓琛皮笑肉不笑,一脸审视。
溶月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五皇子?”又轻哼一声,没好气道,“五皇子不去参加我祖母的寿宴,怎么管起我的事来了?难不成这么大个人,还迷路了不成?”她在之前的宫宴上曾遇见过五皇子一次,现在认出来倒也不奇怪。
萧梓琛并不计较她话语中的不敬,定远侯府的明珠郡主备受宠爱,这话倒符合她跋扈的性子。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溶月脸上的表情,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些破绽来。
溶月一恼,尖着嗓子怒视道,“五皇子这样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么?”
萧梓琛又看了看跪在雪地上默默抽泣的丫鬟,眼中疑色渐渐散去。
他笑了笑,这才仔细打量起沈溶月来,却是心里一颤。
眼前的沈溶月裹在大红织锦斗篷里,娇娇小小,煞是可爱。巴掌大的小脸因为气愤浮上来些红晕,显得肌肤吹弹可破。一双眸子黑亮晶莹,像极了浸透在水中的黑葡萄。
他以前也远远见过几次沈溶月,怎么没觉得有今日这般好看?全身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虽然年纪小,却足以看出长大后倾国倾城的容貌来,沈滢玉与她一比,就立马显得俗气了。
沈溶月不喜他眼中赤裸裸窥视的神色,冷了脸色,抬脚朝前走去,玉竹和云苓忙跟上。
萧梓琛眼珠一转,挂上一抹轻佻的笑容,拦在她的面前,“郡主这是要去荣喜堂给老夫人贺寿?正好本宫也要去,一起吧?”
溶月看着他瞬间嬉皮笑脸的模样,心中恶寒了一下。她瞪他一眼,“男女不同行,五皇子还是自便吧。”
“等等!”他仍不死心,嬉皮笑脸道,“郡主妹妹,本宫不大识路,还请妹妹带本宫一程,到了荣喜堂本宫就与妹妹分开。”一声声妹妹叫得是无比自然。
溶月自然不愿,可她是主他是客,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也不好就把他扔这里。她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个婆子带萧梓琛过去。
正左顾右盼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笑声不大,带了些珠玉相击的清泠,在这雪地里显得格外空灵。
她心下一凛,却瞧见林中又转出一个人来。
溶月怔在原地。
来人似笑非笑,立于竹林口,微风吹动他月白水墨竹叶纹锦袍,衣袂上的竹叶纹便似活过来一般。深翠竹叶半遮半掩,光影明明暗暗间,只见他精致清冷的侧颜,那双剑眉微挑,透着远山般的青黛色。
萧梓琛也是一愣,脸上神色变了变,眼中晦暗不明。
那人勾唇一笑,走了出来。
雪色的映照下,他的面色显得略微苍白,却愈发衬得肌肤莹润如玉。幽幽深瞳,黑而亮,却似笼了江南的细雨烟雾,迷迷蒙蒙,望不见底。
这人是谁?
溶月努力在脑中搜索着,却发现是徒劳,她前世的记忆里没有半分关于这人的信息。
他缓缓走来,身姿挺拔清俊,一身清贵之气。他看一眼溶月,眼中透着如水的凉意,隐隐有流动的波光。这目光不过蜻蜓点水,很快便转开落在萧梓琛脸上。
萧梓琛暗骂,这个病秧子怎么来了,也不知方才的事他看到了多少。
心中惴惴不安,面上只得堆着笑,尴尬道,“小皇叔。”
小皇叔?!
溶月面露惊异。这便是那个传说中的病秧子王爷闲王萧煜?
萧煜是当今圣上萧熠的幼弟,据说身子不怎么好,鲜少在人前露面,也难怪前世的溶月没有见过他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他是来参加老夫人寿宴的?
脑中飞快地转动着,虽心下疑惑,仍是礼数周全地福了福,“见过闲王。”闲王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楚,明面上的礼数不能让人挑了错去。
萧煜噙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微凉的目光划过溶月的脸庞,“郡主不必多礼。”声音清淡,仿若山涧间的清淙泉水,带着旷而洌的质感。
“梓琛,方才本王听你说迷路了,正好寿宴也该开始了,你同本王一道过去吧。”
他一口气说完这话,却似没提上气来,低声咳了咳。
溶月皱了眉看过去,他明明身体不好,为何还穿得这么单薄?身上竟只穿了件棉布袍子,连大氅披风都无,似乎也没有小厮伺候左右。
见溶月看过来,他苍白地笑笑,眉眼间染上几分落寞,“让郡主见笑了。”
又转向萧梓琛,“梓琛,走吧。”
“小皇叔,你先去吧,我同……”萧梓琛同他这个皇叔也没什么接触,只是听说他以前很得先帝宠爱,若不是身子不好,这皇位最后落到谁手里还说不定呢,也因为这,父皇对他颇为忌惮。他见萧煜言语和气,以为不过随口一提,下意识就想拒绝。
“不去?!”话还未完,萧煜冷了脸色,利剑一般的目光射向他,眼中寒意渗人,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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