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送走赤狄使团,明熙帝万分疲倦地回了宫,眉眼间露出一抹疲色。
这时,有人在殿外求见。
“宣。”
进来的是身着锦衣卫服饰的男子,看向上首的明熙帝跪拜道,“参见皇上。”
“有何动静?”
“启禀皇上,锦衣卫发现赤狄怀帝似乎混在赤狄使团中来了京城。”
“什么?”明熙帝惊得一拍座椅,“此事是真是假?”
“锦衣卫刚刚查明,应该是真的。”
“他现在人在何处?”
“已经同赤狄使团一道出了京。”
明熙帝眯了眼看着底下的锦衣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恶狠狠道,“一群饭桶!”
锦衣卫神色一凛,“属下失职。”
“有没有查出他混入邺京来做什么?”
锦衣卫似有一瞬间的犹豫,“属下查到怀帝在京中似乎只见了一个人。”
“谁?”明熙帝追问。
“明珠郡主。”
“什么?他去见了明珠?”
锦衣卫似有些许不确定,“属下们查不到具体的情况,但似乎是怀帝半路上截住的郡主。”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明熙帝对锦衣卫这般吞吞吐吐的样子感到非常不满,语气愈发森严起来。
“后来……”锦衣卫头垂得愈发低了,“后来的事,属下们没法查到了。”
“一群废物!”明熙帝怒骂道,“给我盯着明珠,再去查查,明珠在凉州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卿彦居然这般锲而不舍地追到了京城就只为见明珠一面?明熙帝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心中埋下的对定远侯的怀疑种子又开始生根发芽了。
*
明熙帝派锦衣卫调查溶月的事,萧煜自然也知道了。
为了不让溶月担心,他并没有把此事告诉她,只是暗中加派了溶月身边的暗卫人手。
“王爷。”门外传来亦风的声音。
“进来。”
萧煜放下墨笔看向亦风,“何事?”
“泠徽派人传了话过来,说是想见您。”
萧煜皱了眉头,“可有说是何事?”
“听说是关于锦衣卫的。”
萧煜眼中闪过一抹疑色,迟疑了片刻,起身道,“走吧,去漱玉坊。”
刚到漱玉坊萧煜惯用的包间内,门外便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门被应声推开,同门外走近一袭米色广袖凤尾裙的泠徽,妆容精致,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泠徽见过主子。”
“不用多礼。”萧煜淡淡道。“你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皇上派了锦衣卫调查明珠郡主在凉州的事。”
“嗯。”萧煜示意她自己已经知道了。
“皇上对主子当初去凉州的事,似乎也起了疑心。”
“我会派人去处理的。”萧煜面上神情依旧淡泊而森凉,落在泠徽身上的目光不含丝毫别的情感。
见他这般神情,泠徽愈发心冷了。表情似有些挣扎,终于还是扬了头,看着萧煜郑重道,“主子,定远侯太受皇上忌惮了。”
萧煜没有出声,只是不满地看向她。
泠徽却似没瞧见一般,接着道,“主子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若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皇上发现什么端倪来,实在是得不偿失。”
萧煜紧紧地盯着泠徽一张一合的嘴唇,突然嘲讽地一笑,“所以呢?”
泠徽咬了咬牙,似下定了决心,“主子实在不该这个时候同郡主成亲。”
萧煜面色蓦地一冷,利箭一般的目光倏地射向她,“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属下是怕主子当局者迷。”泠徽似乎铁了心,并不松口。
萧煜怒极反笑,微眯了眼眸打量着泠徽,“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泠徽握在袖中的手紧了紧。
“属下觉得,主子表现得太过在乎郡主了,很容易让郡主成为您的软肋,也更加会引起皇上的疑心。”
“哦?”萧煜尾音微微上扬,“照你这么说,我该如何表现,才显得不在乎郡主?”
泠徽有一瞬间的沉默,咬了咬唇,似乎没想好该不该说出来。
萧煜冷哼一声,“不说?那本王代你说如何?”
泠徽愕然地抬头看着萧煜,下一刻,萧煜森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应该传出些跟别的女人拉扯不清的消息,譬如说,漱玉坊的头牌?!”
泠徽方才还愕然的眼神突然一怔,紧接着面色变得惨白,眼中涌出晶莹的泪花来,她慌乱地匍匐在地,哀戚道,“主子,属下不是这个意思,主子喜怒,主子喜怒。”
“泠徽,你的心大了!”萧煜声音寒意冻人,说完这句话,他起身拂袖朝外走去。
“主子,属下知错了,属下再也不敢徒生妄念。”泠徽还在身后凄惨地哭泣。
亦风紧跟在萧煜身后,看着地上一脸哀切的泠徽颇有些唏嘘。
泠徽她这次,让王爷彻底的失望了。
果然,他还未踏出房门,便听到萧煜冰冷的声音飘了过来,“亦风,传令下去,从今日起,漱玉坊不再有泠徽这个人。”
“是。”亦风低声应了,同情地看一眼愈发面无血色的脸,长叹着出了房门安排去了。
一夜之间,漱玉坊便彻底没了泠徽这个人,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第015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大齐启圣三十七年的科举如期举行。
最后殿试的结果出来,状元人选却是先前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人物,来自徐州的贫寒学子韩嘉霖。
探花则落在了定远侯长子沈慕辰的身上。
消息一出,众人哗然,京中的风向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先说韩嘉霖,此人先前一直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如今一跃成为京中人人竞相交往的对象。
再说沈慕辰。皇上对于侯府的态度一直有些暧昧不明,现在却亲自钦点定远侯长子为榜眼,不得不让人揣测皇上的用意。
送走前来报喜之人,溶月和侯夫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着抑制不住的欣喜之色。
侯夫人舒一口气,“我本以为皇上会因忌惮侯府而对辰儿有所偏见,幸好不是这样,辰儿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溶月浅浅一笑,心中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皇上真的是因为对侯府心无芥蒂所以才钦点沈慕辰为探花么?她看不尽然。皇上恰恰是忌惮爹在军中的影响力,所以决不能看着哥哥子承父业,威胁到他的统治。
哥哥金榜题名,自然要被授官,到时皇上随意授个文职便是了,一桩心病便这样轻轻松松解决了,皇上又何乐而不为?
何况,哥哥的真才实学摆在哪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皇上自然不能做得太有失公允。
不过看娘正在兴头上,溶月自然不会泼她的冷水,也笑着附和起来。
很快,沈慕辰骑着马到了侯府门口。
溶月听到下人来报,忙急急忙忙迎了出去。
沈慕辰一下马,便看到溶月像一只轻盈的燕子一般朝他快步走来,面上洋溢着欢喜的笑意。
“哥,恭喜你!”
因四周都有人看着,溶月也不好做得太过了,快步走到沈慕辰面前克制着没有上前一把抱住他,只是眼中闪烁着的点点星光显示出他此时内心有多激动。
沈慕辰抿唇一笑,打趣道,“也算是没枉费我这些日子挑灯夜读的苦了。”
说罢,上前来牵了她,“走吧,去看看娘。”
溶月点头,跟着他朝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问,“爹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皇上留着爹有事商讨,我便先回来了。”沈慕辰笑答。
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远,消失在路的尽头。
探花郎这边如此热闹,状元郎那边就更是清净不了了。
因韩嘉霖在京中没有宅邸,先前一直都是住在客栈中的,待皇上授了官职之后,自然会赐相应的宅子给他。
见状元郎居然下榻在了自家客栈里,客栈老板高兴得不得了,不仅免了韩嘉霖全部的住宿费,还把客栈的名字也换成了“状元客栈”,韩嘉霖瞧着,一脸哭笑不得的神色。
送走前来报喜的内侍,韩嘉霖站在客栈前回应着大家的恭喜,面上早已笑僵了去。
好不容易等围观人群散去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进了客栈房中。
坐在桌前,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砰砰直跳的心情这才安定了些许,四周的一切才有了些真实感。他,韩嘉霖,是真的金榜题名了!
若爹娘泉下有知,一定会为他感到自豪的。
他仰头一口将杯中的水喝干,想起早逝的爹娘,还有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妹妹,一时湿了眼眶。
坐了好一会,才平息内心躁动不安的情绪,又想起了那日在路上救过他一命的俞公子。
那日,俞公子将他带到京城之后便同他分道扬镳了,倒是他身边的那个叫亦风的侍卫替他找了客栈帮助他安顿了下来。
临走时,他问亦风如何才能再次找到他们家公子,亦风犹豫了片刻,似乎并不太想将他家公子的行踪告知于他。
韩嘉霖也是聪明人,见此也不再多问,谢过之后送了亦风出去。
然而当时心中便默默下了决心,若自己真的能出人头地,一定要找到这位俞公子好好答谢一番。毕竟,若是没有他的相助,自己如今也不可能再站在这里。
可是他这几天托人打听了一番,竟都说京中没有姓俞的世家公子。
韩嘉霖不由犯了难,难道当时俞公子告诉他的,并非真名?
尽管受了阻,韩嘉霖却并不死心,想了想收拾一番去了吏部。
从那位俞公子通身的气派和他身边跟着的侍卫来看,他定然不是个普通角色,要么就是朝中为官之人,要么就是世家公子,朝中大臣之子。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吏部是掌管朝中官吏任命、升降、调动事务的部门,对朝中官员的情况应该了如指掌,找他们说不定会有一线希望。
韩嘉霖来到吏部,他如今是新科状元,日后那可是会有远大前程的人物,吏部的人自然不敢怠慢,连来由都没问便将他请了进去。
出来招待他的是吏部侍郎常胤,一见到他,脸上便堆了笑,快步迎上来道,“什么风今儿把韩状元催来了?”
韩嘉霖腼腆地一笑,作了个揖道,“常侍郎,实不相瞒,韩某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询,还望常侍郎指点一二。”
常胤笑着道,“韩状元尽管问。”
“韩某想向常侍郎打听个人。”
“何人?”
“韩某并不知他的名字,是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贵公子,气质清冷出尘,不喜言语,喜穿白衣,身边有一侍卫,亦是一表人才身手不凡。常侍郎可对这样一位公子有印象?”
常胤犹豫了片刻,抬了头道,“我能否知道韩状元打听这人是因何缘由?”
韩嘉霖想了想,并不瞒他,“此人是韩某的救命恩人,韩某却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实在是心中惭愧。这才想向常侍郎打听打听。”
常胤犹疑着道,“听你的形容,我脑中的确浮现出了一人,只是……此人不大可能会救下一个陌生人啊……”他晃着脑袋,颇有些费解。
“常侍郎可否告知是何人?”韩嘉霖一喜,按捺住心底的激动问道。
“是……闲王萧煜……”
闲王?
韩嘉霖愣在原地,似有些难以置信。
他来京城的日子虽然不长,但闲王的名声还是有所耳闻的。体弱多病,性情凉薄,神秘莫测,喜怒无常。
这么一想,似乎那日遇到的俞公子的确同凉薄清冷扯得上一点关系,何况,俞公子,莫不是煜字变音而来?
一想到这,心中便基本上有了定论。
看向常胤笑道,“是与不是,我再打听打听,还是多谢常侍郎了。”
常侍郎点点头,送他出了吏部。
韩嘉霖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出了吏部,他思索片刻,找人问明闲王府的所在便直接拐了过去。
闲王府离吏部并不远,韩嘉霖很快便到了闲王府的府门口。
他抬头看着眼前气势巍峨的王府,深吸一口气,走上了台阶。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守门的侍卫面色肃然,语气恭谨中透着一丝冷意。
“在下韩嘉霖,不知王爷可在府中,在下有事求见?”
其中一个侍卫挑了挑眉,看向韩嘉霖道,“可是新科状元韩公子?”
韩嘉霖点点头,彬彬有礼道,“可否代为通传一二?”
“不知韩公子找王爷有何贵干?”那侍卫脚下不动,看着韩嘉霖问道,似乎不问道韩嘉霖的来由便不会通传一般。
闲王府的守卫果然森严,韩嘉霖心中叹道。
“麻烦这位小哥通传一声,韩某想拜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侍卫似有些许诧异,顿了顿道,“请韩公子在此稍后片刻,容先小的入内通传。”
韩嘉霖点点头,在府门口等了一会,方才那个侍卫又返了回来。
“韩公子,里面请。”
韩嘉霖在侍卫的指引下到了待客的前厅处,刚坐下,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他转头看去,便瞧见满脸笑意的亦风进来了,口中道,“恭喜韩公子了。”
韩嘉霖眼前一亮,站起来迎上去道,“亦风!我果然没有找错地方。”
亦风“哈哈”一笑,“韩公子有心了,韩公子请在此稍后片刻,王爷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务马上就过来。”
韩嘉霖自然笑答无碍,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品起茶来。
没等多久,便听到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韩嘉霖估摸着该是王爷过来了,忙放下茶盏站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便瞧见门外转入一个白衣翩跹的身影,风姿清卓,面如冠玉,脸上是一贯的沉凉。
他的风姿如此之高洁清雅,让韩嘉霖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
很快,他收回纷乱的思绪,迎到萧煜面前,彬彬有礼地作了一揖道,“韩嘉霖见过王爷。”
萧煜淡笑着点点头,“韩公子不必这般客气。”又指了指椅子,“韩公子坐吧。”说罢,自己也走到上首的交椅上坐了下来。
韩嘉霖却没有立刻入座,而是走到萧煜跟前,恭恭敬敬地又是一作揖,面露恳切,语气真诚,“韩某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王爷的恩情,韩某日后一定结草衔环来报。”
萧煜轻笑,淡淡地打量了他一眼,“韩公子,本王当初救你时并未想过要得到你的什么回报,韩公子不必将此事过于放在心上,若成了一个负担反倒不美了。”
“不!”韩嘉霖摇摇头,“滴水之恩定当涌泉想报,韩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也许当初的举动在王爷看来不过举手之劳,对于韩某而言却是改变了我的一生。”顿了顿,他神色黯了黯,“只是韩某现在还没有太多能力能帮到王爷什么,日后若王爷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王爷尽管开口。”
萧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韩嘉霖。
他依旧是一袭朴素的长衫,眉眼清秀,眼神中透出一缕倔强,身上有着读书人特有的清高之气,却并不让人讨厌。
当初自己也是被他身上的这种气质所触动,才任由亦风救下了他。
没想到,他倒是个争气的,居然一举成了新科状元。皇上如今想大肆培养自己的势力,定然会重用于他,若是同自己走得太近,皇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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