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鸟疑问,不由问道:“齐能出兵助燕抗秦否?”
燕丹答道:“不能。”
蔡鸟再问:“为何?”
燕丹道:“齐惧秦甚,燕秦相对,齐必望之,若燕败,齐定收兵,若燕胜,齐将驱之,图渔翁之利尔。”
蔡鸟疑道:“如此,岂不让齐占便宜?吾出使有何意?”
燕丹冷笑道:“吾之便宜岂能好占?”随之又道:“汝出使齐国办两事足矣。”
蔡鸟忙道:“愿闻之。”
燕丹道:“其一,争取与齐结盟,其不出兵也要结成商贸联盟,即以物易物矣,其二,齐楚交界之地、彭城之北有一四川郡,郡内有小沛丰邑,汝使楚国途中先去此地访人,若能把人访到并带回燕国,汝即大功一件。”
蔡鸟不由问道:“访何人?”
燕丹答道:“萧何、刘季等,此为名单。”
说完,燕丹递给蔡鸟一块锦布。
蔡鸟看了看,见上面果然有一排名字,萧何、刘季、周勃、樊哙等数人,只是没有一人听闻过。
蔡鸟不知燕丹因何寻这帮人,却也不便询问,于是道:“楚国将作何计较?”
第8章 弱国外交见盖聂()
被蔡鸟所问,燕丹沉默片刻,楚国的事情有点复杂,他一时无法下决断。
此时楚国执政的应是楚王负刍,负刍本不是楚王的继承人,而是楚哀王的庶兄,但他在楚哀王上台两个月后,派门客刺杀了哀王,从而当了楚王,这也是刚刚发生的事,按理说楚国现在的政局还不稳定,负刍肯定会把精力放在国内,所以会不会联燕还不好说。
想了想燕丹说道:“汝至楚国先去拜访项燕将军,把燕楚联盟之事告之,至于如何面见楚王,听项燕将军的安排吧。”
他这也是对项燕的一种莫名信任,以项家对楚国的忠诚和对秦国的敌意,项燕肯定会促进燕楚联盟的,至于项燕能把事情推动到什么程度,只看项燕的本事了,若项燕都没有主意,他作为一个对楚国不太了解的外人,更没有好的办法。
蔡鸟应下后又问道:“太子还有何吩咐?”
燕丹又交待道:“使楚完毕,汝去一趟居啵抢镉幸幻蟹对龅睦险撸裟芮肜矗偌悄阋还Α!
送走蔡鸟,燕丹不由得感叹,战国末期,天下豪杰比比皆是,为何总感到自己手下无人可用?
燕国虽偏居一隅,但自昭王下达了求贤令后,引来了以苏秦、乐毅为代表的一大批文才武略,这帮人使燕国一时间强大起来,甚至几乎吞掉了强大的齐国。
只是从惠王之后,燕国便开始衰落,以乐毅为代表的人才又相继逃离了燕国,直到燕王喜时代。
这位燕王喜更加可怕,他一意孤行,使得更多的文才武将或逃或战死,而燕国也一衰再衰,无力争雄天下。
如今他只能拿着这个烂摊子与强秦相斗,简直是一种不自量力的做法。燕丹很清楚,派人出使各国,或许各国表面上会和和气气,说一些冠冕的话,但背地里却是不屑,你燕国也想与秦国斗,靠什么?是嘴巴还是匹夫之勇?
这皆是没有人才和国家实力弱的结果,燕丹明白,要想说了算,必须强大起来,弱国无外交,这是放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存在的真理。
他更清楚,人才有时就如大河之水,只要你把渠道开通,把身子放低,肯定会源源不断的流过来的。只是,他现在还没有精力去挖渠,更没有时间去放低身子,他只能利用现有的力量与秦兵决一胜负。
当然,这一仗一旦胜了那又不同,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将瞄向这里,那时,他只要一招手,天下英才便会纷纷来投。有了人才,再来对付秦人,胜算将会很大。
想通这些,燕丹的斗志再次强烈了起来,毕其功于一役,或许天下是谁的也不好说了。他不相信,凭后世的那些知识和能力,会斗不过一个残暴的嬴政。
燕丹再次坐在案前,吩咐宫人去请人,这次他要面见一位神秘的重要人物。
盖聂,荆轲的好友,也是荆轲约好同去刺杀秦王的另一杀手,只是因时间紧迫,荆轲没有等到他的到来,只能带着秦舞阳前去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盖聂的寻来。盖聂的到来,让燕丹再次看到了一份希望,这份希望将会使燕国走向更远。
对于盖聂,燕丹了解不多,只知他是一个剑术家,但他怀疑此人师出鬼谷子,否则也不会以“目摄”令荆轲退去了。
无论盖聂和荆轲之间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盖聂剑术通神,而且爱好交游,更与荆轲是好友。
他值得荆轲信任,就值得燕丹信任和任用,其任用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为荆轲复仇。
盖聂很快到来,燕丹迎至宫外,双方见面都深施一礼。燕丹见其长身挺拔、淡然镇定,具备一名剑客应有的冷静和心态。心道一声惭愧,荆轲若与此人同去刺秦王,定然大功告成。
只是此时说什么都已晚矣,他又不能让盖聂马上飞到秦国去,荆轲注定还是失败身亡。
引盖聂入宫,双方落座,燕丹再次起身行礼道:“荆卿此行将无功而亡,丹愧对壮士。”
盖聂刚至燕国,尚未了解情况,听闻大惊,忙问道:“何来此说?”
燕丹只得把前情述说一遍,只听得盖聂霍然起身,转身欲行。
燕丹忙问道:“壮士意欲何为?”
盖聂坦然道:“我入咸阳,伺机再杀秦王,为荆卿复仇。”
燕丹急切间拦住道:“壮士慢行,且听丹一句。”
盖聂悻悻然,只得坐下道:“太子且请道来。”
燕丹再施一礼道:“秦王还不该死,此皆丹之错,只可惜害了荆卿。”
盖聂还礼道:“此与太子无关,错在秦人残暴。”
燕丹讲道:“此番荆卿不利,秦人必然警觉,再想刺杀已无可能,方今之计,只能集天下之力击败秦兵,共杀向咸阳,那时再取秦王之首则易如反掌尔。”
盖聂不由问道:“若秦兵来犯可有把握?”
燕丹道:“至少五成把握。”
盖聂惊讶地说道:“如此说来胜数不小,聂深为敬服,不知太子欲让聂做何事?”
燕丹对他礼遇有加,而且一些事情毫不隐瞒,说明其必有所求,盖聂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燕丹道:“盖壮士责任重大,不知愿不愿意付出?”
盖聂慨然答道:“为荆卿复仇,无所不愿。”
燕丹赞道:“真豪杰唉!”随即说道:“如今秦兵势大而残暴,先灭韩、赵、魏,再犯燕国,天下敢怒而不敢言,丹虽只尺之躯,亦不言降,天下有志之士更是无数。然而众人虽多,却不同心,皆因缺一呼声,丹愿做此人,故请壮士前往韩、赵、魏故地,一者鼓动反秦力量,在当地反秦,二者集结各路侠士,秘密潜入各城,一旦反秦大军到来,做好里应外合。”
盖聂听闻,神情激荡,答道:“太子高义,乃天下之福,聂愿做此事,定不负厚望。”
送走盖聂,燕丹长出了一口气,有盖聂在外鼓动,势必又增加一成胜算。
第9章 离间君臣再派使()
随即,燕丹把宋意召来。
宋意为燕丹客卿,亦为荆轲好友。刺秦设计之时,宋意本为刺客人选之一,只因田光相宋意后认为其为“脉勇之人,怒则面青”,所以不作人选。
不过此人勇武而不失冷静,倒适合燕丹的心意。
宋意到来,燕丹说道:“吾欲派汝去秦、赵之地,可否愿意?”
宋意毫无惧色答道:“太子有令,虽万死不辞。”
燕丹满意点头,随即说道:“汝带上数名门客,先去赵地,再入秦关。秦国大军现位于赵地,汝达后便散布三则消息。一则传嬴政乃吕氏与太后之私子,非秦王正统,实属窃国,应归还王位。二则传荆轲刺杀嬴政成功,秦国将更换新王。三则传秦王欲派王翦攻燕,胜则封君,败则问罪。”
宋意毫不迟疑应道:“此易尔。”
燕丹又道:“赵地事毕,汝即刻前往秦地,直至咸阳,于此地亦传消息,不过只需传一、三即可。”
宋意答道:“此亦不难。”
燕丹接着道:“诸事毕,汝蜇伏咸阳,打探消息,缓慢发展势力,等我大军到来,若有可能,伺机抢回荆卿和秦卿之尸首。”
宋意应道:“诺。”
燕丹嘱托道:“万事不可急躁,一切以稳妥为上,切记,切记。”
宋意应声告辞,燕丹却负手默道:“嬴政呀、王翦呀,如此阳谋,吾看你们如何自处?”
燕丹清楚,这三则消息正切中了秦国的要害,绝对能让秦王嬴政和王翦忙乱一阵,就算他们明知是谄害,也不敢大意处置。
嬴政之母赵姬与吕不韦的那点破事天下俱知,说其为私子并不过份,其实是不是私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秦国君臣猜忌,最好让秦王大杀一通才合燕丹的心意,如此一来,嬴政将会忙乱一阵,而其形象在秦人眼中又将大为改观。
至于针对王翦“胜则封君,败则问罪”的传言,也是因王翦小心翼翼的性格定的策略。
燕丹清楚,战国四大名将,白起、李牧、廉颇、王翦,唯一得到善终的就是王翦。
王翦军事才能突出,是继白起之后,秦国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材,不过,其做事相比白起要稳妥的多。
据史上记载,他带六十万大军征伐楚国,秦王亲自送至霸上,王翦却在此时向秦王索要“美田宅园池甚众”,美其名曰“以请田宅为子孙业耳”,不但如此,出关前,其又连续五次求赐美田。
王翦的这种做法让人十分不解,就是其儿子王贲也感到他的过份,众人问之,王翦的一番话连后人都赞叹不已。其曰:“夫秦王怚而不信人。今空秦国甲士而专委于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自坚,顾令秦王坐而疑我邪?”
意思是说秦王嬴政生性多疑,如今秦国全国士兵尽交到自己手中,此时唯有向秦王提诸多要求,才可以表明自己除了金钱以外别无他求,借此消除秦王怕他拥兵自立的疑惧。
王翦的小心翼翼,最终让他封武成侯善终,而其子孙王贲、王离也先后成为了秦国著名的大将并封侯。
燕丹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决定行使离间计。
依王翦现在立下的大功,早已可以封侯,但燕丹知道,王翦是在灭楚之后才封的侯,也就是说,秦王现在还没有给他封侯的意思。秦王没有意思,王翦也没有索要,却有消息传了出来,就算这个消息来自谣传,甚至是敌对的阵营,秦王和王翦之间也不能淡定。
王翦势必要向秦王解释一下,秦王又势必顺水推舟地把侯位给王翦,这样看似好事,却无形中在二人间产生一种隔阂,这种隔阂平时看不出来,可在特定时刻就会起作用,而这个作用或许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燕丹不认为这是一个阴谋,就是全天下人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事态也会朝向预想的方向发展,因而他称之为阳谋。
至于第二个“荆轲刺秦王成功”的消息,则纯粹是为了混淆视听,燕丹相信,依时下通信能力不畅的时代,肯定能让远离秦都的官吏们慌乱一阵子,而这也为盖聂等人活动提供了一个契机。
当然,燕丹更明白,三则消息还无法动摇秦国的根本,甚至连动荡都不会产生,不但如此,此举还有可能再次激起嬴政的怒火,把所有的恨意都加注在燕国身上。但他相信,秦国同样不会平静,国内的反对势力会伺机而动,真到那时,嬴政将会因之而焦头烂额。
实际上,自荆轲出发的那一刻起,惹起秦王的怒火已成必然,秦燕两国不可能再缓和,燕丹认定,惹一次怒火和惹两次怒火的区别已经不大,他只想此举令嬴政为之疯狂,只有其疯狂了,才会做出错误的决策,而他想要的就是这个。
抛开这些,燕丹又把大夫栗曷请了过来。
栗曷被定为出使大梁的人选,也是为了斩断燕王一只手臂而用的策略,不过,此人比较平庸,既无谋略又无心计,比之其父粟腹差之十万八千里,出使大梁并非合适人选。
然而,作为大夫,而且是粟腹之子,还是有一定人脉的,若让其呆在蓟城,势必存在一些不确实因素,因而燕丹才决定将其派出去。
方今魏国早已名存实亡,其疆域仅存都城大梁一带。魏国政局也不稳定,魏景湣王去逝还不到一年,其子假接任魏王。新魏王在这个烂摊子上也无所建树,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燕丹看出,就算魏国与燕结盟,在燕秦未分胜负之前也不会有所行动,因而与其说是结盟,不如说是寻求一种安慰。
当然,燕胜秦又当另说,魏国自然想再次恢复疆域,那时势必会大举反攻。只是燕丹岂是那么好说话的,他定会让大家知道,想捡便宜的人,永远只能喝喝汤水。
粟曷到来,燕丹对他叮嘱的不多,只让他向魏国表明一个态度而已,至于如何决择,就是魏国自己的事了。不过,他还是交给粟曷一个任务,那就是去挖人才,最重要的是去阳武县户牖乡寻一个叫陈平的人,只要把此人寻来,就是大功一件。
第10章 心道无情遇诘问()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穀,我独何害!”
燕丹站在武阳城头,遥望着横亘在前方的易水河,耳畔似听到一声轻轻地诉吟,他的心间在颤抖。
是呀,南山高峻难逾越,飙风凄厉令人怯。大家没有不幸事,独我为何遭此劫?
一场穿越把他逼进了死胡同,他不得不选择与强秦战斗,这是一道单选题,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想富贵,更想安逸,他想荣华,更想宁静,只是这些必须经受血与火的奋争。
或许在别人眼中他很风光,但他知道心中的苦,他还不如一名农夫的活路宽广。他的名号注定天下尽知,不风风光光的活,必轰轰烈烈地死,连苟且偷生都做不到。这样的燕丹众人羡慕,却不是他所求。
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他已死过一次,那种死后复生的心悸令他永生难忘,他不想再死了。
自己不死,只能让他人死,在这个残酷的战国年代,一点点的仁慈都将万劫不复,他必须狠下心肠。
只是,他的处境太难了。穿越而来,所有的人都是陌生者。亲人、朋友、臣子、客卿没有一人能够交心,大家都是利用关系,若不是他生于帝王家,若不是他是太子丹,也许他就是一根草芥,不会被人瞧上一眼。
然而,帝王家又如何?在燕丹眼里还不如一名普通人家,这里没有亲情,没有温暖,有的只是冷酷无情和尔虞我诈,就连父子之间也是相互利用的冷漠,他生活在冰冷的环境中。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他想起了前世的亲人,那份亲情眷眷在这里永远也不会找到,为此,他感到了孤独。
只是他知道,现在不能沉沦,更不能泄气,要活下去,必须全力奋争。
他忆起了后世的一句话:“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他明白,他的光明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的,生与死,或只在一念之间。
他是有情之人,也是热血之人,不过那都是在前世,这一世,自从一睁开眼,他的情开始淡去,他的血开始冷酷,虽然还不至成为暴徒,却丢弃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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