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获取资源，进行生产建设，还是通过研究完成自我提升，从存在基础到实现追求，天神完全有能力自行完成，根本不需要凡人的支持。作为奴隶？机器比人效率更高。作为信徒？那只是当前统治方式的副产品，可有可无。
那么，凡人便只剩下唯一一种用途。
“实验。”玄奘说，这也并非什么新鲜事，“如今的其余人类，只是作为观察对象被留存下来。”
“不尽然。否则也不必费心实行这个叫作西游的大型项目。”镇元子道，“某种角度上，凡人对神是不可或缺的，因为从古至今，世间万物，都不过是一场大型演算中的算子。弱者的确会被剔除，但在到达终极之前，始终会保持尽可能多类型的存在，以防止——”
“局部收敛。”玄奘不自觉地接道。
“是的。”
玄奘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不经意间后退了一步，他忽然看到了那幅图景的全貌，意识到自己先前是多么愚蠢，迷失在了肤浅的幻象中。“当年那艘飞船，果然带回了什么……”玄奘说，“杨戬找到了？”
“还未，但发现了间接的证据。只是如今，有人要刻意操纵结果，然而这样插手只会导致灾难。”
“我明白了。”言及此处，已经不需要再讨论下去，玄奘做出了决定，“我会完成我的部分。”
“恕我直言，你最好做出一些改变。”镇元子严肃道，“高尚无法让人们自发地聚集，攀登总是辛苦的，对于头顶上那些耀眼的高尚，大多数人只会偶尔仰望，而低处的东西总会让人趋之若鹜。对于自身弱点被利用这件事，人们很乐于接受，呼吁他们追求高尚的事物却会激起反感。有一个方向永远会被最先发现，最先抵达，那便是堕落。
“为自由而战，非常崇高的理由。但反抗军最大的敌人不是仙佛，而是人心，六百年来一直都是。”说到这里，镇元子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微妙的情绪，“当前的方式是行不通的，玄奘。从凡间唤醒更多的反抗者，这并没有错，但无法由你们来完成。你和你的每一个战友都是仙佛的眼中钉，你们不可能隐藏，身边时刻伴随着仙佛的骚扰和打击。从凡人的角度看，你们只会带来无尽的灾祸。”
玄奘不语。他承认，镇元子说的每一条都对，他们的身份确实带来了诸多阻碍。
“建立据点，发动群众，传授知识和独立精神……似乎你们每一队反抗军，都延续了某种熟悉的行事风格。金蝉子真是害人不浅啊。可你要知道，你们的情况不同，不能照搬他的模式。”
“我已经意识到了，尤其是今天一战。但若不这么做，取得的成果很容易就会被再次推翻。仙佛的最终目的是彻底扑灭反抗之火，仅靠几个英雄，无法与整个巨型统治集团抗衡。谁都知道，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让这火烧起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不会放弃尝试。”
“可是这样很慢，太慢了。我知道，你手上有分子重构机。它确实是一台非常迷人的装置，让你们直接跨出了一大步。”镇元子话锋一转，“但来的路上我听太上老君提起，此番他之所以亲自督战，正是为了借机夺取你们的分子重构机。”
“他们知道了？”玄奘低声自语道，“天蓬，是那次……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机会。”
“五指监狱的事，我听说了。你这支队伍的确拥有不俗的成员和设备，你的信心或许正来源于此。但是相信我，今天这一关不好过。头上悬着一艘精锐战舰，脚下的围攻军队还没撤走，相位柱则正在被太上老君回收，而你还拒绝了我的帮助。玄奘，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会用什么办法来破解此局。”
“那么，就把我放出去。然后看吧。”玄奘缓慢而坚定地说，“你可要看仔细了。”
此后，作为回答，他被推出了这片虚无的空白。
“我很不放心。”一个镇元子之外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不可能做到的。别管他说什么，你得出手。”
“冒着暴露的危险吗？我倒觉得，他能做到，这样一来我们也会有更大的余地。”
“他太不可控，我从来不信任他。”
“你的成见，来自于上一次他对你的背叛吧。这恰恰证明了他所拥有的潜力。”镇元子感慨道，“而且，他们实在太像了。”
“且不说金蝉子已经死了。如果他真是金蝉子的转世，为何会拒绝你的帮助？”
“如果刚才在这里的是金蝉子，同样会拒绝的。更何况，他还察觉到了你的存在。”
“不可能。”杨戬断然否定。
镇元子笑道：“那是因为你看得不够仔细。”
杨戬还想反驳，但察觉到了异动。“我必须走了，轮回网受到了干扰，不能再待在这副躯壳里。”
“这么说，他开始动手了。”
……
……
他感觉到了失焦，视野与大脑都是。被战舰遮蔽的天空重新出现在眼前，天空中与之交战的那个身影证明一切并非幻象，刚才那一番对谈也是。
“你怎么了？”
玄奘动了动眼睛，看到白骨精的脸出现在上方。
“你对着天空发了几秒呆，然后就倒下来了。”白骨精把他从腿上扶起来，搀着他重新站好，“我以为你晕倒了，但你睁着眼。”
“没事。”玄奘四处张望着，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切，视线不断在各处跳跃。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他的视线最后停留在白骨精身上，“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一二零章 守护（）
战舰解除隐形之前，白龙就已经探测到了它，通讯干扰和频繁交换的电子信号很容易就暴露了它的行踪。情况很不妙，她不由得停了下来。悟空用那道火柱重创杨戬之后，这艘战舰却没有前往交战地点进行查看，而是径直飞向了蛇盘山。
它很快超过了她，渐渐从云团中显现。事实上，云团便是它本身，包裹在战舰外层的云团由内向外翻滚，像是碾过天空的车轮。随后它们被向内吸收，露出华丽的舰身，其造型与通常意义上的战舰大相径庭，仿佛一座白玉和黄金打造的楼阁，散发着一种古怪的威严。
对于向凡人装腔作势这一套，他们还真是非常熟悉。白龙撇了撇嘴，正打算加快脚步赶在它前面返回基地，却忽然大叫一声猛地停下，差点扑倒面前的人。“别不声不响地挡在我面前啊！”她撑着来人的肩膀重新站稳，嘴角耷拉下来，“无口女？你怎么来了？”
净琉璃头也不回地指了一下远处的蛇盘山，说：“玄奘有话带给你。”
“他可真会挑传话人。”白龙挖苦道。说话间，她的一只眼睛已经调节好焦距，快速扫视了几下，将山脚下的状况尽收眼底。以她的处理能力，很快就明白了状况，对着包围蛇盘山的军队点了点头：“看样子也没别的选择。他的打算是什么？”
净琉璃简短地说了四个字：“杀光他们。”
白龙咧嘴一笑：“难得有一回大家意见一致。不过现在他依然不改决定么？”说话间，她的注意力一直没有离开那艘战舰。净琉璃传达的指令显然是战舰出现之前所下的，白龙有理由相信当时他们已经摆平围攻军队，为这个行动打下基础。然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她的话让净琉璃出现了短暂的犹豫，默默地看向身后，复又回过头：“无法确认。”
“这不废话嘛，要不是通讯被切派你来做什么。”白龙抱起双臂思考了几秒，注意力忽然被远处的一个光点吸引，双眼立刻锁定、拉近，“猴子？”她挑了下眉，既然悟空启用了应急分身，那么战舰就不用她来操心了。“好！的！我就接下这个活！”她向两侧抬起手臂，化作刀刃，背后的马尾辫闪出冰冷的光，开始起舞。“像这样合情合理大开杀戒的机会可不多呢！”
“还有。”在她冲出去之前，拦在前面的净琉璃又补充了一句，“必须使用哪吒形象。”
“靠我还指望你忘了提这事呢！”白龙厌烦地说，净琉璃眨了眨眼，“好啦不用你说我也会变的，光头想干什么我还不清楚？”她遗憾地垂下头，收敛了化为千针的长发，再次抬起头时，整个人已经变成了哪吒的样子。她伸出手指绕了绕缠在身上的混天绫，抱怨道：“这样一来杀人效率就低了好多。”
净琉璃则抬头望向斜上方，在她的注视下，五个圆球从空中无声降落，平稳地悬浮在她们身边。“连接验证通过，开放主控系统权限共享。”她对白龙说，“你会用得上。”
“这倒不错。”白龙打量着它们，如同控制身体的一部分一般驱使五台自行机炮，让它们不断划出无规则的飞行轨迹，让人眼花缭乱。“很好，开干吧！”
话音未落，她已经冲向山脚，身后的净琉璃默默跳上一根岩柱，架起了狙击枪。她望了一眼空中的战舰，将略有些担忧的目光重新移回白龙身上，尽管仍无法通讯，还是轻声说了一句：“请多加小心。”
……
……
“镇元大仙。”翼火蛇走到那名闭目静坐的道士跟前，礼貌地叫道，“镇元大仙？”
镇元子睁开眼：“啊，抱歉，处理一些观内事务。”
“作战即将开始，由于事发突然，刚才未及让大仙离舰规避。考虑到接下来的行动存在风险，在下建议，大仙暂时进入逃生舱以备不测。毕竟，要面对的敌人是它。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不妨事，贫道相信天庭的实力。”
翼火蛇点点头，不再坚持。但他依然保留了一个对准镇元子的监视器，太上老君刚才发来的密信中，特意提醒他注意这一点，对于五庄观这位观主，天庭始终存在几分忌惮。然而眼下他无暇去过多关注镇元子的动向，大敌已然临近。
经历了炮火洗礼，被浓烟笼罩的蛇盘山中，忽然升起了一道亮光。如同一颗耀眼的流星，悟空向盘踞在基地上空的战舰发起了冲锋。天庭最强大的神仙就在几千米外，和被迫遗落的相位柱待在一起，没有什么能比这更糟，但他却必须狠心抛下那一边的战斗，优先解决头顶上这个大麻烦。
他能清晰地看到，折叠在战舰底部的主炮正快速展开，四根片状炮管旋转为十字交叉的模样，将能量灌注到它们中间的发射槽中。他们终于显露出这副狰狞的姿态，不顾什么代理军队，也不顾各自的牵制，要使出强硬手段了吗？那么，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类似的战舰他对付过不少，不久前才刚跟哪吒的战舰过过招，但与那艘小型战舰相比，眼前这艘宫殿般的战舰显然要多费些功夫。最让悟空忌惮的莫过于那门主炮，一旦让它对基地发起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赶在它发射之前！悟空在心里催促着，握紧了双拳。
此时的战舰内同样充斥着紧张的气息，对准蛇盘山的镜头迅速锁定了那个直冲云霄的身影，几套紧急预置的防御系统接连作出反应，电子提示音和神仙们交换指令的声音响成一片。
“合成型单位已激活，弹射目标全部装载完成。”
“主炮充能完毕，输出功率降低百分之三十五，组件冷却延后。目标预计五秒后进入预定位置。”
“护盾开启成功，切换到反接触模式。”
战舰外侧瞬间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光膜，和仙界常规使用的能量护盾不同，在没有受到攻击的情况下，这层防护罩仍清晰可见，表面泛着变幻的电弧状波纹。与此同时，战舰侧面的几处挡板相继打开，从中探出一些宽大的方形炮管。而在战舰底部，那门最为显眼的主炮已经亮起危险的红光。
几乎在护盾升起之时，几根微不可察的钢针击中了战舰，只在护盾上激起一些火花，便再无动静。该死！悟空在空中一个急停，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了决定，转变路线冲向主炮前方。
他赶到了足够近的范围，撒出了毫毛，却没能奏效。敌人一定是早有准备，这种特殊的防护罩显然是为了对付他的分身。在这层特殊护盾的掩护下，战舰主炮早已不紧不慢地瞄准了基地。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费心去攻击他，因为他们知道此刻他别无选择。
“目标被吸引至预定位置，主炮发射！”
炫目的光柱从炮**出，又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及时挡住。悟空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拦在了炮口前，如曾经几次挡下敌人攻击时那样，体型瞬间增大数倍。但这一回他要承受的不是普通的攻击，而是足以夷平一座山的巨炮轰击！
光束灼烧着悟空的身体，将他的钢铁之躯一点点熔化。他的视野完全被刺目的光芒掩盖，连同思想也仿佛被这光芒吞噬了一般，超出限度的痛苦化为无序的混沌挤占了大脑，几乎要让他失去控制。
但他咆哮着，竭力维持摇摇欲坠的意识。有那么一会儿，他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回头之后看到的会是崩裂的大地，被无情屠杀的生灵，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点的惨剧……
时间以满怀恶意的慢速流逝，悟空的身体逐渐变得火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红。那是一种透着浓浓危险的红色，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炸开。他伟岸的身躯已经不成形，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是被火焰包围的蜡像，令人不安地扭曲着，沸腾着，在光束轰击下支撑不住地缓缓后退，却没让一丝光束射到身后。
战舰上的仙人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尽管作战计划中有提及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但亲眼看到，让这些神仙也不免为之震撼。他们密切关注着探测装置传回的数据，实时分析的结果明明显示能量输出已经超过了预估值上限，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的目标要么脱离主炮攻击范围自保，要么坚持保护友军以致被高温蒸发。看起来，五指监狱提供的报告又一次被推翻，为什么这只铁猴子身上总是会出现这么多意外？
正在这时，舱内忽然闪起了警示灯。（。）
第一二一章 屠戮（）
系统提示音重复着受袭警报，舱室中央的投影迅速切换为战舰结构图，镜头拉近到主炮位置，一个醒目的红圈正不断闪动。几根指示线从该处延伸而出，显示着不断升高的温度和护盾能耗。另一个画面插入到旁边，实时拍摄的舰外画面上刷过一道过滤层，清晰地展示出当前的状况。
在承受战舰主炮攻击的同时，悟空的双眼和双手共同射出了四道热能激光，穿过直击自身的高能光束打到主炮上。尽管身体接近熔化，他仍是疯狂地吸收着能量，再以可怕的速度将其转化，反攻回去。
跟主炮相比，这些激光显得微不足道，但已经让战舰上的仙人们出现不小的慌乱。在防护罩的保护下，能量武器还暂时无法伤害到船体，但护盾在主炮的位置无法形成完整覆盖，悟空的反击大大增加了主炮的发热量，它很快就会过载。
然而翼火蛇并未像其他神仙那样因此而慌乱，好像早已料到了一般，甚至有些放心下来。“启动第三型防御程序。”随着这道指令，战舰的受袭部位开始呈现出特别的变化，主炮及其附近的装甲以微米级单位迅速翻转，陆续转换了材质。被激光命中的部位热量上升速度很快下降，过载时间得到进一步延长。
“已完成散射层覆盖。”翼火蛇满意地点点头，按照计算，再次争取到的这段时间足以击溃那个顽固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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