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周伯伯每天都不知道要讲多少次,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其实这真是冤枉也哉,周先生那么大学问的人,何曾讲过这种俚语?
“好好好,你记忆力这么好,我教起来就轻松了。”
我微微一笑:“事半功倍。”
老爸咧开嘴,只是个笑。
我并非故意卖弄,前世说话,就是这么个德行,喜欢用些成语装有学问,唬弄打工一族的兄弟姐妹,几十年的习惯,要改也难。再说了,讲几句话就能令老爸如此开心,当真是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
二哥三哥一走,咱爷俩就轻松多了,岂止是一目十行,简直就是一目百行,许多东西,老爸不过提了个头,我就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自然,我也很小心地注意控制节奏,不要跑得太快,以免引起老爸的疑心。饶是如此,我超强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已经让老爸又惊又喜,不时拿眼睛瞟我,似乎要重新认识他的儿子。
对于装模作样学习早就滚瓜烂熟的知识,我深以为苦。典型的“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情又不比泡妞谈恋爱,重复一万次都不嫌多,为了尽快“出师”,小小地引起老爸的猜疑也顾不得了。
咦,我刚才想什么了?…妞?
穿越回来,上了几天小学,我差点忘记自己是四十岁的心态了。前世一天到晚念叨的事情,这些日子居然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也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我一顿酒喝趴下之后,老婆孩子都怎么样了。
又或许,那个世界的事情还是一如既往地进行着,我并没有喝趴下,而是继续打工挣钱,养家糊口,没滋没味地混日子。老天爷的安排,谁猜得透呢?
我摇摇头,似乎要将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都甩出去。
这个细微的动作可没能瞒过老爸,他一直仔细在观察我的神情呢。
“小俊,怎么啦,这里不明白吗?”
是不是,我要理顺一下思路……”
我吱吱唔唔地答道。
“理顺思路……理顺思路……嘿嘿……”
对于我嘴里不时冒出的**词语,老爸已经见怪不怪。
“这样,今天学得太多,你先休息一会吧。以后再学。”
“别别别,爸爸,你接着讲。”
我急了,连忙求恳。
老爸笑了,慈爱地摸摸我的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不要想一口吃成个胖子,欲速则不达嘛。”
“没关系没关系,你接着讲…又不是经常回家,这次多讲一点,我自己再慢慢看书,有不明白的地方,等你下次回家的时候再问……”
前世的时候,鄙人乃是编瞎话的高手。脑袋瓜子转得贼快,一时三刻就编出了个**的理由。
老爸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接着往下讲。
“吃饭咯吃饭咯……”
二姐一迭声叫着,往桌子上端菜。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点了么?这课上得够长的。
“等一下等一下,最后几页,就要讲完了。”
老爸摆摆手,突然之间就愣住了。
最后几页?
整整一本《电工原理》,一百好几十页,一个晚上就讲完了?这也太快了点吧?
见了老爸目瞪口呆的样子,我心中好一阵窃笑。
老爸啊老爸,犯糊涂了吧?不知道这个儿子怎么生的了吧?呵呵!乐一个先!
“小俊,这些你都明白了?”
“不明白。”
我连连摇头。
这要告诉老爸,我全都明白了,那还得了?不是比爱因斯坦还爱因斯坦了?…因斯坦,这个科学史上最牛的牛人,说不定就是从不知什么时代穿越回二十世纪的。要不咋就是他老人家发明了相对论?也许真有这个可能,谁知道呢?
老爸长长吁了口气,又像是放心又像是有点失望。
“那你……”
不是完全不明白,多少懂了一点吧……我先学个大概,慢慢再理解……”
囵吞枣!”
二姐撇撇嘴,打了我一个爆栗。
“不错,囫囵吞枣。叶子,这个成语用得不错。”
老爸开心地大笑起来。
椒炒肉!”
兴许刚才太投入,直到一阵阵肉香扑鼻而来,我才发觉桌子中间,摆了满满一大海碗辣椒炒肉,而且是巴掌大一块的肥肉片子。
刹那间我口水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学习用脑多,肥肉补脑。”
老爸抚摸着我的脑袋,慈爱地说。
“唔唔……”
我连连点头,连筷子都不及拿,伸出五爪金龙,抓起偌大一片肥肉,将小嘴塞了个满满当当,肥腻腻的油汁顺着嘴角流淌下来,只觉得世上美味,更无出其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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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历史出现偏差
一晃到了十月中旬,红旗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严玉成再次来到周先生家里拉上了老爸一道前来。在我记忆中,这是老爸从县城回来第一次没有先回家。后来听他们谈话才知道,老爸是严主任直接从单位叫回来的。老爸刚一赶到公社,严主任就急匆匆拉着他来周先生家里。
自从上次在周先生家邂逅,严主任与老爸一见如故,短短一个月时间,两人友谊迅速升温。严主任凡是到县城开会办事,必定要去电管站找老爸聊一会。而老爸也投桃报李,大凡下乡至红旗公社,不管多晚,都要到严主任家坐一坐,喝个小酒。
两人酒量都不大,没酒的时候就喝茶,主要是聊天。两人年岁相当,严主任略长,对时势的看法,对历史的认识都惊人地一致。用老爸的话说就是“臭味相投”。
严主任和老爸到时,周先生与我一老一小正以英语会话,叽哩咕噜,听得两位知识分子一愣一愣的。严主任虽是周先生的学生,修的却是党史,英语不在行。
周先生治学严谨,对严主任和老爸的拜访视而不见,坚持将整段会话练完,夸奖了我两句,这才扭头向两位客人微笑致意。
严主任熟知老师性格,也不生气。老爸自然更没有生气的道理。
“什么风将你们两位吹来了?”
严主任哈哈一笑,却警惕地左右看了看,不说话。
周先生就知道有重要事情要说,脸色也凝重起来,伸手延客进屋。
三个大人在屋里落座,师母奉上清茶。
我笑了笑,拿一本书坐到门口的小凳子上,说道:“伯伯,你们谈话,我在门口看书。有人来的话,我叫你们。”
周先生点点头。
严主任望我一眼,又看了看老爸,摇头叹息一声。
“老柳,小俊才七岁吧,这样的儿子你怎么造出来的?这都成精了。”
“呵呵,眼红了主任,你不是有个女儿,年纪好像和咱家小俊差不多吧,怎么样,要不要对个亲家?看在咱俩的交情份上,便宜你一回。”
老爸本来不是这么张扬的性格。不过屋里没外人,也就随口开起了玩笑。
严主任的女儿见过。不过严玉成帅气得很,这么帅气的老爸生下来的女儿想必也不会难看。要真娶了他女儿也不错呢,往后咱就是地区专员的女婿了,哈哈!
明知是玩笑话,我却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
又有谁知道,我实际上已经四十岁了,考虑一下娶老婆的事情也属应该。
但是……我有老婆的。我前世的老婆也是向阳县人,离柳家山不过二十几公里路程。今年该是六岁了吧?前世的婚姻质量也就一般,凑合着过吧。老婆的脾气很暴躁。既然重生一回,我也可以选择另外娶个老婆。但儿子呢?前世我可是有两个儿子,当成心肝宝贝般疼爱。这要是换了老婆,生出来的儿子铁定和前世不一样。这个我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想想看,那可是我自己的儿子,亲亲的骨肉。要是今后数十年内再也见不到他们,却如何得了?
幸而现在还早,老婆正在茁壮成长之中。等时候到了,咱老实不客气,娶过来便是。谁敢跟我抢,哼哼,老子跟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正想到凶狠处,严主任开口了。
“老师,大喜事啊,天大的喜事……”
“什么大喜事?”
周先生素知这位弟子的脾性,极稳重的一个人。如今这般喜动颜色,可见真是发生了大事。
“首都那边……动手了。”
我手头虽然拿着本书,其实一直在用心听他们谈话。严主任这么一说,我嘴角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一九七六年,注定是要浓墨重彩载入史册的。这一年,在我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发生了太多的重大事件。
“哦?”
周先生先是一怔,随即也是喜形于色。
“都抓起来了?”
“嗯!”
严主任重重一点头。
“都抓起来了!”
“三个都抓了?包括那个……那个女人?”
周先生兀自不信。
严主任摇摇头:“不是三个,是四个!”
“四个?”
周先生又糊涂了。
“不是江桥姚么?哪来的第四个?”
我知道他们谈论的是党中央粉碎“四人帮”的大事。十月六日,党中央一举粉碎以**、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为首的反革命小集团。
一九七六年四月五日清明节,首都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四五事件”,热血青年们齐集首都广场悼念敬爱的总理,同时愤怒声讨**、张春桥、姚文元等人的罪行。当时王洪文是党中央副主席,普通群众不了解内情,并未将其与江张姚三人并列。
“还有王洪文。”
严主任轻轻说道。
也是?”
“是。”
“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月六号。”
周先生点点头:“该出手时就出手,党中央英明啊!”
老爸笑道:“看来中央这次是下了决心。周先生,你平反的日子不远了。”
师母本来一直在旁含笑作陪。这些大事,她不是很明白。听老爸如此说,不由得异常欣喜,连连说道:“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这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阿弥陀佛……”
正在谈论国家大事,师母突然来这么一句“阿弥陀佛”,三位知识分子都不禁莞尔。
我却暗暗摇摇头。党内某位元老尚未复出,拨乱反正的日子,还要等两年呢。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没的扫了先生和师母的兴头。
随着“四人帮”的垮台,也就宣告为时十年的大革命正式结束。虽然改革开放要在一九七八年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才开始,毕竟政治高压的气氛是越来越缓和了。周先生暂时不能平反,严主任却能多给他一些照顾,不必想以前那样有许多顾忌。
周先生难得露出笑容,击节叹道:“如此喜事,当得浮一大白!”
先生平日是不饮酒的,家中也没有余钱沽酒。
老爸立即拿出两块钱,说道:“小俊,去供销社打一斤酒,买些花生糖果来。”
师母忙道:“柳老师,你来我家作客,怎么好意思要你拿钱打酒?”
周先生摆摆手:“老婆子,大家都是知心朋友,晋才也不是小气人,你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家里哪来打酒的钱?”
是我去打酒吧。小俊这孩子,一天到晚被你们逼着读书,可有多辛苦?造孽呢!”
老爸笑道:“嫂子你不要惯坏了他。小孩子跑跑腿怕什么?”
我及时起身,笑着说:“是啊,师母,我不怕辛苦。‘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应该我去才对。”
师母眉花眼笑:“这孩子,嘴像抹了蜜糖一样,说出话来就是中听。不愧是柳老师的儿子。”
“呵呵,嫂子,这可都是周先生的功劳,是他教得好啊!”
大人们笑着,最后还是依了师母的意思。
“小俊,你乖乖坐着别动。我去打酒。你小孩子家,不要在路上打了酒瓶子。”
不一刻,酒水糖果买到。还没上桌,师母先就塞了几颗糖果在我手里。
“你们先吃着,我去隔壁五嫂家借几个鸡蛋,炒给你们下酒。”
“嫂子,这里还有几毛钱零钱,就不要借了,跟她买几个鸡蛋吧。”
“没事没事,五嫂是大方人,几个鸡蛋没事……”
“由她去吧。”
老爸还要再说,先生摆摆手止住。
们喝酒,好好庆贺一下。”
三人酒量都马马虎虎,全是小口小口抿,主要是烘托个气氛。
“玉成啊,这次中央搞了这么大动作,只怕地方上,也相继有许多变动吧?”
严主任就笑了:“老师看得明白。地方上,已经动了。不瞒你们两位说,我这次叫了晋才一道来,一是给老师报个喜,二是有个事情和你们两位商量。”
“什么事?你说吧。”
严主任眼瞅老爸,沉吟不语。
老爸一惊:“怎么,这事与我有关?”
“对。”
于是老爸就很专注地望着他,周先生也满脸关注神色,我更是竖起了耳朵,心里一阵纳罕。这个“四人帮”倒台,固然是大大好事,却不知怎的与老爸扯上了干系。怎么看都不搭界啊!
“晋才,换个工作吧,到红旗公社来怎么样?”
老爸就笑:“怎么,公社要成立电影宣传队?”
严主任蹙眉道:“难道你就想一辈子放电影?”
见严主任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老爸脸色也慎重起来。
“那你说说,这工作怎么个换法?”
“到公社来和我搭班子,做革委会副主任,主管宣传和文教工作,行政级别暂定副科级,如何?”
革命委员会是大革命期间全国各级政权的组织形式,简称革委会。一九六八年上海一月风暴之后,由群众夺取上海市委和上海各级政府的权力,成立了一个类似“巴黎公社”的大政权机构,张春桥命名为上海公社。全国各地纷纷仿效夺权,政权名称不一。伟大领袖认为上海公社不好听,发了最高指示是叫革命委员会的好”。于是全国各级政权,自省以下直至学校、工厂,政权机构全部改称“革命委员会”。
革委会实行一元化,即党政不分家,党委与政府合为一体。革委会主任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当然,有些地方在一九七二年前后又再次恢复了县级和区乡级党委会,但在方党委会恢复行使职权的工作比较滞后,宝州地区和向阳县直到七十年代末才恢复党委会,各级革命委员会转变为纯粹的政府机构,到八十年地初期改称人民政府。
我情不自禁地转过身来。
老爸更是慎重,问道:“合适吗?我现在是普通干部,而且是技术干部,没抓过行政方面的工作。”
严主任笑道:“技术干部不是更好吗?能文能武。行不行,你给句话吧。”
“我的级别也不够啊。”
个你就别操心了。我了解过,你是一九五八年的兵,到现在有十八年工作经验了吧,上个副科级有什么大不了的?县里组织部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绝对没问题。现在就看你本人的意见了。”
那个时候,政府部门事业单位和行政单位的性质界限不明显,只有国家干部和集体干部的区别。老爸正经是国家干部,只要县里组织部同意,工作调动毫无问题。
老爸沉吟不语。
“晋才,这是好事啊。”
周先生劝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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