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破碎!
梓桐突然捂着胸口后退一步!
胸腔内似有烈火燃烧,熊熊的火焰如被千年的寒冰压制,没有一个爆发的出口,压得胸腹生疼。
她嘭一声大力关上门,把急匆匆赶来的冯又道关在门外。
冯又道老脸通红,鼻子挂着两根修长的红线,他摸摸被撞扁的鼻子,有些愤怒的盯着屋内,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坐在椅子上看着陆公公。
陆公公也有些惊愕,刚才那一声尖叫跟屋子的一撇,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自然明白,此时,他来传圣旨遇到这样的事情也自觉倒霉,皇帝多年不传召女子入宫,如今好容易来这么一回,本来是个肥差,传完了圣旨带着姑娘跟冯家的银子回宫,没想到……
梓桐看着被子底下冯琬瑶露出的肩膀,眼中一闪而逝的锋利,雪白的肌肤块块的青紫,凌乱的头发下掩盖着恐惧的眼神,雪白修长脖子上道道划痕,血迹斑斑。
她缓缓的伸出手,眼神尽量放柔和,怕她看到眼中的痛恨更加恐惧,声音也从来没有的柔软,淡淡的诱哄,“琬瑶,没事了,过来。”
冯琬瑶依旧眼神恐惧,紧紧抱着被子往后缩着娇弱的身体,似乎已经认不出眼前的是谁,她刚刚那声尖叫歇斯底里,整个人如同蔫了的气球,疲惫而软弱,依然不愿意放松警惕的看着梓桐。
“我是彤姐姐,过来,没有人会伤害你了!”
冯琬瑶像是被殴打过的小狗,缩在角落里,任何诱惑此时都是有毒的,只有那是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
梓桐看着这个小时候在她最为艰难的日子给她过最为真诚纯真的保护的孩子,因为某些原因她永远停留在了六岁那年,一直保留着那份纯真,她以为她能够保护她,让她在一个快乐的环境下长大,可是她错了,她从来都没有能够保护她,就算是六岁那年她智商停留,她也过了好久才发现,她发现时琬瑶已经被冯琬清冯琬柔欺辱折磨了好久。
而今,她又来晚了,过了好久才发现。
发现时,她已经不认得她,不愿意接触她。
她的奶娘已死,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头重伤。而她……
她压下心口的一丝腥甜,继续耐心道,
“琬瑶,来……琬瑶,来……”
她一遍遍的轻轻呼唤,用心底最柔软的声音。
人与人的感觉是很微妙的,当一个人真心以对时,即使不说话也能感觉到真诚,若是那人虚情假意,相对的那人也会直觉到一种不友好。
似是感觉到那最柔软的呼唤,冯琬瑶渐渐退却了眼中的恐惧,恢复了清明。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爬着搂住了梓桐的脖子,她捂的那般用力,似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身体微微颤抖,因为哭泣尖叫声音嘶哑难听。
梓桐终于放心下,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孩子一般低低呢喃,
“没事了,乖……”
她安抚了冯琬瑶,命人安葬了吴媽,面无表情的站在冯又道面前,也不行礼,看向陆公公。
陆公公有些为难,他奉命是来接冯琬瑶进宫,而此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觉得此时冯琬瑶不适合入宫,本来皇帝传召女子入宫就是为了……只有身家清白的女子才能入宫,而冯琬瑶已经不是清白之身,按理不能入宫,可是圣旨难为,总不能先不宣旨,进宫请旨然后再做决定吧。
他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冯又道有些局促不安,“公公,是草民没有保护好女儿,草民该死,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先向皇上说明情况……”
“老爷说的对,不过这情况应该老爷去说,责任是老爷教女无方,导致琬瑶失去清白,琬瑶现在神智不明,让黄守为难受辱,老爷您说是么?”
反正早晚撕破脸皮,不在乎让它早些发生。
冯又道听着这话脸色惨白变为惨青,十分精彩。
梓桐看他那样子,心里冷笑,真他妈的孬种,口口声声为了琬瑶,连个责任都不敢承担,真是满肚子粪便!
一个小蓝衣的太监匆匆走进来,对着陆公公说了几句话,陆公公点点头,紧皱的眉目松开,挥挥手,小太监退下后,对着梓桐拘礼道,
“皇上说无论如何也要把琬瑶姑娘带走,劳烦姑娘相送一路。”
梓桐撇着冯又道,老家伙似是松了一口气,两边的胡子翘翘的,不像是送闺女入火坑的样子,反倒是解决了一个麻烦。
她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的神色,总有一天会让你趴在地上跪着求我们,而这一天她相信很快就到了。于是门大院深的冯府那天发生匪夷所思的事情,本是宫里来了大肆张扬的要宣读圣旨,由于冯碗瑶没有到场,圣旨的宣读耽搁,而之后冯府只有冯又道跟冯家童养媳黄彤接了旨,至于圣旨是什么内容,无人知道,之后那些贴身的侍从再也不允许进入冯碗瑶的院子。
超大个钻石()
冯琬瑶本身就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心腹知道她的情形,而此事发生,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冯琬瑶的状况,对此冯又道只是说,冯琬瑶的了重病,已经去拜访名医治命去了。
梓桐跟着陆公公带着冯琬瑶从后门离开,冯又道封锁消息,严禁消息泄露,除了那几个贴身的婆子,几乎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冯琬瑶跟着陆公公一路乔庄从简,转转折折的来到一处别院,梓桐进门的时候眉头跳了一跳,清一色原木的的院落,精致而清雅,木质的走廊,精致的木桥,水中锦鲤,游曳在捧开的睡莲下,甚是活泼。
雕花的木板围城的花坛里面,长形锯齿,黄色花瓣开的热烈,几朵圆蓬蓬的雪白蒲公英已经长成,风一吹,轻盈起飞。
有人一身天青色锦缎长袍,长身玉立,手执木质的花壶轻轻的撒水,水珠晶莹,落在碧叶黄花上映着初夏的阳光,折射五彩的光辉。
那光辉不似凡间拥有,倒像是九天仙女挥洒雨露,不小心滴落的鬓角步摇珠子,映衬着那人眉目高远,淡而广阔。
清淡的眸子看过来,嘴角挂了舒朗的笑意,
“来。”
来你个头!
梓桐憋着一肚子火气想要找个人猛喷,她一直想见到了黄璃一定要狠狠的揍他!
他不经同意奏请皇帝要琬瑶进宫,若非如此,冯琬瑶怎会受到如此伤害!
最让人生气的就是,难道一个女子的命运因为他的一句话决定?
进宫?琬瑶的样子能进宫么?
她看见那人如高山之雪不染尘世的样子,看那点石成金的手指细细照顾着她恶作剧介绍的名茶,看那因受伤中毒而苍白的脸色,想到那天直接把人抛弃在悬崖边上自顾自的回去休息,瞬间怒火就剩下一点点星火。
星星之火也是可以燎原的,她不看他,努力憋屈,试图让那火再次燃烧,之后便是城门失火殃及他这条不食人间烟火的在自作主张的恶池鱼!
不知什么时候那人走到身前,看她那憋火的样子,低低的笑起来。那笑不似平常那高远的空濛笑意,而是有些真实的人间味道,映衬着那淡远的眉目,更显高华尊贵。
梓桐本想转身去看望冯琬瑶的脸立即凑了上来,眼中的火苗蹭蹭的上涨。
奶奶的,长的好看有什么了不起?当皇帝的狗腿子有什么了不起!就能不经同意随意的去决定别人的去留?
还是凭借权势就能够主宰别人的命运?
她最讨厌这个!
虽然她是异世灵魂,对于皇权至上的理念很理解,但是骨子里却改变不了那种人人平等生命至上的的观念,何况理解不等于接受,接受不等于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接受,就算到了自己的处境,那也应该看情形!
不计后果的去代人决定,深受伤害的人的痛苦他永远不知道!
奶奶的!
她越想越气,终于把那熄灭的星星之火转化成燎原之势,乌黑的眸子一片燃烧热烈的火焰,即要喷薄而出!
却有山巅之雪的清远的气息传来,淡而远。
那清远的雪晶莹而冰凉,瞬间将那团火压制在一个可控的灯罩之内。
那人突然伸出修长的手,轻轻覆盖住了那双热火的眸子,耳边传来那人低沉优雅的声音,带着微凉温热的气息,
“她并没有受到伤害,不是么?”
梓桐刚刚沉寂在那种清远的气息中,思虑道这人怎么这么复杂,又是冷又是热,又是远又是近,真是有点像个……还未思考完便听到那人轻轻的几个字,心中更是一惊。
而那人说完已经淡笑着站在一边,天青色的锦袍衬托着修长的身姿,淡而高远。
梓桐用看怪物的眼睛看他,心想他怎么知道琬瑶并没受到伤害,她刚刚检查过她的身体,那些伤看起来恐怖,只有肩膀跟脖颈上有,而那中可怖的效果更像是染上了一种药物的作用,所以她刚才才没有爆发,没有在冯又道面前宰了那只老匹夫!
她吸吸气,身姿笔直,眼神睥睨,瞅他,“嗯?”
那人不看她,转身往屋里走,“刚刚泡好的新茶,清热解毒,色泽明艳,姑娘要不要先尝尝?”
某人摆好的高姿态被彻底的无视,她摸摸鼻子,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黄鹂,好好安排琬瑶小姐。”
黄鹂忍笑道,“是。”
陆公公一只低头弯腰不敢出声,此刻人走了,才擦擦冷汗,看看屋里两位,再看看喧宾夺主的小丫头径自安排着他刚刚接来的贵人,瞬间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他应该不明白的事情?
——
屋内,青竹的地面,雕花木质的墙壁,水晶的帘子隔开了卧室的视线,四角有沉香木的小桌几,上面落着几株盆景,中间铺有羊毛的地毯,绣着牡丹花开富贵的图样,算是小屋内唯一一处热闹的地方,地毯之上一个矮花梨木的长桌,摆着半透明的茶壶,里面漂着碧色的一株“新茶”,隐约可见鲜黄的花瓣。
梓桐撇撇嘴,一扯衣裙坐在羊毛地毯上,她记得这是冯氏的皮毛作坊刚刚出来的样品,并没有开卖,只是拿出来给几个富家试用,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不花钱的拿试用品。
怪不得是牡丹花开,他这样的人怎会喜欢这样俗气的图样,不过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拿试用品呢?
何况有些还是有瑕疵的。
有人执了半透明的茶壶沏茶,那碧绿茶水像是一串珠子从壶口奔出,精巧调皮的落在半透明的茶杯里。
沏好茶水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推过来,那碧绿一段如玉一般精致。
那人轻笑淡淡的回答她的问题,“姑娘说过要给我的羊皮做加工,既然成全姑娘生意上的名气,鄙人自然乐于奉献,甘于尝试。”
我呸!
梓桐拿了茶咕咚一口咽下去,烫的龇牙咧嘴恶狠狠的看他。
那人仿若未觉,继续拿回梓桐的茶杯倒茶,茶满,指尖轻轻转动,那碧色的茶水也在轻轻的转动,透出淡淡热气。
那声音也如同那淡淡的热气,缓缓的流出,那言语却一点也不氤氲,如针一般直射要害。
“梓桐,冯琬瑶已经不适合在冯府。”
梓桐一惊,还未回味过来,听他继续道,
“她若继续留在冯府,早晚会成为你的掣肘。”
梓桐不语,转着茶杯,看向他。
那人不看她,目光留在手中倾倒而出的碧绿茶水上。
“你早晚会跟冯府撇清关系,甚是还会针锋相对,这一日,不久就会来临。”
梓桐终于垂眸,看着手中的茶,一仰头喝尽,她冷哼一声,声音听不出一丝感情,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黄璃无奈的看她一眼,“望归楼,乔悦楼。”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变,装束可以变,身份可以变,但是……气息不会变。”
他看向门外,风吹皱一池春水,“那种清澈里带有透骨的锋利,平淡中含有遗世的高洁,散漫随意里透着坚韧的执着。”
他慢慢的伸出手,掌心一颗透明的多面的水晶石,“如这颗石头,看似平凡的不起眼,但若是放在光下,便会有五彩的光芒射出。”
“有人便是如此。”
梓桐愣愣的看着他,啥么意思?
他手里这颗石头,好像是……钻石?
个头真大啊!
她无意识的亮眼放光,伸手便去拿那颗钻石,那手却蓦然握上,离去。
她怅然若失,哀怨的看他,好像在古代很少见啊,要是能成批加工该多好,打造古代社会的求婚必备之物啊,好大的市场啊!
那人有些好笑好气的看着她,这个时候的重点被转移了?
随即他叹息一声,是不明白呢还是……不愿意呢?
某人好像被那声叹息拉回了正路,她讷讷道,“你查出我跟琬瑶的关系我并不意外,你本就不是什么一般的富家子弟。不过琬瑶的奶娘为什么会死?胖丫为什么会成重伤?”
“风刃山一事,丞相必然不会就此罢休,不说他有没有大的动作,就算是为了那些银子,他也会尽快的吧欧阳晴嫁进冯府,必然会夺取你的财权,而冯琬瑶就是你最大的顾忌,所以我不能看你束手束脚,此时以你的身份必然不能安置冯琬瑶,所以我才用圣旨将冯琬瑶请出。”
梓桐看着他,“到底有没有圣旨?”
黄璃抬头看她,眸子中笑意深深,“你很聪明。”
梓桐愕然的长大嘴巴,“没有?你你你……假传圣旨?”
黄璃把重新倒上水的茶杯放到她嘴边,梓桐下意识咬住边缘。
“你怎知道没有?”
啪,梓桐拿下茶杯,急急道,“你的目的就是让冯又道安心的放了冯琬瑶?所以拿了圣旨只是让他惊慌失措,安排琬瑶被强迫的现场,使得冯琬瑶遭遇意外劫难,才女变为傻女?这样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掩盖住自己欺君的事实,造成冯琬瑶是被迫成为傻子的,而不是原来就是个傻子。”
黄璃笑意更甚。
梓桐脑袋大的看着这个脑袋里九曲十八弯的家伙,有些头疼的说。“你一直有监视冯琬瑶?那胖丫跟吴媽不是你下的手吧?”
“我派的人本来已经万无一失的看好冯琬瑶,可是……被一个护卫发现了,那护卫武功很高,我的手下跟他纠缠了一番,设计让他离开,才有机会在冯琬瑶身边……”他看她一眼,梓桐不看他,心想周青真是个蠢货,居然被这家伙的护卫给设计了,回去赶紧教育一番,“等他回去,冯又道已经下手了,胖丫跟吴媽是从小跟着冯琬瑶的,冯琬瑶进宫不可避免的会带她们去,而为了不走漏风声,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
梓桐脸色冷冷,冯又道的畜生的级别又升值了。
那时她刚刚赶回去,又耽搁了些时间,正好给了冯又道下手的好机会,哎,不得不说真的是天意啊!
想到这里,突然转头看他的胸前跟肩膀,“你的伤……”
黄璃似笑非笑的看她,终于看的她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就是不敢直视,才心情很好的说道,”没事7。〃梓桐刚要松口气,听见那人幽幽道,”救了人反倒被抛弃,抛弃救命恩人的人,真的是……”
宰羔羊()
那刚要落下的心唰的提了上来,有些心虚的低头喝茶。
我左耳朵进啊右耳朵出,声音耳道过,大脑不留痕……
进也没进来,出也就没出去。
精明能干,豪爽利落的某人终于忍不住这种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