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梓桐大力的挥挥她那不算健壮的拳头,有意无意的挡开了那两只的目光,
“我正好想揍他们!”
半刻中后,梓桐盘坐闭目,双手抚膝;欧阳飞羽盘膝而坐,屏气凝神,旁边有只半截长的蜡烛。蜡烛闪烁着幽幽的光亮。
圣女坐在梓桐的身边,手掌覆盖在梓桐的手上,隐隐看见鲜红的血珠。
黄璃跟姬漾则站在周围,神色淡淡,眸色深深。
梓桐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凌乱了!
原来那些房间都已经破碎,依稀有个房间的影子,房间里的女子因为害怕到处乱跑,她们只是感觉到危险靠近,并且阴气森森,本能的害怕。
而身后跟着她们的“丈夫”,任凭他们怎么呼喊怎么痛心怎么忧愁怎么,她们听不到依然到处跑。
而四围都是那些生前为护卫的男子在追杀那些惊慌失措的女子,可怜的丈夫们一边心碎一边保护一边对抗着实有些手忙脚乱。
真是一群可怜可爱的疯子啊!
双手抱肩,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闭上眼睛
然后便听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跟我住手!”
或许声音太过惊悚,那交缠的三方突然都停了下来,跑的不跑了,追的不追了,阻挡的也不阻挡了,大家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人鬼不知的不明物。
梓桐轻咳一声,掩盖一下自己因为处于某个阴阳不健全的位置的尴尬,
“姑娘们别跑,别怕,这样你们就会安全的,跟我一样。”
那些女子看不见身边的东西,因了恐惧,才乱跑,此刻看到一个看得见的正常人,终于有些缓和。
丈夫们有些感激的看着她,终于能仔细的去看看妻子了。
感激她的同时还有那些护卫的男子,终于不跑了可以随意杀人了!
他们是欧阳玉的护卫,可不是什么讲信用的人,他们看到女子不动立即飞身而起攻击!
梓桐大怒,吸气大喝,“你们不想离开么!”同时跳起吗,对着最先起身攻击的男子身下就是一脚!
“妈的再动,让你当鬼也当太监!”
那鬼太监受到攻击捂住下腹身体蜷缩起来,其余人一看瞬间想到踹在欧阳玉身下的那一脚!
梓桐伸手随意一指,顺道划了一条弧度,
“你们最好别动!”
她不看他们,转身对着那些守护妻子的丈夫们,目光温和,语气客气,
“我觉得你们要想救你们的妻子,先放开这些人……”
“休想!这是我们的仇人!”一人激愤道。
“可是你要想保护你们妻子的安全,必须这么做。”她摊手,“或者你们想让她们受尽人间凌辱之后这么死去?”
沉默。
她这么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话着实有些诡异,那些女子们,面上又露出恐惧之色。
她对她们笑笑,继续道,“别怕。”
“或许你们觉得妻子这样死去未尝不好,人间悲苦,一起做一对鬼夫妻,但是人生本身就是酸甜苦辣滋味皆有,苦多甜少,如一道菜,如一生的菜,吃过才了解其中的含义,不经历不代表不苦。
你们可苦?”
你们可苦?
怎生不苦,那些悲伤,纠缠,相思,痛恨,愤怒……点点积累,层层堆积,皆化为一潭苦水,日日浸泡着有知觉的心事。
怎生不苦?
有苦却未有甜。
她真诚的看着那些女子,突然道,“她们会有甜,世间的甜苦不在本身,而在于那种体验的过程。可能会遭遇各种脸色侮辱,但是最差的情况不就如此么?还会更糟糕么?”
众人沉思。
“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是同为女子,我深知在这个世上生活的不易,不得独立,不得出头,在压迫的最底层,公婆伦理丈夫孩子,所有这些都足够她们承受,但是她们依然顽强的活着,做着世间女子最伟大的事,毫无怨言。”
她声音平淡,眼色温和。
“世间如果没有女子,那就失去了千娇百媚的颜色,可惜世人不知珍惜,待人如待牲畜。”
“不过,我依然感激,作为女子的感激,我感激你们对她们的疼爱,在这冷漠的世间在她们失去所有的时候依然不舍离去,依然执着守护,于她们或许就已经足够。”
“此些,远远胜过那些华衣锦服,那些绫罗绸缎,那些高墙深院后钩心斗角,那些豪华宫殿后的独守空寂!”
“但是,我依然希望她们活着出去,能够在经历彻骨的伤痛屈辱之后,如凤凰般重生!”
“她们出去后会照佛她们,与她们在世间共同尝尽甘苦,不负众心,不负此生!”
寂寂无声。
良久
突然有人淡淡道,“姑娘你未嫁人怎生知道夫妻相亲相思之苦?如何让我们相信你。”
梓桐看着那人,依然一身喜服,清秀的书生模样,声音有些茫远,“我未曾知道,可我未曾不知道,有人远远注视,茫远相思,日日思念,时时呼唤,远在天涯,或是对面不识,却依然梦中挂念,切切叮嘱,不为相聚,只为安好……”
那人看着她,清澈明丽的眸子中似有淡淡的雾气,迷茫,呼唤,思索,不解,各种情绪翻转,看的人心里颤颤。
良久,他突然走到一个女子身前,凝目良久,嘴角一丝淡笑,俯身轻轻一吻道,“阿,环,好好活着,替我尝尽这时间未曾尝尽的甜苦。”
女子一直恐惧茫然,看不到更加惊恐,而听着梓桐那番话,似懂非懂,就在她的死去的丈夫俯首亲吻的一刻,突然抬头目光清明,微微一笑,纯真而甜美。
那吻落在女子嘴角。
此刻丈夫纷纷走向自己的女子,神色温柔而怜惜。
此刻梓桐长舒一口气,哎,太他妈的煽情了,憋死老子了。
此刻那间屋子的跟她合手的女子身体僵直,深深震撼,无意识的呢喃出声。
此刻女子身边站立的两个出色的男子长身玉立,身影孤寂,长身而立。
此刻盘膝而坐的男子突然划开自己的掌心,引着那血珠慢慢延伸而去,
“我以我血引忘川……”
此刻那些黑衣的男子神色温和,磨平了一生的杀戮,渐渐消失……
喜服男子突然对着梓桐道,“阵破而殿塌,生者无还。姑娘带她们走吧。丁字左走,十字右走。”
梓桐突然跳起,“快走!”
同时,那些吻别的丈夫轻轻推出自己的妻子,妻子茫然中,便随着那推动轻轻走去。
靠!谁告诉我怎么回去啊!
九十度笔直的崖壁上,某人吊死鬼一样的吊在一根绳子上,看着那些姑娘们一个个被周青唐凌拉上去,脸色漆黑。
由于纳兰飞羽引魂用了不少时间,某女人半人不鬼的状态持续的那么久了一点,于是功力就那么虚弱了一点,手软脚软。
当她醒来时,两只无比正经的高远的高傲的清淡的闲散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正在大眼瞪大眼一人拉着她的手一人握着她的肩膀不动如山。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瞅瞅左边,嗯,细长的手指绕着绳子,依然神态闲散,神情高傲淡淡不屑,美得光彩照人。
瞅瞅右边,嗯,虽然脸色苍白了些,虽然吊着绳子,依旧长身玉立,淡然高远,如山巅之雪高洁而孤远。
梓桐衣服破碎,头发蓬乱,嗓子哀嚎,目光哀求,两位大哥您行行好,救救我这元气大伤的人吧!
两人都看着她,吊死鬼一样半死不拉活,只要一人伸手,另一人必然伸脚的架势。
于是两人都不动,陪着这只吊死鬼。看着一个一个菇凉们被英勇的手下救上去。
护卫们视野有限,坚决看不见下面的三只。拜托,两位老虎都在,哪里轮的上猫啊!
原谅我()
最后终于在梓桐快要被吊死的时候,发出最后的吼声,“姬漾,带上我上去!黄璃你受伤了自己上去!”
奇怪了,这是要干哈!
有这时间跟精力,你俩跳下悬崖去给我把那十万两金子捞上来!
梓桐愤愤骂道,欧阳老贼你个混球,居然把金子当做地砖铺,奶奶的,宫殿塌陷掉落悬崖,她就看着那一块块的金色闪着锃亮的光芒,从她脚下落了下去!
作为一个合格的财迷,这简直就是凌迟啊啊啊啊!
心疼肝疼皮疼肉疼胃疼肾疼!
脑袋一痛,淡淡的声音带着讥诮传来,“看来还死不了!”
梓桐破布娃娃一样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的想,大哥俺在你手下永远不知道尊贵是个啥玩意,还有你跑那么快干啥!
丞相府
哗啦一声,精致的豫州玉瓷茶杯被摔的粉碎!
一身棕色绣祥云卷浪滚边的锦缎常服中年男子一只手颤抖的指着跪坐奇怪低头的欧阳玉大骂,“你这个逆子!你……”
话还没说完,哗啦又是一声!
欧阳玉忍住疼痛,瑟缩的膝行到丞相面前,声泪俱下,“父亲,是儿子的错,可是那些人太厉害,儿子跟恶霸就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入……”
“住口!”四十多岁的丞相一向红光满面的脸色发紫,眼中退去了一贯的春风慈和,充斥着愤怒的火光。
“我早就跟你说过,要小心,要注意,不要随意去,去也是从密道进入,你倒好!你这个不争气的逆子!”
“父亲,都怪那些人太狡猾,害的儿子没有……”
啪!
“事到如今还狡辩?你练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肯定是巫族的那些长老们,带儿子好了之后,便去杀他全族……”
“你!”丞相再次举起宽厚的手掌,嘴角的顺滑的胡子已经乍起,轻轻抖动。
“丞相莫要动气,公子不过是糟了人的暗算,不完全怪他。”坐在鎏金雕刻麒麟镂空梨花木椅上的黑衣人终于站了起来,一身黑衣,带着黑色的面具,看不到面目,却隐隐觉得眼中流露出来的光芒。
危险的光芒。
欧阳玉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正在思考,那人淡淡一撇,欧阳玉突然觉得自己被看透,在这人的眼下丝毫没有保留的余地。
丞相看着欧阳玉那猪头一样的脸,再看看他跪坐的姿势,终是叹口气,放下手。
“伤的怎样?”
欧阳玉终于放心,立即摆正身姿磕头谢罪,不小心牵扯道伤口,龇牙咧嘴。
丞相不忍,转身坐到椅子上,吩咐,“来人扶公子下去休息,”顿了顿,“请最好的大夫。”
欧阳玉解脱,被两个仆从扶着下去,身后传来隐隐的对话。
“丞相,小皇帝终是不可小觑,那件事还是尽快筹备才好……”
“本相知道,只是……”
“丞相胸怀天下,掌握江山,终会有办法,炎王乃是大忌……”
“罢了!”
……
欧阳玉突然腿下又是一软,皇上……
琬瑶()
梓桐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前边暗紫宫袍的人,那人身躯微微弯曲,瘦削而略显苍老,双手抄在胸前,浮尘搭在臂上,看见梓桐过来,眼神一闪,神情傲居,尖锐的嗓音传来,
“哟,这是谁呀,接圣旨都这么慢,是不是想蔑视皇威呀?”
梓桐很明显看到冯琬清那幸灾乐祸的笑意。
冯又道不动如山,仿佛没有听到,冯伊诺看看父亲,刚要抬头,被林氏扯了一下衣角,有些歪斜的跪坐下去。
梓桐挑挑眉,这么快就划清界限了,欧阳晴那女人要是嫁过来不吃死你们!还想吃香喝辣春风得意?
她规矩的行了一礼,不卑不吭道,“民女黄彤,乃是冯家的未过门的媳妇儿,为迎接圣旨跟公公大驾光临,怕自身不够端正,特意花些时辰装扮,故而来晚,请公公见谅。”
她这一番话说下来,既牵扯了跟冯家的关系,表明若是她有什么事,他们一定也会被惩罚,是对冯氏父子的一番警告,又把前几天欧阳晴对她撒泼,剪了她的头发暗示了一番,就算有罪欧阳晴也不要置身事外。
冯又道那老狐狸身子抖了抖。
陆公公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兰花指翘起,浮尘甩了甩,瘦削脸上因为笑容褶子集合成了一朵菊花,尖锐的嗓子带着点兴趣,
“哟,这就是彤姑娘吧!是洛京的财女啊!听说姑娘前几日头发被削还被逼的要出家为尼?”
“公公过奖,民女只是尽本分守护好婆家,至于出家为尼,更是市井传言,公公不必相信。”
“真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冯家有这样的媳妇儿真是福气,还不好好待人家?”
冯又道急忙站起来躬身行礼,“公公说的是。”
“谁让你站起来的!跪下!等着接旨!”
梓桐眨眨眼,这公公有意思,居然是帮着自己?因为黄璃?
她刚要磨磨蹭蹭的用尽了心思找个看不到的地方准备俯身跪下,听见陆公公道,
“冯琬瑶呢!怎么还不来接旨!”
梓桐听见冯琬瑶的名字,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随即便听到后边通传的人慌慌张张的奔来。撞得花盆栏杆一乱。
“老爷,不好了!小姐她……”
冯又道迅速起身,大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小厮直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也不管周围还有圣旨,“老爷,您快看看,小姐她……”
冯又道有些慌乱的看着陆公公,满脸汗水。
陆公公看着他,有些着急,尖声道,“看杂家干嘛!还不快去看看!”
冯又道急匆匆的走过去,陆公公紧随其后。
梓桐听到那仆从回报的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她极快的赶往冯琬瑶的院子,院子只有几个婆子,跪在地上,脑袋使劲压低,碰触在冰凉的青石板上。
梓桐不看她们,她步伐极快而稳重,急急推开紧闭的门,心底一沉。
外庭的卧榻旁边一个肥大沉重的身体半躺在地上,脸色铁青,双目紧闭,嘴角一丝艳红的血留下。
梓桐快步过去,手指放在胖丫的鼻息处,微微放心,虽弱,却还是有气息的。
“来人,把胖丫扶起来,请大夫!”
后面几个婆子匆匆应是。
梓桐快速进入卧房,窗边花梨木桌子边上,吴媽身体以一种极为古怪别扭的姿势躺在那里,双目圆睁,额角流出汩汩的血,血迹凝固变黑,甚是恐怖。
梓桐转身看向床上,床上凌乱不堪,衣服一块一块的落在地上,被子鼓鼓,抖抖擞擞微微颤抖。
梓桐突然觉得眼眶酸涩,一颗心被人一脚踩在地上,用尽了力气蹂躏,那脚却不会用尽力气,一点一点的加力,那心沁出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沁出,最后终于血肉模糊。
她伸出手,微微颤抖的去轻轻拍被子,感觉到被子下面的蜷缩的身体猛然一僵,僵的指尖微微疼痛,那疼痛便顺着指尖传到全身,她声音轻轻,
“琬瑶……”
啊!冯琬瑶突然一窜而起,抱着被子尖叫!
她尖叫,便是刹那的爆发,没有任何的情绪,音调单一却又像是无数个音符汇成,那么单纯的尖叫,恐惧,愤怒,伤痛,难过,不懂,集中一起,而又组成只是一个纯粹的不带任何情绪的,毫无喘息的尖叫,那叫声如针一般带着刺破的力度,撕心裂肺,传到哪里都是一片破碎!
梓桐突然捂着胸口后退一步!
胸腔内似有烈火燃烧,熊熊的火焰如被千年的寒冰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