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庄主此事可查实?”季无伦和叶予心同时问道。尚启俊身后那下人就看着他们说,“你们回房后,少爷说没心情叫人进去就睡了,第二天一早我们进房,就发现少爷已经没气了,不是你们还能有谁?”
霄凛此时也听出道道了,转头看一眼脸色发白的季微倌,出声道,“尚庄主可曾想,说不定令郎进翠里香之前便已受伤或中毒?”
那下人看他一眼,又看到季微倌,大为惊讶,“是你们?!”
尚启俊脸色难看地看了眼霄凛,听到他继续说,“其实对令公子投毒的是微倌,可是请您念在她一介女流,非江湖中人的份上,高抬贵手。”
他这话未落,已有剑光闪过,季微倌高声叫起来。霄凛正暗自提气盯着尚启俊,若他发难立刻就要动手,没曾料想有人动作更快。季无伦看时看到了,可剑光耀眼,他武功低微也不及反应。
叶予心纵身过去挡在了季微倌身前,伸手要取出袖剑挡住来剑,身后忽然被人猛推了一下,她飘身过来本未站稳,身体直直送到了剑尖上,好在踉跄了一下,剑穿过肩膀下方而非心脏。叶予心以掌挥开来人,扭头万分不解地看着季微倌,正看到她满脸惊恐地伸着手悬在半空中好似要推开来剑,保护自己。
刚才那一下绝非自我保护意识地随意退档,力道也不像是季微倌该有的。她该是恨不得她去死吧。
她想叹口气,终究没有,转头看着对面握着剑的女子,这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人爱。那位姑娘并非和尚家一道来的,想来是躲在暗处伺机偷袭。
“小叶子!”“予心!”
季无伦过去扶住了她,伸手点了她几个穴道,看到霄凛已经挡在了他们身前。回头看一眼自己妹妹,刚才叶予心那一眼他瞥见了,只是……咬咬牙,季无伦开口说道,“尚庄主,此事是在下一人所为,和家妹没有关系,霄寨主只是顾及和家妹的婚事才会护着无伦。”
叶予心闭眼靠在他怀里调息了下,睁眼就看到霄凛正回头来看她,眼睛慢慢转为冰蓝色,心里一惊,“霄寨主……此事是我和无用惹的祸,你……您不要插手。”
季微倌苍白着脸过去霄凛身边,“凛,此次我们上山,本就是求援,若是你受了伤回去,处境就更糟糕了,霄冷他肯定会借机……”霄凛瞪了她一眼,季微倌就噤声了。
此事本就是她惹起的,方才他看的不真切但叶予心总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尚庄主,此事没有人说得清,霄某和季少还有……叶姑娘是朋友,不如您卖我一个面子,暂且搁下此事,待查清再作处置如何?”霄凛的眼睛仍旧是漂亮的黑灰色,尚启俊也安下心来。
苗族人善毒,凤仙寨更是以此统领苗族,中原武林有传闻,宁得罪阎王,不得罪凤仙寨,更何况是他们的寨主。据说有被报复的江湖中人对人哭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死不超生,日日不得安宁,时刻不能放松……
“那霄寨主可愿让尚某带您这两位朋友上府里暂住?”尚启俊自然也未打算就此和凤仙寨正面相对。
可这说法与可以任意处置两人无何差别,霄凛眼眸微微眯起,“既然谈不拢,霄某得罪了。”
“不要!”季微倌这次倒和叶予心有默契。'网罗电子书:。WRbook。'
“麻烦季兄带予心暂避。”霄凛已经动起手,说完这句再无言语。
跟在身后的凤仙寨众人早已跟上来,此刻也动起了手。实看一眼因流血而脸色苍白的女子和因担忧自家主子而脸色发白的女子,忍不住叹口气,麻烦!
19
19、第十九章 。。。
季无伦看一眼霄凛,他已经和尚启俊打得不可开交,只看到人影闪动,时有彩色的迷雾萦绕。扫一眼僵乱的局面,他低头看扶着的人,以眼神询问。
“我们不能走。”祸是因他们而起,若不是他们恰巧打了那位公子,也不会这么巧合让霄凛被迫介入这件事。
“你还好吧?”季无伦拿袖子帮她擦了下额上的汗,眼角扫到有人突围过来偷袭,无华出鞘,耀得人眼晕。叶予心被他挡在身后微微恍惚,这家伙,是保护别人的时候才会变得比较认真专注的类型吗?若说平时打闹她是让着他,那季无伦绝对是没有尽全力过。
那男人懒散得比她还过之。
其实,她现在也并非完全无力,只是受了伤,不能随便动内力,而一旦动手,就顾不上了。躲在男人身后的她其实很想笑,还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不过,不知为何,扬起的嘴角就带了几分开心的感觉。
“啊……”女人的叫声,叶予心移眸看到实挡开了往季微倌而去的剑,定神看了两秒,叶予心敲敲身前人的肩,指了指那边,“我没事。”
季无伦僵了一秒,微倌完全是不会武的,女孩子家学这些会被家里人视为怪异的,左手握拳考虑了几秒,直到看到又有人往微倌那边杀过去,他才忍不住点地飞身过去护住了看来较弱无助的女子。
叶予心浅笑着点个头,手指扣上腰间肚脐下方,从腰带里抽出一把软剑。这才是她最上手的武器,师父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今天未必是那个万不得已,但倒下去的人,已经无法站起身,流出来的血,也不能流回去。
冲进厮杀里的女人穿着青衫,似山间一抹精灵,飘忽而过,眨眼间,已有许多人倒下。既然决定动手,不如不要保留实力。
霄凛带的人不多,此刻剩下的几人都在保存实力,毕竟他们的使命不是参合这种不讨好的江湖道义之事,而是保护自己的主子,对方没有太过分的杀意,他们就不必太费劲。
季无伦护着季微倌还不算吃力,毕竟他们俩看起来不像是什么事件中人,虽然季无伦心里清楚,霄凛所说必属实,是妹妹妄下了杀手。但他也实在不忍苛责,微倌很早就是这个性子,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此时在他身后死死攥着他衣服的女子,该是知道悔改了吧?
会停下是因为霄凛和尚启俊分开来了,两人隔着五步远的距离,尚启俊看着手心不知在看什么,霄凛脸色越发白了。既然主事人都停手了,其他人也一一围绕在侧。季无伦回到叶予心身边,重新点住开始流血的伤口,眼里闪过沉痛,还闪过无奈,终究只是抱怨了句,“无理取闹。”
她究竟有没有把自己的事放心上,看她此时,脸色倒和霄凛差不离了。
叶予心撇撇嘴笑了下,想做个鬼脸,但牵动了伤口,疼得厉害,没能成功。季无伦伸手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往视线中心点看过去。
“尚家素来与凤仙寨无仇,霄寨主不如赐尚某解药,带您的未婚妻离去,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两不相烦。”尚启俊冷着脸开了口。刚才一番生死相搏,此刻却说得云淡风轻,江湖恩怨,其实很好解。
只是,年老丧子,而且是独子,今日这里没有人流尽鲜血,老人家是不会罢休的。叶予心靠在温暖的怀里闭上了眼,尚庄主肯定此刻也明白了,下毒的要么是季微倌,要么是叶予心,季无伦和霄凛都不在考虑范围。
霄凛看一眼季无伦和叶予心,“尚庄主的交换条件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霄寨主想如何?”尚启俊说着手掌缩回袖子里背到身后,叶予心瞥见掌心已经黑了,看来使毒凤仙寨的确是江湖之首。凤仙寨的传说已有三百多年,最初是一位女子所建,是为了保护苗族中的弱者,此后在江湖上被称为亦正亦邪的妖派。
叶予心微眯着眼看了看白衣似雪的人,听说凤仙寨之人幼时就服食和试用各种毒剂,因而眼眸颜色会随着承受毒物的能力变成不同的色彩,冰蓝色是最接近至毒的颜色……虽然好看,可是,她微微心疼了。
“放过在下那两位朋友,霄某自然将解药双手奉上。”霄凛说完咬了唇。寒毒又要发作了,刚内力耗损过度,压不住了,虽然是晴天,冬日暖阳当空,他却觉得树荫蔽日,越发冷了。
实离得近最先瞧出来了,回头看一眼叶予心,女子点了个头,季微倌伸手去想要扶霄凛,没有敢动手,她也是知道他有洁癖的。
“霄寨主太痴心妄想了吧?”他都放过他的未婚妻了,哥哥嫂子什么的,他们凤仙寨的人会当真吗?
“难道尚庄主一条命不值他们两条命吗?”霄凛开口已经很难了,强忍着不敢让尚启俊看出端倪。
叶予心让季无伦扶着她靠过去,此时正走近霄凛,看他回头,就笑了下,说,“够了。”这句话落,已经抬手点住他穴道,若是平时恐未必能得手,但此时他内伤发了却是轻而易举。再纠缠下去若是尚启俊动了杀意,一个都逃不了。
实给了解药,深深看了叶予心一眼,鞠了一躬表示敬意,就随着剩下的人带着自家主子下山去了。剩下一男一女,有如砧板上的肉,只等人来分食。
季无伦挡住叶予心,想了下刚才连回头都没有就离去的微倌,看来这世上,会和他共死的人,只有她了。“尚庄主信也好,不信也好,小叶子从不用毒,令公子之死是我一人所为。”
“多说无益,去阎王殿讲吧。”尚庄主自己动手,掌风所到之处,裂风之声扫过耳旁,叶予心已经以步法绕过季无伦,伸手要去接来掌。她其实还有句遗言:若是我能接了这江湖传闻第一的掌法,以后我可就是第一了!
眼前一花,叶予心看到穿着苍青色道袍样式长衫的人,那人正对上尚启俊那一掌,一起往前进了一丈多远。所有人都惊异于这场剧变时,对掌的人分开,碎掉的落叶打在旁人的脸上,划出一个个小伤口。
忽然身子一轻,就被人携着倒飞出好远。等停下来,已是在一个山洞里。
嵩山是一个山脉群,连绵数百里,是本国第二长的山脉,在这里藏人算是很不错的选择。
“师父。”叶予心看到师父吐出一口血来。
女人四十上下年纪,眉目如画,眼睛很大,此时定神看她一眼,只是骂了句,“疏于练功,勤于胡闹。”
女人看着很严肃,尤其是说话时,但话音落,嘴角扬起一个很轻微的笑,就此闭上了眼。
“师父!”叶予心的泪一下子落下来。不可能的,不会的!
季无伦认真看着那位出手相救的前辈,慢慢灰败下去的脸色说明了很多,眼眶发酸,抬头看她那样子,不知如何开口是好,“小叶子……”
叶予心抱着师父的肩膀,摇着的头停了下,看了他一眼,脸上泪仍在止不住地落,“季无伦,我师父跟我说,千万不要来参加什么武林大会,是我没有听……”
她这还是第一次叫他全名,季无伦跪坐在地上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她继续说了下去。
“师父都跟我说过了,不要来什么武林大会……师父明明在我下山的时候交代过,不要来武林大会的……”
季无伦觉得无力感像是洞里的幽暗,吞没了他,头垂下,眼泪无声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求长评
20
20、第二十章 。。。
那晚叶予心就保持那个姿势抱着自己师父哭了半晚,然后开始帮恩师整理仪容,季无伦就出洞就近找到了水源,回去后在洞外呆了许久才进去,看到她脸色惨淡,谦恭地跪着在帮师父弄头发。
眼眶微微发酸,季无伦把水袋递给她,然后也跪在一边看着平躺似睡着的前辈。他虽然没有细问过,但也在偶尔交谈中听她提过,从小就是在山上长大的,师父虽然严厉,但也如母亲般温柔。
叶予心帮师父清洗嘴角的血,偶尔抬手抹泪,慢慢开始说话,小声的,絮絮叨叨的,也不管他听见没有,好像也不是要说给他听,“师父以前有一个特别深爱的人,那个人是一位大侠,虽然师父不说他是谁,可师父却说过,他是在参加武林大会时,因为坚持自己认为对的观点,被群侠围攻致死的。我和师哥其实能猜到那是谁。”
“武林正道都不屑和邪门歪道为伍,哪怕邪教中人做了好事,也不过被说一句,妖里妖气。师父应该是非正道出身,那人和师父相爱,自然觉得师父他们做事是没有错的,那是亲自认识之后得出的结论,他肯定要坚持的,所以无论被怎样逼迫,他都不肯改口。”
“师父说啊,那时候邪教也是不屑参加武林大会的,因而她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事情过去了传开来的时候。师父就离开了师门,找了个地方隐居,先收留了师哥,然后是我……”
“师哥下山的时候,师父对他说,这江湖上最虚假的地方就是武林大会了,切记不要去参加。师哥是个很老实很听话的人,师父对他算是很放心的,交待了再三就让他走了。”
“可是师哥终归还是去参加了,因为他喜欢的姑娘也去了,呵呵,师哥为了替那个姑娘出头,下山时被人暗算了。消息传回去的时候,师父只是说了句,不听话的活该。可是师父连着几个月都没怎么吃饭,也很少说话。”
“我向来不听话,师父给我讲了一次又一次,我虽然觉得师父是偏激了,但也还是打算听话的。”叶予心咬着唇歇了歇,身体好像很虚了,唇都裂开了,“师父估计是不相信我会听话所以先来等我了吧,师父对我,是极好极好的……”
此时她已经泣不成声,季无伦也随着一起磕头,那一刻只觉得,躺在那里的女子是那般伟大而崇高,或许她做的不多,但对叶予心和她师哥,绝对不少。这世上,每个人只要做了自己能做的事,也已经足够善良了。
“我不该来的,可是我还是来了。什么好奇心,什么凑热闹,都去死……”这句话落,人已经栽倒下去,季无伦接住她轻轻抱在怀里。那一刻,他觉得若是稍微用力,怀里的人好像就会死去。她是那般脆弱,那么柔弱。
所以这以后过了十年,过了二十年,他也永远记得那一夜,记得她睡醒来第一个笑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她当时笑着说,“呀,新的一天来了。”眼底转着许多情绪,却一直笑着,就算看到沉睡去的师父,也只是笑着过去问了早安。
是的,无论谁离去,新的一天,都永会来到。
季无伦那时咬着牙,恨不得这日头就此不落下,永远都是今天,永远都是这一刻。他不知道她将来还要遭遇什么,又要如何,可疼惜得快要变成内疚。在很久之后,在他习惯她的极快速恢复能力之后,他偶尔还是想起那一夜,想起那天微弱亮光里的那个笑,那是他心里最深的温暖,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给他。
她告诉他,人,是一种比自己想象中更坚强的生物。
所以那天晚上,看到陌生的年轻男子出现在洞口,眼中发光的看着他们的时候,季无伦忽然觉得,此时再不可能发生更坏的事情了,所有的坏事都已经过去了。
那位年轻人穿金边的锦服,自报家门说他叫南宫鸿,是来寻叶予心报仇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季无伦扶着叶予心出洞,站在阳光下,她身上的血迹已经变成深红色的脏污,“你父亲的确是我所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要报仇我没有意见。”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之道,她虽然被称妖女,不代表她律人律己会用两种标准。不过,若是仇敌受伤了,她倒也未必要当场报仇。
南宫鸿也只是剑眉拢起,看了两人良久,“带叶姑娘进去吧,季兄若无大碍,不如助鸿一臂之力。”季无伦笑着和叶予心对视一眼,扶了她进去然后拿了无华出去帮忙。
应该是尚家的人先找来了,而且从他们口中还得知,尚启俊竟然也死于那一对掌,这下子怨结得更深了。
双拳难敌四手,很快,有人去通知了尚家其他人,因而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赶来了,南宫鸿剑法比季无伦略高几筹,但也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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