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好笑的看着舒晴沮丧的垂着脑袋听许氏慢声细语的教训,爱莫能助的对偷眼看自己的舒晴摇了摇头,直到受不了她的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才站起来躲了出去。
才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另一头舒宁正在和那个黑衣少年说话,黑衣少年神色复杂的看着舒宁,舒宁却笑得一脸温和柔软。
舒玉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警惕,脚下加快了两步走过去,很快到了他们面前。
“哥哥在做什么?”舒玉笑着问舒宁。
“我想去看看那位夫人。”舒宁大概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出来,不好意思的看了舒玉一眼,低声说道。
“你去看那位夫人?”舒玉吓了一跳,眼里带着不赞同。那可是疑似染了肺痨的人,就算是再心软温柔,也总得顾惜自己,舒宁平日看着也稳重得体,怎么会做出这样让人不放心的事情?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舒宁面色里带着几分认真,像是在对舒玉说,却更像是在对黑衣少年解释,“我一直跟着爹爹读书,却觉得自己在经纬世故上总是差了一点,如今的时局也并不是能让我安逸终生的,既然不能走爹爹的路,便要找一条适合自己的,我已经拜师在莫太医门下。”说到最后,他似乎更加不好意思,甚至都不大敢看舒玉。
学医本就需要很长的时间,更多的大夫都是家传的医术,莫太医今年才告老还乡,在太医院很有声望,能拜在他门下,可见舒宁对这件事情是认真的。
而文家老爷之前对舒宁的期待明显还是希望他走仕途,不然也不会因为舒宁的功课而反复发作他。
舒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爹知道吗?”
“知道。”舒宁见舒玉只是稍显惊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甚至忍不住伸手用衣袖擦了擦有点冒汗的额头,“还是爹替我引见的莫太医。”
“爹虽然替你引见,但显然还是不赞同,不然也不会还在考校你的功课了。”舒玉看着舒宁,略略摇了摇头。
“爹是让我不要放下功课,”舒宁微微笑了,目光里带着坚定,“他总怕我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将来会后悔,可我早就已经想好,并且做了决定。”
“爹说的没错。”舒玉已经顾不得旁边的少年,轻声在舒宁耳边说,“你现在还这样年轻,甚至还未到弱冠,想法总是在时刻改变的。况且,就算是真心喜欢的事情,也未必是合适的,如若现在放下功课,未免可惜。”
舒玉在心里甚至已经觉得文老爷太过溺爱孩子了,现在让舒宁在自己感兴趣的医术上费心思,不是更加让他没心思在仕途上。
“我知道大家都认为我只是年纪小,将来想法会变。”舒宁也压低了嗓音,但是清晰有力,“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是有所考虑的。”
“所以,哥哥这么做,是考虑清楚的吗?”舒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仔细盯着舒宁的眼睛,希望从里面看出点什么。
“你不要多想。”舒宁笑着拍了拍舒玉的肩膀,“我自己知道哪条路走不通,才选择别的路。”
舒玉看着舒宁,第一次感觉到一向恬静淡然的舒宁其实是一个极早熟又敏感的孩子,他这是在做对这个家庭来说最好的选择,却不一定是他本人最好的选择,文老爷大概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个,才会一面同意了他的选择,一面又心里愧疚,不断的在课业上对他提高要求。
“如果这是哥哥打心眼里喜欢的,”舒玉看着舒宁,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不由得低下头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那就放手去做吧。”
舒宁似乎也有点激动,毕竟这是他在除了文老爷以外的亲人面前第一次袒露心声,并且还出乎意料的得到了支持,他知道舒玉从小就比别人多了几份聪慧,却没想到她能够理解自己的做法,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激动,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伸出手,再次拍了拍舒玉的肩膀,对她感激的一笑。
大概是两个人耽误了太久的时间,旁边的黑衣少年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莫太医精通伤寒,所以我想去看看。”舒宁诚恳的看着黑衣少年,低声说。
“也有可能是痨病呢。”小丫头在旁边哼哼着,被黑衣少年看了一眼之后,怏怏的闭了嘴。
“我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咳声,又听你方才说的那些,就差不多能判断出不是痨病。”舒宁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着自信。
“那就劳烦这位兄台了。”黑衣少年正色看着舒宁,深深地鞠了一躬。
“何必行此大礼。”舒宁连忙扶他起来,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者,我才拜师没多久,大概也就能帮你看看方子好坏。”
“莫太医的传人,就算是入门没多久,必然比村里郎中强百倍。”黑衣少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依旧没说出来。
舒玉看着不放心,回头吩咐巧月回去跟许氏说一声,便也跟着舒宁往里面走。
第十三章 治病
第十三章 治病
这屋子里虽然住着病人,但是香炉里燃着香,窗子也大开着,进来屋里并没有通常久居病室的那种气闷或者潮湿,反倒让人有种温馨舒适的感觉。
舒玉不由得对生病中的那位夫人产生了几分好感,心中更加佩服许氏的判断。
转过一处旧屏风,就看见床上半躺着一个素衣妇人,头发挽得很整齐,面色蜡黄,带着几分疲惫,垂着眼睑,看不出是睡了还是在沉思。
听到动静,妇人抬起头,看着进来陌生人,眼里生出几分惊讶,又立刻整理了衣服,推开被子准备起身。
“不要动。”黑衣少年快步上前,有些粗鲁的阻止了妇人想要起身的动作,语带责怪的说,“本来就要静养,还讲究这些做什么?”
妇人怜爱的看着黑衣少年,摸了摸他的脑袋,黑衣少年顿时僵硬了,尴尬的扭过头,却怕母亲费力,不敢挣扎,脸色更加阴沉。
舒玉看着母子俩互动,心中不由得偷笑,对这个黑衣少年也略有了几分好感,能够对母亲如此体贴孝顺的孩子,就算脸上再难看,也还是善良的。
“您请不要客气。”舒宁也开口劝道,“我们是令郎的朋友,因为偶遇而相识,几句话就投了缘,听说您在这里,才过来拜访,还希望您不要责怪我们鲁莽。”
妇人听了舒宁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对舒宁微微笑了一下,又扭头去看那少年,眼神里带着询问。
少年对她略微点了一下头,默认了舒宁的说法。
妇人似乎有点惊讶,又有点欣喜,看看舒宁,又看看舒宁身后的舒玉,脸上的笑意更深。
“怎么会见怪,”妇人开了口,声音略带着几分沙哑,却低沉和缓,颇有些动听的味道,“这孩子从小就没有朋友,如今能交了朋友,我开心还来不及。”
她说到这里,抿了抿嘴,转身拿出一个木匣子,从里面掏出两个荷包,对舒宁和舒玉招招手。
舒宁和舒玉顿时尴尬了,他们原本是来探病的,谁知道这家夫人居然还要给见面礼,不由得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身边的少年。
少年一脸不满的看着舒宁兄妹俩,却还是对他们点了点头。
舒宁带着舒玉上前一步,顺在妇人旁边。
妇人将荷包塞进舒宁和舒玉手中道:“自己做的小玩意,一片心意而已。”
舒宁两人恭恭敬敬的接了,舒玉低头看着那个荷包,只觉得上面的绣花活灵活现,蝴蝶就像是跳跃在荷包之上,不由得心中喜欢,手里不停地把玩。
倒是舒宁记得正事,又跟妇人寒暄了几句之后,终于带入正题,在旁边洗了手,为妇人把脉,又要了之前吃过的方子一个一个的细看,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又会心一笑。
舒玉在旁边静静看着舒宁认真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叹息,在书房读书的时候也从来没见过舒宁这么认真专注的模样,可见他之前说自己想要弃文从医的的确确是他心中所愿。
只是舒宁愿意选择从医,秦家却未必愿意让秦氏的儿子这么放弃仕途,舒玉曾经隐隐约约的听许氏说过秦家的事情,大将军秦威与故去的太太秦氏兄妹关系极好,就算是秦氏过世,也时不时的差人来询问舒宁的状况,舒宁书房里倒是得有一半的书是舅舅送来的。
如果舒宁真正选择了行医,秦家会不会觉得这是许氏在搞鬼?或者秦家会不会觉得文老爷在这件事情上对长子不闻不问?
大将军秦威的名号曾经让当今的皇帝都有所忌惮,虽然有传闻他这几年总说杀孽太多,一直都不再参与战事,甚至在家中修身养性,可当年的赫赫威名却说明他绝对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舒玉看着舒宁,心里想着家中琐碎,一会儿不由得为舒宁找到真心喜欢的事情而微笑,一会儿又忍不住替将来许氏要面临的尴尬局面而皱眉,好在许氏还没有生出男孩,若是如今再有个弟弟,舒宁这个选择一定是要被秦家怀疑,到时候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扭过头去,就对上黑衣少年的目光。
舒玉有些惊讶,却还是没躲开目光,刚才她就觉得自己败下阵来实在丢人,如今更是不愿意输了阵势,就算依然觉得少年有着不同于年纪的犀利目光和气压,还是硬着头皮,故作镇定的看了回去。
这一次,少年并没有别过头,他专注的盯着舒玉瞧,目光里先是审视和深思,接着又有怀疑和恼怒,最后甚至带着几分困惑,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顿时变得多了些情绪,不那么阴沉,衬着他本来就青涩的五官,总算是显出几分和年龄相符的样子。
舒玉却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却不知道他到底想在自己身上找什么,她现在只想立刻找面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今天穿戴有哪里不对,还是刚才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把茶叶粘在了唇角,用尽了力气才忍住不要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勉强对少年扯出一抹笑,询问的看向他。
少年依旧只是看着她,并没有理会她目光里传递的询问。
舒宁还沉浸在铺了一桌子的药方里,一会儿提笔写几个字,一会儿又到床边仔细询问妇人某些细节上的症状。
“有事吗?”舒玉忍不住在他看自己的时候,对他做了一个询问的口型。
少年回过神,神色带着几分迷茫和怅然的看着舒玉,半天才开了口,因为很久没开口,声音沙哑到难听:“无事。”
“怎么了?”舒宁被少年的话抓回了心神,分心看了两人一眼,关怀的看着舒玉问。
“没事。”舒玉对舒宁摇了摇头,扭过身去,装作无事的把玩手中的荷包。
舒宁总算是问清了状况,又修改了几样药材,添添减减的花了大半个时辰,巧月过来催了好几次,才敲定了接下来的药方,并且还保证会过两天再来,这才恋恋不舍的跟随许氏回了家。
第十四章 姨娘
第十四章 姨娘
许氏去清风寺还愿,却只带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和舒宁,舒颖和舒彦都没有去,让周姨娘听见了,又是一肚子的气。
“都说是一视同仁,可你看有出门的机会却从来不带我那两个苦命的孩子。”周姨娘喋喋不休的对着刘妈妈抱怨,恨声道,“谁不知道去清风寺的女眷都是有头有脸的,趁孩子们还小多见见人,总能挑到合适的……”
刘妈妈心中腹诽,这才多大年纪就开始想着这些事情,就算是许氏带孩子们出去,也不能是为了相亲,这么小年纪,又是清风寺那样的地方,只能让人笑话,何况今天传话过来的丫头还说,是舒颖自己不愿意去。
只是当着姨娘的面却不能这么说,刘妈妈想了一下,小声劝道:“二姑娘才七岁,将来总有机会……”
“有机会也轮不到我们二姑娘。”周姨娘声音大了起来,透着不满,又掏出帕子抹眼泪,“那上面还有一个舒玉呢,看着倒是和和气气的,可却是跟她娘亲一样黑心精明,成天算计着我。当我不知道,二姑娘看的什么书她都要管,害的二姑娘被老爷怪罪,不过是看书,宁哥儿看什么书老爷都欢欢喜喜,甚至还觉得他看得少了要责罚,我们二姑娘是生成了女身,若是个男孩,不比那呆头呆脑的……”她顿了顿,也没敢说下去,嚅嗫着补了一句,“强百倍。”
“二姑娘确是家里最聪明的。”刘妈妈像是没听见最后一句,笑着奉迎周姨娘,“不管是读书识字还是别的什么,老爷从来都不夸大姑娘,反倒一直夸二姑娘……”
“可不是。”周姨娘终于缓和了面色,笑容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咱家二姑娘可是老爷都承认的才女,就算和当年的太太比,也差不到哪儿去。”
刘妈妈察言观色,心知周姨娘对许氏的感官,与其说是害怕讨厌,不如说是敬畏更多一些,加上她又对舒颖期待过高,心理难免有些矛盾,甚至在老爷说舒颖是才女的时候,心中还要拿许氏与舒颖做个比较,显然是既敬畏着许氏,又希望自己的闺女将来能像许氏一样。
“我前阵子好像还听人说,”刘妈妈怕自己没拿捏好尺度,用试探的语气说道,“老爷还有一次说起来几个儿女,说到咱们二姑娘的时候……”
“怎么着?”周姨娘眼神发亮,凑过去差点贴在刘妈**嘴边。
“还说过二姑娘虽然不是嫡出,但是通身的气派,倒是有几分太太年轻时候的风度。”刘妈妈心中暗笑,嘴上却像是抹了蜜似的。
周姨娘听了这话,嘴都合不拢,又想在刘妈妈面前保持平静,唇角不断的抽搐着,反倒更加滑稽,又忍不住道:“谁说不是,前几天荷月还说,几个姑娘跟在太太身边,三姑娘那就是个还不懂事的小丫头,大姑娘又笑得太多,反倒是二姑娘,看上去冷冷清清的,跟旁边太太像是亲母女。”
“二姑娘是读过书的,自然和平常的姑娘不一样。”刘妈妈心中对周姨娘这幅模样十分鄙夷,嘴上却还是夸赞。
虽说周姨娘是个草包,可她生了一双儿女却争气,舒彦从小就喜欢吟诗作对,小小年纪就有了几分风流才子的味道,舒颖也是自幼读书,三分本性七分刻意的,倒是把许氏那种冷冷清清的样子学了个九成,才七岁的孩子就有这样的心机,将来还了得。
相形之下,家中的嫡子嫡女反而逊色,舒宁从小就是好脾气,读书又总是不专心,弄弄花草,看看药材反倒津津有味,而舒玉则是小时候哭闹的厉害,长大了反而有几分呆,看着也是一副好性子,见了谁都笑容满面的,对下人也都体贴和气,可正是因为体恤下人,才让下人们更加觉得主人不靠谱,没有主人的范儿,心中反倒生出几分轻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门口有人询问,荷月在门口轻声道:“二姑娘来看姨娘了。”
自从孩子们搬走,周姨娘已经有几日没见舒颖和舒彦,听到这里连忙起身拍拍身上沾了的瓜子壳,也顾不得再去理睬旁边的刘妈妈,就迎了出去。
舒颖站在门口,见周姨娘急火火的出来,不由得轻轻皱眉,对她说:“你慢点,别摔着。”又示意旁边的荷月,“还不赶紧扶着姨娘。”
等两人进得屋去,刘妈妈早就已经识趣的离开,舒颖看着一地的瓜子皮,再次皱起了眉头,终于忍不住对荷月说:“怎么弄的那么脏乱?”
荷月不敢开口,只将姨娘扶着坐好,立刻转身去收拾屋子。
“不怪她。”周姨娘随意摆摆手,“是我之前跟刘妈妈说话来着。”
舒颖看着周姨娘一脸懒散,心中暗恼,却因为平日里就学着许氏的样子,也不动声色,找了个干净地方,忍着气坐了下来。
“姑娘今天怎么有功夫来我这里?”周姨娘眼巴巴的看着舒颖,想伸手去摸舒颖的头发,又发觉手上吃的黑了一块,讪讪的收回了手。
舒颖看着周姨娘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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