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也是觉得家中人口众多,孩子们也一大群,许氏不怀孕的时候还算勉强过得去,现在有了身孕,就应该好好休养身体,更不应该费心管教孩子们,家中老太太也早就来信说想念几个孩子,让他早点带孩子们回家,可他现在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让孩子们先回去陪陪老人家,等老太太新鲜劲儿过去了,文老爷和许氏也就到了家,顺便将孩子接管过来,再合适不过。
几番算下来,简直是一举多得的好算盘
可许氏却反对了文老爷的提议,并且明确表示要孩子们过些时候和她一起回去,还说舒玉虽然年纪小,却很能干,若是身边没有一个足够信任又能干的姑娘,她怀着孕还真不知道家里的事情要交给谁,更何况孩子们从小就跟在她身边,要是身边没了她们,她心里也总是牵挂着,一想到几个孩子要在文家那样的宅子里暂无依靠的小心翼翼的生活,她更没办法好好休息。
许氏的意见,文老爷一向都是很认真的考虑,更何况她还说的句句在理,原本已经想好要将孩子们送回京城,甚至连书信都写好了的文老爷变得不那么坚定,直说再看看,却也没有说准是否要送孩子们走。
正好遇到连下了几天的雨,天气一直没有转晴,这件事情就这么先放了下来。
一层秋雨一层凉,几天的雨下起来,顿时把夏天剩下的最后一点热气打湿淋透,消耗殆尽,只剩下秋天的凉意沁人。
舒晴的猫这两天总是跑出去到处蹭泥,在长廊上按出一溜一溜的泥爪印,气得打扫长廊的婆子牙痒痒,告到了许氏那里,许氏发了话,让舒晴看好她的猫,在长廊上按出几个泥巴印子还勉强能说是有几分野趣,要是在文老爷的书画上盖了章,怕是就要出猫命了。
凉凉的几句话,让舒晴顿时紧张起来,这个天气关上门窗还有点闷,猫下了地就朝着亮处去,几个丫头围追堵截都拦不住,只得连续几天都把小猫关在猫篮子里面,不让它到处乱走,每天坐在猫篮子旁边陪小猫说话聊天,生怕憋坏了它。
倒是那只猫,在铺得软乎乎的篮子里睡得直呼噜,连多一眼都懒得丢给舒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居然是被囚禁了,只有在它想出去溜达却被阻拦的时候,用爪子用力挠花了垫子,之后就开始对这个新玩具产生兴趣,布垫很快变成绒垫毛垫流苏垫,以至于蔓延到开始挠最外围的篮子,让舒晴不得不赶紧找人再帮忙做两个篮子,免得在路上被挠烂了没得换,回头让猫跑出去。
舒玉看着舒晴在屋里逗猫不愿意出去,外面又还淅淅沥沥的零星下着小雨,便自己去了许氏屋里。
“娘今天觉得怎么样?”舒玉看许氏又在看书,连忙走过去伸手抢过书卷道,“外面阴天,屋里光线不好,别看书了,坏了眼睛可怎么办?不如说说话,或是躺一会儿。”
“我这连着几天都躺着,身上都躺软了,只想出去走走。”许氏摇了摇头,也觉得眼睛有点酸,便松开手让舒玉接过书放下,坐起身来,无奈的看了一眼窗外,“这雨也下了好几天,还不见歇,让人着急。”
“您也知道着急啦?”舒玉笑着小声道,“本来就想让娘多休息,如今这阴天下雨,打开窗空气也润得沁心沁肺的,正是睡觉的好天气。”
“得了。”许氏摇了摇头,“本来就不是爱睡觉的,这两天睡得我浑身不自在,想做做针线,说坏了眼睛,看看书,又说坏了眼睛,问问家里的事儿,又说劳神费心,这才哪儿到哪儿,我就开始被端上桌供着了。”
“这话要是让爹听到了,不得多伤心呢。”舒玉抿嘴笑道,“这几天爹晚出早归的,还每天学着怎么料理家事呢。”
“他那是胡闹。”许氏又好笑又好气,唇角扬了起来,“你们也信着他胡来。”
“这些天家里也没什么事,爹从前吩咐说让精简人手,家里剩下的都是要带回京城去的,有原来京里的老人,也有后来在这边添置的,爹是一家之主,之后还要带着这些人一起上路,这两天过问几句,也是情理之中。”舒玉笑着对许氏道,“娘也不用太担心。”
“你跟你爹越来越像了,”许氏半责怪地道,“歪理一大堆。”
“我去厨房看看下午的补品炖好了没有。”舒玉笑着转身,回头对许氏眨眨眼,“爹专门吩咐让我盯着娘一定要喝了。”
没等许氏再说什么,舒玉便步伐轻快的离开了屋子,早就在门口等候的巧月立刻拾起门外的伞,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撑着伞,跟着舒玉一路朝厨房去。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休息,原本就没什么人的院子里空空荡荡的,舒玉和巧月低声说笑,快到厨房的时候,巧月突然停下来,紧张的拉了舒玉一把。
“怎么了?”舒玉奇怪的顺着巧月的目光看过去。
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厨房院门闪过一袭桃红色的裙角,朝着另一边急匆匆的去了。
“那是什么?”舒玉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看着,像是……”巧月突然住了嘴,不敢再说了。
“像谁?”舒玉扭过头,目光带着几分严厉的看着巧月。
“我没看清楚,”巧月摇头,低头想了想,再次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像,可是又不能确定是不是。”
巧月毕竟还是宅心仁厚,她不愿意因为自己并不确定的信息而害了别人,毕竟这是炖着许氏补药的厨房,而这一次怀孕对于还没有亲生儿子,却已经有了一个嫡出继子和一个庶出儿子的许氏来说,实在是至关重要。
舒玉眯起了眼,不再问,脚步飞快的朝厨房小跑过去,连伞都顾不上打,跑到厨房门口的时候,额前的刘海已经被沾湿了,贴在额头上。
巧月在舒玉身后一路气喘吁吁的跟着跑,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奔跑,只觉得心几乎要跳出来。
舒玉在门口停下来,皱了一下眉头,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就用力推开了厨房的门。
原本应该有两个人的厨房里,居然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炉子上炖着许氏的补药,热腾腾的白汽不断朝上翻着,香味里还带着淡淡的药味儿,看起来就和平常一模一样。
舒玉的脸色登时变了,几乎是立刻转身,咬牙切齿的对巧月道:“刚才看到的那个人,是谁?”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费了劲才挤出牙缝来,舒玉自己都觉得面孔变得有几分狰狞。
这还是她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那样的桃红色,不是许氏屋里丫头惯穿的,更不是她今天早上看到任何人穿的衣服,而她今天没见过的能穿这样好的衣料的丫头,只有西厢。
“我……”巧月还是头一次看到舒玉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脸色,被吓了一跳,立刻道,“我看着像是西厢的兰月。”
“兰月。”舒玉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其实这个答案已经不再重要,不管是什么人来过厨房都是一样,厨房里为什么会没有人,这才是舒玉目前最关心的。
舒玉朝着灶台走过去,伸手将那一锅炖得正翻滚的补品端下来,放在一边,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姑娘,”巧月不安的问舒玉,“这事是不是得让太太知道?”
“太太肯定得知道。”舒玉淡然道,“只是现在还不忙着去,我要先问明白再说。”
巧月看舒玉声音微微颤抖,知道她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一方面是愤怒到不可抑制,另一方面却也有不知所措,不由得低声安慰舒玉道:“要我说,此事也是凑巧让咱们遇着了,算是件好事。”
“是。”舒玉用力呼吸了两次,面色稍微好转了一些。
“这会儿太太有了身孕,怕是听不得这些,”巧月继续道,“我看一会儿找个小厮去告诉老爷一声。”
“不成。”舒玉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对巧月道,“等过一会儿问清楚了,你找个小厮,先随便找个借口,”她顿了顿,“就说舒晴的猫丢了,把大哥先叫回来,这种事情不能闹到衙门去,让人笑话不说,还得说咱们治家不严。”
没等巧月再说什么,厨房的门就被推开,厨娘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舒玉和巧月在屋里,却没看到自己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不由得愣住了。
“你去哪儿了?”舒玉压着怒气,勉强让自己语气平静下来,却还是带出了一丝火气。
第七十一章 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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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审问
就算再没有眼色,厨娘也知道了情形不对,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中午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一直跑茅房,”厨娘的声音颤抖起来,腿也跟着抖得厉害,几乎是趴在地上道,“我让厨房的小丫头帮忙看着来着,可她……”
舒玉眯起了眼,上下打量着厨娘,像是在评估厨娘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厨娘有些年纪了,头发斑白,粗粗壮壮的,却很懂事细心,平日里让做什么,也都懂得讨巧听话,这个厨娘是许氏亲自请来的,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京城里学过一手本事,能做地道的京味儿,文老爷刚来的时候总是吃不惯,想吃点京城菜,许氏花了一番功夫才请来的这个厨娘,因为用着好,许氏还跟厨娘商量,要带她回京城去。
这也是舒玉之所以敢把补品交给厨娘,而厨娘在出了差错之后,如此惊慌的原因。
一旦厨房里出了事,就算她手艺再好,嘴再甜,许氏也是绝对不会带厨娘回京城,甚至有可能因为这事坏了名声,之后想在城里找到合适的主人家都难。
厨娘看着舒玉脸上阴晴不定,把那小丫头杀了的心都有了,她心里懊恼不已,谁知道平时都好好的,就今天突然肚子疼了起来,偏偏还让舒玉给看到了。
看着被放在旁边的补品,厨娘心中惊魂未定,这才突然意识到,就算舒玉看到厨房没人,以她平日的脾气,也不该如此大发雷霆,虽说许氏的补药是不能离开人,但是舒玉平常生气也不过是板着脸说两句,让她重新来做,也就罢了。
而这会儿她的脸色,却黑得吓人,难道是刚才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厨娘伸手捂住心口,冷汗涔涔的流下来,想到自己将要面临的命运,感觉眼眶都开始灼烧起来,不由得双手捂住了脸,蹲了下来。
“哪个小丫头?”舒玉平复了一下心情,垂着眼问。
“就是平时帮我烧火的丫头小翠,”厨娘抬起头,急巴巴的解释,“偶尔帮我搭把手,剥葱剁肉什么的,我实在憋不住才想出去,千叮万嘱让她看好了,谁知道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居然跑了。”
舒玉想了一会儿,才对上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是那个小翠。”
原本一个烧火丫头,舒玉应该是没有印象,可这个烧火丫头却不是一般的人,正是当初舒彦屋里一个被许氏打发了的小丫头,颇有几分姿色,平日里在厨房烧火,也不肯让脸上黑乎乎的一片,总是不断的擦洗面孔,一旦厨房没了活儿就琢磨着往前院里去,舒玉一直不大喜欢她,平日里也不怎么搭理。
想到舒彦,舒玉心里又咯噔一声,眉头拧得更紧。
如果仅仅是周姨娘一个人犯糊涂,这事也还好说,关乎子嗣的问题上,冲昏了头也是不无可能,这事还得看看那锅补品里到底被放了什么,再做定论。
可若是再牵扯进来舒彦和舒颖,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周姨娘就算再有体面,毕竟只是一个姨娘,犯了这样的错,若是被抓到了证据,文老爷都可以一句话置她于死地,就算抓不到证据,被发现了这样的事情,也可以说是这辈子就是深居简出的命。
而舒彦则不一样,就算是庶子,毕竟是子,加上现在文家只有舒宁一个嫡长子,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对于许氏来说至关重要,对于舒彦来说,又何尝不是至关重要?自从舒宁从医,身为家中唯一走科举路的舒彦就理所当然的受到了更多的关注,而若是此时许氏生下文家的嫡子,现在的状况就要被逆转了。
许氏出身书香门第,父兄都是清流一派,许氏的父亲更是桃李满园,许家的读书人比文家要地道的多,她生出来的儿子,自然是要走读书这条路,到时候,舒彦又将何去何从?
一旦舒彦介入了这件事,说的简单一点,是年少无知,被周姨娘挑唆着做了坏事,可要是再细想,舒彦若是为了自己将来在文家的地位而做出点什么,牵扯到的事情就更多了,舒宁、许氏、舒玉、文老爷,一连串的反应,让舒玉想都不敢想。
舒玉这么想着,就听门口处一阵动静,丫头小翠从外面红着脸偷偷进来,看到屋里那么多人,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你这个死丫头。”厨娘从地上一跃而起,伸出蒲扇大手一巴掌拍在小丫头的脸上,将她打翻在地,扑上去撕扯着劈头盖脸的打,一面骂着,“让你害我,你死哪儿去了?不是说了让你牢牢看住灶台不许离开半步的吗?”
小丫头被一巴掌打懵了,愣在当场,一直被拽倒了揪着头发打,才嗷的一声就哭了,双手护住头和脸,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一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面挣扎着朝着舒玉求救的喊:“姑娘救我。”
舒玉原本看着还觉得解气,可听小姑娘哭得那么惨,又觉得没意思,沉声对厨娘道:“快起来,滚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厨娘虽然手上在撕扯,耳朵却一直支楞着听舒玉的动静,听舒玉这么说,不由得愣了一下,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舒玉,这才讪讪的放下手,顺着眉眼站在一边。
“起来。”舒玉看着地上还在抽泣的小丫头,皱着眉头道,“我有话要问你。”
小丫头再也没有平日里的样子,衣服被揉得皱皱巴巴,肋间一块布料还被撕出一条裂口,头发也沾满了灰,原本梳整齐的发髻被扯了下来,大半落在肩膀上,还有一撮留在脑顶,发梢被一面拉着一面又压着,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指向天际。
看着小丫头狼狈的模样,又兼着满脸的鼻涕眼泪,再没有半点姿色和柔媚,舒玉完全没有说笑的心思,低下头,俯视着小丫头。
那丫头好容易掏出帕子来捣住脸,见舒玉看她,更加不自在,连忙跪倒在地上,接连不断的磕头,发出碰碰的声响:“姑娘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我还没开口,你倒先等不及了。”舒玉有几分不耐烦的看了那丫头一眼,转身回到椅子上重新坐好,低声对巧月道,“你先去大哥屋里,找人传话。”
巧月也肃着神色,点了点头,又担心的道:“这边人手够吗?要不要我再去屋里把冬月叫来?”
“不用。”舒玉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小丫头,又看看旁边面色煞白的厨娘,对巧月摇摇头,“快去快回,不要说多余的废话。更不要提半个字这里的事。”
巧月见舒玉坚持,只得点了一下头,立刻转身去找舒宁。
“你刚才去哪儿了?”舒玉低声问抽抽搭搭的小丫头。
“我去了,后门。”小丫头怯生生的看了舒玉一眼。
“去后门做什么?”舒玉忍着火气,耐心的继续问。
“刚才有位姐姐过来跟我说,我家来人找我,我让她帮我看着灶台,就去了一趟后门。”小丫头垂着眼,不敢看舒玉。
“那位姐姐是谁?”舒玉一字一顿的问。
“许是家中新来的姐姐?”小丫头的语气里带着猜测,摇了摇头道,“我不大认识。”
“家中新来的姐姐?”舒玉眯起眼,盯着小丫头,目光凶狠,“文家有那么大,家里有几个丫头,你在文家呆了一年都没分清?”她不等小丫头回答,又紧跟着继续问,“况且你还是从舒彦屋里出来的,几房里的大丫头难道都不认识了?一个不认识的丫头,你也敢让她进了厨房,还让她看着灶台?你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些,我记得你进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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