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顿时顾不得和舒颖说话,心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放手松开了猫,抓住自己胸襟的布料低低的嚎:“这可是我穿了没两次的新衣服。”
“跟你说别穿这件,你非得穿这件抱猫,那不是活该。”舒玉一伸手拦住想要落跑的猫,抓起猫后颈,放进自己怀里,继续梳毛。
“那几件素色的都不好看,又小了些,不如这件新做的好。”舒晴泫然欲泪,徒劳的顺着被挠出来的线头。
舒颖看自己的话题被带歪了,不由得有几分心浮气躁,坐了起来,看着舒晴的衣服道:“你那一身的猫毛,哪里还能看得出原本的衣服样子。”
舒晴听了更加想哭,伸手捏住猫探到自己面前的肉垫,恶狠狠地道:“都怪你。”
“那不也是你要养的?”舒玉凉凉的道,“都跟你说了,养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应付的来?”
“我也没说应付不来啊。”舒晴听舒玉责怪自己,立刻舔着脸对她笑,说起来自从养了这只猫,还真是舒玉照顾猫的时间比较多。
舒玉轻哼了一声,将梳子上的猫毛团在一起,塞进荷包里。
“留着猫毛干什么?”舒晴好奇的看着舒玉手里塞得鼓胀的荷包问。
“留着做小玩意。”舒玉不在意的笑了笑,将荷包递给舒晴。
舒晴连连摇头,她现在看到猫毛就头皮发麻,更不想看到那么一大包的毛。
“我说,”舒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咳了两声,引来两个姑娘的目光之后,才再次宣布,“咱们大概等不了多久,就得走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一次问的是舒玉,她觉得奇怪的是,许氏和文老爷也才谈论出结果,怎么舒颖就能听到消息?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关键是,到底是从谁那里走漏的消息?如果舒颖这样的小姑娘能知道,那家中是不是还有别人也能知道?甚或是,文家以外的人是不是也能通过这种不靠谱的途径,知道文家内部的消息?
舒玉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就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舒颖有点心虚的看着舒玉,她当然不能说舒彦昨晚压根就没睡,一直躲在书房最里侧的书柜里偷听。
那是她和舒彦最近发现的好地方,最里侧的书柜一般放着不常用的书,平日里也没人去翻动和查看,她和舒彦白天把里面的书掏出来,整个人藏进去,就可以在晚上偷听到文老爷很多消息。另一个人则出去替藏进去的打掩护。
文老爷虽然平日里对书房多加防范,对儿女进出书房却并不是很注意,他当然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女会藏在书房里偷听自己和许氏的谈话。
最可惜的是,这个地方才发现没多久,文家就要搬回京城里去了。
“我不管你怎么知道的,又怎么能知道你的消息是否可靠?”舒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发现最近舒颖越来越奇怪了,一点都没有小时候那样粉雕玉琢的可爱劲儿,反倒有一种让人不甚愉快的精明。
“总之,你们可以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京城了。”舒颖没有回答舒玉的话,反倒是一脸兴冲冲的对两个人说。
“你好像很期待回京城?”舒玉有点奇怪的看了一眼舒颖。
说起来,京城老宅应该等级制度更加森严,对规矩礼法也要求更高,虽说对舒颖和舒彦未必有太大的影响,可周姨娘想要像现在那么自在可就不容易了,舒颖这样的庶女,怎么会想要回京城去?
“我听说,京城里的老太太最看重姑娘的教养和品性,”舒颖傲然看了舒玉一眼,这才道,“京里的文家姑娘全都养在老太太身边,若是回到京城去,我们大概也会被老太太要过去养在身边。”
原来如此。
怪不得舒颖每次提到回京城的时候都异常热切和积极,原来是听了这样的消息,觉得跟在许氏身边是受了委屈,恨不得立刻进京城去找祖母撑腰。
舒玉想到一直跟在周姨娘身边的刘妈妈,那也是老太太派过来的人,许氏当年借着让刘妈妈帮忙管教舒彦,大手一挥将她拨去了西厢,之后也再没提过让她回来,这么一联系,便大概明白了一些。
“你是说这个。”舒玉点了点头,笑着对舒颖道,“我也听娘说起过老太太的事儿,不过是每天上午过去陪老太太说说话,平日里该在哪房还是在哪房,总不能都住在老太太院儿里,就算姑娘们住得下,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去哪儿。”
虽然也没见老太太真人,可听许氏的说法,也能猜出个大概,回到京城意味着不能身边没有丫头跟着,也就意味着在家里稍许的自由都被剥夺,加上老太太讲究规矩礼数,回去之后许氏是一定要晨昏定省的立规矩,姑娘们就算好些,也将会是老太太严加管教的对象。
许氏还曾经透露过,老太太对嫡庶区分十分看重,姑娘还好,对庶子尤其轻视,如果真是这样,文老爷让舒彦去观澜书院读书,也是为了保护他了。
“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也没必要随时在身边。”舒颖细声细气地道,“我也只是听说,老太太喜欢姑娘围着一起说话,要真是每天见一面,和晨昏定省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也听说,越是年纪大的人,越重规矩,我听老宅做过事的婆子说过,京里的老太太规矩很大,太太姑娘们身边都不能离人,”舒玉也笑了,看了一眼舒颖,不想再争辩,顺着她说道,“晨昏定省自然是不可少的,每天和姑娘们说说话,更是刚好可以教导姑娘们该如何行事作为,这也是好事。”
舒颖听舒玉这么说,顿时愣了,这和她之前想的不大一样,她一直听刘妈妈描述京城的繁华和老太太的亲切,却从来没听过舒玉说的这些,一想到规矩,敏感的舒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庶女的身份,顿时如坐针毡起来。
可她又不愿意认输,半天才嘴硬道:“到时候过去就知道了。”
舒玉看着舒颖倔强的神情,不由得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提醒她道:“我还听娘说过一次,老太太也不喜欢姑娘读太多书,怕姑娘们年纪小没分辨,读左了性子,总觉得女子以贞静为美,孤傲高洁那都是男子才应该有的品性,若是女子如此,便失了女子的可爱之处,反倒有几分男儿气,老太太并不喜欢。”
老太太本人也没读过多少书,舒玉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次无意间听许氏说起,文家老太爷曾经有一位极富才华的姨娘,让老太太没少吃亏,从此对读书的女子就极不喜欢,连带对许氏也一直都冷冷淡淡的,反倒喜欢那些呆呆笨笨只会针线的温婉姑娘。
许氏这么说的时候自然是带着她的主观色彩,可这一来即便老太太并不如许氏所说的那么严厉,也显然不会对读书女子有什么好感,况且一直以来听京城里来信,也都是听说老太太最宠爱的那个孙女最擅长刺绣,也没听说半张纸墨。
舒颖警惕的看着舒玉,半天才道:“规矩本来就是要守的,就算不是为老太太,平日里也是应该守规矩懂礼数。”她看了舒玉一眼,话又一转,“我听说老太太最是疼爱姑娘,但凡是家中的姑娘有所求,老太太是必定答应的。”
舒玉无奈的看着舒颖的样子,将到嘴边的劝说又吞了回去。
一个据传言性格暴躁对媳妇严厉的传统封建老太太说看重姑娘,还有求必应,可信程度有多高大概只有天知道。
而眼前这个姑娘大概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京城的老太太身上,不愿意相信别人说的任何话了。
“要是搬走的话,咱们的猫能一起走吗?”舒晴突然想起来,为难的看着舒玉怀里的猫。
舒玉也愣了一下,不太确定的道:“应该……可以吧。”
舒晴睁大一双水眸看着舒玉,像是在寻求保证:“可是它万一半道跑了怎么办?”
舒玉皱起了眉头,开始认真考虑要如何安全的带一只猫长途旅行。
第六十四章 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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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平衡
中秋节果然没办法过,全城上下都笼罩在悲伤的情绪中,虽然大部分人在家中还是照常饮食起居,可在外面却都表现出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
文老爷更加忙碌了,舒玉甚至每天只能匆匆见他一面。
这几个月文老爷苍老了很多,原本光滑的额头上也出现了细纹,发丝中更是发现了些许银白,就连许氏都有些担心文老爷的身体状况,频频劝他多休息,不要拖垮了身体。
难得衙门里没事,文老爷原本想要考考舒彦的功课,却被许氏拉进自己屋里,服侍他躺了下来。
“舒彦那孩子是个心气高的,断是不肯落人后,在课业上从来都是用了十二万分的心思。老爷现在没那个精神头一篇篇的考他,不过是老生常谈的训他几句,实在没必要。”许氏坐在文老爷身边,轻轻捏着文老爷僵硬的肩膀,“不如静下心来歇一歇,养好了身体才能照料关怀长辈,也才能疼惜提拔晚辈,这么简单的道理,老爷又怎么能不懂?”
文老爷顺从的躺在躺椅上,半合上眼,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他确实有些疲惫,今天回来也就能休息那么一会儿,又开始惦记着孩子们。
“孩子们最近都还好?”文老爷小声咕哝着,“舒晴那丫头我可是有日子没见了。”
“不是每天早上都见么?”许氏笑了,替文老爷将头发散下来,拿了把梳子轻轻给文老爷梳头,带出几分力道,但是动作却缓,一下一下的,发出嗤啦嗤啦的声响,“这头发也是好些天没洗了,都快擀毡了。”
“哪儿还有心思洗头发?”文老爷苦笑,“太后这一去,京城里那些人离得近,能打听的人多,或许还有点知道深浅,可在咱们这儿却是两眼一抹黑,就连听消息都是好几天之后的,真是干着急。”
“就算是回京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事情。”许氏低声道,“卸任这种事情,说长就能拖长,说短也能短,还都得看上头怎么定。”
“我这卸任是一定的了,就是什么时候回京,还得另说,”文老爷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这个节骨眼上贸然回京,似乎也太打眼了一点。”
“借口是怎么说怎么有的,”许氏轻笑,摇了摇头,“关键是,你也得想明白,上头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这一次能否顺利回去?”
她没说出口的是,这次卸任回去之后,能否再谋一个合适的差事,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差事就没有收入,光靠着田产和庄子虽然够家中的花销,可文老爷现在还那么年轻,前途自然才是他们更加在意的事情。
“若是不提新差事,大概也好走。”文老爷的眉头拧了起来,“我就是不知道京中局势如何,若是局势真不好,就算谋到了差事也未必就真的是好事,可若是局势没我们想的那么不好,也没准儿谋不到差事才是最好的选择。”
“老爷对京城里的态势,怎么看?”许氏俯下头,轻轻靠在文老爷旁边,低声问。
这种话题绝对需要私密讨论,就算是在自己屋里,许氏依然还是压低了嗓音。
“说不好。”文老爷摇了摇头,“上一次的寿礼实属侥幸,这一次我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想了想,又抬头问许氏,“你母亲家怎么说?”
“我家老太太这几次传信过来,不过是让我好好持家,也没说什么别的。”许氏摇了摇头,又想了想,迟疑道,“只是听老太太的意思,好像我哥哥家的小少爷,最近要被送去观澜书院读书。”
“观澜书院。”文老爷骤然睁开眼,握住了许氏的手,“我听你说过,你哥哥家的小少爷就是那个从小就被称作神童的那一个?”
“是那个。”许氏点了点头,笑道,“我哥哥嫂嫂疼得跟什么似的,就连家中老太太都心肝肉似的疼着,可谁知前阵子说是他突发奇想,要去观澜书院静心读书,免得沾惹上纨绔习气,说得跟小大人似的,让我哥哥哭笑不得,偏偏老太太还在身边看着,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软磨硬泡的,最终还是答应了。”
“现在的孩子们,一个个都猴儿精着呢。”文老爷想起来舒宁,不由得摇了摇头,脸上又露出几分深思,“那你觉得这事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哥哥只说是他自己的意思,别人拧不过,又有老太太撑腰,这才点了头答应了,”许氏笑了笑,给文老爷倒了一杯茶,放进他手里,“我看却未必真如此。”
“此话怎讲?”文老爷笑了,看着许氏的样子,忍不住接过茶杯的时候在许氏手里轻轻挠了一下,换来一个责怪的白眼。
“老太太或许还是溺爱孙儿,我哥哥却不是糊涂人,那孩子更是从小知书达理,从来不会因为得不到什么就那么不懂事的瞎闹。”许氏笑道,“加上我家原本就是太子一系,这样也容易明白。”
“所以,许家还是觉得,太子是可扶持的?”文老爷的声音很低,几乎像是自言自语,就算是许氏离他那么近,若不是她屏息敛神,也不一定能听得清楚。
“我看是。”许氏点了点头,“虽然现在对太子的坏消息很多,可皇上也没有意图立刻就废了太子改立别人,况且……”她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道,“我总觉着咱们当今圣上的样子,不像是个能对人放心的,就算不是这个太子,再来一个,他也会不满意。”
“你说的对。”文老爷对许氏点了点头,赞许的看着她道,“没想到你一介不出内院的女人也能有如此见识,我夫人果然不一般。”
“倒不是我有如此见识,只是在家里就成日的听这些,”许氏语气并没有变化,只是在陈述事实的道,“如今到了文家,也是每天听这些,总会有几分自己的猜测和想法,要真是听了那么些年还一点念头都没有,也实在不成器。”
“又有多少人都是夫人说的那样,每天只知道布料首饰胭脂水粉的不成器的女子呢。”文老爷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伸手将许氏搂进怀里,被许氏推了三四次也不肯放开。
“这么大年纪了,被看着还要不要脸面。”许氏轻声呵斥,却挣不脱文老爷的手劲,不由得瞪圆了眼睛看他。
文老爷看着许氏气恼的样子,怕真把她惹急眼,连忙放开了手,还趁着许氏挣扎的时候偷了一记香,害得胳膊上被许氏狠狠拍了一下。
“夫人想的就是我所想的。”文老爷捋了捋胡子,对许氏笑了笑,又正色道,“我看皇上一时半会儿也并不想换了太子,虽说贵妃势头正旺,可就是因为太旺了,恐怕也不得皇上喜欢,皇上今年才五十,身体又好,要真是保养得宜,再活个十年二十年也不成问题,他费了那么多年的劲,才把太子一系打得打,压得压,就连大将军也不得不回京养病,旁人甚至都不敢和太子有什么交往,如今又怎么愿意再树一个新的太子,要知道再来折腾一轮,虽说最折腾不起的是朝中的臣子,可皇上自己也得元气大伤。”
“所以皇上只是扶起贵妃太后一系,好跟太子一系做一个平衡?”许氏有点难以置信的道。
“是。”文老爷点了点头,语气有几分沉重,“可两者之间的平衡很难找,他夹在其中也感觉吃力,腾不出手做别的事,我猜测他还会再拉出一系来,让这三者自己去争斗。”
许氏半天没说出话来,没了,才叹了一口气:“都是自己的儿子,这样又何苦?”
“咱们的皇上,有谋略,有胆识,就是没有容人的胸襟。”文老爷摇了摇头,“一旦四方平定,没了忧患,他就开始疑心身边的人是不是想要夺权篡位,可一国之君把全副身心都放在这种家务事上,又怎么能处理的好别的事?”
“怎么了?”许氏听出文老爷话里有话,忍不住问。
“今年西边大旱,南边又大水。”文老爷叹了一口气,“可就是为了让谁去管这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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