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这么想着,舒玉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此时此景似乎也不好说些逗趣的话,只能沉默的陪着李夫人一路的走。
一直到进了偏院,李夫人才如梦初醒的看着舒玉,半天才道:“难为大姑娘陪我一路走过来,快进屋里去坐坐吧。”
“您太见外了,”舒玉连忙笑道,“不过是一起走走路,散散心,我对这些礼数也不是很懂,就算我留在娘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是添乱罢了。平日里还喜欢来您这儿坐坐,只是今儿个事多,您这边用什大概也是需要做些改动,可千万别为了招呼我误了正事儿。”
“你这孩子,”李夫人唇角微微扬起,想了想,把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改口道,“真是个好孩子。”
舒玉自然是看见李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却也知道不能问,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正好我屋里有想带给你母亲的东西,”李夫人携着舒玉的手往里走,不由分说的拉着舒玉进了屋,还让舒玉坐在她身边,“正好你陪我说两句话,我这就让丫头过去拿。”
李夫人这么一说,舒玉反倒不好再提离开,只得跟着李夫人进了屋,在李夫人身边侧身坐了半边椅子。
“先喝口茶歇一歇,走了一路也怪累的。”李夫人给舒玉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舒玉连忙谢过,接了茶,饮了一口,这一路走来并不累,但是她之前在绣花的时候就没喝水,去了许氏屋里还没顾得上说话,就被许氏点了送李夫人回来,再走了一路,这会儿可是又累又渴。
李夫人看舒玉坐下了,扭头吩咐了身边丫头几句,那丫头似乎还有些不乐意,被李夫人狠狠瞪了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不是什么好茶叶,凑合喝一口罢了。”李夫人笑着看舒玉低头饮茶的样子,低声道。
舒玉连忙跟李夫人客气了两句,这才偷眼打量屋里陈设。
屋子里一片素净,用什器具都是简单大方,虽然没有什么精致华丽的摆设,整间屋子却显得雅致古朴,没有俗物。
“虽是国丧,我这屋子大概也不用拾掇。”李夫人顺着舒玉的眼看过去,也笑了起来,“城里本来知道信儿就晚,我这边再添几样必须的东西就能对付过去了。”
“夫人也不用如此节省,前儿个我还听哥哥说,秦大哥厉害的很,居然能和人做了一桩买卖,赚了一笔银子。”舒玉低声安慰道,“将来等他再大些,自然就更不一样。”
一句话说得李夫人眼眶顿时红了,看着舒玉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舒玉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心中没有重农轻商的思想,可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觉得做生意是最低劣的营生,但凡家中有几分势力,都不会让子弟沦落去做生意,就算是真的做买卖,也是挂在别的事情之下才能显出几分超然。
而她居然一个没留神,就说错了话,还在身世凋零的李夫人面前提她儿子做生意的事情,也难怪李夫人立刻面色就不对了。
“是我唐突了,不该说那些。”舒玉连忙想要补救,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急的一脑门子汗。
“不关你的事,你说的很对。”李夫人摇了摇头,几乎是慈爱的看着舒玉,目光里带着舒玉不懂的光,“就算我之前生活宽裕的时候觉得从商不好,现在也得换了念头,凭自己努力赚钱有什么不对?别说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那些个成了家有了儿女的纨绔子弟也未必能有我的孩儿能干。”
“是这么说没错,若是一个人成家之后还是什么都不会,好吃懒做,又有什么值得他傲慢的去看不起别人?”舒玉听了连忙点头如捣蒜,倒不是她心虚才这样做,而是她真心觉得这个秦鉴之确实比同龄的男孩子都能干的多,也冷静理智的多。
“唉。”李夫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情绪又低落了下来,看着舒玉,半天才问,“我虽然一直心里为他骄傲,也从来没有不放心过,可这一次,到底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舒玉心中咯噔一声,方才的疑惑顿时烟消雾散,心里却是一沉。
“别装傻了。”李夫人对舒玉笑着摇了摇头,“刚才你家那位姨娘说溜了嘴,已经把那事儿都告诉我了。”
“什么事儿啊?我没听明白您的意思。”舒玉继续装傻,心中却暗骂周姨娘又惹出事端,原本都跟所有人说好了统一口径,不说秦鉴之的去留问题,谁知道周姨娘从哪儿得了消息,居然知道了这件事,不光如此,还在李夫人做客的时候捅了出去。
这叫唯恐天下不乱吗?
“这孩子是……去了边境?”李夫人的脸色更白了,忍不住低头装作喝水的样子,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却没想到双手拿着茶碗就开始轻轻颤抖。
舒玉连忙伸手接过李夫人手中的茶碗,将茶水放在一边,看着李夫人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心中不忍,低声道:“他既然去了,自然是知道轻重的,我看秦大哥不像是心中没有计量就行动的人。”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李夫人双手合十在自己胸口,口中喃喃默念着。
“而且这次,也是说去边境寻找一位失散多年的李家亲戚。”舒玉小心翼翼地看着李夫人,轻声道,“或许也是曾经有过往来,路线也都清楚,不会离战场很近。”
“李家的亲戚?”李夫人愣住了,半天才低头道,“我怎么不记得?”
舒玉瞪大了眼,不敢再开口。
第六十二章 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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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失态
“他是这么跟舒宁说的?”李夫人陡然抬头,吓了舒玉一跳。
舒玉不由得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停下动作,摇了摇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夫人总是平静的眼里带出几分焦躁,看着舒玉,语气也变得急迫起来,“怎么会说去边境,还是去找李家的亲戚?”
“也不见得是去边境。”舒玉低声劝慰,心里知道这事怕是还得着落在秦鉴之莫名其妙的重生上面,不由自主的替他遮掩道,“他临走的时候,只是说朝着那个方向去,说是那边有亲戚传消息过来,没准儿是怕您身上不好,没敢惊扰您,才自己决定去。”
“是这样吗?”李夫人几乎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又立刻摇了摇头,冷静下来,“不对。若是李家的亲戚,他怎么能没有跟我求证过就贸然过去?”
“也或许,是有什么信物,或是小时候见过?”舒玉帮着猜测,她不知道李家和秦鉴之的底细,当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才能不露馅,只是捡着安全的话说。
“小时候见过?”李夫人苦笑,“他那时候才多大,能记得什么,况且……”她的话突然中止,像是想到了什么,下一秒,陡然变了脸色。
岂止是脸色,李夫人整个人都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手臂紧紧扒住扶手都没能停下来,明明已经进了秋,汗水却顺着发鬓流淌下来,瞬间就把原本梳得蓬松的头发塌湿了,瘪下来,汗水一滴滴的打在衣裙上,她都不自知,不知什么时候充满泪水的眼睛里看不出神色,牙齿用力咬住了下唇,将唇色咬得煞白,几乎要咬破了似的。
舒玉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李夫人的手,发现她手上黏湿又冰凉,还抖个不停,吓得舒玉连声呼唤:“夫人这是怎么了?”
李夫人茫然的看着舒玉,像是不懂她在说什么。
舒玉看了看门外,小丫头却像是出了门,这边的动静完全没有招来她的现身,只得手忙脚乱的给李夫人倒了一杯茶,塞进她手里,却发现她压根就握不住杯子,一双手抖得洒了半杯在身上,不得不自己举着杯子到李夫人唇边,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按她犹自咬紧的下唇。
“先喝点水。”舒玉尽量放缓放柔声音,在李夫人耳边轻声道。
李夫人还在抖。
“别咬了。”舒玉把茶杯放下,伸手按住李夫人的唇角,强迫她松开牙齿。
李夫人还是浑身发颤,却顺着舒玉的动作,松开了牙齿。
舒玉立刻抓紧机会,将茶水灌进李夫人嘴里一些,又怕呛着她,不敢多灌,放下杯子,担心的看着李夫人。
李夫人慢慢吞咽着茶水,果然被呛住,咳了个昏天黑地。
舒玉无奈的顺着李夫人的背,轻轻拍抚,用帕子给她仔细擦拭,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李夫人如此失态?
李夫人可不是不管不顾的周姨娘,她在某些方面和许氏是一致的,不然两人也不能总是有话聊,李夫人举手投足都是闺秀的典范,即便是重病在床,也忘不了将屋子和自己收拾得利落干净,在晚辈面前也总是宽厚和煦,不露一丝病态。
而现在,她居然顾不上衣裙上点染的汗渍和茶渍,更顾不得舒玉就在身边,也顾不得自己没形象的大声咳嗽,顾不得掏出自己的手帕捂住嘴……
究竟是让她想到了什么?
舒玉顿时感觉有几分想退缩。
不管到底是什么,能让李夫人那么大的反应,必然是她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或许是关于李家的没落,也或许是关于李夫人从前的夫家,不管是哪样,舒玉都不想知道,更不想参与进来。
可是李夫人现在的样子,身边又没人照顾,舒玉要是开口离开,未免显得太无情,她只好站在原地,焦急又担忧的盼着那个小丫头早点回来。
李夫人咳了半天,终于缓过劲儿,也恢复了些理智,接过了舒玉的帕子,擦拭了一下自己,又拢了拢头发,这才发现自己狼狈的样子,抬起头,对舒玉抱歉的看了一眼,却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勾起唇角。
舒玉连忙对李夫人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开口能说什么,伸手帮忙李夫人整理衣裙,又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李夫人手边。
李夫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勉强镇定下来,对舒玉叹了一口气道:“难为你刚才没吓得跑了。”
舒玉心虚的低下头,她又何尝不想扭头就跑?
“你是个好孩子。”李夫人伸手握住舒玉的胳膊,轻声道,“我只是想到一些往事,有些失态。”
舒玉听得云里雾里,却不敢问,只得装作明白的点了点头。
李夫人看着舒玉的反应,唇角终于勾了起来,拍了拍舒玉的手臂道:“我没事。”
舒玉知道自己不能再留,立刻起身对李夫人笑道:“也出来有一会儿了,正好赶上这么大的事儿,家里估计惦记着,我也该回去了。”
李夫人怔怔的看着舒玉,半天才点头道:“你回去吧。”也没再提让丫头去拿的东西。
舒玉一路急匆匆的往回走,才进了文家院子,就发现所有的丫头婆子都忙忙碌碌的穿梭来回。
“这是怎么了?”舒玉连忙抓住一个人,问道。
“太太刚才发了话,说是要把家中鲜亮的摆设全都换下,还有帐子布幔,才辞了那些短工,这会儿活儿又急,人不够用了。”那婆子看到是舒玉,连忙恭敬的回答。
舒玉放走婆子,加快了脚步朝着许氏屋里去。
许氏正在屋里指挥几个婆子去查看各屋里的进度,又一脸头疼的看着来报的婆子说家中没有足够的素净布料,很多地方的帘子放下来,却没有补得上的东西。
这也是文老爷早就交代过的,原本想着还没多久就走了,今秋很多东西都从简,甚至已经开始把那些值钱又不用的东西装了箱,谁知道偏偏赶上这桩事,虽然并不用太久,可就这几天也让人发愁,到底是添置还是不添置?
若是别的事也还罢了,许氏也能做了主,大不了就多花些钱,总该不至于让人挑出错来,可这一回又不一样,太后的死讯必然又引起京中的新一轮唇枪舌战,文老爷是否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回去?还是又有了什么新想法?这些都得夫妻俩商量过后,外面的事定了,家中的事才能再定,虽说也不缺那几个钱,但是也不至于非得花那些没必要的开销。
“回来了?”许氏看舒玉走进来,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就交代那婆子先找得用的对付上,等老爷回来再做定夺,这才有功夫扭头看看舒玉。
“回来了。”舒玉坐在许氏旁边,低声道,“李夫人好像不大对。”
“周姨娘方才说漏了嘴,”许氏叹了一口气,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此事先放一放,太后这边事比较急。李夫人连亲戚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代为照看,只要不出事就好,我刚才已经吩咐去请大夫过去给她看看。”
舒玉张了张嘴,还是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既然许氏觉得李夫人的事没那么重要,那还是先不要给许氏添乱了。
“学堂已经得了消息,舒彦刚到了家。”许氏对舒玉道,“舒宁还在外面,这么大的消息他肯定听了,大概是到老爷那儿去帮忙,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爹那边有消息过来吗?”舒玉忍不住问,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文老爷肯定得跟家里通个气。
“传了口信来,说让我先按照规矩办。”许氏肃穆着神色,“又说拿不准的就先等他回来再说。”
传口信大概是怕写字被人看到,先是说照规矩办,又说拿不准等回来再说,前后矛盾的话,不像是文老爷平日的性格,还是说另有其他的意思?
“我听文九说,”许氏看着低头细想的舒玉,脸上浮出一丝笑容,“老爷正在招待京城里来报信的差役。”
舒玉恍然,对许氏点了点头。
“你也去换一身衣服。”许氏看了看舒玉身上的衣服,想了想,还是对她道,“选个纯素色的穿着。不带花纹的。”
“好。”舒玉这才发现许氏早就换了一身石青色的衣服,头发上的花也都摘了下来,连忙起身准备回去换一身。
“舒晴这会儿正得意,你去瞧瞧,让她换好了衣服别乱跑,在屋里呆着。”许氏又吩咐了一句。
“正得意?”舒玉停下脚步,好奇的回头看许氏。
“还不是她之前张罗着非得大家凑在一起吃了一回月饼,”许氏又好气又好笑的道,“这回刚好赶上,怕是中秋晚宴也得取消了,让她神机妙算,得意了。”
舒玉愣了一下,秦鉴之当日对她说的话立刻浮上心头,舒宁也说过,秦鉴之从来不会做多余讨嫌的事,当初那句话让舒宁好生奇怪了一会儿。
难道是秦鉴之早知道中秋之前会出这样的事,碰到这种事大概就没人会在吃食上再费心思,这才会在舒晴耍赖的时候出言替她求情,让她提前如愿以偿?
“还有事?”许氏发现舒玉在原地出了神,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没有。”舒玉对许氏回头笑了笑,摇了摇头,转身出去。
第六十三章 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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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闲谈
文老爷回来之后,和许氏在书房里谈到天快亮才从里面出来,虽然两个人都显得有几分倦意,文老爷精神却好,一大早又赶着回衙门去了。
既然是国丧,要处理的事情自然更多,就连家里都一脑门子的事儿,衙门里自然是更麻烦,一天都离不开人。
许氏早上处理了家中的事情,中午叫了姑娘们到自己屋里,让舒玉帮忙看着点,自己去里屋补眠。
在许氏看来舒玉已经成长到可以对付一些琐碎的无关痛痒的小事,而舒颖一直不问俗务,这回让她看看舒玉如何处理也是件好事,而舒晴则是纯粹身边没人她不放心,又担心她做针线伤了眼,又担心她不做针线跑出去玩。
几个姑娘坐在一起,舒晴抱着已经有点分量的猫,舒玉替猫梳毛,舒颖则是难得的没有看书,歪在一边出神的想事。
“没准儿过几天就要进京了。”舒颖看着舒玉和舒晴两个人,突然开了口。
“这话怎么说?”舒晴好奇的扭头,猫不满的伸出爪子,在舒晴怀里抓了一把,刮得衣服刺啦一声。
舒晴顿时顾不得和舒颖说话,心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放手松开了猫,抓住自己胸襟的布料低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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