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白裙子,叶田田和连家骐一起走出商场。车子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他让她站在门口等,他去取车。
步伐矫健地朝着停车场方向走去时,连家骐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音。他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查看,短信收件箱里的发件人是霍丽明的名字。他有些意外,自从上次在医院婉转又坚决地和霍丽明说清楚后,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她也有她的骄傲。今天她怎么又突然发来短信了?
连家骐正准备察看短信的内容时,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处有一阵轰鸣的汽车发动机声音,那声音正在急速靠近中。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叶田田惊慌是错的尖叫:“家骐,小心车子!”
下意识地一抬头,连家骐发现前面七八米远处有辆面包车正如脱缰野马似的朝着自己疯狂冲过来。他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车头嘭的一声撞得整个人飞了起来……
“家骐……”
叶田田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一边喊,她一边拔足朝着连家骐狂奔而去,徒劳地想去接住他,但根本不可能。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撞飞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再重重地摔落在地。她的一颗心,也跟着重重地摔下去了……
连家骐被送进医院紧急抢救后,叶田田一直坐在手术室门口哭。闻讯赶来的连氏夫妇焦急万分,一边坐立不安地等待手术结果,一边反复询问叶田田车祸发生时的情况。
叶田田呜呜咽咽地边哭边说:“家骐当时是去停车场取车子,走到半路时,掏出手机好像要查看短信,结果那辆车就正好这个时候突然失去控制般冲过来,他光顾着看手机都没有注意。我就大声地喊他,让他当心车子,可是那辆车的车速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就……”
连太太白着一张脸又气又急:“那辆车是怎么开的?明明看到有人挡在前面还不减速吗?”
“那辆车的司机跟交警说他当时正在打手机,就分了心,看到家琪时他想立即刹车的,但一着急却踩成油门了。”
车祸发生后,肇事司机没有逃跑,他很配合地下车并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现在人和车都被交警扣下了,正在交通事故处理科做笔录。
做完肇事司机的笔录后,两名交警也来医院给叶田田做了—份笔录。事故鉴定是司机的全责,但是有位交警摇头叹道:“也是伤者不走运,那位司机当时正在打电话,一时分心再加上忙中生乱,误把油门当成刹车踩,成了这起车祸。要是伤者自己走路时小心点,别低着头看手机,没准就能避开这一劫。”
连太太不免有些迁怒于人:“谁偏偏在那个时候给家骐发来短信了?”
叶田田泪眼蒙昽地摇头:“我不知道。”
连胜杰突然想起来:“家骐的手机呢?”
叶田田愣了,出事后她只顾扑到连家骐身边哭。当时他在不停地流血,她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地想办法替他止血,哪还有心思管别的事情。
而交警在车祸的事故现场也没有发现连家骐的手机,当时现场乱糟糟的,救人是第一要紧的事,然后就是勘察车祸现场,确定事故责任。谁也没有留意手机不见了这个细节问题。推测应该是在车祸发生时从手里飞出去了,没准落在车场附近的绿化带中。
手机不见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在交通事故中不翼而飞的手机并非追查重点。而连氏夫妇现在也无暇分心去管那部手机的下落,手术室里仍在抢救中的儿子才是他们的重点关注所在。
连家骐的手术一直进行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医生一脸疲倦地走出来宣布,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因为脑外伤比较严重,病人还在昏迷中,尚不能何时能够苏醒。
连太太听了大惊失色:“医生,你的意思……该不是……我儿子会成为植物人吧?”
“太太,如果昏迷超过三个月以上,不排除这个可能。另外……”医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要不要继续往下说。连胜杰心里一突,情知儿子的伤势还另有更严重的问题,声音微微发抖:“医生,有什么话请你尽管直
说吧。”
叶田田也听出了情况不妙,心刹那间抽紧了,像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一缩,然后是揪得难受的绞痛。
“由于车祸导致病人的脑部颅底骨折,致使他的眼部视神经、视交叉等结构被切断,即使他苏醒过来,也将会永久性的双目失明。”
“什——么?!”
一直在强作镇定的连胜杰再也无法自控,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而连太太更是无法承受这个坏消息,两眼一翻,浑身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幸亏医生手疾眼快,及时扶住了她。
一旁立着的叶田田,也偎着墙壁慢慢地往下滑。她全身的骨头仿佛被医生的那几句话给抽走了,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墙根处,一动不动。半晌后,她才哭出了声,凄怆的痛哭,声调起伏如锯齿,将漆黑的夜空割成无数残渣碎片……
飞来横祸——今时今日,叶田田方才真正地明白何谓“飞来横祸”。
这一天,原本应该是幸福美好的一天。连家骐要正式带她回家,以他女朋友的身份介绍给父母认识。一起在商场挑衣服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不到半个小时时间,连家骐会在商场门口被一辆刹车失灵的小车迎面撞上。
一场意外的车祸,让叶田田原本该是幸福美好的一天,变成了泪流成河的一天。
车祸——叶田田现在无比地痛恨这两个字。十岁那年,她和父亲母亲原本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毁于车祸。尽管后来她得知了车祸的发生另有隐情,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憎恨那些因疏忽大意而导致惨剧发生的司机们。
而这一次,在她刚刚开始人生第一段两情相悦的恋情时,车祸又一次降临,将她的生活再一次搅乱了。连家骐现在躺在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病房里,不知何时会苏醒。即使苏醒了,他的眼睛也永远失明了,再也看不到这个色彩缤纷的世界。
为什么会这样?老天爷是不是也瞎了眼?这样子对她,这样子对连家琪,他们才刚刚开始牵住幸福的手,就这样被命运残酷又粗暴地打断了。
叶田田在医院里哭了很久,哭到喉咙都哑了,再也哭不出声音为止。
连太太昏倒后,医生索性给她打了助眠针让她休息,避免她再次情绪激动。 连胜杰守在ICU病房外,隔窗看着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儿子,模样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刀削斧砍般地显现出来了。
看着叶田田一直守在医院不肯走,连胜杰劝她先回家:“你回去换身衣服休息一下再来吧,看看你的裙子上全是血。”
叶田田身上穿着的那条白裙子,原本纯白无瑕,此刻却染满斑斑点点的血迹,颜色已由最初的殷红转为乌紫。上午连家骐替她选的这条裙子,她换上后就没有再脱下,谁能料到这条裙子此刻竟会浸透他的鲜血?
“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妈该着急了。家骐一时不会醒,你守在这里也没用。”
的确是没有用,但是再没有用叶田田也还是想守在连家骐的身边,哪怕他在无知无觉的昏迷中。但是她一身血迹斑斑的裙子实在招人侧目,想了想,她点点头:“连伯伯,那我回去换身衣服就过来。”
从医院出来,叶田田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途经上午出车祸的商场时,她心中一阵绞痛,好不容易干了的眼眶里,眼泪立刻就往上涌。
泪水涌出来的同时,有件事也一并涌上心头,她马上叫道:“司机请停车。”
叶田田忽然想起了连家骐的手机可能还掉在这里。出事时光顾着救人,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此刻她却想好好找一找,把手机找回来。因为手机是连家骐的,只要是他的东西,她就不愿意任其流落在外。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星星也只有寥寥可数的几颗。商场已经在九点钟结束营业关门了,门口的霓虹灯也全部媳掉了,仅余几盡路灯的昏黄光芒,并不利于叶田田寻找手机。
在车祸现场附近的几个绿化带寻找的过程中,因为光线不好的缘故。叶田田找得很费力。绿化带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丛生的灌木群长得茂盛极了,还有各色花卉鲜艳繁荣地点缀在灌木丛中,更加增添了寻找的难度。
起初她试着拨打连家骐的手机号码,想通过振铃声来判断位置所在。但是打不通,也不知是落地时摔坏了,还是被人捡走后关了机的缘故。如果是被人捡走了,那就没必要白白费工夫去找了。
但叶田田还是决定继续寻找,她想要是万一没被人捡走呢?无论如何,自己先找上一遍再说吧。
工夫不负有心人,叶田田终于在一株灌木丛下找到了那个手机。屏幕是黑的,难怪接不通,也不知是否摔坏了的缘故。她试着开一下机,手机却很顺利地正常开机了。看来并没有摔坏,有可能是在落地时因震动而自动关机了。
手机开机后,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曾察看的短信。显然这正是连家骐在车祸发生前收到的那条短信,看来他还没来得及察看内容。
叶田田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看看是谁发来的短信。霍丽明的名字让她微微一怔,而短信的内容则令她大大一震。
短信很简单:“家骐,你最近出人要小心,可能会有危险。”
霍丽明是无意中发现霍启明的秘密的。
周日这天,她一如既往地回大宅子看父亲。霍董事长还在为头天晚上霍启明闯出来的祸而虎着一张脸,一大早就把他叫到书房训斥。言辞中自然没有好声色,他还准备把霍启明打发去山西去开拓市场,这等于“发配边疆”。
霍启明当然不干,父子俩在书房里大吵了一架,两个人都气咻咻的。最后,霍董事长拿出杀手锏来治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你不去可以,下个月开始,我会停掉你的所有信用卡。你要么就自己找工作赚钱养活你自己,要么就乖乖地去山西。”
霍丽明进屋时,父子俩刚刚好吵完从书房出来,她看出两个人神色都不对。趁陪着父亲去花园喝茶的时候问了问大概。得知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后,心里顿时一阵酸涩。
“爸,这么说来家骐已经和叶田田在交往了?”
整件事情中,最令霍丽明关注的就是这一点。霍启明干过什么混账事与她无关,但连家骐和叶田田约会的消息,对她冲击力很大。
霍董事长知道她的心绪所在,只能安慰开解道:“丽明,连家骐和谁交往你犯不着关心了。对了,现在不是有位小有名气的年轻画家正在追求你吗?我看小伙子人不错,你给他点机会试着交往一下嘛。”
霍丽明勉强一笑,顾左右而言他:“爸,您不是说约了公司的销售总监来家里谈事情吗?这个时间他差不多快要到了,你回书房等他吧。”
支走了父亲后,霍丽明一个人悄悄地对着满园花木哭了。一直以来,她对连家骐情有独钟,被他拒绝后她难受极了。现在听说他和叶田田开始交往,心里是加倍的难受。自己喜欢的人有了女朋友,她所希冀过的东西被别的 拥有了。不可抑止地,眼泪就湿透了眸子。
因为哭过,不想被人看出来。所以霍丽明在花园坐了很久,再回屋时,她也绕到后院打算从后楼梯走,前屋人多眼杂,能避则避。
顺着花径绕到后院时,远远地,霍丽明看见霍启明正站在后院的落地玻璃长门前打着电话,又气又急又狠的表情,嘴唇迅速地动着。起初她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但他的唇部运动落在她眼中后,她顿时为之一震。 虽然听不到霍启明说什么,但是是霍丽明能够看懂他在说什么。他用恶狠狠的表情在冲着手机说:“连家骐——这次不让他倒霉我就不姓霍。”
霍启明说完这句话就挂断电话转身进了屋,霍丽明立在原处半晌动弹不得,把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在脑子里反复想了又想,她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绝对不会“听”错。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用那样凶狠的表情说着那样的话,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打算怎么样让连家骐倒霉?她不知道,但她深知一定会对连家骐很不利。
要不要通知连家骐?霍丽明迟疑了很久,一来她只是无意中“听”到的一句话,也许只是霍启明的一时气话呢?毕竟她这个哥哥虽然不成器,但太过出格的事还是没干过的。二来,连家骐没有接受她的爱情,这点或多或少伤害她,她不免有些负气:反正这个人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我何必再多管他的闲事,他倒霉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回到卧室后,霍丽明终是坐立不安,没办法将自己置身事外。尤其是多想想连家骐的好处,就更是狠不下心来。虽然他当初婉拒了她的爱意令她失望与痛苦,但对于自己的感情他有选择的自由,她怎么能够因为他没有选择自己就心怀怨恨呢?这是不对的。
掏出手机,霍丽明斟词酌句地给连家骐发了一则预警的短信——“家骐,你最近出入要小心,可能会有危险。”
短信发出后,一直未见连家骐回复,霍丽明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因为她知道是连太太的生日,连家骐特意从香港回来给母亲庆祝生日,就绝不可能会像那样因商务会议而将手机转留言信箱或交由助理代为接听,从而延误了电话回讯。他没有及时回复,是什么缘故呢?
隐约感觉是出事了,但又没处打听,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煎熬了一整天的霍丽明终于忍不住了,晚上离开霍家的大宅子后,她去了连家。
按霍丽明最初的设想,她没打算进屋,就只想让司机开着车围着连宅绕上一圈。如果连家没有出什么事,这个时候遥遥从三面玻璃墙的餐厅望进去,应该是全家人正围坐在餐厅里共进晚餐。那样,她就可以放心地离开。可是远看见连家大屋一派灯光黯淡、人声俱寂的样子,她的心一沉,知道事情恐怕是不妙了。
果然,下车敲开门一问,保姆一脸愁容:“霍小姐,大少爷上午被车撞 了,在医院抢救。先生太太都去了医院,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
霍丽明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时,正好赶上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他宣告的一番话,她在走廊的拐角处也“听”得一清二楚,整个人陡然间有如冰水淋头,从头到脚都僵住了。
一个人立在原地僵了半晌后,霍丽明渐渐回过神来。走廊那端,昏倒的连太太已经被护士扶走了,连胜杰和叶田田也一左一右护着从手术室推出来的连家骐去了ICU病房。她想了想没有跟过去,而是一转身冲出医院,让司机重新把她载回霍家的大宅子。
去而复返的霍丽明径直进了霍启明的房间,他正在挑衣服准备出门,吹着口哨,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见她怒目金刚似的冲进来他一脸讶异:“干吗?”
霍丽明一瞬不瞬地看定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为什么要叫人开车撞连家骐? ”
霍启明听得一张脸霍然变色,他不明白霍丽明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来不及去思索这一点,必须先斩钉截铁地否认掉这项罪名。
“你说什么呀?连家骐被车撞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啊!我都不知道。”
“你别装没事人儿一个了,上午你在后院打完那个电话后不久,家骐就被车撞了。”
霍启明心里一突,有些明白毛病出在哪儿了。
。
一大早他被老头子叫去训斥一番不算,还想将他发配山西。窝着一肚火,他跑到后院打电话找龙哥,烦躁又忿然:“事情办得怎么样?快点给我办,我这一口气堵得慌。”
龙哥在电话里告诉他,正在跟踪连家骐,他刚和一个女孩子进了一家商场,他的人则在外面察看地形,看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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