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那个……”许老爷想挣脱碧珠的手,碧珠偏不放开,她笑得妩媚,狠狠掐住他的胳膊,不急不躁地说,“怎能没我的事呢?!老爷逼着家恒再娶,万一闹到分家的地步,三房走了还有二房哩!老爷,你放心,家昌对银楼的生意很感兴趣,实在不行还有家彦帮手,你的家业总得有人继承才是,难不成还要交给外人吗?!哎呀,祖宗一手创下的基业可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家后继无人哪!”
阮氏敏感地反驳道:“你一口一个外人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想霸占许家的家业?!”
碧珠看了她两眼,扑哧一笑:“大姐啊大姐,刚才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却又揣着糊涂装明白!我打个比方而已,看把你急的,莫非我误打误撞说中了你的心事?!”
“你,你……”阮氏的手指头眼看都要指到碧珠脸上了,碧珠转个身面向院子,“哎呀,看谁来了……”
众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去,许家恒步履匆匆直奔而来。
第九十八章 远走高飞
碧珠不像玉顺对许老爷和阮氏还抱有希望,她知道阮氏这回是铁了心的,许老爷也禁不住阮尚书的诱惑,所以三房那边一有动静,她就派人去找许家恒了。
许家恒的出现让许老爷措手不及,他尴尬地笑了笑:“你不是去银楼做账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韦伯交的账有问题啊?!”
阮氏站在碧珠身后,看见许家恒,随即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回原位,仿佛刚才的争吵完全与她无关似的。
翠菊和柳叶儿扶着玉顺走向他,许家恒望着玉顺满脸的泪痕,心痛难忍,紧紧地皱着眉:“娘,对不起,我来晚了……”
玉顺连连摇头,颤抖的双手抱住疼爱的儿子,心里既愧疚又难过:“家恒,娘对不起娘,对不起……”
“娘,别这么说……”许家恒拥着玉顺走进去,歉然地望着柳叶儿,“叶儿,委屈你了……”
柳叶儿一直掩饰自己的情绪,如今看到许家恒就再也控制不住了,鼻头一酸眼眶泛红,轻轻地唤了声“家恒”。
母子相见夫妻相逢的场景颇为感伤,碧珠匆忙岔开话题:“好啦,人都到齐了,老爷有话尽管说吧!”
人都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碧珠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许老爷暗自腹诽,他就是想趁着许家恒不在,威逼恐吓玉顺和柳叶儿就范,现在许家恒来了,他想说都不方便了!
阮氏才不甘心这件亲事被碧珠搅黄,她恶人先告状,冷眼睨向许家恒:“家恒哪,你都已经是成家立业的人了,怎能做事不负责任呢!老爷正在帮你善后,你最好乖乖听话,免得节外生枝自招恶果!”
“对啊,你惹出的祸打算怎么解决?!”许老爷听阮氏那么说,立马挺直了腰杆,“家恒,你是我许家的继承人,做事总得瞻前顾后才是,现今闯了这么大的祸,许家要是没个说法,日后必定遭人耻笑!”
许家恒上前两步,欠身道:“父亲,如果你想知道昨晚之事是真是假,何不去问大娘呢?!我想,她应该知道实情!”
许老爷挑起眉毛,讶异地看了眼阮氏:“这关你大娘啥事?!明明是你跟阮小姐……”
许家恒径直走向阮氏,继而又道:“家恒与阮小姐是清白的,此事没人比大娘更清楚了吧?!”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阮氏慌忙躲开他的视线,心虚地说,“你和若诗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许家恒不打算跟她争执下去,她不承认的话,争论也是无济于事的。他淡淡地笑了声,坦然道:“那就劳烦父亲和大娘请阮小姐来对质吧,家恒相信清者自清,我愿意当着众人的面澄清事实!”
阮氏心下一惊,身子不自在地挪了挪,她确实不清楚许家恒和阮若诗有没有在一起,但看许家恒如此笃定,难道他们昨晚当真没有发生过什么?!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那种迷药药力很强,正常人根本招架不住!况且,阮若诗为他痴迷已久,巴不得借着这个机会遂了心愿,怎么可能临阵退缩?!
阮氏想起昨晚县衙的家丁来报,阮若诗曾要放许家恒出去,后来没人应声也就作罢了,原以为他们好事已成,没想到两人竟在房里枯坐一夜。事已至此,阮氏当然不能承认,许老爷和她大哥的交易已经谈妥,现在改口岂不是更难堪!
“哼,若诗是尚书千金,被你白白玷污无处伸冤,大哥原本要告你的,老爷好不容易劝服了我大哥。家恒啊家恒,亏我一直认为你负责任肯担当,你不承认也就算了,还要她来当面对质!若诗什么身份,你要她来她就来啊,你当阮家这么好欺负么!”阮氏气得捶胸顿足,一幅委屈得要死的样子。
许老爷认同地点头:“可不是么,阮小姐岂是咱们叫来就来的!家恒呀,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有担当哪,既然是你做的你就得认!阮小姐清白之身,她的声誉已经被你毁了,你再为难也得给她一个交代……”
许家恒沉吟片刻,道:“父亲没有弄清事实之前,就已经答应阮大人两家结亲吗?!”
许老爷看他不急不燥,以为许家恒不排斥跟阮若诗在一起,争论一番只是做做样子安抚柳叶儿,不由窃喜,于是自作聪明道:“许家经商多年,一向最重声誉,我已经应承了阮大人,不管事实如何,你就从了吧!家恒,我知道你识分寸懂进退,回头你跟你娘和叶儿好好说说,阮小姐知书达理,很容易相处的!”
阮氏满意地笑着点头,许家恒从容地出人意料,看来还是挺识时务的。许老爷喜出望外,乐得呵呵大笑:“好,好……家恒不愧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大当家……好事宜早不宜迟,刚才我查了下黄历,下个月初十就是好日子,咱们许家又要办喜事了……”
玉顺不敢相信地望着无动于衷的许家恒,她熟悉的儿子绝不是这般市侩,难道他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她悄悄地拉住柳叶儿的手,想给她一些安慰,希望她能像自己一样相信许家恒!柳叶儿自然明白婆婆的用意,无论何时,她都会信任她的爱人!
许老爷和阮氏称心如意地讨论下个月的婚事,碧珠打量着许家恒,心里说不出的怪异。许家恒并非胆小怕事之人,他对柳叶儿也不是虚情假意。那么,他为何轻易就答应许老爷强加给他的亲事呢?!不过,他好像也没有答应过什么吧!
“父亲,大娘,昨晚酒醉很不舒服,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许家恒不想多说什么,真像是身体不舒服一样,只想着尽快离开这里。
“好啊,家恒,你回去休息,你和阮小姐的喜事就不用操心了,等着做新郎官就好啦!”许老爷生怕他会不认账,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许家恒笑而不语,恭恭敬敬地拱手施礼:“父亲,保重,家恒告辞!”
事情进展得太顺利了!许老爷喜得合不拢嘴,阮氏原以为最难对付的就是许家恒,这么一来,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碧珠不言不语暗自思量,来回看着玉顺和柳叶儿,她们的反应太不正常,三房一定有事隐瞒。
柳叶儿惴惴不安地跟随许家恒回到他们的房间,玉顺和翠菊进屋以后随手关上门,忧心忡忡地看着许家恒。许家恒在路上已经做好了各种打算,如果许老爷和阮氏不肯罢休,他就只能带着柳叶儿远走高飞了。
“少爷,你准备怎么办?!”翠菊按耐不住开口问道,她没办法干坐着什么也不做。
许家恒转过身,扑通一声给玉顺跪下:“娘,孩儿不孝……”
翠菊和柳叶儿愣住了,只有玉顺长吁口气,她微笑着摇摇头,了然地扶起他:“家恒,带着叶儿走吧,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少爷……”翠菊怔怔地瞪大了眼睛,柳叶儿也是满头雾水,玉顺和许家恒全程没有交集,她怎么知道他的决定,莫非这就是母子连心?!
玉顺颤巍巍地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依依不舍地交到许家恒手上:“孩子,娘帮不了你,只能把你们送走了。不管怎样,等过了下月初十再说吧。”
“娘,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你一个人留下我怎能放心?!”许家恒声音嘶哑,他舍不得抛下母亲。
玉顺欣然笑道:“家恒,你终归还是要回来的,你走的这段日子,就由我来安慰老夫人吧!我之前担心,你做不了大当家会不会怪我,不过你已经做出选择了。这样也好,我们母子不要总是受人摆布,你和叶儿出门躲一阵子,家里有我照应,你们放心!我给你二伯写了信,他看了就明白的!翠菊啊,你跟他们一起去吧,你代我照顾他们!”
“夫人,我怎能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翠菊为难地摇了摇头,“我对这个家没有半点留恋,但我不能看着他们欺负你啊!少爷和少夫人走了,老爷一定会向你发难,到时候你自己如何应付哪……”
“是啊,娘,你就让翠菊姐留下来陪你吧,不然我和家恒放不下心!”柳叶儿哽咽地几乎不能言语,心里充满了对玉顺的感激,她嫁给许家恒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朝夕相守,如今为了她许家恒要离家出走,玉顺非但不怪她反而尽力帮她,让她怎能不感动呢!
这时,有人忽然推门而入,玉顺后背一僵,警惕地看过去,只见碧珠麻利地闪身进来又将门关上。
“时间不多,你们不要争了,等老爷和那婆娘回过劲儿来想走都走不成了!翠菊,你跟家恒和叶儿走吧,你当众辱骂老爷,他不会饶了你的,倒不如出去避避风头。日后老夫人找你们回来,谁也说不出个不是了!”碧珠有条不紊地分派任务,“家恒,叶儿,你们到了孙二伯那儿权当散心,有什么麻烦事他会帮你们搞定的。至于玉顺,我会照顾她的,等老夫人身子好些了,我再去求情!”
碧珠主动示好,玉顺有些不知所措,但一想到她帮三房说话也就不防备了。翠菊相信碧珠的诚意,连忙谢过她。
柳叶儿挂念住在许家的二舅爷,惟恐阮氏会对付她,碧珠听说忙劝她安心,就算看在老夫人和许家昌的份上,许老爷也不会纵容阮氏为难柳家二舅爷的。
有碧珠照顾玉顺,许家恒和柳叶儿终于可以安心离开了。前路漫漫,惟有爱同行。
第九十九章 高瞻远瞩
许家恒不满许老爷强迫他娶阮若诗,表面上没有做出反抗,其实是缓兵之计,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实在不行就带着柳叶儿远走高飞。
许家恒夫妻不告而别,这事迟早会被发现,但玉顺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拜托她的二哥照顾他们。她和碧珠预想到许老爷暴怒发脾气的场景,以及阮氏气急败坏添油加醋的尖酸样子,这两个始作俑者如何发作没人关心,她们只怕许老夫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气之下病情加重。
纸包不住火,有些事越想隐瞒反而暴露的越快,更何况许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就是许家恒。许家上下默默达成一致,谁也不提许老爷和阮氏撮合的婚事,更不敢说许家恒夫妻离家出走。王妈和柳家二舅爷照看老夫人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避开这个话题,就连气得吐血的许老爷也是斟字酌句极力掩饰。
许老夫人身体孱弱,心里却亮如明镜,有些人不用深交就能识破,有些话不问也能知道答案。自从她卧病在床,许家恒不管多忙每天都会来看望她,柳叶儿也是一日三餐问候着,这两天从早到晚没见过他们不说,每当提起他们,家人都是言辞闪烁,明显有事相瞒。许老夫人知道儿子和媳妇们担心她的身体不肯说实话,王妈也未必能将来龙去脉说给她听,思来想去只有柳家二舅爷容易打听。
午后,二舅爷照例为许老夫人针灸把脉,许老夫人事先找个借口支走王妈,方便她和二舅爷说话。偌大的寝室只有他们两人,清新的栀子花香弥漫开来,窗口杏黄色的帐幔随风飘动,描绘着冬日腊梅的红木屏风后,隐隐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响。
二舅爷时而皱眉时而摇头,过了半晌终于松了口气,他拔下许老夫人头上的银针,拿汗巾擦了擦,整齐地收在随身带的袋子里。
“老夫人,最近晚上睡觉比往常沉些了吧?!还会做梦做到天亮吗?!”二舅爷伸手搭在许老夫人手腕上,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辨别脉象。
许老夫人倚着床头,双手揉了揉太阳穴,轻轻笑道:“好多了,最近吃得香睡得好,也比往日有精神了,她二舅爷,你可真是神医哪!”
二舅爷不好意思地笑了,另一只手挠挠日渐白胖的脸庞,憨憨地咧开嘴道:“哪有啊,老夫人你甭总夸俺,俺只是个乡下郎中,比不上医馆里的大夫哪!老夫人,你看得起俺才让俺看,俺都知道!”
“她二舅爷,你太谦虚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平时哪有机会遇见隐士高人呀?!这还不是多亏了叶儿,咱们才能有这缘分?!她二舅爷,你这医术就算进宫当太医都能胜任,你给我看病是看得起我老婆子才是!”
“哎呦,越说越离谱啦,俺这张老脸都快架不住了……”
“呵呵,看你说的,你们柳家都是实诚人哪……”
“老夫人,这话你说对了,俺们柳家人老实本分,没有一个滑头!俺那几个侄子在乡下种了几十年的地,整个村子都知道俺们是老实人!俺这个卖豆腐的侄子也是靠双手吃饭,起早贪黑磨豆腐熬豆汁,一个铜板的便宜都不占,街坊邻居都说他做人讲究!嗯……俺那个侄媳妇儿嘛,俺跟她不熟俺不敢说,不过叶儿姐弟几个都是听话的好孩子啊……”
许老夫人笑着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叶儿懂事乖巧,我很喜欢她!她二舅爷,这些日子跟你相处,你的为人我也很清楚,你们柳家都是实实在在的人!”
“嘿嘿,俺就说吧!”二舅爷松开手,像往常一样转身交代道,“王妈呀,我开的药方可以再加一味丹参……呃,王妈不在么,刚才好像也没见着……”
“她不在,等她回来我告诉她!”许老夫人坐起身子,在枕头底下摸了半天,找出来一个荷包,笑眯眯地递给二舅爷,“她二舅爷,这几天辛苦你了,我没什么好表示的,这点心意请你收下!”
二舅爷愣愣地盯着她手上鼓囊囊的荷包,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他医术不精想让他走啊?!可是,他还不想走呀,住在许家有吃有喝有新衣服,好茶好酒随时备着,吃得再多也没人管,想洗澡就有人送热水,日子过得逍遥快活,比他一个人蹲在乡下的茅草屋喝西北风好太多啦!
不过,人家让他走,他总不能赖着不走吧!这几天过得好日子就像是上了天庭一样,这辈子享受过已经值了,怎好意思收人家的银子!
“嗯……嗯……”二舅爷舍不得就这么走了,他想问问许老夫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虽说不能赖在这里一辈子,但多少还是有些留恋的,“老夫人,俺不要,你给俺好吃好喝,俺没啥好求的了……嗯,那俺就走了,这身新衣服回屋俺就脱下来,以后有啥事说一声就中,俺从乡下过来也就一个时辰多一点……”
许老夫人怔了怔,等想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不由失声笑道:“她二舅爷,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好不容易求你留下来,怎么可能让你走呢!”
二舅爷也愣了,抓耳挠腮地嘶了声:“你不让俺走,那你为啥要给俺银子……”
“呵呵,你为了给我看病,有家归不得,我心里过意不去啊!府里的丫鬟粗心大意,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有事也未必肯开口,手里有些银子方便些!她二舅爷,咱们两家是亲家,千万不要见外!这点银子你收下,不然我心里总惦记着这回事也睡不好觉!”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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