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跟我来吧。”
何道之走了几步,回头看毫无动静的灵霄掌门:“你不一起来吗?”
“我还没有洗完……”
“你都洗了三天了。”
灵霄掌门捞起浴巾,继续开搓:“然而我还只洗到第一百三十二遍,我觉得,我身上还是很脏,充满了一股酸臭味。”
对此,何道之的回答只是,捡起了太史飞鸿准备的那件干净衣服,直接甩在了灵霄掌门脸上:“到了金丹期就不染尘埃了,好么?”
第117章 番外双修大会7()
灵霄掌门一脸不愉快地跟在了何道之和太史两人身后。为了赶时间跟上这两人,他不得已穿上了那件素白的衣服——右衽的,右衽的,右衽的,因为很重要所以要强调三遍。灵霄掌门自从到了可以自由选择服饰的年龄之后,就没有再穿过这么不协调、纯洁朴素半个配饰也没有的衣服了。
这让灵霄掌门感觉到浑身上下犹如被针扎一样的难受,僵的不行,连走路都不会了。
可是,除了这件衣服,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灵霄掌门的芥子袋中当然储备了整整八十一套从未被穿过,可以随时拿来替换,同时也很符合灵霄掌门的审美和地位的衣服。但问题是,芥子袋上面也沾染了呕吐物,即便明知道里面有干净衣服,灵霄掌门也不愿意再碰那个袋子了。唯一没有被灵霄掌门抛弃的,除了这身皮囊,大概也就只有象征着灵霄至高无上的权利的戒指了。
……毕竟,灵霄掌门以往从来不带它。
这个戒指从灵霄派建门起就已经存在了,中间不知道易手过多少人,单单是历史上有记载的掌门,就有二十三位——灵霄掌门丝毫没有感受到灵霄派的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他只有一个想法——也就是说,有二十三位摸过这玩意儿……这该有多脏啊。
总之,先撇开灵霄掌门对于干净的发散,何道之带着两人东窜西跑。他显然对于这一片都很熟悉,行动间没有任何犹豫,很快就带着两人到了一个风景优美的山谷。谷边山体里嵌着一座巨大的火炉,体积庞大,足有十人高,上面镂空着各种金属的纹饰,其中橘红色的火焰腾升着,即使只是靠近,也能感受到惊人的热力逼来。
而在场的几位,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这点热量虽然有些难受,但也仅仅如此。
其中又以太史飞鸿修为最低,他额头上冒汗,忍不住用袖子擦了又擦。
灵霄掌门看着他难受,他平生最讨厌脏,而汗往往和脏是联系在一起的,尤其是一大老爷们,汗透了整件衣服,那种黏答答的感受……嘶……光是围观就让人感觉到头皮发麻。因此,为了给自己一个美好的环境,灵霄掌门挥了挥袖子,招来了一阵清风,驱散了酷热。
太史飞鸿走了两步,随即意识到了环境的变化,他先是打量了一下走在前面的何道之,然后回头看向灵霄掌门——从灵霄掌门的表情,他猜到了来龙去脉。
太史飞鸿礼貌而恭敬地说:“谢谢了。”
“不用谢。”灵霄掌门下意识地回答了之后,才意识到这句话和自己的画风不符。但太史飞鸿客客气气,和他交流,总有一种自己投入了一分,然后得到了十分的感激回馈之感。别的不说,起码这个心底就足够舒坦——
哪像某个不要脸的家伙,明明能自己动手解决,非要等他出手,享受了福利,结果还一声不吭。
没错,他说的就是何道之。
灵霄掌门正酝酿着词,准备好好地嘲讽一下何道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看这家伙不顺眼,不过,话说回来,除了王雪禅之外,也没有谁会看他顺眼吧——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何道之停了一下,说道:“到了。”
灵霄掌门的长篇大论全部卡喉咙里了,憋屈到不行。
现在,几个人正站在一个铁匠铺前,说是铁匠铺,是灵霄掌门浅薄的词汇量,并没有办法找出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这里。这间楼房的装饰风雅古朴,从窗户看去,只有缓缓的铁水从一个渠沟里流淌而过,边上还放着各种大小样式不一的铁锤和模具。
除此之外,中央还摆着一个刚刚煎过药的小锅,袅袅的白烟还在升腾。
灵霄掌门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嘎达了一声,指尖冰凉。
——这是怎么回事,谁受伤了?
灵霄掌门还在下意识地揣测受伤的人选,而太史飞鸿已经按捺不住,一脚踹开门,飞奔了进去:“阿潇——”
灵霄掌门很想在后面提醒太史飞鸿,陆尘潇是最不可能的了。
余琏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哪怕是他死,也不会。
何道之和灵霄掌门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两人慢了半拍,才走进了厢房。陆尘潇确实如何道之所说,在里面,他穿了一身休闲宽松的靛青色鹤氅,头发用同色的发带编织了一条辫子,只是在最末端简单地将发梢聚拢。无论哪一件布料上都纹着暗色的繁复花纹,这是一套很有灵霄风格的服饰,但陆尘潇在繁复和简单中取得了平衡,很好地中和了他原本有些阴鸷的气质,整个人显的闲静淑美。
很明显,这又是余琏的手笔。
如果不是新任魔主之后,他委实忙的脱不开身。灵霄掌门很怀疑,以余琏的无聊,他很可能会亲手给陆尘潇做衣服。
而房间内除了陆尘潇,还立着一个端着药的下人,床上还躺着一个,加之又冲进来了三个人,原本就不怎么宽大的房间内,立刻显得拥挤起来。陆尘潇回过头,先是皱起了眉,然后食指立在唇前,示意他们安静。
灵霄掌门以娘家人的矜持,对陆尘潇点了点头。
太史飞鸿洗了一下鼻子。
灵霄掌门下意识又觉得头皮发麻,他对这个大老爷们上一次痛哭流涕的情况还印象深刻,下意识地就看了过去。而太史飞鸿盯着床上的人,仅仅只是红了眼眶,艰难地蠕动出了两个字:“……峰主。”
峰主?
修真界能被人尊称为峰主的人委实不多,大多小打小闹不成气候,除此之外,就是太衡剑派每一个可以收徒的修士,都会发一座灵山作为修行场所,因此也可以称为峰主。
灵霄掌门不确定地问道:“这位是……”
……一个男人,藏在陆尘潇的闺房内(并不)。提问,余琏到底是怎么才能如此心宽的?
陆尘潇回答说:“他叫李洄鱼。”
李洄鱼,这谁?
灵霄掌门只能肯定,他不是灵霄派的人。但很明显,这个人和陆尘潇,和太史飞鸿,都关系甚重。而局外人灵霄掌门夹在这里,好不尴尬。
太史飞鸿沙哑着嗓子:“谁做的?”
陆尘潇竟然迟疑了一瞬,才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答案公允至极,竟然没有夹杂太多个人倾向在里面:“前不久,余琏清查了整个魔道的时候发现的,肇事者早就跑了,但根据其他人的描述,在此之前,峰主藏身的地方,一直都是一个叫做潇水的魔修负责的。”
太史飞鸿的表情有些奇怪。
陆尘潇苦笑地肯定了他的疑问:“没错,就是李洄鱼峰主当年带着我们叩拜过的,他的堂兄的那个……李潇水。”
灵霄掌门大致听懂了来龙去脉。他幸灾乐祸地想,看来,为了叛徒而心塞的,不仅仅是灵霄啊。
太史飞鸿猛的往外冲,但被陆尘潇喝住了:“你要去做什么?”
“我去杀了那个忘恩负义的混账。”
“你他妈的给我回来。”陆尘潇爆了粗口。
太史飞鸿先是被吓得缩了一下,随后又耿直而倔强地瞪着陆尘潇,显然,如果陆尘潇不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今天肯定要发作一场。
显然,陆尘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由大感头疼,他斟酌着用词:“峰主并没有被虐待,他是……自闭心神。”
“那是什么?”
这回,则是何道之主动跳出来做解释:“就是修道之人,主动封闭了他对外界的感知。通常,都是正道面对魔道的严刑拷打时容易出现的,但有时候,当事人接受不了现实的话,也很有可能发生。”
太史飞鸿眼神有些发直。
陆尘潇补充道:“而且,在我们发现他之前,有人给他用珍贵的药物吊命……当然,这不一定是李潇水,不过,我就只问你一件事,你觉得峰主看到你杀了他的情况发生吗?”
太史飞鸿终于无言以对。
他看着陆尘潇良久,最终,干涩着嗓子说:“这个也不能做,那个也不能做……你知道吗?阿潇,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还不如……还不如做一个肆意妄为的人。”
灵霄掌门注意到,太史飞鸿在中间转了意思。显然,他即使在极端的情绪下,也依然克制着自己,生怕用力过猛伤害到对方。
太史飞鸿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难过。这口气就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我知道,你总是对的。这样的选择对所有人都好……可……可……”他无法抑制地捂住了脸,声音哽咽,“可到底我还是……”
灵霄掌门的心颤了颤,撇开太史飞鸿吐了他一身这件事以外,他对这个青年的印象还算是不错。但这种不错,在听见那三个字之后,最终化作了难以言喻的心惊肉跳。
太史飞鸿说:
“……意难平。”
第118章 番外双修大会8()
太史飞鸿的声音沙哑,吐字也有些模糊,甚至颤巍巍的似乎随时会像一朵烟花一样凋零。灵霄掌门忍不住屏住呼吸,他忽然地想起来年少时代看见的大海,大多数的细节都已经模糊,可那种他□□着脚踩在白净的沙滩上,一层一层的潮水漫上来,一层一层的冰冷,拥抱,退去的时候还记得将周身的温暖带走,直到冷意透进骨髓的感觉……竟然和太史飞鸿此刻的话语,有着微妙的相似。
卑微的,祈求的。
甚至仍旧怀揣着一点无伤大雅的天真。
灵霄掌门忍不住偏过了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在别人软弱的时候围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拉了老账。而且……他其实也有点不忍心听。
——只要陆尘潇给太史飞鸿一点点希望,太史飞鸿就可以豁出命去争夺。
可偏偏也正是因为如此,陆尘潇才不会留任何希望给他。
这家伙果决地令人害怕。
正如灵霄掌门所料,陆尘潇面无表情地听完了一切,他抬起头,眼底有一丝眸光闪过,然而那闪过的太快,无从令人揣测陆尘潇的心情。他没有故作冷漠,反而很奇怪地歪了歪头,疑惑地问:“然后呢?”
陆尘潇摆出一副等待着下文的姿态。
——恰如凶猛呼啸的拳头,全部打在了空气中,轻飘飘地,不落地。
太史飞鸿也茫然了一瞬,四周安静地可以听到彼此之间的呼吸声。最后,太史飞鸿点点头,回答道:“抱歉,是我冒昧了。”
他说完,就往外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灵霄掌门的错觉,他似乎总觉得太史飞鸿的声音萧索了很多。
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一夜之间苍老。
宛如一朵昙花。
花期短的让人心碎。
随着太史飞鸿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何道之大喘气了一口,捂着胸口,十分担心受怕:“我刚才还以为这家伙会爆发的。”
陆尘潇淡淡地回答:“太史飞鸿不是那种人。”
这句话让灵霄掌门忍不住斜了陆尘潇一眼,他是吃定了太史飞鸿了吧。
“倒是你——”陆尘潇拧过身子,他终于从之前的平淡中,露出了几分鲜活的恼怒,“真是看我笑话看的十分开心啊。”
“怎么可能我……”
何道之的话被打断了,陆尘潇真是半点客气也不给他,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哦,原来你这个时间点来找我,是有正事啊?”
“咳。那个,什么时候河图洛书能还?”
河图洛书,灵霄掌门倒是很清楚这个,这件法宝和他的那枚掌门戒指一样,都是属于镇派的传承宝物,但偏偏——灵霄法戒起码还是实实在在地被灵霄派的修士炼制出来的,而河图洛书却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宝贝,只是被紫云捡到了,作为门派核心了而已。
所以,在归属权上,紫云观其实并不是特别理直气壮。只是正道五派一直一个鼻孔出气,所以在彼此之间的利益上,还是维护的。
当然,也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维护。
不然紫云观也不会将河图洛书遗失这么多年,仍旧没有物归原主了。
而如今余琏整合魔道,正是需要从新推算魔道功法,六脉合一,虽然不可能完全依靠着河图洛书,但这件法宝无疑能够免除大量的繁琐工作,只需要余琏提供一个思路,可以说,也许十几年后余琏会将河图洛书还给何道之。
但绝对不是现在。
陆尘潇对此事也是心知肚明,他冷笑一声:“我要是不还呢?你打算怎么做?”
何道之耸耸肩:“我能有什么办法?除了这样……也就只能这样咯。”
陆尘潇睨了何道之一眼,那表情就像是一个把自己洗干净的白水猪,主动坐到了案板上,就等着让他举起尖刀下手了一样。当下,陆尘潇就挥了挥手:“黄泉。”
立刻,就有滚滚的黑烟从墙壁上渗透了过来。黑烟落到地上,聚拢成一个人影。这个人的身影仍处在聚拢的过程中,何道之已经吃惊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豆豆?”
陆尘潇:“……”
灵霄掌门:“……”
……天啊,这家伙的父母到底有多缺心眼,才会把自己儿子叫做豆豆的?
几秒之后,陆尘潇称呼为黄泉,何道之喊他是豆豆的男子终于显露出来。那是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起码他死的时候年龄还很小,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看起来比太史飞鸿还要小点,刚好还长了一张童稚的娃娃脸,看起来又无辜又单纯。灵霄掌门敏锐地注意到这个人穿着的衣服,按照魔道门内的规矩,他应该就是新晋的那位黄泉脉主。
那么,陆尘潇喊他黄泉,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他的名字真的叫豆豆吗?
灵霄掌门想了想,原本黄泉脉在琼鬼子的领导下,就不属于特别活跃。至于琼鬼子死后,黄泉脉的大部分光辉都被尚非雀笼罩了。对于尚非雀手下的傀儡,大部分人都不会特意带上他的名字。即使是以灵霄掌门的上佳记忆力,仍旧没有寻找到。
那么,何道之是怎么知道的?
而这位黄泉脉主显然比灵霄掌门更加吃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豆豆?”
何道之脑门上冷汗猛地就下来了。
陆尘潇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挥挥手,将黄泉脉主招到了自己面前,语重心长教导道:“你前段日子,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是怎么和……那么多的汉子纠缠不清的吗?”
灵霄掌门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说真,这个问题他也挺想知道的。
“这个,这个……咳咳……”黄泉脉主涨红了脸,灵霄掌门委实看不出来他到底是羞涩忸怩,还是亢奋期待,或者两者皆有,一方面在众人面前被人揭露自己的八卦爱好;另一方面,他显然又很期待这个答案。
灵霄掌门也很有同感,他的良好教养让他这个时候避开不闻比较好,可偏偏,他的好奇都快要把他的内心挠出花了。
“其实也没什么。”陆尘潇说得很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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