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他们是几代的元老,动不得的。”
“这我知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可是只要抓住他们的真凭实据,照样能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鹰王道:“问题是他们不可能有真凭实据被抓的,因为他们已经贵极人臣,绝不可能是白莲教徒。”__
“他们虽非白莲教徒,但他们却包庇白莲教徒,为非作歹,他们身边至少都有一两个人是大有问题,王爷可以坐在家中,等着他们吵上门来,然后狠狠的反训一顿,若他们还再不知进退,王爷干脆公事公办的好了,反正王爷又奉命兼掌宗仁府,有权办他们的。”
“我是有权,但是得有真凭实据才行。”
“在下自然有真凭实据,而且绝不冤枉他们……”
鹰王倒是一惊道:“谷先生,你掌握到什么证据了?”
古如萍道:“是一本帐册,里面用的是暗语,幸好他们没有大学问,也不会自创一套,用的是江湖下五门中的切口,而在下恰好也看得懂,因而翻出许多大宅院的机密,假如真照记载的机密办,恐怕能把京中的大宅院坑下一半去。”
“会有这么严重吗?”
“我是照严重的一方面说,因为那些人多半已受掌握,做出些害人帮凶的事了,甚至于大部份已明白对方的底细了,却无法摆脱,被他们一直在利用控制中,正因为事态严重,我才不再姑息他们。
“我明明知道抓的人犯中,有几个颇有背景的人物,也硬起头皮来破了,使他们知所警惕,自己振作摆脱。”
鹰王道:“假如真已如此严重,你就做得太对了……”
正说着,桂武进来悄悄地耳语了几句,鹰王道:“谷先生,我既已授权给你对你一定是支持的,只是我必须了解到要给你多少的支持而已,目前就有一个难题来了,诚亲王来了,他是我的叔祖,是皇上的叔叔,人老,脾气也大,很难缠的,你的证据能治住他吗?”
“他不是有个叫徐进旺的小舅子被我砍了?”
“是的,其实那只是他一个姨太太的兄弟而已,这个姨太太叫绿云,是三年前才进门的,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唬得老头子对她言听计从,宠得不得了,所以他一听徐进旺被抓,就跑来找我,倒是说了不少好话,大概他自己知道我办事总有些根据,只说年轻人难免世故不深,受了人家的骗,求我网开一面,我本来也答应了他,哪知你的动作那么快,已经砍了人……”
“我并不想砍他们,凭心而论,他们的身分已明,放出去也作不了怪,可是我实在放不出去。”
“为什么?难道还有什么顾忌?”
“倒不是我的顾忌,而是大营里的几位司刑老爷们杰作,那些人犯除了头脑之外,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肉了,如果放出去,王爷所负的责任更大,我一看值形不对,才赶急下令立斩决,悬首示众,而且不准收葬,因为那些尸体叫我一把火化了……”
鹰王这才知道毛病出在自己的人手上,依然而惊道:“这些混帐,怎么这个样子用刑呢?”
“用刑是紧了些,但那些囚犯们熬刑的本事也够瞧的,死不开口,双方都挺上了,结果还是营里的大爷们棋高一着,逼出了口供。他们也真有本事,能把人整得体无完肤而不断气,最后我下令斩决,等于是做好事,那些还能动的犯人,都向我叩头谢恩,人到了那个程度,一死反而是解脱了。”
鹰王也知道古如萍并不是在夸奖他的部下,因而汕然地道:“这些混帐东西太可恶了,我一定要好好地惩诫他们一下,这样子最容易屈打成招。”
古如萍道:“是的,以前我听说人逮进大营,没有不招供的,还有些不相信,这次算是领教了,就是钢铁铸的铁人,也熬不过那种刑的,不管有没有口供,编都得编一套出来,好不毁在那些大爷们身上了。”
鹰王睑上现出了汗渍,古如萍倒不是危言耸听,因为这次被斩的人中间,有几个的确不好弄,被整成那个样子,实在无法对外交待的。
不管自己的帝眷再重,若是出了这么个大漏于,皇帝也无法替自己担代了。
古如萍又道:“我是有把握才把人选送大营的,那些问案子的大爷们都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人就施大刑,而且有几个已经叫出了来历,他们施刑更重,连我都喝不住,他们说得好,抓人是我的事,问案是他们的事,他们负责给我口供,其余的不要我管。”
“这是什么话?简直要造反了,先生该当场砍了他们。”
“营里只有我一个人,他们却是一伙,我可犯不着在那个时候跟他们斗,何况出了问题,负责任最多的是王爷,我最多是滚蛋而已,不过我想,真要是如此的话,瑞祥一定乐死了。”
鹰王忽地一震道:“谷先生是说那些人有问题?”
“这个我倒不敢说,反正他们对我这个副统领很不服气就是了,所以弄根蜡给我坐坐,也许王爷是受了我的牵累,他们没想到出了事,责任最大的是王爷。”
鹰王脸上泛起了怒色道:“好,狗奴才们,我不会放过他们的,现在咱们先去对付那个老家伙!”
“什么,我也要去见他吗?”
鹰王道:“谷先生不必害怕,只要咱们抓住了理,就不拍他胡闹,一切我都会支持你。”
“我倒不是怕他,而是怕万一闹起来,对王爷不太好,公事公办起来,把他关起来,革地的舌都有余。”
“那你放手办好了,皇帝也很讨厌这个老家伙,却又不好意思给他难堪,你不妨放量跟他对干,必要时我出头来做个和事佬,要叫他土脸出门,还给咱们赔尽小心,感激涕零去更好!”
古如萍也笑道:“这个我会懂得如何控制收场的,王爷年纪虽不大,但处事老练却不下于宦海名臣。”
鹰干大笑道:“你也不简单.办起事来像头老孤狸。”
宾主二人来到外厅,马有容老夫子正伴着一个锦服的老头儿在那坐着。
那个老头儿十分不耐烦,见到了鹰王,立刻叫道:“好哇!玉桂儿,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早上我跟你说话,你还一个劲儿卖人情,下午却挂出了脑袋,你是在耍我老头子是不是?”
鹰王笑笑道:“三叔公,您别生气.早上我不知道那个徐进旺犯了多大的罪,可是后来我一问谷先生,吓了我一大跳,赶紧把他砍了,这可是为您的好。”
老头儿一听更火了道:“什么是为了我好,我上大营去领尸,那是被你屈打成招的。”
古如萍看了鹰王一眠,他咬牙微一颔首示意,表示知道了,然后才道:“三叔公,案子是谷先生办的,他可以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古如萍上前一揖道:“卑职参见老王爷。”
诚王一瞪眼道:“滚一边去,老夫在跟你主子说话,那有你插嘴的份儿。”
他像是着意给古知萍难堪,哪知古如萍更妙,上前就是一巴掌摔过去,沉下睑道:“老王爷,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尊称你一声老王爷是对你客气,也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你倒抖起来了,那好办,我是侍卫营的副统领,正好承办白莲教的案子,那个徐进旺把你给咬出来了,你是现行帮凶要犯,来人呀!给我捆上。”
诚亲王没想到古如萍敢打他,更没想到古如萍敢叫人捆他,一时倒怔住了。而在一旁边的桂武则率了几个家将,拿了绳子,上前就要捆人,他才急了道:“玉桂儿,你小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叫人捆我。”
古如萍道:“没什么不敢的,你虽然贵为王爵,可是律法规定,王爵若有图谋不轨,加害大内圣驾或其后妃时,得仍要逮捕,而抓人就是侍卫营的权利。
鹰王一听心中落实了,他知道古如萍不会无故擅动,必然是握有确切的证据,因此道:
“三叔公,假如你真犯了那种罪,谷先生是有权逮捕您的。”
诚王气得脸上焦黄叫道:“好!玉桂儿,这种事儿不是光说了就算的,你叫他捆,捆上了你有种别解开,然后咱们入宫面圣去。”
鹰王用手一挥道:“等一下,三叔公,您不妨先听听谷先生说的证据,若是您不在乎这些,再告进宫里去,杀剐桂儿一身当了,若是与您有些关连,您可想想清楚,没出桂儿的家门,一切都还好商量。”
“若是公事公办,捆上了您送到大内,就再也无法挽回了,桂儿是因为您长出两辈去,才好心地为您着想,接不接受可全在您了。”
老头儿是带了两个人过来,可都叫挡在外面。在这里人孤势单,看看不是逞性子的时候,只有气呼呼地道:“叫他说!
叫他说!老夫不信他真能把老夫怎么样。”
古如萍道:“叫我说我可以不说,老王爷,别忘了你此刻是人犯,我是差官,我不必私下对你说,到了公堂之上,我将一切证据呈堂,老王爷也可以据理辩白,现在是私下商量,就算是看在王爷的份上,你也得加个请字。”
城王又怔住了,鹰王道:“谷先生完全是帮我的忙,我也不敢拿他当下属,三叔公,他这么有把握,多半是您那儿罩不住了,倒是不妨对他客气一些,否则,他若是掘起来,孩儿也无能为力。”
城王看看鹰王对古如萍的态度,气势倒也弱了,可见他多少有点心虚的。
只见他万分无奈地道:“谷先生,请说说看,老夫究竟犯了什么灭门大罪了?”
这声谷先生一叫,他那个耳光是白挨了。
古如萍淡淡一笑道:“老王爷,您来担保的那个徐进旺绝对是白莲教徒,而且您的那位尊宠徐绿云也是白莲教中弟子!”
诚王又连忙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绿云怎么会是邪教的弟子呢?玉桂儿,你们可不能乱扣人罪名!”
鹰王笑道:“我的叔爷爷,您放心好了,她若真的是,您包庇不了她,她若不是,我也冤枉不了她……”
“这得要真凭实据,真凭实据!”
老头儿一连声要证据,却不再辩说是不是了,可见他心中早已承认,其是希望别人无法证明而已。
可是古如萍却无情地指证了出来:“老王爷,你这是故意在装糊涂,徐绿云和徐进旺,都是白莲教现任教主徐美英的侄子女,我有族谱可为证明,他们同时也是白莲教的入室男女大弟子。”
“徐进旺的职务,实际是被破获的青龙堂监督,权限就在堂主之上,直接代表总坛,但他却还要受乃姐的节制,可见他们都是白莲教中的党魁!”
鹰王听得惊,而诚王爷更是脸色苍白,他没想到古如萍会调查得如此清楚,也不敢再狡赖或是发横了,只是可怜兮兮地道:“这个老夫可是不知道,那徐进旺在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甚学好,但也从未打着我王府的名义,所以我也不便去管他。那绿云跟了老夫之后,可老实得很……”
古如萍冷笑道:“绝对不老实,在府中设坛练术,闹得鸡飞狗跳,有六个仆人因为偷窥她的施法而被杀害……”
诚王爷道:“那是因为他们冒犯神明,犯了不敬之罪,而被神明当场处死的,可不是绿云杀的!”
“老王爷,哪有屁个神明,完全是白莲教的邪术而已,其实她是故意杀死那六个仆人,一则是因为他们好奇心重,唯恐窥破了秘密,二则是藉此警告,使其他人对神坛所在,视为禁地,不敢前往了。”
“但那个神坛老夫去过,并没有什么秘密!”
“老王爷,也许是您去的时候并没什么,但平时可就吓死人了,那儿刺眼断肢,都是些人身上的零碎,而且全是由活人身上取下来的!”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老王爷,别说没有,我可调查得清清楚楚,而且您还是脱不了帮凶的嫌疑,我说出来好了,去年太后万寿,您带绿云人观拜寿,当时治好了太后头痛的病,而后又进了三颗所谓的仙丹,太后服后,精神立健,而且黑发重生,容光焕发,居然有回青春之像,可有这事?”
城亲王得意地道:“这是有的,太后还直夸说她的药灵呢!
把几位太医都给贬了下去!”
“太医们都是世代精研医学,而且医道极精者,才会延入宫中供奉,难道他们会比不上绿云?”
“这个……也许绿云持的偏方气死名医嘛!”
“老王爷,你可知道太医们如何说那些仙丹的?”
“他们没说,也不敢说什么!”
“那就错了,他们也许不敢说药是什么做的,可是却对皇帝透露了药情,说道是饮鸠止渴之法,后患无穷,人衰老是自然的现象,以强剂催补,虽以起衰,却是竭泽而渔,一个人精力只有那么多,那种药是把人剩余的精力,透支迫用而已,那样虽有两三年的矫健,但寿限却缩短了!
原本可活十年的,只能活个三两年了,所以皇帝没准绿云今年再入宫,太后也没再服她的仙丹!”
老头儿渐渐不自然了,古如萍道:“当然,他们还不知道制药的料剂,那全是用紫河车提炼的,一丸仙丹,却是几十个母亲和几十名婴儿的性命,老王爷,这种仙丹即使真返老回春,也不该制炼的!”
老头子紧张地道:“不至于吧!她那来的材料?”
“除进旺给她张罗米的,天桥钱有余的花粉胭脂店,就是搜集那些药材的总站,在那儿制成初材,再交给他带到王府中精制成药!”
“谷先生,这可不能平白乱说的!”
“青龙堂中搜得的证物已够,府上的神坛内相信也不难找出更有力的证明,老王爷,这些事你可以推说不知道,但有件事你却难逃关系去年宫中闹疾?人人都拉肚子,连皇上在内,大医活疗无效。
因此还砍了几个御厨房的厨子和监厨太监,结果那疾也是绿云的符水治好的,这使她在宫中很受信任!”
“她……给宫中是有好处,没害过人!”“那次?疾可是老王爷您造成的,在井水中投下了一包药,药是绿云给的,先造成宫中的人中毒,然后你们再去解毒邀功,但其他那些人死得太冤枉!”
鹰王也变色道:“有这种事,三叔公,那您就太糊涂了,这种事也能做得,那要抄家杀头的!”
诚亲王连忙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声音低得可怜,古如萍冷笑道:“要证明这件事非常简单,我可以再试一次,叫人得同样的病,然后再治好它,证明那次事是人为的!”
“这也不能证明是我下的毒!”
“因为大家得病的前一天,只有您到过宫里去探访您的外甥女儿弹贵纪,而且还进献了四个德州的无子西瓜,药自着人投在八角井中,就利用那个机会下的毒。这种人为的病,只有施者能解,徐绿云治好的病,自然是她施的毒。
再者,宫中有几位老太监吸用徐绿云的药丸上了瘾,一天不服,就全身不对劲,弄得对她言听计从,这情形深究起来可不太对劲!”
老头儿开始头上冒汗了,哆嗦着道:“玉桂儿,谷先生,绿云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她不会害人的!”
“杀孕妇,剖腹取胎,以邪术邪药来制人的,一定别有邪恶的用心,这样的人也绝不会善良的,三叔公,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保全您,就是说您一切都不知道,受了蒙骗,至于那个女人,却非要严究不可!”
“玉桂儿,我身边实在少不了这样一个人!”
鹰王叹口气道:“三叔公,您是中毒大深,被她迷住了,只是桂儿负不起责任,万一她对皇上有什么举动,桂儿这颗脑袋也保不住了!”
“那会跟你有什么关连?”
“怎么没有,我职掌侍卫,管的就是圣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