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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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剑孤星-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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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扬鬃怒昂,神骏已极,鞍桥上斜斜坐着一个年纪甚轻的女郎,紫色彩裙,紫色披风,黑夜之中,分外显目。

韦松粗目保瞬,目光才掠过那紫衣少女的面庞,立刻浑身一震,霍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人如怒虹飞渡,猛可里拦住她的去路,颤声叫道:“兰表妹,兰表妹—一”

他好像突然在沙漠中发现了绿洲,一面急声高叫,一面探手挽住马缰,那马儿仿怫也被他吓了一跳,长嘶一声,人立了起来。

紫衣少女连忙勒缰顿止,凤目一瞬,也露出无限惊诧的神色,脱口道:“啊!是你—

一?”韦松热泪满眶,激动地道:“兰表妹,是我,我已经守候在这里整整三天,我知道你一定仍在附近,兰表妹,我猜得没有错,现在,你—一你真的来了。”

那紫衣少女迷惑地道:“奇怪,你等候了三天,知道我一定会来?”

韦松忙道:“是啊!我自知太鲁莽,太蠢了,三天来,不知受了多少自责,受了多少悔恨的煎熬,兰表妹,兰表妹,你,你会原谅我吗?”

紫衣少女喃喃自语道:“—一要我原谅你?—一奇怪”韦松轻叹一声,又道:“那天坟土掀开,不见了尸体,都怪我一时气昏了头,才鲁莽地打了你一掌。但是才离开了半日,我已经越想越悔,急急赶回来时,就不见你的踪影了,兰表妹,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是最了解我的脾气,你想想,当我亲眼看见坟墓掀开,里面却失去了尸体,心里是多么急,多么愧,多么恨—一。”那紫衣少女听到这里,面上掠过这一抹恍然的神色,轻吁道:“啊!所以你就打了我一掌?”

韦松惭愧地低下了头,道:“我自知太不应该,你愿意打我骂我,我都衷心接受,只求你能原谅我在情急气愤之下,做出那种鲁莽的举动来。”紫衣少女暗暗点了点头,微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忘记它吧!好在我伤得并不重。”

韦松闻言,既惊又喜,仰面道:“真的?你不再记恨我了?你真的原谅我了?”

紫衣少女嫣然笑道:“当然是真的,我们是表兄妹,从小一块儿长大,为什么要记这些无心铸成的措误呢?”韦松至此如释重负,长叹一声,道:“兰表妹,你是太好了,这样越令我自责自谴,愧疚难以自容。”

紫衣少女柳腰轻拧,飘身落马。倩如盈盈,反而安慰他道:“表哥,别难过了,怪来怪去,都只怪我长得太像那位万毒教教主,是不是?”

韦松愤愤地道:“对!对极了!要是没有那阴狠歹毒的万毒教主田秀贞,我怎会把你误当是她!”

紫衣少女脸上忽然一红,但瞬即恢复常态,含笑道:“她真的很像我吗?”

韦松点头道:“实在太像了,我初到君山,一眼看见她的时候,险些把她当作是你,后来在襄阳酒楼上,却把你误认作她。”

紫衣少女神秘地一笑,道:“真怪,天下竟有这样像我的人,哪天我得会会她,看看她究竟像到什么程度。”

韦松接口道:“若论神情、模样、声音,几乎无一不同,除了她有一颗阴狠歹毒的心,单凭目光,简直叫人难以分辨。”

紫衣少女轻笑道:“你是说,假如让她跟我站在一起,连你也认不出谁真谁假?”

韦松道:“正是。”

紫衣少女立即又问:“那么,如果我就是万毒教主田秀贞,你却错把我认作表妹,那样岂不可怕?”

韦松微觉一怔,随即笑道:“这一次,我是决不会再看错人了。”

紫衣少女螓首一歪,俏声道:“为什么?”韦松腼腆地笑笑,说道:“因为我以前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田秀贞据说是个残废人,脚上有伤,不便行动,这一点跟你绝难混淆,唉!只恨我当时竟没有想到。”

那紫衣少女心里暗笑,表面上却毫无表示,姗姗举步,走到大树下,凝目注视那棵大树,一时没有开口。

韦松跟了过去,忽然轻轻问道:“兰表妹,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常在这树下等候梅香替我们捉麻雀的事吗?”

“唔!”她漫应了一声。

“时间过得多快,那已经是十年前的往事了。”韦松感怀无限地,道:“兰表妹,你看,这棵大树记得我离家的时候,你亲手绣了一只香袋送给我,可是,我并没有带它到衡山去,却偷偷藏在树上一个树洞里。”紫衣少女神情微微一动,回过头来,怔怔注视着韦松,忽然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开口。

韦松沉缅在温馨往事之中,对她这微有异样的神情,一点也没有察觉,喃喃又道:“那天我满怀高兴的回来,香袋仍旧好好藏在树洞里,想不到待我赶到家时,家里却发生了那么大的惨变——。”

紫衣少女忽然打断他的话,接口问道:“你已经知道是谁害死他们了吗?”

韦松摇摇头,沉痛地道:“目前还没发现明确的证据,但是,全家人都是中毒惨死的,我猜总跟万毒教有些关联。”

紫衣少女沉吟片刻,笑道:“猜想只是猜想,最要紧的,还是要找到确实证据,你难道一点发现也没有?”

韦松忙从身上取出半截断剑和那枚星状暗器,激动地把当时所见情形说了一遍,最后又道:“这两件东西虽然不能算得证物,但只要先查出那位身怀万毒教请帖的斑发老人,以及另一位事后失踪不见的神秘人物,就不难追查出整个经纬,找出下毒的凶手。”

紫衣少女仔细看了那柄断剑和星状暗器,面上神情瞬息数变,好像十分激动,半晌之后,却轻嘘一声,垂下头去。

韦松问道:“兰表妹,你有什么发现吗?”她缓缓摇头,漫声道:“没有,此事扑朔迷离,一时哪能臆测得透,你好好收藏这件东西,咱们慢慢查访,也就是了。”

韦松依言将两件东西用布包妥,放进怀里,愤愤说道;“若被我查出那下毒的凶手,天涯海角,也誓要将他剖腹挖心,祭奠爹娘和惨死的亲人。”

紫衣少女面色激变,站起身来,道:“天已经亮了,咱们眈在这儿干什么?

韦松望望东方天际,果然已泛出鱼肚色,遂也挺身站起,轻拍肚子笑道:“为了等你,已经三天没吃过一点东西,现在忽然饿得难过,走,咱们先找家酒楼,好好饱餐~顿。”他左手轻挽马缰,虎腰微闪,当先跨上马背,向紫衣少女招手道:“兰表妹。来吧!我没有坐骑,说不得只好反客为主,委屈你这匹白马一些。”那紫衣少女微一踌躇,便也爽然伸出玉臂,韦松俯身揽住她的纤腰,轻轻一提,拥在鞍前,一抖丝缰,那马儿拔开四蹄,向北飞驰而行。

一骑双跨,去势如风,那紫衣少女娇慵地依偎在韦松健壮的胸怀里、迎着清晨凛冽的冷风,从心底发出一阵怯生生的颤抖,暗自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忖道:“田秀贞啊田秀贞,他和你已经仇深似海,不共载天,你究竟准备杀了他?还是害了你自己?—一”

心潮汹涌,委实难决,朔风扑面,也无法使她纷乱的意念冷静镇定下来,她暗地喟叹一声,索性不再去想它,秀肩微缩,更紧紧偎贴在身后那温暖的怀抱中。

华灯初上的时候,白马踏着轻快碎步,缓缓驰进一处镇甸。

这镇甸虽不甚大,但因濒近大江,商帆往来,市面极为繁盛,此时正当夜市,街上行人如织,白马已很醒目,再加上人儿,男的神采飘逸,女的娇俏妩媚,以至引得许多人驻足而观,膛目相送,谁个不喷喷称羡。

但他们哪里知道这金童玉女般很少年,表面上依偎顾盼,柔情万种,骨子里却是生死冤家韦松信蹄穿越两条大街,先寻了一座酒楼,和田秀贞举杯畅饮,饱餐了一顿,然后在一家规模颇大的“宏升客店”要了两间紧邻的上房。

经过几昼夜不眠不休,他虽有一身超人武功,这时心情一懈,也感到困意朦胧起来,盥洗已毕,田秀贞在韦松房里略谈了一会,便起身回房,自去安歇。

夜,像一池无波死水,嚣尘喧哗渐渐静敛以后,一家家灯火,次第熄灭,整个大地,又沉人无边死寂。

韦松合衣躺在床上,手臂交叉枕着后脑,凝目眺望着窗外繁星,刹时间,脑海里又呈现出一幕幕难忘的回忆、一他仿佛又见到死去的父母,阴森的坟墓,衡山的松涛,桐柏山岭的积雪,以及君山悬崖间惊心动魄的一瞬,湖滨茅屋里,东方姐弟亲切感人的笑容—一。

许许多多往事、际遇,就像那天空闪耀明灭的繁星,一件隐去,另一件又显现出来,渐渐地,倦意爬上他的眼帘,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步入了沉沉梦乡。

朦朦胧胧,长夜在无声无息间消逝。

蓦然间,他好像听到一声轻响,一惊之下,警觉立生,本能地从床上翻身跃了起来。

房中燃亮的烛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目光掠过窗口,似觉有一条其决无比的黑影,在窗外一晃而没。

韦松身负绝学,反应何等迅捷,右手轻轻一按床缘,身形已如脱弦箭矢般穿窗而出,但当他双掌交错,脚落实地,庭院空空荡荡,却看不出任何人踪或异样。

他暗暗纳罕,私忖道:“分明有人在窗外窥探,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

他轻轻掩到隔壁窗外,屈指轻弹两声,低声道:“兰表妹!兰表妹!”

房里静悄悄没有一丝回应。韦松摇摇头,暗叹道:“一定是掌伤尚未复原,不然的话,一个练武的人,是不应该睡得这样沉的。”于是也就不忍心惊扰她,独自闪身上屋,在附近仔细搜索了一遍,未见异状,使悄然回去调息了。

这一夜,竟再没有发现第二次响动。

次日一早,韦扮起身正准备开门梳洗,忽见自己枕下。涌出一角纸头。

他好奇地抽出来,一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那纸条上写着:“此时此地,取汝性命,何异深囊取物,惟念汝年事优轻,姑存一命,倘能幡然悔悟归顺本教,本教主虚位以待,否则,飞柬二次临榻,恐再无今夜之侥幸也,存亡祸福亟盼三思,万毒教主田秀贞敬上。”

韦松看罢字条,不禁惊出~身冷汗,匆匆奔到隔壁门外,举手急拍,叫道:“兰表妹,起来了没有?”

房里应了一声,好一会,才见“徐文兰”睡眼惺松地开了房门,兀自罗带松垂,彩裙半俺。揉着眼睛问道:“韦表哥,什么事这样气急败坏的?”

韦松进房来,反手如了门栓,把那张纸条取出送给她,一语不发,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田秀贞细细看了一会,假作吃惊不已,忙问道:“你在哪里见到的?”

韦松便把昨夜响动,述了一遍道:“我一闻声响,使惊醒追了出去,想不到她竟然早已潜进房里,放下这张纸条,难道说咱们行踪,已落在他们监视之下了。”

田秀贞沉吟半晌,皱眉说道:“她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偷进你的卧房,在枕边留下这张字条,要是存心想害你,岂不是已经。唉!这太可怕了。”

韦松冷笑道:“假如凭武功对敌,我自信尚不惧她,这几句恐吓言辞,固然不必放在心上,但是,万毒教专门善用毒物,要是被他们偷偷下毒暗害,却有些防不胜防。”田秀贞连忙拉住他的手,颤声道:“韦表哥,咱们宁可回避他们一些,你父仇未报,肩上责任正重,要是不明不白被他们害死了,啊!我真不敢想下去。”

韦松愤然道:“万毒教都在君山大会上,陷害了中原武林六大门派,阴谋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我既然忝为武林一份子,岂能被他们几句话就吓倒了。”

田秀贞道:“他们不是说说而已,万——一。”

韦松拍拍她的香肩,柔声道:“找已发誓和他们周旋到底,决不畏缩,但是,兰表妹,我却耽心会连累了你,从今天起,你不要跟我同路了——。”

田秀贞急道:“不,我也不怕,不管是福是祸,我都要跟你在一起!”她这话既像对韦松说的,又像对自己而发。

韦松深觉感动,慰籍地笑道:“要是这样被他们一撮毒药,一齐毒死了,又有什么意义?”

田秀贞娇羞地道:“不能同生,但愿同死,又有什么不好—一。”语声低回,几乎连自己也听不清楚。

韦松一阵热血沸腾,紧紧握着她的柔荑,叫道:“兰妹妹——。”

田秀贞情不自禁,张臂投怀,低声道:“啊!韦哥哥,韦哥哥__。”

这一刹那,两人各自都忘了目前的艰险和立场,只凭一股纯真之情,相依相偎,蜜爱轻怜,同醉在无限温柔馨情之中。

过了半晌,韦松才轻叹一声,低声道;“你一定不肯离开,要依我一件事。”

田秀贞道:“你说吧!无论什么,我都依你就是。”

韦松道:“咱们从现在起,彼此佯作不识,日间分批上路,饮食也要分桌,途中或相距数十丈,或相距三数里,夜间投宿,最好也像现在这样隔邻而居,既可遥遥呼应,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可以互相救援——。”

田秀贞闭目倾听,不住颌首,听到这里,忽然岔口问道:“万一临时发生事故,大家失去了联系呢?”

韦松想了想。道:“我们可以约定几种记号,万一失散,或者另有发现,就在路旁醒目之处,留下暗记,不难按图索骥。”

田秀贞欣喜道:“这敢情很好玩,咱们现在就开始商量记号。好不好?”

韦松点点头,两人低声商议,约定几种特别的暗记,何者代表方向?何者代表距离?发现敌踪时,应该留什么图案?紧急求援时,又应该怎样表示出来?

在谈得兴高采烈,忽然被一阵喧哗之声打断了话头,韦松侧耳倾听片刻,突觉那熙攘人声中,有一个十分熟识的嗓音,于是低声对田秀贞道:你在房中别出来,待我去看看!‘他移步门边,迅速拉开房门,闪身而出,循那人声直奔前厅,远远听见一个粗洪的嗓音在暴声喝道:“直娘贼,快说!他们去了多久?”

另一个声音哀告道;‘小老儿不敢撒谎,他们姐弟才在小店住了一夜,昨天上午,便被鲁家少爷亲自接了去,算起来不过一日一夜—一韦松听得心神一震,脚下加快,如飞奔过前厅,独自瞥见约有十余名劲装大汉,正围着客店店东,厉声叱喝,叫嚷不休,为首一个虬髯大汉,却是伍菲。

他跟伍菲在君山会上相识,虽仅一面之缘,彼此甚觉投契,忽见他声势汹汹*问店东,不知因何缘故,连忙扬声叫道:“伍兄,别来可好?”

伍菲闻声回过头来,冷冷向他扫了一眼,脸上竟漠不动容,也不回答,径自戟指那店东叱道:“姓鲁的在什么所在?快说!”

店东战栗着道:“鲁家堡就在本镇东北方,出城,大约十里左右—一”

伍菲叱道:“是实话吗?”

店东连连叩头,道:“小老儿不敢说谎。”

历菲冷哼一声,道:“老贼,你若敢不说实话,看老子不烧了你这间鸟店,你等着瞧吧。”

说着。近身跨出店门,跟一个身形瘦削的黑衣人低声交谈起来,看那情形,仿佛对那黑衣人十分恭顺。

韦松看得大惑不解,不觉跟出门外,暗地打量着那黑衣人,似觉十分面善。

这时候,那黑衣人点点头,冷冷地道:“好吧!咱们就到鲁家堡去~趟吧!

伍菲扬头向其余劲装大汉叫道:走到鲁家堡去!那些劲装大汉哄应一声,一齐涌出了店门。

韦松忽然心中一动,猛可里记起那黑衣人正是自己在君山赴会,在舟中曾见过的万毒教众徒之一,不觉大吃一惊,连忙横身挡住伍菲,沉声道:“伍兄,可还记得小弟吗?‘伍菲怪眼连翻,眼中却充满迷茫之色,好一会,才摇摇头道:“你是谁?老子不认得你。”

韦松知他神志已失,心头暗叹,大声又道:“小弟韦松,咱们曾经同舟往君山赴万毒教之会,伍兄可还记得?”

伍菲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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